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湘兒已經忘了自己是何時離開那個飯店,離開之後又做了些什麼事,她的意識一直到回到自己家大門口前,才又回復正常運作。
在進門的那一剎那,席湘兒決定不向南宮烈「興師問罪」,甚至連提都不提起。
「湘兒,你回來了!」
迎接她的是南宮烈那張令人百看不厭的俊帥臉龐,從他身上一點兒也嗅不到「背叛」的味。席湘兒因而更加迷惘了。
「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久。喏,這個送你!」南宮烈將一個包裝精巧的禮物遞到她眼前。
「這是什麼?」席湘兒好奇的追問。
「你自己打開看看就知道了!」他故意笑得有些神秘。
席湘兒果然禁不住好奇心的誘惑,當場拆了那個禮物。倏地,她雙眸一亮,透著興奮的色彩。「是音樂珠寶盒!我最喜歡的音樂珠寶盒,而且是瑞士制的那一種!」
也難怪她如此高興,因為這是她一直想要,卻沒有機會擁有的東西。並不是價錢問題,而是因為這樣東西台灣並沒有進口,她是在一本國外雜誌上不小心瞄到的。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個東西?」她不記得曾向他提過啊!
南宮烈輕輕的撫觸著她滑嫩的粉臉,眨了眨眼才揭天謎底。
「前些日子,我們一起看一本國外雜誌時,你不是直對雜誌上那個音樂盒讚不絕口,看了一遍又一遍嗎?所以我想你一定很喜歡,就托朋友幫我帶了一個回來。」他說的是實話。風是能讓她歡笑的事,就算是天上月亮,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送給她,只因為他是如此的珍愛她無邪而甜美的笑靨。
「小烈……,席湘兒好感動,情不自禁的依偎在他懷中。「謝謝你,我好高興!」
「我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東西,我什麼都會給你的。」他深情款款的寵溺著她。
聽了他這番話,她不禁感到一絲莫名的心痛。「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只屬於我一個人……」不要再和別的女人來往,不要!遺憾的是,最後一句話她沒有勇氣說出口。
「我說過,除非你主動離開我,否則——」他的眼神中再度浮現那熟悉的傷痛與無奈。
「不會的,湘兒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即使……」你瞞著我和其他女人繼續往來!後半段的話,她幾乎是說在口裡面,以至於南宮烈並未能聽清楚。
神啊!求求你,就讓時間永遠停留在此刻吧!停在我完全擁有小烈的這一剎那!
☆ ☆ ☆
暴風雨似乎愈來愈接近了。
席湘兒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忘掉南宮烈和金髮美女在飯店約會的事,不巧才過一天,今天中午她又撞見南宮烈和另一個大美人在一起了。那個美人擁有一頭及腰的烏絲,全身散發著與眾不同的靈秀氣質,相當的溫柔婉約而迷人,和昨天那個金髮美女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而席湘兒就像昨天一般,不敢衝上前去,只是躲在隱密的角落偷偷窺視著樹窗裡面,那對俊男美女的約會過程——
「我突然來找你,會造成你的不便嗎?」原來南宮烈約會的對象是好一陣子不見的上官紫緒。
「怎麼會?何況昨天法蘭西斯有知會過我了。」對於眼前這個氣質和自己相近的女性,他總是有著一份特殊的情愫,但他卻清楚和知道那份情愫不是「愛情」。
「最近過得好嗎?邵克棠沒有虧待你吧!」
上官紫緒柔柔的一笑。「克棠是一位紳士,對我相當尊重,你不必為我擔心。」
是的,就是這種感覺,每天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她的心總是有著一股難言的安適感,令她可以完全鬆懈自己的心。
「那就好,否則我會後悔那天不該讓你和他回加拿大去的。」這是他的真心話,對於眼前這個女孩,他始終希望她能有個美好的歸宿,不要再四處漂泊,居然定所。
「這次會在加拿大待多久呢?」
不知道為什麼,南宮烈一直有著一種強烈的預感,上官紫緒這回可能會在加拿大長住。
上官紫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後,才緩緩的說:「你是不是預感了什麼事?」
「不!我只是覺得你可能會在加拿大長住。」南宮烈實話實說。
「是這樣嗎……」上官紫緒的臉上顯露出少有的不安。
「怎麼了?紫緒。」他緊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企圖給她一些力量。
上官紫緒只感到一股暖流竄過全身,溫暖了她的心扉,心中的不安頓時減退了不少。「沒什麼,只是對自己的命運感到不字,總覺得將會發生難測的大事,這種不安是我承繼了這份神秘力量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所以我才會……」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你一定會幸福的!」南宮烈以堅定的口吻保證。雖然他尚無法預感她的未來究竟是凶是吉,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另一項「特殊才能」——他的話,不論真實性有多高,總是帶著難言的安撫力量,令人感到安心。
而他此時正是大加發揮這項「特殊本事」,希望能讓上官紫緒平靜些,他不忍看她充滿愁緒的模樣,那並不適合她。
上官紫緒自然領會他的心意。
「謝謝你,烈,我真的好多了。放心吧!不論等待我的是怎樣的命運,我都會勇敢的面對它的!」她的情緒比原來穩定許多,又回復以往的安詳。
南宮烈這才安心許多。
「你一定要記住,不論遇到什麼挫折和困難,只要用得上我,一定得來找我,知道嗎?」這是他對「紅粉知已」的情義。
上官紫緒會不明白他的心?她點點頭。「我會記住的。對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總算進入正題了。從她那凝重的臉色,他可以很清楚的知道,恐怕不是很愉快的事。
「直截了當的說吧!嗯」南宮烈一副氣定神閒的神態。
雖然他和上官紫緒一樣,無法預知和自身有關的事,但由於最近發生的事情來作判斷,多少也能猜知一二,他心中早有個譜了。
「烈,你必須小心,」上官紫緒的眼中裝滿了真摯與擾憂。「在最近的將來,你將會遇到兩件大事,而且這件事都可能改變你未來的命運!」
「兩件?!」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怎麼,莫非你已知道其中的一件?」如果真是這樣,她會比較安心些。
「我不確定,但可以猜到是什麼事——」不用說,十之八九是指織田靖彥找他單挑那一檔事兒。「另外一件事的話……」
他倏地想到些什麼。
「其中一件事是不是和我身邊的女性有關?」
瞧著他那難得一見的著急,上官紫緒不免有些意外。「是沒錯。烈,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性了?」
他先是一愣,旋即展露出深情的笑靨。「是的!我前一陣子邂逅了一位讓我想珍愛一生的女性了!」
果真如此,難怪他方纔的神色會……唉,她早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譜出戀曲,但是心中還是難免有些失落感。
「恭喜你了,烈!祝你的幸福!」
「謝謝!我也希望你早日覓得屬於你的幸福!」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上官紫緒投給他一個會意的笑。
「烈,把這個收下來!」她將一塊玉珮放到他手中,這正是她今天來找他的主要目的。
「這是——」
「收下吧!不要拒絕我,這是我的一份心意。」她非常慎重,且一副不容拒絕的氣勢。
南宮烈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因為我將遇到兩件重大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毫髮無傷,安然度過。這塊玉珮具有保護作用,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你——」她的言語中,流露著難掩的真情。
「謝謝你,紫緒,我收下就是了。」說著,他便小心翼翼的接過那塊玉珮掛在胸前。
上官紫緒這才重展笑顏。「答應我,一定要小心行事,尤其對女人要多加防範!」
「嗯,我知道了。」但願事情不要如我所預料般發展。
經她這麼一提,他對另一個「災難」也多少有個譜了,雖然事實還無法確定。
「那——我該走了!」把今天來見他最重要的目的完成後,上官紫緒便急著離去。
「這麼急著走,不多待幾天?再過四天,我的居留時間就到了,說不定我們可以一道走,而且還可以介紹湘兒和你認識,做個朋友!」他愈想就愈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上官紫緒的雙頰有些紅嫣。「這真是個好主意,只是我答應克棠,今天一定要趕回加拿大去,所以——」
從她的反應,南宮烈似乎明白了某些事情,於是會心的一笑。
「既然邵克棠希望你趕快回去,那我也不便留你了!加油,紫緒!」
「嗯!」上官紫緒也回他一個相同的笑容。
一直到南宮烈和上官紫緒雙雙走遠之後,席湘兒才走出隱沒的角落。
不!不要!不要走!小烈!她想狂喊出口,奈何事與願違,她的聲帶又罷工了。只有無盡的熱淚,肆無忌憚狂奔而下……
不知過了多久,席湘兒才止住了盈眶的淚水,心中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讓她腳步堅定的向前走去。
☆ ☆ ☆
當南宮烈送走上官紫緒,自機場回來時,在家門口遇上了消失多日的織田靖彥。
織田靖彥還是一張冷漠、沒有什麼表情的面孔。「你在台灣的正經事應該處理得差不多了吧!」
「沒錯!再過幾天,我就要回美國去了。」南宮烈一點也不加隱瞞。
織田靖彥立刻表明今天的來意。「我說過,在欠你的人情未償之前,我不會對你出手,我今天來只是想確定你離開的日期,還有——」
「我已知會過現在正在歐洲的君凡和希瑞,要他們不著痕跡的把令揚留在那邊,所以,我想令揚暫時是不會到美國去才是!」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包括他本身在內的「東邦人」都發現,龔季雲似乎也有意的避免接近美國,或許是當年「那事件」的原因吧!
至少「東邦人」是這麼認為的。也因為如此,他才會決定把和織田靖彥「對決」的地點選定在美國。
「很好!那我們就到美國再聯絡吧。倒是你——」織田靖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話直說!」南宮烈倒是快人快語。
他帶點嚴肅的神情,鄭重其事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身邊一直有人在暗中窺視你?雖然對方似乎沒什麼惡意!」
南宮烈頗具玩味的一笑。「謝謝你,我明白,那些人不礙事的。」
曼姬夫人還是老樣子!
「你不必防我,我只是想盡快還清欠你的人情。」織田靖彥立即表明立場。
「我說過你並不欠我人情。」
「我自有定奪!」
語畢,他便倏地消失在黑夜中。
南宮烈吐了一口氣,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好快的身手,真不愧是一流的忍者,相當難纏的對手哩!
☆ ☆ ☆
迎接南宮烈的是席湘兒意外振奮的笑容,以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餐。
「湘兒?!你今天比較早回來呢!」南宮烈旋即收拾起初見的驚訝,換上熟悉迷人的笑臉。
席湘兒比往常還熱情的奔向他,緊緊的挽住他的手臂,將他拉向餐廳。
「快來吃飯吧!我特地燒了許多你最喜歡的菜呢!」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南宮烈試著從她的言行舉止發現可能的原因。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費了好大的勁兒,席湘兒才克制住自己過激的情緒,不讓眼淚提前滑落。
愈看她愈覺得不尋常的南宮烈,決定配合她的行動,再慢慢找出讓她如此奇怪反應的原因。因此,晚餐便在愉快的氣氛下進行,終至落幕。
「小烈!」
兩人在客廳享用餐後飲品時,席湘兒終於有了更進一步的行動。
「怎麼了?」南宮烈依舊不動聲色,決定靜觀其變,再伺機行事。
「這個送給你!」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錦盒,雙手呈現給南宮烈。「打開來看看好嗎?」
迎著她那一臉激動與不尋常的期待,南宮烈二話不說的照做了。「好美的純金項練!」
「你喜歡嗎?」
「嗯!湘兒,你——」
席湘兒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先前背了幾遍的漂亮話,這會兒早盡到九霄雲外去了,留下來的儘是她最真心的心聲和恐懼。
「我這一、兩個星期晚歸是因為在花店打工,打算多賺一些錢,以後我會更加努力的,賺更多的錢買東西給你,所以求求你不要再接受別的女人的饋贈了,我不要……,我說過我希望你只屬於我一個人,你也答應過我的,所以不要再當別的女人的情夫了,好嗎?我愈想辦法給你比那個金髮美女更多的零用錢,也會送你比那個黑髮美人的飾品更精緻的珠寶,所以,求求你不要再和別的女人來往了,我不要——,我要小烈永遠只屬於我一個人,好不好!小烈,你答應我吧……我愛你,我不要和別的女人分享你,我不要——」
多日來積壓的傷痛和恐懼,一旦爆發,威力自然是難以言喻。她已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的嘴巴更是失控的訴盡她心中的憂慮……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天大意外」,南宮烈一時之間,真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金髮美女和黑髮美人?難道她撞見我和法蘭西斯、紫緒約會的現場?!
多半是這樣沒錯了,南宮烈很快就掌握住情況。
「你怎麼知道他們兩人的事?」
「我在花店打工,送花途中不經意在飯店和餐廳發現的!」她據實以告。
果然是這樣!南宮烈才完全確定。
「湘兒,你誤會了,你看到的那兩個人都是我的朋友,金髮的是法蘭西斯,黑髮的是上官紫緒,他們都是有事才到台灣來找我的。等回去美國後,我再找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真的?!她們真的不是你其他的『主人』?」席湘兒喜出望外,卻又不敢完全相信。
「當然不是,我說過我是只屬於湘兒一個人的『情夫』,不是嗎?」他試著重建她的信心。
「真是我搞錯了?」迎著他那真摯誠懇的雙眸,她再有多少疑慮也無從發作。
「恐怕是這樣沒錯了!」南宮烈不停的輕吻著她可愛的小手,一副萬般憐愛的神情。
席湘兒這才完全放心,但誰知心情一放鬆,卻反而哭得更凶。
「怎麼了?還有什麼問題嗎?湘兒!」這下子南宮烈可慌了。
「沒什麼,我是太高興了,你就讓我好好的痛哭一場吧!哇——」話還沒說完,席湘兒已經泣不成聲,她是太高興了,以至於喜極而泣。
太好了!小烈並沒有背叛我!真是太好了!
而南宮烈則傾注所有的深情與溫柔,緊緊的擁抱著她,給予她最真情的安慰,對於湘兒的熱愛,他的心真是激盪不已。
湘兒!可愛的湘兒!我最愛的湘兒!
雖然席湘兒還是不明白,既然那個金髮美婦是小烈的朋友,那麼最初在餐廳邂逅時,小烈為何不介紹他們認識?但她已不想再追究了,而小烈方才不是說到了美國會介紹他們認識嗎?
所以,一切就等到了美國再說吧!現在她只想和她最愛的小烈緊緊相依,直到永遠……
☆ ☆ ☆
日本·東京·帝國財閥總部
偌大的氣派辦公室,主色調是由紅、黑兩色搭配而成,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與無形的壓迫感,卻又同時散發著難以忽視的強烈震撼,就像它的主人伊籐忍給人的感覺一般——冷酷淡漠的背後,潛藏著難掩的激烈情感,彷彿一塊黑色的冰磚中,燃燒著一族火紅色的烈焰般,冷漠、複雜,卻又激烈懾人。
他,正以毫無感情的眼神,凝望著玻璃帷幕牆外的天空,透過冰冷的玻璃,映入伊籐忍眼底的世界,顯得更加冷酷無情。
令揚,如果你知道我所做的事後,你會……。那雙毫無感情的深邃黑眸,瞬時佔滿了激烈的情愫,然而卻只是曇花一現的瞬間。
不!或許你已經知道了!一抹愁緒毫不客氣的闖入他的心扉,令他眉頭深鎖,嘴角浮起一朵複雜的冷笑。如果真是這樣,你又會如何處理這件事呢?
他的雙眸轉為朦朧,精神也跟著恍惚。
「伊籐先生!伊籐先生!」門外戴維斯的聲音急促揚起,將他自神遊的世界中喚回。
「進來!」他和往常一樣,冷漠而不帶絲毫感情的下達命令。
「伊籐先生!」
應聲而入的戴維斯,神情顯得很不尋常,引起了伊籐忍的注意。
「怎麼了?魂不守舍的,真不像你!」
自尊心極強的戴維斯,聽到這樣的話之後,立即收起過度暴露的情感,擺出一如往常那張優雅溫和、卻缺乏誠摯的感情的微笑。
「貴賓室裡有位意外的訪客。」
「誰?」伊籐忍的臉上依舊是沒有表情的表情
戴維斯頗有深意的盯住他那冷漠的側臉,緩緩的宣佈那驚人的消息。
「是伊籐先生最想見的人!」他刻意說得十分曖昧。
伊籐忍還是毫無反應,只是語氣中添增了些許的警告。「有話直說!你該知道我的個性。」
「他自稱龔季雲——」
「在哪裡!」一向冰冷的臉寵,頓時散發出強烈的情感波動,激烈又令人印象深刻。
戴維斯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發生的景象。「在貴賓室——」
不等他把話說完,伊籐忍已經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衝出辦公室大門,直奔貴賓室。
這是戴維斯跟隨伊籐忍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到他表現得「如此」像個人,有著人類明顯情感起伏。
☆ ☆ ☆
原本以為自己到了貴賓室門口,會因為各種遲疑而稍做停歇,暫緩腳步;然而,事實上卻是他的雙腳毫不猶豫的加速直衝,以駭人的氣勢闖進貴賓室。
第一個映入伊籐忍眼簾的是一個令他情緒激昂的背影。
「令……令揚?!」他作夢也沒有想到,喚出這個熟悉而難忘的名字,竟會如此費力而抖顫不已。
在龔季雲聞聲回眸的那一剎那,伊籐忍的心跳停止了——
「好久不見了,忍,近來可好!」
別懷疑,龔季雲的臉上還是那朵牲畜無害的招牌笑容,一點兒也沒有久別重逢的興奮激動,當然也沒有興師問罪的憤怒責難。
冷靜!我必須立即冷靜下來!立刻!
伊籐忍費了好一番工夫,才讓自己過激的情緒得以平撫。
沒變!完全沒有改變!還是十年前那張令他難以忘懷的笑臉,歲月似乎未曾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若說有什麼改變,也只是從年少輕狂變得更加成熟,而令人目眩神迷……
倏地,一個「不悅」的念頭閃進他的思緒——
「你是為了他們,怕我找他們麻煩,才特意來見我?!」
伊籐忍相懊惱,為什麼久別重逢,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的傷感情,如此的破壞氣氛?!但是,他的理智、他的每一個思考細胞卻都做出如此強烈而一致的結論。
是的,這就是現實,如果不是為了「他們」,他不可能主動來見他的,否則……難以抹滅的恨意襲上他的心頭,侵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偏偏他想見他的情感又是那麼的強烈而難以抑制……
「你怎麼不會以為我是專程來和你敘舊的呢?」像是沒看見,沒發覺他的內心掙扎般,龔季雲還是維持著那副笑容可掬,氣定神閒的神態。
「你——」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你還會想見我?!這般致命的話,他根本問不出口,也不敢問。而他的心因而更加翻雲覆雨,波濤洶湧……
他的理智告訴他,令揚不會忘記那件事的,永遠都不會。然而,他的心……,尤其聽了他那一番話,更加無可救藥的想強迫自己相信美麗的夢幻——令揚早已不介意、不在乎那件事了!
「算了!」必番掙扎之後,伊籐忍似乎已做出了某種程序決定,重重的吐了一口氣,「不管怎樣,很高興你來見我!」
說這話時,他的神情已回復慣有的冷靜,儘管他的內心依舊處在驚濤駭浪中,但當前最重要的是,他必須以最短的時間弄清楚他的來意。
「你父親還好吧?」龔季雲優遊自在的啜著熱茶。
伊籐忍像挨了一記悶棍般,激動的心頓時往下墜落,那是他最不想回憶的一段黑色往事。「三年前,他意外的腦中風,從此成了植物人!」
這會兒龔季雲倒沒答腔,只是繼續品嚐他手中飄逸著雋永香氣的熱茶。而伊籐忍則再度被那段痛苦的黑色記憶攫獲——
三年!他費了三年的工夫,才穩固了自己的地位的權勢,剷除了四周所有反對、阻礙和不利的勢力,幾乎是竭盡所能的猜忌、算計、誣陷……,人類最醜惡的一面,在那段爭權奪利的歲月中,發揮得淋漓盡致。
想到這兒,伊籐忍不禁眉頭深鎖,心裡複雜矛盾至極。
「如果那時……你在我身邊……」他冰冷沒有體溫的手,緩緩的移向龔季雲的臉。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觸到他的面頰時,第三者適巧介入——
「伊籐先生!」又是戴維斯的聲音在貴賓的門外響起。
伊籐忍頓時清醒般,又有一點兒像在心虛,迅速的收回那只情感複雜的手,冷冷的、帶點若隱若現的慍怒說道:「進來!」
「什麼事?」不等戴維斯喘口氣,伊籐忍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大有速戰速決的氣勢。
「那個……」戴維斯顯得有些為難,視線不時飄向老神在在的坐在沙發上的龔季雲。
果然是個奇特怪異的人!
打從第一次見到他,還未來得及意識到他正是「展令揚」時,戴難斯就反射性的覺得他是個不可思議的怪人,十分吸引人的怪人,現在再一次照面,這種印象和感覺更加深了一層。
「直說無妨!」伊籐忍刻意加重語氣,拉回戴維斯的注意力。
而他的確成功了。
「是……,關於織田——,他有情報進來,就在剛才——」戴維斯努力將注意力放在和伊籐忍的對話之間,偏偏他的眼睛就是會失控,不時飄向沙發上的龔季雲。「他即將尾隨南宮烈到美國去,到了美國有進一步的進展,會再聯絡。」
好小子!臉色居然連變也沒有變一下,甚至眉毛也沒動一下!也因此,身為伊籐忍最得力助手兼心腹的他,對龔季雲更加感興趣了。
「好了,你先出去!」再笨的人也可以輕易的感受到,伊籐忍語氣中強烈的「驅逐令」味道。
「是,伊籐忍先生。」如果可能,戴維斯很想繼續留下來,觀看接下去的發展,無奈主子不准許,實在太遺憾了!
因此,他只好服從的帶上門離開。
室內的氣氛在門關上的瞬間,再度轉變。
伊籐忍眼神複雜的死盯住坐在那兒,悠悠哉哉的喝茶看報紙的龔季雲。
「你沒有話要說嗎?」他再度靜靜的、緩緩的接近他。
「說什麼?」即使伊籐忍已經氣勢駭人的在他背後就位,龔季雲依然不改氣定神閒的神情,像個沒事人般。
「你少給我裝蒜!」冷不防的,伊籐忍從沙發後面俯下身軀,一手穩穩的支撐在沙發背上,另一隻手剛惡狠狠、嬌健有力的勾勒住龔季雲的頸項。「你該知道我的本事,不要把我當成傻瓜!令揚!」
他的語氣的他勾勒住他的那隻手一樣,充滿了矛盾而難解的恨意與激動,以及更多難言的激情。
哪知龔季雲依舊不痛不癢,當然也沒有做任何反抗,一臉無辜的笑道:「唉,你就算再小氣,不要我喝掉這杯茶,也犯不著表現得如此誇張激動,直說便是,我又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說著,他便輕輕的將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
「你——」被他這麼一攪和,原有的陰霾和緊張氣氛全然消失無蹤。「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有改變!」
伊籐忍有些不捨的收回了勾勒住他頸項的手,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雙眸中還透著難得一見的笑意。
是的!一直是這樣的!面對這個老是不按牌理出牌的怪傢伙,他始終沒轍。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的今天依舊沒變,讓他更加的……
「坐下來陪我喝茶,聊聊如何?」龔季雲輕笑著提出邀約,彷彿方纔的緊張氣氛根本沒發生過般。
伊籐忍先是一驚,旋即笑得非常柔和。「嗯!」
時間似乎在瞬間又倒回了十年前的那段時光……至少已很久未曾如此溫柔笑過的伊籐忍是這般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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