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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聽到「花間集」這個名詞,你會想到什麼?
  不錯,它可以是一本古書的名字,一本結集晚唐溫庭筠、皇甫松以及五代韋莊等共 十八大家名作的詞集。
  不過,它也可以是一個組織的名字,一個成員都以花草命名的其妙組織,不論男女, 都以「花名」為代號。
  水仙、仙人掌、雁來紅、使君子、綠珊瑚、含羞草、忘憂草……,天下琪花瑤草都 可以在這個組織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花間集」的創始人叫丁盼荷,是個女的,據說就是因為她的名字中有個「荷」字, 所以她才把這個組織取名為「花間集」,意思是:集合天下所有奇花異草之意,和「花 間集」那本結集五百首詞的古書有異曲同工之妙。
  現任副會長是會長丁盼荷的兒子叫丁雨默。
  那麼,「花間集」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用最簡單的話說,它是一個結集許多替身演員的代工組織。不過,它不是電視、電 影上當看到的特技演員那一類的明星替身,而是融入日常生活與真實社會中的替身演員, 也就是在真實人生中替人演戲的人。
  例如:有對夫婦為了讓即將死去的父親再看一看失蹤多年的孩子,他們就委託「花 間集」派會員假扮他的兒子去陪他,直到他滿足的死去。或者,某個因被男友拋棄的女 人,為了出口氣而找他們假扮條件更好的新任男友,去向上一任男友炫耀,這也是常見 的委託。還有,朋友少得可憐的人,結婚時為了充場面,好顯示自己有很多朋友時,也 會找他們。
  其它當然還有更多的情況,有平凡的、有不平凡的、冒險的、悲哀的、刺激的、有 趣的……!凡是世間的人可能遇到和「人」有關的疑難雜症,都在他們受委託的業務范 圍內。
  為了應付各種五花八門的情況,所以「花間集」的會員,除了需要有精湛的演技, 同時還要有至少一項以上的特殊長才才能入會。
  說穿了它就是一個結集了來自世界各地、各路英雄好漢的菁英組織。
  「尋荷雲居」則是會長丁盼荷最鍾愛的別墅。
  既然取名「尋荷雲居」,就該有個好大好大的荷花池。
  現在並不是荷花應該盛開的季節,然而這荷花池卻是個例外,滿池盛開的荷花,有 深紫色的、白色的、粉紅的、藍色的、桃紅色的、淡紫色的、大紅的、黃的,嫣紅垞紫, 一片燦爛。
  從屋內的落地窗往荷花池看的人正是丁盼荷,一身淡紫的美麗中年貴婦。
  她穿了一襲極為舒適、淡紫色的絲絨長袍,腰上繫著深紫色的中國結腰帶,顯露出 她美好的身段。
  她的皮膚保養得相當好,已近五旬看起來卻不到四十歲的模樣,雪白的臉龐上漾著 雅致動人的魅力。
  「你現在還是經常跑到『風谷』去找你爹?」她對身旁的少女問道。
  「是啊,而且待會兒就要再去!」少女巧笑倩兮的說。
  「會長,『忘憂草』來見你了。」丁盼荷的秘書來報。
  「讓她進來。」丁盼荷又轉向少女笑道:「水樓,你先坐一下,我處理好公事再陪 你聊。」
  段水樓隨便點了點頭,心思全被甫聽到的「花名」吸引住。
  忘憂草?好巧,承烈大哥念念不忘的女子也叫忘憂草呢!
  她因而好奇心大作,探頭看看甫進門的「忘憂草」是何方神聖。
  噢!好美的女孩!兩個年紀相仿的俏女孩同時被對方的美吸引住。
  「你好,我是段水樓!」她主動示好。
  段水樓?原來她就是「風谷」的段水樓,那個「花間集」的忌禁中唯一的例外, 「忘憂草」君莫憂暗自吃驚,對她印象很好,很想和她多做交談。
  不過礙於丁盼荷在場,她只好作罷,隨便和她點個頭就不再搭理她。
  誰教「花間集」有條鐵律、禁忌——凡是「花間集」的會員都不准和「風谷」的人 往來,否則必須退會。而君莫憂暫時並無退會的打算。
  段水樓自然也知道這個禁忌,未多做為難就自己跑到外頭的荷花池畔嬉戲。
  嗯!還是回「風谷」去比較好玩,那兒有「小小」、有承烈大哥,有好多好多有趣 的人和新鮮的事,比外面這個世界好玩多了……雖然她嘮叨的老爹也在那兒。
  「好!說走就走!」於是段水樓很快就消失在「尋荷雲居」。
  風谷,我來囉!
  眼看段水樓像只閒不住的小雲雀,漸行漸遠的消失在她的視界,「忘憂草」君莫憂 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淒然。
  曾經,她也和段水樓一樣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生活過,就像她的名字——莫憂一 樣。
  直到四年前,她生命中的太陽隕落,消失在她的世界中,她的世界瞬間轉暗,從此 再也沒有一絲陽光和歡笑。
  但,她不相信她的承烈真的已經死了,永遠不會出現在她眼前。
  只憑四年前一具深埋在六尺地底的空棺,教她如何相信她深愛的承烈已經永遠消失 在她的生命中?
  果然,她的痢情感動了蒼天,她的承烈真的沒死!
  所以——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他逃走了!
  她收拾激動的情緒,把視線的焦點移回「花間集」美麗的會長丁盼荷身上,以堅定 不容改變的口吻道:「我想暫時退出『花間集』。」
  「給我一個理由。」丁盼荷不動聲色的保持笑容。對君莫憂,她一直有一股疼惜之 情,一來是因為她和段水樓年紀相當,二來是因為她在君莫憂眼中看到自己曾經有過的 癡情。
  君莫憂盡量不去違逆丁盼荷,早在初識丁盼荷時,她就對了盼荷有一種惺惺相借的 感覺,雖然她們之間的年紀相差少說一輪以上,但她卻在丁盼荷眼眸中看到另一個自己, 所以她一直都避免去傷害丁盼荷,然,這一次不同,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堅持到底。
  她潤潤唇,整理整理自己紊亂的思路才道:
  「我即將為某種特殊而重要的私人因素,而和風谷的人有所接觸,所以,我向副會 長說明了原委,副會長聽完後告訴我,要我直接找您談。」
  從丁盼荷的表情,可以輕易看出她並不是很滿意這個理由,所以君莫憂進一步說: 「我一直深愛著一個『風谷』的『死人』,為了得到他,所以我必須扮演好這次的角 色。」
  「什麼角色?」她這番話觸動了丁盼荷內心深處的感情。風谷的死人?雖和她的情 況不盡相同,但其中的癡、傻卻是一樣的,當然還有恨!不過她看不出君莫憂有沒有 恨……,「花間集」的會員全是一些演戲高手,尤其擅長真真假假的障眼法,君莫憂是 「花間集」的一員,自然也有不差的演技。
  「我自己!」君莫憂這話說得格外意味深遠。
  「你自己?」丁盼荷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花間集」的會員扮演過各式各樣、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替身角色,但就是沒有 一個會員說要「扮自已」,而且還為了「扮自己」而暫時退會!
  「對!就是我自己。」君莫憂並沒有進一步解釋,只是重複一遍。「請會長成全。」
  「為了一個風谷的死人?」丁盼荷神情變得有點恍憾,話說得像在問君莫憂,又像 在說給自己聽。
  「是的,請會長成全。」她從沒見過優雅迷人的丁盼荷在人前如此心不在焉,但她 已顧不得其它的,為了她的愛,她志在必行。
  時間在桌角的砂漏裡的白砂愈漏愈少中默默的流逝,直到砂漏的白砂流光,丁盼荷 終於有了最後結論——「好,我答應你,你去吧!」
  「謝謝會長!」
  望著像一陣輕柔春風飄去的君莫憂,丁盼荷內心升起一股百感交集的情愫——
  如果當年,她像莫憂一樣,對自己的感情如此率真,那麼,她的戀情或許就不會演 變成今天的結局了!
          ☆          ☆          ☆
  「風谷」的清晨,別有一番使人性靈為之迷醉的獨特魅力,尤其是在這個沾染著薄 薄霧氣的湖畔。
  晨曦初醒,決不過暖,像是俏皮溫柔的天使給予人們的早安之吻般,令人睡意全數 散去。
  從百花怒放的山林那頭吹送過來的風兒是溫馴的、夾帶著一股幽遠澹香和一息滋潤 的水氣,摩挲著它所遇見的每棵綠樹,每株碧草的曼顏,輕輕繞過它們的肩腰,像是在 向他們示好,又似在捉弄他們。
  僅管遠處的高峰峻嶺間,有終年不敬的山嵐和濃厚的霧靄纏繞,然而,「風谷」內 的空氣卻總是明淨的,絲毫沒有受到遠方天際那些像守護神般繚繞盤旋的嵐霧影嘗,反 而因他們的盡職守護,顯得更加迷人,遺世而獨立。
  湖畔的碧茵上,有著半夢半酸的朝露,留戀地膠附在碧草搖曳生姿的機柔腰身上, 捨不得離去。
  濱水的綠柳、垂楊、絳櫻、紫荊,青翠的葉與鮮紅的花,都爭相將他們的身影倒映 在湖面上,幻出無數的幽媚情態。
  湖面的波濤,似被晨曦喚醒了,鄰鄰的波光,群起欣然的舞著,曼妙的舞姿贏得了 岸邊不時湧起的白濤讚歎,而迸射起雲樣的水花和拍岸聲響應,彷彿是給他們的掌聲。
  這便是風谷一隅的清晨之美。
  李承烈一如往常,一大清早便來到這個潛藏盎然生趣的湖畔,獨享這一湖世間少有 的良辰美景,在風谷無數奇景中,他最愛這一方景致。
  從綠蔭的縫系穿梭漏灑下來的點點光子,正巧落在他那略嫌凌亂的漆黑色長髮上, 像極了一流靈活的烏金。
  他那一雙睫絨密繡下的翡翠綠眸,也和他那烏金般的長髮一樣散發著動人的光采, 在一瀉清澈之中,洩漏著幾分的憂鬱凝滯,更洩漏著幾分的無奈落莫,像清翠的秋山輕 罩著幾痕淡淡的霧紫。
  四年了!
  他從浮華人世逃開消失,而藏暱在這個世外桃源般的「風谷」已足足四年了!
  這四年之中,他並非從未出谷半步,反而三不五時就和那一群「臭氣相投」的「狂」 字輩夥伴們到外面的世界四處去冒險作亂,出任「特殊保鏢」的工作,生活愜意逍遙至 極。
  「風谷」的另一個稱號:「逍遙谷」的意境被他們五人發揮得淋漓盡致。
  所以他並非拒絕出谷,也不是異於出谷的——雖然他是個「死人」!
  只是以往的「出遊」,都是以「破壞狂」的身份行動,像一個星期前,他才順利圓 滿的完成一位法國當紅模特兒的保鏢工作,身心兩方面都獲得舒解和成就感,十分充實 快意。
  還有,范修羅那個「護花狂」的秘密小窩「逍遙居」也是他常去串門子的地方,雖 然修羅那小子所在的地方,對他而言是個「危險的敏感區」,但「風谷」裡多的是擅長 喬裝易容的奇人異士,每次他要出谷,他們就爭相替他打造一張「新面子」,所以他一 點也不必擔心以「死人」的身份在外面的世界遊蕩時會被以前的熟人發現,反而樂在 「千面人」的遊戲中。
  尤其修羅那小子又好死不死的有一雙能「明察秋毫」的「邪眼」,不論他如何喬裝 易容,范修羅都能一眼識破——這也是風谷中的易容高手們爭相為他打造新面孔的主因 之一——想和范修羅的「邪眼」較勁,看看是范修羅的「眼力」了得,還是他們的「巧 手」厲害!
  三天前,他從段仲剛的口中得知,又有一個「特殊保鏢」的委託案進來了,只是這 次的委託人身份很特殊,竟是他最敬愛的大哥李承瀚,而且指名要他出任這次的「特殊 保鏢」任務,似乎是和李家有重大關係的事。
  因此,他猶豫了……
  並不是因為李家有什麼令他深痛惡絕的慘痛記憶之故,而是因為李家有個他想見卻 今世不能再見的人兒!
  莫憂……
  他無奈悵然的仰天深歎。
  「承烈大哥,承烈大哥!」
  遠處的香徑傳來銀鈴般的呼喚,不久一個帶著一隻金黃色豹子的少女倩影便落入他 的眼簾——和那只身材魁梧的黃金豹子。
  那少女看來不足二十歲,茶褐色的發,臨風蓬鬆著,用一條湖水色的絲帶絡住。
  她穿著一龔「改造」過的唐朝服飾——上半身依然留存著濃郁的唐風,只是衣裳的 剪裁和設計簡化許多,看來比傳統唐裝清爽,卻不失唐裝特有的輕盈和特色,腰下的長 裙則被裁剪成迷你裙一般的長度,下半身再多著一件同樣漾著濃郁唐風的緊身七分褲, 如此融合古典與現代的搭配,非但沒有掩去唐裝的柔美,亦未破壞現代風情的韻味十分 難得,充份顯現設計者匠心獨具的巧思和過人的設計才華。
  她那穠纖合度的身段、健康亮麗的膚色、捷靈敏巧的肢體、愉快明朗的神采,恰好 與清晨自然的蓬勃氣象和合一致,相互輝映。
  她像飛燕穿簾似的,從綠樹濃馥的蔭下疾掃而來,間或和身旁的「同伴」黃金色豹 子嬉戲追逐,偶爾用她那白皙滑嫩的小手去理理被豹子弄亂的外裳,調皮的風兒又時常 挑翻她的裙緣,像荷葉反捲似的,洩露了她的裙下風光,還好裙下有那條七分褲「護 駕」,黃金豹也「護花」心切的對壞心眼的風兒警告似的輕吼幾聲,像是在告誡風兒說: 「不准捉弄我親愛的小主人!」般。
  那一路伴著她前進的草香花味、樹色水聲、雲光鳥語,一一成了她原來欣快的心境 裡的所收藏,更增加了不少歡暢的材料。
  她,就像山中無憂的小鹿那般的美、那般的活潑——和他記憶中的莫憂有著多處相 仿的神韻,他因而經常看得呆掉了。
  「承烈大哥,你決定接承瀚大哥委託的case了嗎?」段水樓香汗淋漓,氣喘吁吁的 掠齊凌亂蓬鬆的茶褐色頭髮,天真無邪的仰首問道。
  李承烈愛憐的摸摸她可愛的頭,似無奈又似堅定的淺笑,「是啊!都已經四年了, 再不回去看看,只怕我今後都會生活在這樣的迷惑之中。」他當下決定。
  雖然對很多人而言,段水樓是出了名的「鬼見愁」,但他卻和她處得非常融治和諧。
  段水樓瞭解的點點頭,四年來,她一直是他無所不談的紅粉知己,對他的事自然了 解透徹,「是該回去看看了,否則你心中那株『忘憂草』可就真的要花落別人家囉!」
  「小丫頭!」他用拳頭輕敲她的頭,沈鬱的心情頓時開朗許多。
  段水樓這才滿意的捧住他的雙頰,用水靈靈的雙眸望住他,認真熱情的說:「承烈 大哥,你振作一點,不要一副死德性,這和平常那個我所熟悉的你一點也不像,我不喜 歡,小小也不喜歡,」「小小」是她身邊那只黃金色成豹的名字,「相信你自己也不喜 歡,所以你不要再往壞處想,趕快恢復你原有的模樣,以平常心去面對李家,最好把那 株讓你念念不忘的『忘憂草』帶回『風谷』來,咱們三個人一齊過快樂的生活,0K?我 相信咱們風谷的『主人』一定不會拒絕那麼可愛的女孩成為我們的同伴的。」
  說完之後,她還俏皮的眨眨靈活有神的眼眸,小嘴呈現漂亮的上揚弧形。
  李承烈被她可愛逗人的模樣惹笑了,「小丫頭,放心吧!我會好好振作的,否則就 沒有資格當你的承烈大哥囉!」
  「嗯!這才對嘛!」段水樓見他笑得像平日一樣的豪爽,總算滿意,雙手叉在腰間, 一副「通過」的表情頻頻點頭。
  她條地又想到什麼,「對了,我這回從『花間集』來風谷前,在丁會長的住處遇見 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會員,很巧的是,她的『花名』正好也叫做『忘憂草』哦!你 說巧不巧?」「花名」是「花間集」會員代號的別稱。
  「你接下來是不是想說,說不定『花間集』那個叫『忘憂草』的女子,就是我的 『忘憂草』是嗎?很抱歉,你要失望了,莫憂她不是那種型的女子——」何況她現在應 該早已經為人妻了!想到這兒,他的眼神不禁黯淡下來。
  「你不要忘了女人是善變的哦!算起來,你離開她時,她才十六歲,現在應該已經 二十歲,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沒聽過女大十八變嗎?」
  「這話用在別人身上或許是對的,但那絕不是莫憂!」他口氣是不變的篤定。
  「反正你就是認定『花間集』的『忘憂草』和你的『忘憂草』只是同名之巧,不可 能是同一個人就對了。」
  李承烈以笑代答,又摸摸她的頭,「好了,我要去見段叔,待會兒再和你聊。」
  「啊!我差點忘了,我爹地就是要我轉告你,要你立刻去見他的。」段水樓不好意 思的吐吐舌頭。
  「行啦!我不會多嘴的。」他寵愛的捏捏她的粉頰。
  「謝謝承烈大哥。」這麼一來她就不必擔心挨老爹叨念了。
  湖畔的薄霧不知何時已全然消散,李承烈步伐穩健的絕塵而去。
  和黃金豹子小小一齊留在湖濱的段水樓,被生趣盎然的湖水吸引,「水興」大發, 輕輕俯下身軀,雙手背在後頭,和形影不離的「大貓」小小「你知我知」的對笑半天, 便一齊投進沁涼清澈的碧藍之中恣情的戲水。
  「抓不到,小小是大呆瓜,抓不到我,哈——」
  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和一隻金黃色的「大貓」,就在那一湖湛藍中玩得不亦樂乎, 道盡「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的雋趣。
          ☆          ☆          ☆
  李承烈沿著彎延曲折的岩石小道,隨山勢漸漸升高,最後抵達建築在半山腰凸出的 崖石平台,那兒有一座用松枝和綠竹搭築而成的軒亭,取名「聽濤閣」。
  殷仲剛就坐在「聽濤閣」最靠峭崖的那一端,悠然自的獨自品茗,聽彷若自然交響 樂般的松濤聲。
  「段叔!」李承烈輕喚道。
  在「風谷」,晚輩都管叫殷仲剛為「段叔」,和段仲剛平輩的人就叫他「老段」、 「阿剛」之類,比殷仲剛年長的長長輩和長輩,則喜歡叫他「小段」、「段小子」等等 的渾名。
  「坐!」殷仲剛倒了一杯熱茶給他。
  他給人的感覺是穩重而莫測高深,威嚴中帶著慈祥,讓人打心坎裡覺得他可靠、無 條件的信任他——這也是他被選為「風谷代理人」之一的原因。
  「狂黨」尤其和他格外親近,因為有關「狂黨」出任「特殊保鏢」任務的事以及和 風谷的訊息傳遞,都是由他一手包辦的。
  李承烈也是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本能的信任他,對他撤除所有的心防。
  「你應該有最後的答案了。」殷仲剛的語氣百分之百肯定。
  「嗯!我決定接受我大哥的委託。」
  「很好,果然沒讓我失望,什麼時候走?」
  「聽完段叔對這次保鏢工作的主要內容是什麼之後就啟程。」
  「沒有內容。」
  「呃?」
  「你大哥的意思是說,如果你答應,就要你直接到『忘憂小篆』去找他,等見了面, 他再詳細告訴你,如果你沒答應,那一切就當作沒發生過。」
  「原來是這樣——」李承烈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明白了,我去。」
  「那我就和你大哥聯絡了。」
  「謝謝段叔。」
  殷仲剛拍拍他略嫌僵硬的肩,語重心長的說:「凡事盡力就好,別想太多,無論你 這次出谷後,會不會再回來,『風谷』永遠歡迎你。」
  「我一定會回來的!」李承烈以堅定無比的口吻,像在立咒般說道:「只有這個地 方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想回的家,只有在風谷裡,我才能活的像真正的自己、我想要的 自己,所以,無論這次出谷會遇上什麼事,我終究還是會回到這兒來,一定!」這和他 的身份是「死人」並無關係。
  他的心聲也正是每一位屬於「風谷」的人的共同心聲。
  殷仲剛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像個慈父,溫和而令人覺得勇氣倍增的握緊他有點冰冷 的手說:「去吧!無論發生什麼事,別忘了你還有一群『風谷』的好夥伴!」
  「嗯!」說起風谷這一群令他深覺不枉此生的同伴,李承烈情不自禁的打心坎裡漾 起了深刻的笑意——尤其是「狂黨」那幾個傢伙。
          ☆          ☆          ☆
  殷仲剛和段水樓父女倆,外加段水樓的寵物「小小」一齊目送李承烈出谷。
  段水樓對即將遠行的李承烈再三叮嚀,「承烈大哥,你一定要回來,而且一定要帶 著你的『忘憂草』一齊回來哦!」
  李承烈朝她揮揮手,含笑未答,前一句話他一定會兌現,但是後面那半句,他則無 能為力。
  送走了李承烈,段水樓轉身就想帶著「大貓」小小開溜,卻被殷仲剛眼尖的喚住, 「水樓,你今天整天人都躲那裡去了?下星期要考的範圍和功課做好沒?水樓!」
  「哈!哈!哈!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麼,我還有事先走啦!」段水樓像在避什麼洪水 猛獸似的,逃得比誰都快,一下子就溜得無影無蹤。
  愛說笑!風谷裡比做功課、K書好玩的事比滿天的星星還要多,就算讓她玩上八輩 子也玩不完,笨蛋才會放著無限春光不去蹓躂,苦哈哈的窩在書堆裡做唸書、寫功課那 種無聊的苦差事呢!真要當呆書生,她又何必跑來風谷啊!笨老爹。
  「這丫頭真是——唉!」段仲剛面對調皮好玩又坐不住的寶貝女兒,除了搖頭歎氣, 也無可奈何。
  也罷!反正他也不求女兒成龍成鳳,只要她成天開看心心,少給他惹麻煩,他就心 滿意足了。
  他寵溺的想著、笑著,明知道正是自已這份盲目的寵溺慣壞了那個調皮的丫頭,但 每每看到她那張無邪開朗的笑靨,和好似永遠用不完的充沛精力,他就想更加寵溺這個 寶貝女兒。
  真是罪過哪!他嘴上雖如此叨絮,臉上卻漾著無盡的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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