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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最近這些日子,范修羅對樓慕羽真是愈看愈不順眼,愈看就愈礙眼。
  原因是樓慕羽每天早上都在家享受方芷雲親手弄的早餐,吃得飽嘟嘟,精神飽滿的來上班,下午又準時下班,快快樂樂的回家享受方芷雲為他親手烹煮的美味佳餚。
  反觀他呢?
  茱莉亞因為從事Model工作的關係,總是習慣晚睡晚起,他早上出門的時間正是她好夢連連的當兒,下午他下班回來,她早就出門工作,如果有那幾天早點收工,她通常都會和一班朋友到Disco Pub喝酒跳舞,或者去唱KTV,打保齡球間或開車兜風夜遊,經常都玩到三更半夜才回來,回家後和他打聲招呼就回房休息。
  她出去玩的時候,總是會打電話要他出去一起玩,一開始他去了幾次,但漸漸的他便興趣缺缺,一方面是他經常要加班整夜,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陪她玩耍享樂,尤其茱莉亞玩起來又瘋又狂。
  沒錯!他也喜歡瘋狂的遊戲,否則他和他「狂黨」的那群臭氣相投的夥伴,也不會三不五時就接受風谷的委託,去玩「特殊保鏢」的遊戲,不接保鏢工作時,也經常相約純粹玩票性質的回風谷搗亂,或到世界各地去作怪。
  但是他和「狂黨」的瘋狂與茱莉亞的瘋狂是截然不同,無法相提並論的。
  「狂黨」的瘋狂是向法律挑戰、向極限宣戰、回風谷或到世界各地去冒險「作亂」,完成各種「不可能的任務」,愈瘋愈狂愈神采奕奕。
  而茱莉亞的瘋狂都是跑舞廳、壓馬路、游車河、唱KTV一類的,完全和他喜歡的瘋狂風馬牛不相及,全然無交集可言,所以他不喜歡,甚至覺得累、好累好累。
  另一個原因是在繁重的工作之餘,他喜歡窩在家裡,充份休息,好好享受難得的寧靜,就像和芷雲在一起時那段日子一樣,聽聽音樂,看看LD,或者到庭院喝茶乘涼,暢談藝術、廣告、攝影、電視、電影各方面的話題,並交換心得。
  他總是告訴自己,他和茱莉亞之間的生活步調無法配合是因為彼此都還沒適應這個新的婚姻生活所造成,過一陣子便會改善,然而,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他的期望也漸漸的落空,逼得他不能不承認,他和茱莉亞之間幾乎是完全沒有交集可言。
  若要說有,也就只有她那張天使面孔,而她的內在卻和她那張天使面孔完全不同,更和他的「理想妻子」相去甚遠,反而是芷雲較符合他對內在美的要求。
  還有一點,就是他以為茱莉亞遠比芷雲更能引起他的創作靈感,沒想到恰恰相反,面對茱莉亞那張令他愛不釋手的天使臉蛋,他竟然激不起半點創作靈感。
  最讓他不想承認的一點是,他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芷雲,甚至作夢都夢到她而驚醒,搞得自己輾轉難眠,被迫當貓熊的同伴。
  也就是因為自己是如此的狼狽,他才會對每天神采飛揚、笑口常開,動不動就說芷雲對他多好多好的樓慕羽感到火大。
  明知道自己無權干涉人家幸福的言語,今天換成是他或是別的男人,擁有像芷雲那樣賢慧的妻子,豈有不逢人就炫的道理。
  賢慧?他竟然覺得方芷雲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賢慧?范修羅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而發呆起來。
  「修羅,修羅。」樓慕羽不知何時進了他的辦公室,對他連喚幾聲。
  他總算回過神,「干麻?」此時此刻看到這小子,他倍感「刺目」。
  「我正要出去,在十三樓遇到品睿,他要找來轉告你,要你馬上到第四會議室去開會,好像是「燃燒的天堂」的客戶對那支廣告片的模特兒人選有意見。」
  「又來了!」范修羅眉頭微皺,低咒一聲。
  原來「燃燒的天堂」到現在還遲遲未開拍,正是因為客戶公司內部有兩派不同的聲音,所以對模特兒人選一直舉棋不定,換來換去,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無奈的起身,準備去會議室時,瞥見了樓慕羽那雙別緻的手套,好奇的稱讚道:「好棒的手套,」
  他伸手去摸了模,「咄!還暖烘烘,是不是你在和茱莉亞蜜月旅行的時候買的?」
  「不,這是芷雲為我編織的,」說起這雙手套,樓慕羽就滿眼幸福的色彩,「她有一天瞧見我凍傷的手,便暗地為我編織了這雙雙層的手套,在手套兩層之間添加了保暖又透氣的材質,所以才會這麼溫暖又不會悶出手汗或濕疹,非常適合我工作中使用,結果她一聽,馬上又編了兩組不同的花色讓我替換。」
  范修羅聽得好生羨慕,雖然芷雲先前也為他編織了好幾件背心,但為了避免觸「物」傷情,再者對樓慕羽和茱莉亞也不好意思,所以他只能把那幾件背心藏在衣櫃的最底層不去穿它。
  「好了,你該去開會了。」樓慕羽拍拍他的背,示意他一道走。
  「你呢?你要去那裡?」總不會又是和芷雲約好了吧?他默默祈禱不是這樣。偏偏天不從人願,樓慕羽就是給了他一個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今天是星期三,芷雲下午沒課,我要去學校接芷雲一起吃中飯,再送她回家,下午陪她一起做點心。」
  「你是說你今天下午又休假了?」自從和芷雲共同生活後,這小子從沒在星期三下午上班過。
  「對!」
  「慕羽——」范修羅對這事一直感到不可思議,因為慕羽和他一樣,都是對工作非常執著認真而嚴格的,以往他談過無數次的戀愛,交往過無數個情人,都不曾為了愛情而影響工作,真的從來沒有,而今他卻如此,這是不是意味著……
  「你是認真的,從未有過的認真,對芷雲,是不是?」乍然浮現的衝擊震得他有點語無倫次。
  「沒錯!」樓慕羽毫不保留的回答。
  「為什麼?」他受傷的大叫,只是他自己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充滿創傷。
  「因為芷雲給了我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覺。」
  「什麼幸福的感覺?」
  「回家的感覺真好!」樓慕羽深情款款的呢喃。
  范修羅被他的話擊倒了,定在原地動也不動。
  「我先走了,你要記得去開會。」語畢,樓慕羽便匆匆離去,就怕趕不上和芷雲約定的時間。
  凝望著樓慕羽漸行漸遠的背影,范修羅真想大叫出來,但他卻不能,並不是顧忌什麼,而是因為他太過震驚叫不出來.
  完了!這下子真的完了,慕羽是認真的,絕無僅有的認真,他確信,因為慕羽曾對他說過,「如果能遇到一個讓他有『回家的感覺真好!』的女人,他會考慮結束風流大半輩子的生活,和那個女人廝守一生。」,毫無疑問的,芷雲正是那個女人,而他也正在力行他說過的話,也就是說,慕羽要定芷雲了!
  他有種墜入最深層的絕望深淵的感覺。
  「范製作,范製作,該去開會了,大家都在等你啊!」方品睿等不到他的人,親自跑來看個究竟,一進門就看見他在發呆。
  「品睿?」他回神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瞧。
  「怎麼了?你沒事吧?」雖然一開始,他有些埋怨范修羅令他的老姊傷心,但事過境遷,如今他的老姊過得非常愉快,他也就不再怨他,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理由怨他的,他知道。
  「你——」范修羅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麼,「你認為你姊姊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方品睿不知道他沒頭沒腦的問這個做什麼,不過他還是老實的說出他的想法,「我老姊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溫柔、體貼、善良,學識豐富又健談,卻不會鋒芒畢露的想和別人爭長論短,又有一雙家事一把罩的巧手,卻因為生了一張『情婦臉蛋』和一副『蕩婦身材』而處處遇人不淑,我真懷疑這個世界的男人是不是看女人都不帶眼睛,只看外表不重內在的,唉!幸好還有個樓大哥如此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明白人。」
  「可是芷雲她在我拍『最危險的誘惑』和『維耶斯之吻』期間,每天晚上都趁找不在偷溜出去和別的男人——幽會。」
  「錯了,我老姊她是為了在拍廣告時能表現得令你讚賞,所以天天溜回家要我幫她惡補演技,同時又為了給你一個意外驚喜而要張媽幫著瞞你,不信你可以回去問張媽。」
  什麼?他在說什麼?「那——那些各式各樣的保險套又是怎麼回事?」也不管方品睿知不知道這事,他衝口就一股腦兒的全盤托出。
  「那些保險套是茱莉亞在蜜月旅行期間,特地從國外寄回來給她的,我還記得我老姊在發生那件被你撞上的糢事的隔天回家時,說得滿面羞紅,順便把那些保險套全部轉送給我。」
  「真的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那他不就一直都誤解了芷雲?不!不對,那他在簡餐店看見和她男高中生的「曖昧對話」又如何解釋?還有,在拍廣告期間,她在攝影棚內和工作人員們眉來眼去,念三搞四的事又怎麼說?
  方品睿好像會讀心術似的又說:「有件事我想還是告訴你比較好,我姊在拍廣告期間,經常被男性工作人員性騷擾,從化妝師、攝影師……什麼人都有,我姊為了不讓你負擔更重,一直沒對你提起,甚至有一次被化妝師強吻,險些被更進一步的侵犯,幸好我及時趕到才化險為夷,那次我本來要告訴你,但拗不過我老姊的苦苦哀求才作罷。」
  原來是這樣,那他那一次看到的那一幕不就是——,該死!他真該死!他不斷自責,但另一方面又不太敢相信方品睿所說的話。
  方品睿自顧自的繼續說:「我老姊不論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像到高中去教書的事也是,在和你結婚前,她不知因為那張臉和那副身材而碰過多少釘子,但是她還是不肯死心,婚後繼續再接再勵,終於有慧眼獨具的學校錄取了她,剛開始教書時,她經常被學生捉弄、被其他老師冷嘲熱諷,但是我老姊是那種困難愈多,愈會努力去克服的人類,很快的,她的努力和認真改變了同事和學生對她的看法和刻版印象,開始主動接近她,其中有一個學生讓我印象最深刻,那個男學生對畫裸女圖非常有興趣,一心想鑽研裸女畫的畫法,有一天和我老姊談起,正好我老姊在美國念大學時,有修過相關的課程,所以當那個男學生向她請教時,她便古道熱腸的答應了,不但經常和他約在外面做免費的課外輔導,還把他介紹給我,要我把拍人體藝術照片的心得傳授給他,現在那個學生已經成了我家的常客,而且愈學愈有興趣呢!像我老姊那樣的老師現在已經不多見了,不是嗎?」
  不知道,他全都不知道!范修羅像只木雞呆在那兒。
  方品睿卻繼續往下說:「我告訴你這些,是想澄清你對我老姊的一些不公平的偏見,我並不是怪你,怪只怪人們先入為主的執念太可怕了,不只是你,大部分的人,尤其是男人都對我老姊有著和你一樣先入為主的偏見,認定我老姊是那種水性楊花、不安於室、下賤濫交、只能當點心、不能娶回家,否則她一定會『爬牆』,給老公戴『綠帽子』,封老公當『烏龜同好會的萬年會長』,其實這全是不公平的偏見,我老姊確確實實是潔身自愛,溫柔賢淑又堅強的好女人。
  方品睿吐了一口氣,才又接續下去:
  「我說過我會告訴你這些,一來是想澄清你對我老姊不公平的偏見和鄙視,二來則是因為樓大哥和你是好朋友,而樓大哥和我老姊將來如果結婚,你就變成了我老姊的老公最好的朋友的身份,為了我老姊以後的幸福著想,我希望你能盡快消除對我老妹不公平的成見,好嗎?」
  「你說他們會結婚?」這句話給他的打擊最大。
  「照目前的樣子看來,相當可能,連茱莉亞和公司裡的人都說樓大哥這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而我老姊又對他印象很好,所以我想——」
  范修羅不待他說完便衝出辦公室。「你告訴會議室的人說我臨時有重要的事外出,會議延期,擇日再舉行!」
  「什麼?等等,范製作!」方品睿想追上去、無奈天不從人願,范修羅已經進了電梯下樓去了。
  他只好準備回去通風報信,順便當可憐的「炮灰」。
          ☆          ☆           ☆
  樓慕羽分秒不差的趕到學校門口,順利的接到了俏佳人,兩人甜甜蜜蜜的吃飯去。
  在一家裝飾典雅的法國餐廳吃到剩下餐後甜點時,樓慕羽凝視著眼中佳人片刻,才說:
  「芷雲,我明天一早要和公司一個製作群到東歐出外景,」他停頓了一下才又說:「同行的有茱莉亞,但請相信我,我和她會只有共事的關係——」
  方芷雲這才知道他為何從到學校接她就一直心神不寧,善解人意的安撫他,「我相信你。」
  「謝謝!」樓慕羽深情的凝視著她。
  方芷雲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頭,假意用咖啡匙攪拌著黑色液體,「去幾天?」
  「十天,下個月四號我一定會趕回來,所以希望你把五號空下來。」這是他今天要說的第二個重要目的。
  「下個月五號?」那不是她二十二歲的生日嗎?她霎時會意了什麼,猛然抬眼,雙眸立即迎上他毫不掩飾的深情,弄得她胸口燙熱,好生不由自在,再一次避開他的熱情道:「謝謝你,我會把那天空下來的。」
  他是那麼誠心誠意讓她不忍心也沒理由拒絕他。
  樓慕羽的唇滿意的露出一個好看醉人的弧形,心中堅定的想著:
  下個月的五號,他一定要完成他的心願!
  方芷雲不想繼續在滿室深情裡待下去,她知道他對她好,可是她——,唉!
  「對了,你明天早上就要出發,那我們得去超級市場買一些隨身攜帶的用品才行。」不管他贊不贊成立刻走人,她自己就率先起身。
  「嗯!」樓慕羽很配合,為她的體貼窩心極了。
  而方芷雲則更心生歉疚,對不起,慕羽,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再過一些時候我就……
  范修羅從辦公室逃出來後,一直漫無目的開著車在街上亂幌,心情比外頭正烏雲密佈的天空還糟。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好想見芷雲一面,好想好想——
  芷雲?他呆滯的眼睛兀然掃到對街一張熟悉冷艷的嬌容,正是他現在最想見到的可人兒麗顏!不會錯的,他的視力可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資產呢!
  他連忙在路邊找了個空隙泊車,也不管那個地方可不可以停車,隨便一丟、人就火燒屁股似的橫過車水馬龍的大街,興奮的高舉右手,大叫:「芷——」
  然而,他才拉開嗓門起了個音,笑容便僵在嘴邊,叫不出聲——
  「抱歉,車子不好停所以慢了一點。」樓慕羽赫然躍入他興奮的眼簾,一副理所當然的挽抱住方芷雲的腰。
  方芷雲對他展露出溫柔的笑靨,「我瞭解。」
  兩人雙雙走進百貨公司地下樓的大型超市,一點也沒注意到失魄落魄的范修羅。
  范修羅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蠻橫的一切為二,好痛好痛,他好想逃開那令他憎惡痛心的一幕,對!快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他們兩個卿卿我我了!
  他轉身就想逃開,方芷雲的俏顏卻清晰的浮現在他眼前,硬是讓他停住想拔足而奔的腳步。
  該死!他垂頭喪氣的改變主意,走進超市,追蹤他們去也。
  進入超市後,憑著他那雙「一目千里」的「神眼」,他很快就捕捉到樓慕羽和方芷雲如膠似漆的身影,他強忍心痛,躲到他們隔壁那一條採購道去,利用擋在雙方中間的一大條商品架藏身,透過商品架上的間縫窺視他們,和他們保持等速前進。
  他再一次感歎自己沒有「破壞狂」李承烈那樣的「神耳」,也沒有「偏執狂」杜希文厲害的「讀唇術」否則他就能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或「讀」得一清二楚,不像現在,只能眼巴巴看他們眉來眼去,笑容粲然的演「默劇」。
  看著芷雲那生動的一頻一笑,范修羅既心動又心痛,和她在一起的那三個月,他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她的笑容是那麼甜、那麼美,比茱莉亞那張天使容顏更令他迷醉,更令他目眩?
  張媽說對了,他是個不知惜福的傻瓜!
  老爸、老媽和修平說的沒錯,放棄芷雲這樣賢慧的老婆,他將來一定會後悔!
  真的全被他們說中了,不必等到將來,他現在就後悔了,和芷雲分開還不到兩個月的現在,他已經後悔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但是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資格說話?
  望著陪伴在芷雲身邊,滿面幸福的樓慕羽,他更是痛恨自己,他不得不承認,慕羽看女人比他強多了,雖然是他自己葬送掉到手的幸福,把它拱手讓給慕羽的,但他還是忍不住怨妒他、羨慕他——
  站在芷雲身邊,幸福的陪伴芷雲的人原本應該是他啊!
  他後悔莫及,卻哭無淚——
  離開超市後,范修羅繼續帶著碎成片片的心,開車跟蹤樓慕羽和方芷雲,幸好街上正下著傾盆大雨,因此他一直跟蹤到樓慕羽家,他們兩人進了家門還是都沒發現有部車子在跟蹤他們。
  范修羅從車窗凝望屋內,那幅被溫柔的燈光親吻,而投影在緊閉的白色窗簾上的那對幸福的人影,時而分開、時而親密的碰觸在一起,讓他墜入更加痛苦的深淵。
  兩勢愈加磅磚,他恍恍惚惚的打開車門走出來,呆呆的佇立在大雨中,繼續凝視白色窗簾內甜甜蜜蜜的人影。
  他只覺得眼睛四周又熱又酸痛,才赫然驚覺,他悔不當初的熱淚,早已決堤而下,融入無情的大雨之中,選他倍感孤單——
  不!他不要再看了,否則他會發瘋!
  他像逃命似的逃回車裡,迅速發動車子,從令他痛苦得幾乎發瘋窒息的景象逃走。但是他要去那裡?他該去那裡呢?回自己的家有張媽,可能還有茱莉亞,更有芷雲的氣息會更令他瘋狂。回老爸老媽那邊的話,一定會被他們冷嘲熱諷,罵他活該,他會更痛不欲生。那麼,他該去那裡呢?風谷!
  對,回風谷去找承烈訴苦!
  「破壞狂」李承烈是他們「狂黨」五個人當中,最佳的傾聽者,所以每每他們四人有什麼心事想找個人傾訴,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李承烈。
  先到「逍遙居」去打理一些行囊,然後就回風谷去!
  好!就這麼辦!
  范修羅在張狂的雨勢中全速奔馳。
  自從上一次放長假回來,躲到這個「逍遙居」來補眠之後直到現在,他是第一次為了私事再度躲到這兒來,也就是他這段期間來的時候,都是為了公事,原來這間密不通風全靠空調系統維持空氣流暢的「逍遙居」,是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舒適小天地,不但有最上進而完整設備的工作室,還有起居間、兩間臥室、小吧台、冰箱、浴廁等等,外加一架演表式的白色鋼琴。
  這架鋼琴是為了現在正待在「風谷」裡,那個「破壞狂」李承烈而特別買的,雖然他本身不會彈鋼琴,但卻很喜歡聽音樂,尤其是欣賞李承烈那超高水準的演出,更是人間一大享受。
  最近一年來,因為公司的「大頭們」有意跨行搞流行音樂和古典音樂,他又被指派為主要執行總監,所以在一年前又購進了大批的音樂設備和CD等等,加強音樂方面的專業知識的惡補。
  他雖然在影視製作和廣告製作方面有傲人的卓越成就,但是對音樂方面卻一竅不通,雖然他喜歡聽音樂但就僅止於純粹欣賞,從來深入去探索它。
  然而,公司的「大頭們」卻不是這麼想,他們和一般人想法一樣,咸認為——既然在影視圈和廣告圈裡,只要被他看上的演員和模特兒一定會紅,那麼,依此類推,跨足音樂界自然也應是如此,再加上他對工作的執著,辦事能力又強,所以「大頭們」才會對他委以重任。
  真的是「能者多勞」啊!
  幸好他有李承烈這個一個足以抵上百萬雄兵的「死人」軍師助陣,這一年來全靠李承烈的鼎力相助,他才能進行得這麼順利。
  除了秘密進行跨足音樂界的事時,他會躲到這兒來之外,遇有工作繁忙,不想被人干擾時,他也會躲到這兒來趕工,還有想一個人獨處靜思時,他也會到這兒來。
  當室內亮起一片光亮,照亮了一室的孤寂時,范修羅突然一陣茫然,全身濕淋淋的癱倒在沙發中。
  「怎麼了?」
  怪怪!他是不是打擊太大,引起幻聽了,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在他最想聽到承烈的聲音的現在就真的聽到他的聲音了?
  「怎麼了?修羅。」李承烈一派溫和的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凝視著地。
  「承烈?真的是你?」范修羅疲倦茫然的眸子頓時泛起光彩。
  「當然是我。」
  「你什麼時候來的?」范修羅用手抓了抓李承烈的手,想藉此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作夢。
  真好,手是溫暖的,他真的不是在作夢。他的精神又好轉一些。
  「比你早到二兩個小時,好了,先別管這個,發生什麼事了?」李承烈起身替他煮了一杯熱咖啡,改坐到他身邊的位子。
  瞧他那副熟練自然的行徑,好像他才是這個「逍遙居」的「居主」呢!
  范修羅端起熱騰騰的咖啡小啜一口,頓時一股暖意襲上心頭。
  「好香!」
  不是因為咖啡,而是因為李承烈帶給他的溫暖。
  他又啜了幾口,才緩緩的道出他和樓慕羽之間的兩段姻緣糾葛,和他心中的苦和悶。滿杯咖啡見底時,他的話也「吐」得差不多了。
  「我真的不想傷害慕羽,也不想因為自己當初盲目的無知和錯誤而和慕羽起衝突,我更沒有資格說我愛芷雲,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忘不了芷雲,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就已經無聲無息的、一點一滴的侵入我的生命、我的心、我的呼吸、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我真的不知道,等我赫然發現時,她的倩影已經佔領了全部的我,我實在割捨不掉啊——我愛芷雲——我真的好愛好愛芷雲——你知不知道——」
  他說到最後聲音都啞了、徹底的啞了,可是還是無法訴盡地滿腔的愛意。
  他真的不想失去樓慕羽這個好兄弟。
  樓慕羽和「狂黨」對他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只不過意義不同,不能放在同一天平上量秤,究竟是孰輕孰重,他自己也說不清兩者之間的異同。
  若真要硬說出個所以然,大概可以這麼說:
  樓慕羽是他從穿開檔褲開始,就玩在一起、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背叛雙方家長期待的「叛徒」。是他在「現實世界」裡,情同血親的好兄弟。
  而狂黨的同伴則是他的死黨,擁有共同的舊思、共同的目標、共同的桃花源、以及共同的心之夢田,志同道合。屬於他「理想世界」中的死忠兼換帖。
  兄弟和死黨,「現實」和「理想」,基本本質就不同,誰能真個說出孰輕孰重?
  但是,他就是無法割捨掉對芷雲的深愛,那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感情啊!
  兄弟、死黨、老婆如何能相提並論?
  或許別人可以排出三者之間優先順序,但那絕不是他范修羅。
  「說完了嗎?」
  「呃?」
  「我是說你說完了嗎?」李承烈神色怡人的重覆一遍。
  范修羅不解他為何如此問,但還是點點頭。
  「很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你該怎麼做——」
  呼——!
  李承烈的拳頭紮紮實實的吻上范修羅的左頰和那個奇怪的向聲幾乎是同時出現的。
  「你幹什麼?萬一傷了你重要的手指怎麼辦?」臉被揍得差一點變形的范修羅,開口第一句話竟是如此出人意表。
  「清醒了嗎?」李承烈對他的反應感到窩心極了,這表示範修羅真的在乎他,關心他,才會注意到他的手——對一個搞音樂的人來說,手指的靈敏度是很重要的。
  「嗯!」范修羅一面撫自己受創的左頰一面點頭。
  「知道該怎麼做了嗎?」李承烈很滿意他的反應,這小子挺受教的嘛!
  范修羅頭點得更厲害,都快可以揭蒜了,一臉興奮的咧嘴笑道:
  「我只要發揮當『特殊保鏢』時的蠻幹精神,不顧一切的把芷雲搶回來就對了,也就是說,把這事當成出任一項重要的保鏢任務,而芷雲就是我這次非保住不可的被保人。」真鮮!他幹了這麼久的「特殊保鏢」,就屬這一回最特別!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要保的對象竟是自己的老婆,而且是保老婆不會離開自己,琵琶別抱!
  不過他可是鬥志高昂,志在必成!
  「反正芷雲和慕羽並還沒成定局,我有的是機會,何況芷雲到目前為止,還是我法律上的合法老婆,只要我不耍陰的,和慕羽攤牌說清楚,兩個人公平競爭,不論誰輸了都不許怨對方,這麼一來,我就不必對慕羽感到不好意思,也不必怕將來會因芷雲而傷了和慕羽的感情,慕羽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小人,我應該是最清楚的,至於茱莉亞那邊,我趁早和她談清楚,兩人好聚好散,如此一來顧慮的問題就全部解決了,我就可以全力去追芷雲,對不對?」
  被海K一拳後,他的思考回路頓時功力大增,豁然開朗。
  「總算沒有白K你,他日事成,可得好好的賠償我為你壯烈成仁的無幸細胞們啊!」李承烈一副「真受不了你」的表情,眼神裡卻有掩不住的關心。
  眼看他笑得活像個戀態,李承烈心裹不禁有一種念頭——
  說不定修羅改個封號叫「被虐待狂」會比「護花狂」更恰當也說不定——一個被海K之後,還能笑得這麼嚇人,而且變得更強的人不是「被虐待狂」是什麼?
  不過這檔事茲事體大,他決定留待日後和其他幾個狂黨伙件共商可行性如何,再正式公佈答案不遲。
  「一定,一定!」范修羅笑裡藏刀的說,我一定會找個吉辰良時好好的「謝謝」你!李承烈懶得揭穿他愚蠢的「企圖」,做這種低智商的事有損他的EQ和IQ ,所以他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原諒他,接著把這回來這裡的目的,告訴范修羅——
  「對了,段叔要我轉告你,你最近可能會遭遇重大的危機,甚至有可能會為此喪命,你可得小心一點。」
  「有這種事?」
  「對!」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
  沒有一個風谷的人會懷疑風谷的現任「代理人」之一段叔段仲剛的警告——每言必中嘛!
  「好了,那我該回風谷去了,加油!」
  「我一定會的!」范修羅像立咒似的說。
  是的!他一定會把自己的老婆追回來!
  這次他保的可是他最心愛老婆的心,當然不可以失敗,更不能輸,否則他也不必再幹什麼「特殊保鏢」了——連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還有什麼好保的?
  所以,可愛的芷雲,你覺悟吧!你的心和你的人我全都要定了!
  他的「保妻行動」於焉狂燒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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