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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比起洪俊城的翩翩好風度,另一名對常夕汐頗有好感的方文星大律師就顯得強悍傲然。
  家世、經歷與職業會造就一個人的人格氣度。一路走來順遂無比的人總不免有那麼高人 一等的傲氣。
  方文星是一個不錯的人,不然他不會義務來當「未婚媽媽之家」的法律顧問。現年三 十,頗有名氣,是任職的律師事務所中閃亮的明星。英俊聰明,氣勢凌人,穿著品味有一股 貴族氣息,無時無刻都以最正式的面貌示人,迷煞了所有女子的芳心。
  今天的常夕汐依然是忙碌的。她手上抱的仍是愛哭到令人退避三舍的小娃娃。而小娃娃 的母親昨日出門後至今未歸,後來在她床位的枕頭下發現了那位小媽媽永遠不會再回來的信 件。也就是說,小娃娃正式被遺棄了。
  她擔心那位小母親依然去尋死,除了請有關單位多注意之外,人蹤杳杳的情況下,沒法 子做更多的事。而小娃兒,確定必須送至孤兒院了。幸好孤兒院那邊據說有一對夫妻不介意 小孩有殘疾,收養意願極高,使她的擔憂稍稍減輕了些許。
  而今天要處理的大事,即是一名嬰兒的官司問題。
  一名十七歲的未婚媽媽小琳,前些日子安然產下一名男嬰,引發了官司。嬰兒的父親那 一邊人馬使盡方法要帶回這名男嬰,延續香火。
  嬰兒的父親半年前死於車禍,絕望的男方父母才將希望放在曾計劃私奔未成的女方身 上。當時他們是知道女孩已受孕,卻不屑一顧;如今獨生子一死,就算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也無妨了。
  看準了小女生未成年,又無父母撐腰,打上官司勝算十足,於是事情便鬧到如此這般, 成了常夕汐頭痛不已的問題。
  「哇——哇——哇——」小女嬰哭聲震天,吵得討論會議幾乎無法進行。
  「春月嬸,幫我泡一杯牛奶來好嗎?」唯一仍和顏悅色的常夕汐輕輕拍撫著懷中小孩, 對幫忙打雜的歐巴桑說著。
  「好呀,我是認為把小蓉丟到小房間去哭比較不會吵到人啦。反正她怎樣都只會哭,抱 了也沒用。」春月嬸不耐的說著。
  「對呀,夕汐,隨便她去吧。」理事長也不禁揉著太陽穴宣告投降。
  「對不起,不過她吃了奶之後,會好一點的。我先下樓去她吃牛奶,你們聊。」
  「聽說這小表晚上也要你哄才睡?」方文星靠在門框邊,看著她以無比的耐性去安撫無 藥可救的哭娃,心下並不贊同這種爛施行為。
  「她沒安全感。」她笑。
  「值得你為了她放棄一切休閒活動?連約會的時間也犧牲掉?」他已多次邀約,卻因佳 人公事纏身而遭推拒。能見上一面全是拜公事所賜,忍不住又批評:「太重視工作到休閒生 活全無,未免浪費生命。」
  她仍是以笑應對:
  「我這種工作畢竟與一些商業性質不同。服務社會的工作,本來就不應該計較自身福利 問題,否則大可去一般公司上班了,待遇一定很好,回饋的福利也高。而且,反正我很有 空,我也喜歡我正在做的事……」
  「那是說我的邀約令你不喜歡,所以永遠都沒空?」他抓住她語病問著。
  「方先生,我有男朋友了。」他挑得那樣明,教他想裝作不知道他的追求之意都難。幸 好她現在有貨真價實的擋箭牌可以拿出來用了。
  他嗤笑。
  「那個流氓?還是洪俊城?」
  不消說,他的眼線兼親衛隊早已通風報信了最新消息。這也是今天他語氣尖銳的原因之 一。
  「我的男友不是流氓,請別用這種稱呼笑謔。」她收住客套的笑容。正好春月嬸泡來了 牛奶,道了聲謝,她往無人的沙發走去,藉以躲開他咄咄逼人的問題,也有了充足的理由可 以不理他。
  但方文星並沒有回會議室開會,走過來他這邊,沒打算放過她。
  「不是流氓是什麼?黑手?苦力?並沒有高級到哪裡去。」
  「正當的工作沒有高、低級之分,差別只在於錢的多寡,不該當成歧視的理由。」她鄭 重批判他的語氣。
  笑貧不笑娼是一種病態的社會價值觀,但似乎人人都以此當衡量標準,不去看重正正當 當工作賺取金錢是多麼值得敬重的事。而社會的組成,不就是士農工商各司其職來促進繁榮 的嗎?每一種工作都是不可或缺的,誰有資格去笑誰呢?
  「是不應該。」他同意,但語氣仍是高傲:「每一個層次的人都有自己該做的事、該交 往的人,我希望你能試著接受我,我一直很欣賞你的溫柔善良。」
  「對不起,感情的事沒法子因為硬是區分出層次而阻止它發生。方先生,我的心只放在 我男友身上。」她真心的申明著,眼光不自覺落在手指的白金戒指上,微笑漾出笑容。
  方文星敏銳的發現了。是那流氓送的?就這小玩意兒?不過他不意外常夕汐會收下這東 西,因為她是個純淨的女人,只要一點點真心便足以使她流淚感動,物質上的表態根本不是 問題。這是她本身的美好,但身為男人,當真送得出這種東西,不覺丟人現眼嗎?她值得最 精緻的沒鑽珠寶加身。
  「只要你還沒嫁,我不會放棄追求你。而,如果你不願給我機會表現自己,又怎麼比較 得出誰才是真正對你有心、真正適合你?一逕認定單一人選,不覺得挺冒險的嗎?」
  吃奶中的小娃娃給了空間片刻珍貴的安寧。她抬頭看他。「我不喜歡三心二意,而且一 次一個就夠了。感情的事,不只攸關條件的問題,至少,我覺得目前這樣很好,很自在,就 夠了。我並不是很出色的人,依你的身份,應該追求大方出色的名媛,品味相近,氣質相 同,才叫登對的。而且,我喜歡他,不想改變。」
  「你真的知道自己情感的歸向嗎?」他不以為然地問,並且分析著:「據我所知,他是 你的青梅竹馬,而且那人十分霸道,令你總是以息事寧人的方式去附和他、遷就他,最後變 成了你必須依他的方式來認定自己的人生,那對你公平嗎?也許你的心並不那麼希望。」
  她怔了下,最後,笑得有點勉強,輕道:
  「他只有我,而我,極願意因此而為他所擁有。」
  也許她的心正是一直這麼想的。不管兩人之間的情份演變成怎麼樣,如果他需要她,她 就會毫不遲疑的伸出雙手擁抱他。
  由憐憫而生,逐漸摻入各種情愫,十多年來,已是一種糾纏。
  如果在非關愛與不愛的年紀時已是那般,如今多了一層愛情,豈不更加難以動搖?
  或許那正是她一直無視於好條件的男子,守著純然的心靈空白至今的主因吧。因為紀衍 澤早已搞亂一池春水,致使她對其他異性不再懷著憧憬。
  一定是那樣吧,她一直是呵憐紀衍澤,想給呀有應得卻未得到過的溫情,讓他溫暖……
  曾幾何時,這竟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想望與期盼。
  幾時開始的呢?
          ☆          ☆          ☆
  烈陽當空,曬得路人足以脫去一層烤焦的皮。好命一點的人早已躲入冷氣房中吃冰吹冷 氣了,而苦命的出賣勞力之人,只得與紫外線抗戰,拚命貢獻汗水,培養出刻苦耐勞的美德。
  「阿澤,休息一下吧,難道我們不能找家紅茶店好好談一談嗎?」站在工地的傘棚下, 依然揮汗如雨的嬌貴公子哥石克勤已是第N次哀號了。
  「再半小時就吃飯了,忍一忍吧,二年兵是當假的呀?」抓了毛巾掃去一臉汗,將混凝 土導入板模中後,他有幾分鐘喘氣時間,回他話的同時也咕嚕猛灌微溫的青草茶。
  雖然大熱天灌冰水更過癮,但常夕汐為他煮了青草茶,特地以保溫瓶裝著,叫他喝溫的 可以保護氣管。反正有得喝,他沒異議,早已經很習慣那女人的雞婆了,還能說些什麼?
  「阿澤,關於上次我們商量的事,你決定了嗎?比起當保全人員,到大陸拚一拚更有勝 算。我們可以先在我父親的工廠學習一年,然後再出資去創業。」石克勤最是看重紀衍澤身 上冷狠的氣勢,他可以狠起來六親不認,拼起來沒讓對方倒下決不死去。敢與狠是難見的特 質,一同在大陸創業會有更多的勝算,而且兩人正好可以互補。
  「這邊的工作到年底,明年我會告訴你我的決定。」
  「這種工作並沒有什麼好流戀,為什麼……」
  「我高興。」他瞥了石克勤一眼,讓那小子乖閉上鳥嘴。
  他並不想太早與常夕汐分別,這是最大的原因。從他上五專開始,他們相聚的時間屈指 可數。好不容易他已成年,並且也「套」住了常夕汐,她當然是不會跑掉啦,但他依戀她, 喜歡看她,喜歡聽她東叨西念些無聊事(也就是訓他的話)。而且那女人認為兩人不算戀 愛,那麼幾乎天天相見應該算得上了吧?
  想起了她身邊的同事瞧不起她,想必背後也講了不少難聽的話在挑撥他們的感情,要不 是顧忌夕汐會生氣,他早一個一拳送他們會蘇州賣鴨蛋了。
  這種含著懼意的輕視眼光,他活了二十二年,也看了二十二年。他不在乎,一點也不, 頂多是想挖掉那些人的雙眼而已。
  拳頭真的是很好用的東西——但常夕汐會生氣。嗟!
  「你在想什麼?」瞧見紀衍澤莫名的吁了口氣,石克勤斗膽的問了聲。
  「沒。」他習慣性回以愛理不理的單音節。
  與石克勤這個出身富裕的少爺公子成為朋友是挺奇怪的事。因為明明他也與其他人相同 的怕他紀衍澤這種凶相與冷模的性子,卻偏偏硬是湊了上來。
  石克勤的眼光夠亮,看得清他並不會主動去對別人動拳腳,沒犯到他的人,絕對不會有 事。只不過他向來不與人稱兄道弟呼朋友,從來只是獨來獨往,任人對他退避三舍;只因戾 氣太重,凶相太彰顯,令人不易親近。但石克勤硬是湊了上來,不是不怕的,只是篤定他不 會出拳打無辜的人。
  所以他們才會成了如此這般比陌生人稍熟一些的朋友——紀衍澤是個極端不易親近的男 子,要博得他的信任與另眼相對並不容易,可以說非常困難。所以,目前為止,石克勤知道 他們只算是同袍兼極普通的朋友。如果想真正交心,必得是日後不斷的付出,給這名男子有 相當的信任理由,以及工作上的密不可分之後,他們才會是真正的朋友,而且是一輩子不會 悖離的夥伴。生自商人之家,對未來事業已規畫出遠大版圖的石克勤,自是有一雙利眼去品 人,而他決定與紀衍澤合作。
  這像是與一隻凶狠的猛獅相處,有被殘殺的危險,也有成為靠山的遠景。而,如果自己 的能力無法與猛獸勢均力敵,那麼一旦自己能力被超過老遠時,也是一項危機。這種人是不 會坐等庸才與之並行的,所以他更要時時充實自己。
  那麼一來,征戰商場,成就霸圖,絕對不是空想。他一定得牢牢抓住紀衍澤這個人才 好。
  見紀衍澤灌完一保溫壺的茶,他不自禁打量了下粉藍的保溫壺。這不像是紀衍澤會使用 的東西,更確實一點的說,紀衍澤是那種大口吃肉喝酒的人,怎麼可能在大熱天不飲冰水, 卻喝溫茶水?而水藍的顏色似乎像是女人才會使用的物品——會是……某名女子的東西嗎?
  「我要上工了,你回去吧,我會打電話聯絡你。」既已牛飲完了青草茶,自是有理由中 午飆去市郊找夕汐要茶喝,正大光明的又可看到她了。不想浪費時間聽石克勤談那些明年才 行動的大計畫,反正時間還久,現在說有個屁用。見他的未婚妻比較重要啦。
  「這水壺,是你的?」石克勤好奇地問。
  「廢話。」
  「我的意思是……」
  「小紀,我給你帶便當來了!」一聲尖銳的嬌呼打斷了石克勤的細問。隨著一陣風過, 嗆人的香水味不負其「毒藥」的盛名,幾乎沒毒死方圓百里的蚊子蒼蠅。
  臭三八!
  紀衍澤心中暗罵,轉身走向混凝土車邊,接續著剛才的步驟工作著。
  「收工了收工了!大熱天的做什麼工作,要是害我的紀老大中暑了怎麼辦才好!」今天 的李艾春小姐一身黑社會老大的女人扮相,身後還站著兩名不知打哪找來的臨時演員以黑西 裝出場,充保鏢。
  這女人是紀衍澤的情婦嗎?石克勤心中暗猜。
  氣質搭得上,如果紀衍澤一身江湖氣來定論的話。但某方面來說,搭得上不見得一定看 對眼,至少他心中暗猜這種二百五是看不入紀衍澤眼中的。
  那麼——
  眼光復又瞟向粉藍色的保溫壺。紀衍澤中意的女子,會是哪一種類型?有哪一種女人可 以無視於他渾身令人膽寒的氣質而願意委身,並且承受他暴戾的個性?
  他非常非常的好奇。
          ☆          ☆          ☆
  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不代表願意承受別人先入為主的歧視。紀衍澤從不在乎別人將他 想像得如何的人渣滓沫,但他真的有些煩厭起人人以有色眼光看待的情況,尤其厭煩那些人 居然是常夕汐的同事朋友什麼的。
  或者,可以更明確的說,他想將那些天天在夕汐身邊「好心」勸她別被流氓騙了的人全 揍入太平洋當水鬼。
  像此刻,他頂著大烈陽騎機車到常夕汐的宿舍,還沒開門進去呢,隔壁住的一名會計小 姐便已開口「伸張正義」道:
  「你這樣打擾常小姐,會讓她身敗名裂你不懂嗎?常小姐可沒欠你什麼!」她就是看不 慣這名粗野工人三天兩頭往這邊跑,害常小姐不時要採購食品來這名霸王食客。一定是善良 外加迫於淫威——每個人心中都這麼認定。
  紀衍澤停下開鎖的動作,瞇起眼,望著退了兩三大步的竹竿女人。
  「滾開。」好好的心情又被破壞殆盡,真他媽的!這些女人都怎麼了?不是花癡得像李 艾春,就是道德得像眼前自以為是救世主的假正經。
  會計小姐有些畏怯,在退了好幾大步之後,仍逞勇的叫:「你沒有資格抓了一名善良女 人就當老婆看,利用她的同情心要脅她事事依著你,你好可惡!」
  他媽的!
  「砰」地一聲,木質扶手硬生生被破一角,紀衍澤沒有遲疑的掄拳往那名假道學走去。 他並不是不打女人的,既然她看他比人渣更不如,那麼如果他沒有適時表現一下,怎麼符合 她的期望呢?還道他的「敗類」來自浪得虛名哩——
  「衍澤?」正在做咖哩飯的常夕汐被扶手碎裂聲吸引出來,一打開門就見到紀衍澤的背 影,以及會計朱小姐的尖叫失聲。怎麼了?
  紀衍澤頓住步伐,利目轉向常夕汐,看到了她一臉純淨的笑意,以及她身上穿著圍 裙……
  像是正等著丈夫回家吃飯的小妻子。他看得有些失神,幾乎忘了自己剛才正在怒火勃 發,滿身殺人的慾望。
  「常小姐,他要打我,好可怕!哇!」會計小姐哭訴完,復又尖叫的下樓,想叫警衛來 轟人;有這種危險份子在,所有的人都有危險。對!她要打一一○,叫管區來,也許這流氓 身上背了數十件滔天大案,正被通緝中!
  「她怎麼了?」常夕汐走到他身邊,發現他身軀冷硬且怒火狂湧。
  紀衍澤不語,抓了她進入屋內,沒有心思控制力道,直到門板砰然上,她的身子被困在 門板與他的身體之間,她才由頭暈目眩中回神。看到他冷傲的表情,戾氣狠氣凶氣盡現,令 人看了心悸膽寒。她吞了口口水,輕輕問著:
  「怎麼了?是朱小姐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說話嗎?」她摸著他面孔,揣測著剛才的情況。 朱小姐是個急公好義,卻流於自以為是的人,更是一票勸她離開紀衍澤的人之中最激進的一 個。可能朱小姐說了難聽話吧?
  但衍澤為何會生氣?
  他抓下她的手,看到了她手指上戴著他的戒指,便盯了住,冷聲問:
  「你是不得已才與我在一起的嗎?是因為我硬是認定你,使你不敢拒絕,所以委屈來應 付我?」
  「你在說什麼呀!」她低叫。
  「是不是?」他低吼。
  「紀衍澤,你在氣什麼?沒事跑來與我鬧,你是吃太飽了是不是?」她叉腰吼回去。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同情我才與我來往,怕我才與我在一起!」
  「你哪裡需要人家同情,你自己說。」她反問。
  沒有,他住了嘴,但一會後又道:
  「你怕我?」
  「以前很怕,你自己知道。」她瞄他,明眸訴盡了小時候遭欺壓的控訴。
  而現在他比較怕她——怕她的嘮叨,足以使人自殺以求解脫。
  那種「怕」,來自於心中有她,不願見她傷心落淚,不得不依她的叨念改掉諸多惡習, 而不是出拳打人或轉身而去。
  但那些已不是重點,他真正在意的,真正無法確定的是——她心中究竟怎麼看他,有沒 有他的一席之地?
  這些原本都是自信滿滿、百分之百篤定的事,卻在眾多否定的聲音中,他動搖了;他想 知道她的想法,而不一味的自喜於自己的認定便是一切,夕汐自然不會是問題。
  是的,她不會背離他,但——她愛他嗎?
  只有他愛她是不成的,他現在明白了,並且介意得坐立難安,尤其她身邊有那麼多小人 排隊洗她的腦。如果沒有愛,什麼都會變的。而這玩意,並不是逼迫就可以得到,也不是互 相交換就可以得到的東西。
  她愛他嗎?不,她一定也要愛他才行。
  他心中蠻橫的決定著。
  「夕汐,你愛我嗎?」他突兀問著,並且那副面孔是不允許有否定答案的橫樣。
  「我喜歡你。」她紅著臉說著。
  「有什麼差別?」他不滿意的叫。
  她嗔他一眼。
  「你幹嘛問這個?喜歡跟愛差不多啦。」
  「那說愛我。」他一定要聽她說出口。
  哪有人這樣的!教她一時之間怎麼說出口嘛。
  「夕汐!」他火大了,聲音又惡聲惡氣了起來……
  她踮起腳尖吻住他,在他錯愕得忘了回吻時,半羞半嗔地道:「不要理別人怎麼說,只 要我們好好的就可以了。真的,不要介意。」
  多少有些明白他因為不安所以急欲求取保證,心中不無訝異,畢竟他是那麼的目空一 切,怎麼會因為今天有人指責挑撥便亂了方寸?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會將人揍一頓,什麼 也不放心上。
  而今天這般怒氣勃發,是為什麼呢?
  是……他非常在乎她的一種表態嗎?
  思及此,臉蛋不禁更紅,伸手擁住他腰,微微笑著。
  「我身上很髒——」他扶著她肩,想到自己一身泥污。
  「沒關係。」她對他笑。
  突然,門板重重被撞了開來,衝入了許多人,將寧馨的氣氛霎時破壞殆盡!
  「警察先生,就是他!他擅闖民宅,抓他回去,看看他有沒有做什麼壞事!」
  十分鐘前落荒而逃的朱小姐招來了一大群人,並且當真叫了警察來抓人。
  好不容易平息怒氣的紀衍澤當下又火山爆發——
  「你他媽的,欠揍!」
  「衍澤!」常夕汐非常警覺的死摟住他身子,壓住他雙手,不讓他出拳傷人。
  「放開!」他不敢用力掙脫,怕傷到她,只得氣唬唬的吼聲如雷,當下吼得已入屋來的 女性全退出外邊,而立於原地的男性則不安的往門的方向張望,並挑好了可以逃的好風水站 定。這男人又壯又魁又一臉狠樣,沒有人敢懷疑他有什麼事是不敢做的。
  「紀衍澤?喔!不會吧?你是那個紀衍澤?」年近五旬的胖胖警員突然叫了出來,甜不 辣似的手指往怒氣衝天的男子臉上指去。
  交纏中的男女同事楞住,望向一臉「他鄉遇故知」的老伯,眼中全是問號。
  而那名老警員仍努力在回憶中,肥手指倏地轉了方向,哎聲大叫:「唷!那你不就是那 個——那個常夕汐了?常常到派出所領回這小子的小女生嘛,你們還在一起呀?情況仍是一 樣!只有這名小女生才管得住你這個小表!」
  「死老頭,你是誰?」紀衍澤打量他,壓根不記得自己幾時與警員交好到足以令對方死 記住姓名的地步;他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倒是常夕汐記了起來,拉住紀衍澤低叫:
  「呀!他是王警員,他在我們老家那邊服務了五年,有三次都是他通知我去帶你回家 的,記得嗎?」
  記得才怪!又不是光彩的事。
  「幹嘛?來抓我呀!」他不善的問。
  「有人報警,我就來看看。」王警員笑瞇了眼,興趣仍放在眼前這兩人身上,嘖嘖有 聲。女孩子變得十分秀麗溫雅,這是自小就已看得出來的特質;倒是男孩出乎他意料之外。 瞧著他一身工作過後的衣著,看來是腳踏實地在工作的人,居然沒有去混黑道!他可是當年 派出所內每一個警員大歎無藥可救的惡童哩,甚至開玩笑說日後他必是重大案件的犯罪人, 非干下慘絕人寰的大案不可……
  而,眼前所見的是——他以勞力在工作著,雖滿臉凶狠,卻被溫柔的女子牽制住了蠻 性。
  他們兩人能組合在一起,真是萬幸。
  王警員兀自深想的同時,紀衍澤也因那名臭女人報警而再度大發雷霆。不過他並沒有機 會發揮國罵本色或拳腳功夫,因為常夕汐早已挺身而出:
  「朱小姐,你真的誤會了,我的未婚夫並不是什麼歹人,他來找我,是很正常的事,難 道你們的男友不會來探望你們嗎?當然我很感謝你們一心為我好,所以制定了一個標準來度 量我身邊的男人該有什麼條件。但這種私人的事,我認為還是由我自己來處理就可以了,好 嗎?我的未婚夫是我的青梅竹馬,他看來或許有點凶,但絕對不會無故去傷害人,當然我不 否認他脾氣非常壞,需要改進。但我們也是有錯的,不該在還沒瞭解一個人之前,便因外貌 而認定了這人必是壞人,這是不公平的。剛好今天王警員也在,他可以證明我男友進警局的 唯一原因是與一大群不良份子打架,而不是做奸犯科。」
  對呀,苦無他作奸犯科的證據而已,否則豈會在警局中只留下「打架」的案底?王警員 心中苦笑。但前塵種種已不必再說,只要眼前這名頑劣份子是走向正途的,以前做過什麼, 已不是重要的事了。
  「對的,他在我的管區內,打架滋事是唯一的紀錄,脾氣很不好,看來現在也沒變。不 過只要不惹毛他,他就像草食性動物一樣安全。」
  紀衍澤一點也不感激王警員的「好話」。
  「好了吧?沒事可以滾了,鬧了我那麼久還不夠呀!」他肚子餓死了,如果不能滿足打 架欲,只得滿足自己的食慾,否則心中的火氣怎麼能平息?
  「衍澤!」她低叫了下,才對王警員道:「對不起,他可能餓了,禮貌才會不好。」
  「仍是成天叫餓呀?」王警員失笑,打算走人了。轉身看到一票戒懼的人,不禁語意深 長道:
  「如果他們沒在一起,你們才會有真正的危險。」
  她是他的保險,消弭掉他的戾氣與狠辣,化為繞指柔,走向正途。這是多麼不容易的 事,外人可能不會明白,而一味以職業、外表來定論他倆配不配的問題。
  膚淺得令人代為捏一把冷汗。
  幸而,常夕汐一直都在他身邊。
  她——真是一位溫柔善良的好女孩哩。
  告別了小宿舍,王警員帶走了所有人,留下安靜的空間讓兩人相處。他們並不需要多事 的打擾。
  兩人能在一起,真的很好,太好了。但願他們是這麼走完這一生的。祝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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