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別動那麼重的東西。來,喝一瓶牛奶吧。」一瓶冰透的鮮乳空降在羅蝶起面
前。
她仰起臉,看到立於身後那個英俊穩重、散發致命魅力的男子。他正一臉寵愛地低下頭
要狼吻她。
她一手接過牛奶,一手將他的唇掩住:「不要,有細菌。」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是我生的,有細菌也死不了,一個月不見,你都不想爹地嗎?壞
小孩,不孝女——」在數落時,帥氣中年男子季鴻範已成功地親到女兒嫩乎乎的臉頰,笑得
很猖狂。
但猖狂並沒有太久,一雙大腳丫在他身後偷襲成功,季鴻範被入眼前一堆紙箱中。
「死小子,你不想活啦!耙謀殺親爹!」
偷襲者,正是季鴻範茹苦含辛拉拔大的兒子季濯宇。喝!好一張青出於藍的帥哥王子
臉。不僅是其父的翻版,又添上其母的優點綜合,將來如果想不務正業,光靠這張臉就可以
財源廣進、吃喝不愁了。
季濯宇放下手中的大紙箱:
「爸,沒事別亂親妹妹,能親她的人只有她未來老公以及我。」
「為什麼?」
「被你這老不修一親,她還嫁得出去嗎?走啦,樓下還有一些傢具沒搬上來,趁天黑前
快把這個地方弄得像樣些吧!」季濯宇拖著父親往電梯走去。
季鴻範不放心地直回頭叮嚀:
「女兒,把現有的椅子、櫃子擦一擦就好了,太重的東西不要動啊。」
啜著牛奶,羅蝶起笑著點頭,見父兄都已進入電梯後,她才緩緩環視這層四十坪空間的
公寓。拒絕了學校提供的宿舍,是因為流浪成性的父親終於決定在此置產了,否則那會大肆
購買傢具,也將北中南各地堆置著的物品全打包了來。以往他們父子都是在各縣市租房子,
要走時拎一個簡單包袱就上路了,不曾買過房子;此刻在中部落腳,看來是打算以這兒為長
居之地了。
這種動作,她可以推想出幾點原因,不過情況有待觀察。
取來一桶水,打算幫忙擦拭傢具,卻在櫃子旁的紙箱中發現一大堆相片。她蹲坐在地
上,好奇地翻出來看。
有一本是父親自幼到現今的成長相片。一本是哥哥的,一本是她的:在每次與父親住
時,他一定會拚命替她拍照,看起來狂放瀟的老爹,其實是最念舊的人。母親就沒有父親的
仔細。不過,放在最下層那一本才有趣,是父母的照片,由學生時代純純之戀開始,到婚姻
生活,然後是全家福,還有數十張婚紗照……好稀奇,離了婚,看似恨透對方的人,怎麼可
能安好地保存這些相片?依電視上所演的公式,應該放一把火燒了才是;可見電視是演得太
誇張了!
情況看來猶可為之。
直起身子將一疊疊的書依序排放上書櫃,光是書冊數量就得動用搬家公司兩輛貨車;幸
好房子坪數還算大,以三房二廳來規畫,尚能住得寬敞舒適。
將物品全搬上來後,邢兩位搬家搬到已成專家的父子在半小時內就將傢具物品全擺到適
當的地方,再以一個小時清掃完畢;其速度之俐落神速令羅蝶起讚歎不已。
「女兒,這一間是為你準備的,喜歡嗎?」季鴻範迫不及待地現寶,拉女兒到一間粉黃
色調的少女房。想博得女兒欣賞的一瞥,也好引誘她常來這邊住。
羅蝶起不置可否地靠在門框旁,似笑非笑地掃了眼,最後眼光落在父親臉上。
「怎麼樣?很適合十七歲到二十歲的夢幻吧?」
她只是笑,笑得他心口毛毛的。
倒是與她共同在母親子宮待九個月半的季濯宇比較瞭解她。
「老爹,我早就告訴你,妹妹不適合這些柔軟沒個性的色調,她是十七歲沒錯,但不見
得十七歲的女孩都必須像個「蠢蠢」的夢幻呆瓜。你怎麼老是不肯面對現實?」
「身為一個父親也有幻想的權利呀,一定是你媽把你帶壞了。」
有父有母的最大好處就是發現子女有不合適的性向時,一律推到另一個製造者的頭上算
數;羅蝶起很懷念地記起今日早上母親也是這麼推卸責任的。
季濯宇搭著妹妹的肩,吊兒當地問著:
「妹子,對於在下轉入你們學校,身為學生會長的你,有何看法?」搬來中部就學時,
K中的學生會長為了阻止他這朵「奇葩」外流,拚命說展鋒高中的壞話,其中更是對權力大
如天的學生會大肆批評;他那時才知道妹子在高中聯盟會是那麼有名。
在教育當局的「德政」下,每年寒暑兩季都會將各校的精英幹部集合在一起做一次研
習,讓各校學生互通有無、交流一下,也讓教育當局的長官慰勞演說一番。說真的,能在三
百多名學生中讓人印象深刻,就是很不得了的事了,所以他肯定妹妹很有一套,她的出色絕
不是因為校長是她母親。
羅蝶起伸出食指指住季濯宇俊挺的鼻尖。
「列為重點人物。夠看得起你了吧!」
「是重點優秀人物。還是重點問題人物?」季濯宇揚起劍眉,一點也不上當地問著。
她撥開他的手,走向客廳,神情淡然且揶揄。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出口卻是威脅不外露的隱約。
季氏父子面面相覷,突然發現了一件大事,他們的女兒(妹妹)其實是厲害的角色,他
們以前都沒發現耶!那種冷靜的神情、睿智精明的眸子,有那種談笑間,強擄灰飛煙滅的氣
勢耶!好強哦!
那麼,她像誰?
羅蝶起抿唇輕笑,覺得父兄的表情可以與呆瓜畫上等號。明天之後,校園內有趣的事會
更多了。
她等著。
☆ ☆ ☆
說來也好笑,父親的公寓與母親住的洋房只有五公里的距離,不知是無意或有心?不過
倒是方便了他們兄妹的往來。
在父親那邊吃完了父親做的愛心晚餐後,羅蝶起跨上腳踏車,悠閒地踩向木棉大道;
八、九點鐘的光景,市區正喧囂,更映顯得出這條路的清幽。沿著鬧區外緣而建,可以觀賞
燈景,也可以呼吸森林的清新空氣,又不致太暗;這條路可以說是成了展鋒高中學子放學必
走路線,也發展出幾對純純校園戀。
這條長長的林道,可以通向貴族高中的上學路線,拐個彎也可以通向一所商職與一所非
常有名的三流高中。多有名?有名到專出問題學生;傳說被全國各高中職退學的人全匯向這
所高中!被猛吧!
她腦袋中突然想起,一年前轉入的那個孟觀濤正是從那邊過來的。不知做了什麼好事,
連風神高中都不要,急於將他掃地出門,
如果這學期太閒的話,倒叫以調查一下以打發無聊。
原本騎到第一個十字路口就該轉彎,她的家就是木棉道左側五百公尺處別墅區中的一
幢。可是前方幾點星火與細碎的談話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於是她沒有轉彎,直直騎了過去。
停在放了四、五輛重型機車的地方。她放眼在林子間搜巡,雖然好奇心太盛不是好事,
可是她今夜就是有這種好奇的心情。
有人在抽煙,有四名男子圍住一名男子,旁邊幾位女孩的站姿像在看好戲。皆奇裝異眼
得可以立即參加化裝舞會;至於那些男子都穿著黑色制服,那種中山裝的款式一眼就可以看
出是風神高中的學生。路燈照亮了五分清晰。與四名風神高中對立站著的是唯一沒穿制服的
人,樹蔭下,完全看不清他的長相。
這情況像是在打架談判,還是商研大事?
羅蝶起放好腳踏車,也不準備找個地方藏身。就站在道路旁,路燈下;往往來來寥寥的
車輛燈光偶爾將她的身影拉照得長長的。不必藏身,是因為她感覺到那幾個風神高中的學生
已發現到她,全凝目看向她這邊。
「走開。」塊頭最大、莫約有一九0公分身高的光頭首先冷冷地警告她。
走近了幾步,那個立於樹蔭下的男子形貌已能看清幾分。羅蝶起隱含深意的笑出上揚的
唇線。
「叫你走開沒聽到嗎?醜八怪!」站在一旁的裝飾兼壁花甲也不客氣叫了,眼下有可能
率另二名姊妹上前解決這個外侵者。
「嗨,風神的四大金剛,久仰大名。」臉色自若,她伸出細瘦不見肉的手向四名男子。
顯然,她輕易而正確的點名。讓四個身高體重皆可輕易湮沒眼前瘦小不起眼女子的男子
們臉色丕變。
「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四人中唯一氣質略有文氣的男子代表發言。
羅蝶起其實本來沒有五分以上的把握,可是運氣好是不爭的事實,他們果然是太保學校
地下集團的四大金剛;因為剛好四個人,又挺巨大的,沒料到一蒙就中獎。
「方圓十里,大概沒有人比你們四人更具看頭了吧?難怪貴校的學生自治會形同虛設,
完全沒有作用。」
「你——」四個男人又逼近了一步。
「夠了。今天到此為止,你們走吧!」
「但,張揚的事——」四人動作一致地轉身。
樹蔭下的男子捻熄煙頭:
「我說改天。」
「好吧,那明天老地方見。走!」中間的男子一吆喝,領著三名女子一同上重型機車飆
走了。
「你膽子不小。」
男子越過她身邊時,丟下一句話,腳下沒有停歇地往路邊那輛重型機車走去。
原本想開口叫住他的羅蝶起,在瞧了他的背影良久,反而沒開口。
直到他發動機車,囂張的聲浪咆哮著,她才淡道:「幸會了,孟觀濤。」
在這麼吵的引擎聲下,想必他是聽不到的,但臨走前,他突然掃了她領口一眼,並且鎖
起濃眉。
她順著他的眼看向領口——是一枚絕不容任何人錯辨的展鋒校徽,並且是代表學生自治
最高指揮的金穗章。
於是她笑了,還他挑的一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另一邊她放腳踏車的地方。
他的機車往路的深處駛去,她往反方向的一頭迎向燈火輝煌的另一片天地。
他們會再見的,而且很快。
☆ ☆ ☆
很難想像這樣的畫面會是一「家」四口。
英俊瀟的成熟美男子;美如太陽的致命大美人;集父母優點於一身的翩翩白馬王子;以
及瘦小不起眼,沒面孔已很慘,再加上沒身材的排骨架,配上沉重笨拙的黑框眼鏡的女孩。
剔掉羅蝶超的話,會是如畫的鏡頭;也就是說,她的產生是令外人難以想像的。各方說
詞中,也許只有季鴻範的說法最令人採信,也就是說:懷孕期間,壞哥哥搶了好妹妹所有養
分,以及本來應該平分的優良基因。
哦,不過,以上的敘述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眼前是緊張的一刻,可能平安度過,也可
能由此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有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並且努力不要瞪成鬥雞眼,就怕少瞪一眼會滅了自己威風。
羅蝶起先放任那對為老不尊的父母去自生自滅,她拿出報到資料給季濯宇填,一邊說
明:
「我安排你到二年D班。還有,在學校之內。我們的關係只是同學,其他什麼也不
是。」
「為什麼?」
這句話不僅是季濯宇問出來,連正在互瞪的男女也抽空問了下;可見他們的耳朵也沒問
著。
「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與困擾。」頓了一頓,她笑得有絲陰謀:「而且,在媽媽說了八百
次「老公死了」的話之後,為了維護校長的威信,我們怎能讓她因突然跳出來的前夫與兒子
而毀了清譽呢?這也會妨礙到媽媽尋找第二春的。不是嗎?」
校長室內的氣氛丕變,兩位年紀相距一截的男子同時看向美麗女校長,那種灼灼的方
式,與其說是熱情,還不如解釋為威脅較為妥當。
「媽——咪,一個爹就很多了,如果再來一個,孩兄我承受不起。」季濯宇搭住母親的
肩。
「喂!女人,摧殘掉一個男人還不會遭天譴,再來一個,當心天打雷劈!」季鴻範絲毫
不掩火爆的威脅。
當然,忙碌的老天爺沒空理他們一家子的事。不過「閃電打雷」的動作,由人為操作也
是可以的。生平最恨被他人威脅到堂堂校長面子問題的羅大美人校長,冷聲道:
「原本我還不肯女兒列出這個條件,現在,我們白紙黑字寫清楚。在這兩年內,如果你
們兩人公開身份。或趁機譭謗我,那麼,很抱歉,再滾回補習班去欺騙落難學生的錢吧!而
我發誓,兩年內一定把自己給嫁了。」
「媽!」
基本上,季濯宇算是無辜受株連者,所以立即起身抗爭。
「孩兒只是提供小小淺見而已,事實上你有沒有編織綠帽子送人,是無關於我的。」瞧
瞧,這舵兒轉得多快呀!
「乖。第一節課快開始了,快到班上去給同學認識。」羅澄昀拍了拍兒子的臉。將他打
發掉,然後繼續與孩子的爹大眼瞪小眼。
在走出門之前。季濯宇突然想到身旁那個挑起戰端卻無事在一旁納涼的妹妹,他鎖著又
濃又黑的肩,給她一個「為什麼」的眼神。
羅蝶起像是在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厚重的鏡片隔絕了外人的探視機會,只做了個
「請出去」的手勢。
走出門外的事濯宇露出好笑的表情。這個學校,將是他更深去認識妹妹的地方,也許還
能挖掘出不少有趣的事,一切慢慢來,他總會知道想明白的事,不急。
「蝶起,你也出去。」
羅澄昀發現女兒還粘在門邊,不注意著還以為她已經走了呢!她不想讓子女看到雙親互
吼的場面,因為根據教育心理學上說,那會對幼兒產生一輩子抹滅不去的陰影——
可是另一個雙親之一,就忍耐不了那麼久了!
「你說!你幹嘛到處去說死丈夫了?寡婦的身價會比離婚婦高嗎?我又沒有死!事實上
我的生命線看來可以活到一百歲!」季鴻範抓松領帶,拍桌子來助長氣勢。天哪,多年沒有
遇到這麼好的發管道,今兒個總算盼到了,他正想大展辯才消消火呢!
彼不得什麼狗庇心理學,羅澄昀霍地轉身回吼:
「你死人呀!我說死「丈夫」。又不是死「前夫」,你鬼叫什麼?」真不明白這混帳為
何總要惹她噴火。他們的婚姻就是這麼完的!
「都一樣啦!目前為止當過丈夫與前夫的就只有我,怎麼分都沒差。」
「你忘了兩樣稱呼之外還有「姦夫」。」羅美人校長很快樂地提醒他。
「奸——」下一個字沒有滑出來,他老兄已一手一邊,提起大美人的兩邊衣領,面孔全
黑、雙眼噴火帶冒煙:「你有嗎?」
「你管我!你去死啦!」神准地一。
下一秒季鴻範已抱住膝蓋哀號。天!這女人依然潑辣辣……好……好懷念哦!可是,頭
可斷、血可流。綠帽不可戴!這件事情絕對要查明。否則他來這邊當她手下做什麼?!
羅澄昀再度注意到女兒,這次可不會再姑息下去:「蝶起,回教室!」
「OK!」
帶著笑容,她轉身出去。並且帶上門,站定了好一會,她抿嘴笑了出來。事情確實猶可
為的。
胖胖的老書探頭看她:
「丫頭,裡面的核爆結束了嗎?」
「不一定。」
王書笑得肥肉在臉上抖動:
「他們哪,從認識就吵,吵到現在還是,一點都沒有長大。」
羅蝶起笑應:「是呀。」躬了下身,她轉身往通向教室的穿廊走去。
王書扶了扶老花眼鏡,自言自語盯著她背影道:
「不像她的雙親,可喜可賀,倒像當年的老夫人,所以董事長才說羅家未來有希望。
唉……女孩子太聰明,也要看有沒有人懂得欣賞呀!現在的男人都怕女人太精明厲害
喔……」
☆ ☆ ☆
當然,能不能順利出嫁,不會是十七歲女生所會關注的問題,羅蝶起拿著行事歷,勾下
這學期第一件活動。
選班聯會正副會長。由每班選出的兩名班代表,基本上已可以無條件進入班聯會,不過
正副會長的產生則必須經過兩次公開競選演講,以及在一星期之內到處拜票,由全校學生票
選出來。算是熱鬧了,但比起學生會長的寶座爭奪又遜了一籌,權力也不那麼大。僅是一個
民意團體而已。
一如全天下的各種選舉型態,多的是在公定期間之外先偷跑的候選人。
喏,開學才進入第二周。各式POP、文宣全在公佈欄爭奇鬥。午休時間原本由廣播社
播放音樂的時段全給情商借走了,每日由不同候選人輪番荼毒全校用餐中的師生。吵雖吵,
但因是選舉文化的一種,由學生會設的投訴信箱也就沒有接到太多封投訴信;想要熱鬧,就
要有某方面的犧牲。
這日午休,借用播音室的是邱預雁,全校都知道最反對現任學生會長的人;她正口若懸
河地抒發理念。
「就知道你在這兒。」
留一頭帥氣男孩髮型的方箏甫走入學生會辦公室就出口說著。
羅蝶起瞄了她一眼算是打招呼,復而又凝神向窗外,聽著那耳朵躲不掉的聲浪。
方箏一七0公分的標準身高,正好罩住她的瘦小。
「坐下來吧,仰著看你難過。」她挪出窗台的一半空地。
穿著體育制服的方箏一腳跨坐上去,大方而瀟,並且配合她的氣質,完全不會令人感到
粗魯。
「其實只要你也參選。他們都沒勝算。」
「是呀,那就不好玩了。」
方箏縱聲大笑,一掌拍上她肩:
「如我所料的答案!被味!」
「我想邱預雁會當選。」這是人人都肯定的事實。
「不,不一定。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最新消息,最近登上白馬王子寶座的季濯宇在剛才宜
布要參選!」
「為什麼?」終於有能令她料不到的事了。他想做什麼?雖知道他不是個安分人物,但
初來乍到總有一陣蟄伏期吧?強自出頭太急切,不合他的作風。
方箏勾了她下巴一下:
「他的狂言就是要取代學生會專政的地位,至少要讓班聯會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
成為學生會的附屬單位。好狂妄的人,但,靠色相而言,當選也有可能;在我們這兒,成績
與能力加容貌是幹部必備三要素。」
嗤笑了下,羅蝶起探手向窗外,摘下一片榕葉,將葉片放入口中,咬下齒痕,品味葉身
酸辣夾苦澀的滋味,再以食指與中指夾著葉柄把玩。
「你是笑你自己成了例外?」方箏有趣地問。
可以說,羅蝶起是此校創立三十年來,唯一不是校花,卻當上學生會長的異數。雖然這
是一所男女合校,且男少女多。卻不會因為這情況而使男人大大吃香。歷屆以來,少有男性
當上會長,這奇特的校風,源起於全校學生偏重容貌出色的女子。每年選校草——白馬王子
的活動遠遠不如選校花來得轟動,男男女女皆偏重女色,再怎麼受傾慕的男性,全校願意給
的最高榮譽僅止於校草,或送入學生會當幹部而已,但絕不會是會長寶座;這種不可思議的
情況被外校視為怪異難解。
學生會能坐大至今日的情況,不只是校方允許,也因為全校學生願意擁戴這個機構;這
情況下,會長所有的權力便更為他人所垂涎覬覦。
今年度的校花大選日相同於班聯會投票日,被提名的校花候選人沒有發言的機會,一律
請攝影社拍下候選人的相片公佈於校週報上,讓學生票選。因為新校花還沒有出現,舊任校
花小姐邱預雁依然以校花身份橫行;但也因她有校花身份卻沒會長頭銜,益加顯得丟臉難
堪,尤其敗在羅蝶起這個平凡女子身上!因此這次競選文宣充滿了抹黑文字,暗示這任會長
動用校長威權護航,不名譽的上任,將自己說成慘遭陷害的無助女子。
直到午休廣播時間結束,校園恢復平靜,羅蝶起才拿出口中的葉子甩向窗外:
「規矩,是用來打破與創造的。」
方箏嘻笑而用力地摟住她:
「這就是我「愛」你的地方呀!沒見過比你更有自信的人了!寶貝!」
差一點透不過氣的羅蝶起努力地掙扎,想讓自己有空氣可以吸!終於找到她腋下鑽出半
個身子,才忙要好生吐納一番,卻因為面孔正對門口,而門口突然出現的人令她怔了下,忘
了呼吸,也定住了動作。
是孟觀濤!
他像是經過學生會辦公室,正要往另一方向而去,卻不經意看到什麼令他訝異的事而停
住腳步。
他的表情很奇怪!
先是恍然認出了什麼,而後眼眶瞪大些許,腳跟動了一動,不發一言地繼續走向他要去
的地方。但別開眼眸的瞬間,羅蝶起看到了他臉上的一抹失望或——鄙夷?
她向來善於觀察他人的肢體語言,進而八九不離十地分析出他人內心的想法。那麼,孟
觀濤在剛才那一刻以為他自己看到了什麼?
羅蝶起回神打量笑嘻嘻惡作劇成功的方箏,突然明白了——他以為他看到了一對同性戀
者。然後他以為學生會成員關在這兒美其名為開會,保持至高無上的地位,其實都是在搞這
檔子事,並不真正在服務學生什麼的。
也合該他看到那一幕。四大美人閒暇之餘,以動搖會長冷靜面孔為樂事,這事只有成員
們曉得,反正她沒有制止,她們那四個就不客氣了。
斑大的方箏最愛「調戲」她;精靈似的柯盈然喜歡無聲無息「飄」在她身後當影子;清
純的江欣儂愛寫情書給她,偶爾影印A級色情文章夾在她的檔案中;冷的裴紅葉唯一的壞習
慣就是「拿走」她的眼鏡當紀念品。只要稍不注意,開完會絕對找不到眼鏡。這些都無傷大
雅,目前為止,極少極少有機會看到羅蝶起失去冷靜自得的神情。
「有嚇到嗎?」方箏很得意地問。
「你說呢?」她跳下窗台,想著想著,竟是感到好笑地直冒出笑意。
方箏也跳下來,訝異道:
「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做什麼笑得那麼奸詐?你又想陷害誰了?」共事一學期以來,她
非常明白,能令會長抿唇而笑——介於奸笑與微笑之間,肯定是她肚子中有了什麼想法,為
了那想法付諸實行時會見到的情況而笑!
「走了,午睡的鐘快響了。」羅蝶起笑著勾住方箏的手,一同走出辦公室,往二年級的
大樓走去。
在經過穿廊時,她又看到了孟觀濤,他正迎面走過來;看他書包勾在背後的情況,可以
預料這位仁兄又要翹課了。
羅蝶起直直把目光揪住他,而他似乎正忙,一手勾住書包,一手正掏出呼叫器查看著,
疾步而行,對週遭事物視而不見。但她等著,等他抬頭望來的一刻——就讓他徹底地加深印
象吧!
在擦身而過時,孟觀濤自然而然地因為迎面走來有人而抬頭看了下,立即,他凝住了眼
神的方向——
是她!
幸會!
深深地與他對望一眼,她充分表現出訊息。很禮貌地微一頷首,什麼話也不說。
他濃眉擰起,似乎為自己表現得弱勢而自厭,進而遷怒於她,所以完全沒有好臉色,只
差沒由鼻腔噴出不屑的一哼。錯身過後,他的步伐急得像是忿!
好玩極了!羅蝶起雙手背在身後,兀自笑開懷地踏著輕鬆的步伐走向教室的方向。
方箏急步跟上來:
「他是誰?我沒見過。」她是編列全校學生資料的人,居然還有漏網之魚沒給他編到!
怎麼可能?如果有編到他,那麼她絕對不會毫無印象!記憶力強可是她的長處。
「他沒有填入學資料,所以你的檔案沒有,但你一定聽過他的大名!本校這學期要整治
的三大問題人物之最。你說,他是誰?」
「孟觀濤!」哇!聞名已久。
「答對了,方同學,進教室去吧!」在二年B班站定,她將方箏推了進去。
走回A班之前,她又回首看向校門方向。想著那個進入展鋒高中一年,卻與校內格格不
入;離開風神高中一年,卻偏與風神學生緊密相連的孟觀濤。
那麼,他轉進來這裡,就有些難以理解了。這一點是她有興趣的地方。為什麼?
至於,校風開放的展鋒高中,這樣沒面子地任他人高興翹課就翹課。那個高坐龍頭寶位
的校長大人實在太失職了,也是要解決的問題,否則日後學校的面子要往哪兒擱?
唉!才剛開學,事情就那麼多,真是——
太、好、玩、了!
☆ ☆ ☆
「你說。是什麼原因讓羅蝶起擁有廣大的群眾魅力,得以連任兩回學生會長?」
放學時間,同學全走得差不多了,各班大約都只剩下值日生在整理教室;季濯宇將垃圾
打包,工作告一段落後,坐在桌子上問著與他共同擔任值日生的王煌城。
轉校生向來是受矚目的,尤其是K中轉來的高材生。不到一周的時間,他早混熟了上上
下下,連隔壁班也有過來攀交的,可見他魅力之不癩,所以才在宣稱要角逐班聯會會長寶座
時,立即有人自願代他成立後援會,以及招募幕僚。之快速的,他已擁有一群蝦兵蟹將。
王煌城一邊擦黑板,一邊回答:
「其實一年級上學期時,會長是不受注目的,尤其你知道,每年新學年開始,一連串忙
的就是學生會長、校花、校草之類以容貌為重的選舉。雖然說活動很多,可是想從三千名學
生中脫穎而出是不簡單的!尤其你可以發現,由於一開學的活動就是以外表美醜為主的比
賽,自然而然。全校的注意力會被帶領到那方面去。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多年來的傳統是
由——容貌再成績再才幹去評定。」
「哦,那她如今的地位又是怎麼回事?應該有一段故事吧?」季濯宇的好奇心更熾。
不料王煌城笑得別有深意,卻不願多說:
「等這次選舉過了,你自然會明白。如果再不明白,我會告訴你。」
「如果我沒耐性等那麼久呢?」被吊胃口是痛苦的事,他不喜歡丟出一個問題後卻得不
到解答。
王惶城提供另一個方法:
「那麼,你可以去校史館的電腦中查看歷屆學生會長的紀錄資料,那裡有約略的記載,
不過,因為此任會長尚未卸職。有沒有完整紀錄上去,我並不明白。」
廢話!還不如去問老媽還比較快!
季濯宇又問:
「那。有人追求她嗎?」
「誰敢?」王煌城哈哈一笑。抓起兩大包垃圾道:「我先走了,麻煩你關門窗。」
「OK,拜。」
誰敢?這是什麼意思?因為學生會長位高權重而不敢,還是長相平凡引不起他人興趣?
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那寶貝妹妹在十七歲的青春年華沒有人追就是事實!這學校的男學
生都瞎了狗眼是不是!雖然這裡盛產俊男美女,可是平凡清秀的小花也是可人的呀!
為了妹妹的面子問題,季濯宇很快樂地決定一件事!
一個女孩子即使沒有在十七、八歲嘗到初戀滋味,至少也要稍稍領受被人追求的滋味才
算不枉青春呀!再不然也要顧一下面子!
他決定了!他要讓全校的人知道,他在追羅蝶起!
瞧!他偉大的兄妹愛終於有表現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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