看著桌上的一小疊資料,龔季雲似乎不斷在思索著什麼。
關雅顏是嗎?
一個熟悉的人影在店門口出現,打斷了他的思緒。
「敏敏!好久不見了!」
原來進來的是已銷聲匿跡好一陣子的溫敏敏,從她那失去明朗光彩,滿是憂慮的臉
上,就可以明白她一定碰上難題了。
「季雲!」
一看見龔季雲那張熟悉親切的笑容,溫敏敏便難掩激動,含淚飛奔入他懷裡。
「怎麼了?別哭,告訴我。」龔季雲手抽了一張面紙給她,同時溫和的詢問。
「爺爺……爺爺他病得好嚴重……」
這就是她近來不見蹤影的原因之一,當然,另一個原因的確是如龔季雲和丁允辰所
揣測的一般——她被家人禁困了。理由自然是:名門望族的千金小姐,怎麼可以成天往
外跑,還老和一個身份不明的無名珠寶商雜混在一起。
聽她透露的訊息之後,龔季雲似乎又聯想到了什麼,不過他依據不動聲色。
「那你怎麼還能溜得出來呢?」
溫敏敏拭乾眼淚,情緒似乎穩定了些。
「我是買通奶媽和小芸幫我,才能順利溜出來,季雲,我爺爺他是不是……」
一想到最疼愛她的爺爺可能會長眠不起,溫敏敏的眼眶不禁又紅了起來。
沒錯,在外人眼中,台灣有名的政治家溫弘德,是個莫測高深、顯赫厲害的政壇九
尾狐,但是在溫敏敏眼裡,他只是一個非常寵溺她的慈祥老人。
何況他現在還重病在床。當然,這是被溫氏家族列為最高機密,層層封鎖的駭人消
息。
龔季雲輕輕拍拍她的肩,企圖安撫她。
「是怎樣的情況?我是說你爺爺的病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爸爸他們都瞞著我,不讓我知道,但是家裡這一、兩個月裡,
住進來很多醫護人員,所以我猜想,爺爺的情況一定很不樂觀。果然我沒錯,今天早上
我終於從奶媽口中套到消息,爺爺他的情況一直很不好,三天前開始還陷入昏迷狀態,
爸爸他很早已決定接受醫生群的建議,讓爺爺接受手術,但是爺爺的情況一直不太好,
所以手術的預定日期一延再延……再這樣下去,我怕——」
說到這兒,溫敏敏不禁又悲從中來。
龔季雲愈來愈確定自己的推斷無誤,於是做進一步的印證。
「你知不知道你爺爺的主治醫師有哪些人,有沒有國內的醫生?」
「我不是很清楚,好像大部分是從國外請來的,國內的醫生除了我們家的主治醫師
陳叔叔外,還有一個是陳叔叔的好友,國內腦外科名醫綺俊明,其餘的我就不知道了!」
其實溫敏敏自己也知道,龔季雲並不是醫生,來找他、告訴他這些事,對爺爺的病
情根本沒有什麼幫助。然而,她就是反射性的想跑來找龔季雲,看到他、聽聽他的聲音,
她心中的憂懼也真的因而減了許多。
當然,龔季雲也明白溫敏敏是抱持怎樣的心態來找他的,所以也盡力的安慰她,說
些令她安心的話語。
「別盡往壞處想,你爺爺一定會安度險境的!」他投給她一個極為溫和的笑容。
來找龔季雲果然是對的,溫敏敏發現自己的心情又更好了些。
「謝謝你,季雲,聽你這麼說,我就安心多了,我該回去了,免得給奶媽和小芸添
麻煩。」
雖然她心中有著不捨——和龔季雲在一起,是非常快樂而使她流連的——但又無可
奈何。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般,龔季雲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個寵愛妹妹的大哥哥般,「等
你爺爺病情轉好之後,你找個機會溜出來,我們找允辰和紫翎出去好好的玩玩,如何?」
「嗯!」
溫敏敏畢竟還是一個大孩子,一聽到這樣令人興奮的話之後,旋即眉開眼笑。
☆ ☆ ☆
等到溫敏敏不再沮喪的消失在店門口之後,龔季雲才收回視線,延續方才被打斷的
思緒。
想著溫敏敏的話,再看看關雅顏的資料,龔季雲沉思了半晌,雙手又開始在電腦鍵
盤上靈巧的彈奏起來。
在龔季雲店門左邊不遠處的一個隱密角落,出現了曾經跟蹤過曲希瑞和綺依婷的神
秘男子,他一直暗中窺視溫敏敏,直到她上了一輛計程車之後,他才站了出來。
一抹詭異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他往龔季雲的店門方向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之後,
沒發出任何聲響的離去。
在一個可打國際的公用電話前停下腳步,電話打通之後,話筒裡傳來低沉冷漠的日
本話。
「忍先生?是我,傳志榮。」神秘男子以平板的音調說著還算流利的日本話。
「有話快說!」對方的聲音依舊是冷漠不帶感情的。
傳志榮眼中流竄過頗為複雜的光芒。
「告訴你一個意外的消息,你那個開珠寶店的朋友,今天店裡來了一位妙齡少女,
看他們倆人的態度似乎很熟的樣子,要不要我替你查查?」
話筒那端的聲音除了原來的冷冽之外,還添加了驚人的魄力。
「不要做多餘的事,你只要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就行了,其他的我自有主張,你少管
閒事,如果你夠聰明的話!」
他的話充滿威嚇的語氣。
「還有,下次不要再讓我提醒你,沒有我的命令,不准接近他!懂吧!」
這句話是懾力十足。
「知道了!我會記住我的身份和立場,請放心吧!忍先生。」傳志榮和往常一樣,
以不壞的語調回答。
「我也相信你夠聰明,不會做蠢事……」
對方傳來令人背脊發涼的冷笑。
掛斷電話之後,傳志榮狠狠踹了跟前的一顆小石子,將它踢得老遠。
伊籐忍!事情不會全照你所期望的計劃進行的……他嘴角掛著一抹複雜難明的怪笑。
☆ ☆ ☆
當綺依婷走進廚房時,曲希瑞已經在案台邊忙了好些時候了。
「我能幫些什麼嗎?」
綺依婷佇立在入口處,有些不自在的詢問,總覺得這情景好像有點陰陽倒錯。再者,
雖然曲希瑞並不在意她的拙於家似,她也確實沒有自信能幫上什麼忙,沒幫倒忙她就已
經大感萬幸啦!然而就這樣袖手旁觀,等著張開口吃飯,她有不好意思。
曲希瑞自然明白她的心思,體貼的回眸溫柔一笑。
「你到我身邊來實地觀摩,如何?」
「嗯!」
綺依婷立即喜出望外的飛奔到他旁邊就位——只是「觀摩」的話,她就不怕自己會
笨手笨腳了。
只是當她在曲希瑞身邊站定,定神一看時,驚愕的表情旋即佔滿她的臉龐。
天啊!他居然用手術刀當菜刀?!
「好新鮮哦!我從沒想到手術刀除了醫學用途和牛排刀之外,還可以當菜刀用呢!」
確定她的話是友善的、正面的之後,曲希瑞眼底的憂慮瞬間解除——
婷婷果然與眾不同!他再一次確信。
「要不要試試?」看她那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很大方的邀她「共享盛舉」。
「要!我要!」
綺依婷迫不及待、自動自發的搶過曲希瑞手上的手術刀,還用屁股用力的將曲希瑞
擠到旁邊一點,「強迫」他讓出主廚的位置,興致勃勃的操著手術刀,依樣畫葫蘆的始
動了起來。
要知道,她絕對不是個「遠庖廚」主義的女子,只不過廚房裡的一切器具設備一向
和她絕緣,對她極不友善烹飪的「可憐又無辜」的女孩。
現在以手術刀代菜刀上陣,她可就安心多了,雖然她是個「操刀」技術不怎麼靈光
的內科醫生,但至少手術刀是對她友善多了,不會割傷她的手,使用起來自然得手多了。
「好了!我把小黃瓜全切好了。」
大功告成之後,綺依婷高興得又叫又跳。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完全沒有割傷手指
的情況下,完成切菜手續。
「很好!婷婷果然是資賦優異的好徒弟!」曲希瑞也毫不吝嗇的褒獎她。
聽他這麼一誇,綺依婷原本就已笑得夠大的大嘴,更像門戶大開的無底洞了。
「你就會逗我開心!」雖然她快樂得不得了,但她還是不忘「假」一下。
一旁的曲希瑞心情之好,絕不下於她。因為他終於找到一個和他志同道合,不會因
他的「特殊」烹飪方式,而嫌棄他、用異樣眼光看他的女孩!
這是他當初對她一「釣」傾心,始料未及的意外收穫呢!
「還後沒有別的要切?」
此時的綺依婷,儼然一個對動刀愛不釋手的「切菜狂」了。
而曲希瑞也充當起稱職的好師傅,全心全意的知道他的高徒、他唯一的女學生。
兩個「志趣相投」的年輕男女,在廚房裡忙得不亦樂乎,間或還不忘說些令人捧腹
的笑語調劑調劑。
廚房裡不定時傳出綺依婷的興奮尖叫聲。
「哎!水果刀,還可以當水果刀,我要試試!」
「啊!還能充當雕刻刀!好漂亮的水果雕刻,人家也要學,教我啦!」
她希望能從曲希瑞那學會所有的「獨門武功」,他也樂意大大方方的全盤傳給她。
於是,「名師出高徒」這句自古名言,再次在他們兩人身上獲得印證。
忙了整個下午,琳琅滿目的好菜終於全端上台面啦!
曲希瑞和綺依婷動作整齊,同時開吃。
「嗯,好吃!好好吃哎!」
瞧她那狼吞虎嚥的「海派」吃相,就算把她放到難民群裡,旁人也不會感到奇怪或
不協調的。
對現在的曲希瑞而言,欣賞心上人的吃相和接受心上人的讚美,顯然比吃飯有更多
的吸引力。他好喜歡她那副毫不做作,吃得津津有味的滿足樣,實在活潑可愛透了!
在「大蝗蟲」綺依婷的「肆虐」下,滿桌的菜餚很快就去了「一大半」——每一盤
各去掉一半!
酒足飯飽之後,綺依婷才警覺自己的好胃口,相對於她的驚人食量,對座的曲希瑞
顯得「淑男」多了。困窘瞬時包圍了她,讓她連忙為自己提辯解。
「你一定要相信我,其實我平時是很小胃口的,真的!今晚是因為你做的菜太好吃
了,太合我胃口了,所以我才回開懷大『吃』,你一定要相信我!」
「謝謝你的讚美,不過我必須更正,今晚的菜並不是我一個人完成的,你也功不可
沒,不是嗎?」
綺依婷馬上表示反對意見。
「我哪有幫上什麼忙,只不過切了一些菜而已,『做菜』部分全是你一手包辦,我
只是負責『看菜』的『觀摩員』罷了!」
「不!不!此話差矣!」曲希瑞一本正經、不慌不忙的更正她,「你還一直在為我
『加油』不是嗎?這麼件大的功勞,在下我怎麼感忘記呢!我還打算把它寫成一張感謝
狀,表框起來送給你,以茲感謝哩!」
「曲希瑞!你壞蛋!」
綺依婷羞得滿臉通紅,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朝曲希瑞攻了過去。
曲希瑞笑得「忘了」逃跑,任由綺依婷達的一雙粉拳在他胸膛上此起彼落的捶個不
停。又為了助興,順便換取更多的「捶胸」服務,曲希瑞特意做出煞有介事的滑稽表情
驚叫——
「嗯!凶暴美人魚果非浪得虛名,真是了得!」
這話的威力真夠了得,綺依婷大叫一聲:「曲希瑞,你看招!」之後,果真如他所
願的「奮發錘胸」,繼續為他做免費的勞動服務。
而曲希瑞還在那兒嚷嚷個沒完。
「好!很好!好舒服啊!這裡,左邊一點,對!就是那兒!」
綺依婷給他氣死了,為了不再讓他「稱心如意」,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決定不再替
他「免費錘胸」。
「你被虐待狂啊!人家是在打你,而不是在為你按摩,你知不知道!」
意外的,曲希瑞當下就效仿砍倒櫻桃樹的華盛頓「勇於認錯」,露出一臉訝然。
「啊!原來你是在打我,而不是在替我錘胸按摩?!」
「對!」
赫然發現他眼中閃爍著熱烈的惡作劇光芒時,綺依婷不禁後悔自己回答得太迅速確
實。
在她還來不及發現他的陰謀為何之前,他已經發動攻勢了。
戰術是——
發出令人不安的怪笑,外加仿若變態娘娘腔、足以讓人雞皮疙瘩起滿的POSE。
緊接著而來的是出人意表的高論——
「哎呀!原來你是在向我示愛,早說嘛!我絕對不會吝於回應你的熱情!」
「你在胡說什麼?!」綺依婷氣得口齒不清,滿臉通紅。
偏偏曲希瑞還在那兒用「一切我瞭解」的表情和語氣說道:「婷婷啊!你就不要再
死鴨子嘴硬了,我知道你是想詮釋『打是親、罵是愛』的真諦,沒錯吧!」
「神經病!!」
綺依婷實在佩服他居然能臉不紅、氣不喘的掰出這麼荒唐的傻話來。
曲希瑞卻擺出一副「證據確鑿」的表情,不慌不忙的指住她。
「瞧!罵是愛!」
「曲希瑞,你討打!」
明知這麼一錘必定又誤入陷阱,綺依婷就是無法控制,讓她的粉拳不要去找他的胸
膛麻煩。
沒錯!曲希瑞又逮住機會「證明」他的「立論」正確無誤啦!
「哈!打是親!」
就這樣,郎有情、女有意的一對璧人,又在那兒打情罵俏的吵得不亦樂乎!
好不容易「收兵」之後,曲希瑞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不要老是擺臉色給爸爸看,
他會傷心的。」
一說起這個,綺依婷大好的心情立刻去了一大半。
「他會傷心?!哼!真是天大笑話一則!」
「婷婷!」
他當然明白她是在為他抱不平,但是他不希望因此他們父女反目相向。
「難道你不生氣,我老爸是在利用你,徹徹底底的利用你,所以才會要你來住這兒
的,你不知道嗎?他是想要利用你來幫他完成新藥的研究,你不會不知道吧!」綺依婷
悲傷致極。
曲希瑞豈會不明白她怒氣與悲憤所由為何!他緩緩的托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托住她
的後腦勺,將自己的唇慢慢移向她的小嘴。
綺依婷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她的理智拚命命令她推開他,如果不想再受傷,一定
要逃離即將捉獲她的熱情繾綣。偏偏她的身體就是一動也不動,雙眸還在他的臉龐逼近
時,自動自發的閉了起來。
然後,在四片燙熱的唇瓣印在一起的那一剎那——
世界全醉了!
醉在濃情萬縷、纏綿悱惻的熾熱情火中……
夾雜著羞澀與不安的幸福淚珠,在他吻她的時候,偷偷的自她的眼角滑落。
他注意到了。於是他暫別她的唇瓣,移情別戀的吻上她的淚,將她淌下的熱淚一一
吻落。
可惜的是,他的吻換來的是她更多的淚珠——幸福的淚珠!
「我愛你!我的愛永遠屬於你!婷婷。」
綺依婷幾乎融化掉了,融化在無盡的深情與熾烈的愛意中。
以前曾經有二個男人對她說過相同的話,但是卻都不及這次的刻骨銘心,令她如此
感動、如此心醉、如此戀戀不捨。
她——愛他!真的好愛好愛他,記憶中那三段戀曲的感情全加在一起,都不及對他
一半的深愛。
她早就知道自己這份感情的濃厚了,只是她一直假裝不知道,不肯正視這份深愛,
只因她怕再度受創。她清楚的知道,這次的付出如果再遭到背叛,那她一定活不下去了。
「不要背叛我,絕對不可以背叛我,我真的承受不起——」
她哭倒在他溫暖寬闊的懷中。
「我不會背叛你,永遠都不會!」
曲希瑞語氣堅定的不斷重複相同的話語,企圖堅定她對他這份深愛信心,去除她的
不安。
夜,是如此溫柔,輕輕包圍著相知相惜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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