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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我的父親是南部的大建築商,他的女人們最遠只能分散在台中以南、屏東以北。住在台 中的,自然是我母親了;而住屏東的,是備受父親冷落而致流放在外的正妻;其他三名妾室 全住在台南,並且宅邸與父親的居處都相距在二十公里內。很奇怪,我父親堅持獨自住一 處,想要任何一個女人時,就動身去其香寨住一陣子,並不留女人在他的宅子過夜。
  我想,那是我唯一相似於他的地方。
  從我上台北讀專科時,母親買了一間二十坪的套房送我,我的套房從不曾有外人踏入 過;就是母親上台北時也會去父親的別墅休息,讓我的小窩完全為我所用。近七年了,我的 世界宇宙不曾有人分享過。母親說,我是個頑皮卻自閉的孩子,而她從不曾試圖改變我;因 為她說人人都該有獨立自主的人格。不該為誰而改變。
  近日來母親頻頻上台北,為了她畫廊的事宜;而我便有機會常見到她。
  今日是星期日。一大早我一身輕便,脂粉不施、長髮不弄造型。便搭車前住內湖拜見我 的母親大人去也。讓她分享我的種種惡形惡狀。
  近幾年母親已不再開畫展,雖然仍有作品,卻沒有公開的打算,她比較致力去提拔新 秀,因為她對當「畫家」已無興致,反倒是對「畫商」比較有挑戰的雄心。也恰巧她教過的 學生中有一個潛力甚佳的。這次北上,母親就是要看她的門生創作情形,以及要討論如何去 包裝一個畫家,
  我到別墅時,那個新秀還沒到;我與母親坐在陽台的花棚下喝水果茶。
  「還記得你專科畢業時的志願是什麼嗎?」母親問我,白色的罩衫被春風拂成波浪,飄 逸極了。
  我著迷地看著,回應道:
  「當一隻花瓶。」
  「鍾先生聽到我轉述時,當場噴出口中的參茶。」她笑得爽朗。
  母親一向在我面前叫父親為鍾先生,而平時他們兩人相處時只叫他鍾,致使十歲以前我 根本不知道父親的全名是什麼。
  「當時他趕來台北直說要拎我回家。」雖然我不入鍾姓,但我依然是鍾紹正唯一的女 兒。正常的父親都不會允許他們的女兒去淪落到賣色相,尤其父親自己正是專門玩花瓶的男 人,分外不能接受。
  「到今天他依然會埋怨我對你的放縱。」母親面對我:「但我一向覺得你懂得讓自己快 樂。生命的價值莫過於此。」
  我把頭靠在母親肩上,輕聲道:
  「短期內我想嘗試愛情的滋味。」
  「哦!安全嗎?」母親撥弄我的長髮,在我身邊呵氣:「相錯了人可就慘了。有些男人 會愛死你,沾上了,死也甩不開。多煩心。」
  「安全的,他是花心大少,花得沒心少肺,萬無一失。我並不期待愛情,我只想撥一點 時間去玩玩看,既是要玩,就要找調情聖手才值回票價。」
  母親的眼眸閃著恍然:
  「那是你辛苦扮花瓶想要的結果了?」
  「當初不是,但有這種結果我很樂見。我只想體會人人唾棄的身份是什麼滋味,虛榮、 矯飾、拜金,我在誇大展示著人心中必然的慾望,不料人人唾棄。媽媽,人心真的好玩呀! 如果我乖乖地站在道德線內去做事,哪裡看得到精采的人世百態?搞不好又多幾個二楞子來 纏我,那我逃哪兒去?」母親問我:「之前那個方主任解決掉了?」
  「無形的「心」多碎幾次對他有好處,叫他以後眼睛睜大一點,什麼鍋就去配什麼蓋, 不要妄想越界。」我排斥癡情,尤其加諸在不領情的人身上。在我覺得,情這東西也是人類 刻意去誇張的一種慾望,可以存在,但為何存在的結果是要綁住兩個自由人共度一生呢?人 生終結在二、三十歲真是太黑暗了,我萬萬承受不起。
  母親溫柔地拍撫我頸背,我繼而又說出我的不甘:
  「媽媽,我與他一定會上床,但我不想讓他佔優勢,那會使他想去研究我。你知道男人 都有著「處女情結」,活似開了苞就是主宰似的。我要怎麼讓他知道我的初夜不是為他保 留,而且必然有那麼一個的情況下,他恰巧是先來的那一個?」
  「先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上床呀。等會來的男孩不錯,搞不好也是處男,你們參詳參 詳。」母親很認真地代我想法子。
  如果是處男,我會比較甘心,於是我一點也不反對,若讓樓逢棠看到我的落紅才糟了 呢!是處女不打緊,必須找出一大堆理由解釋才冤枉;我何苦那麼累?
  「你打算與那男人玩多久?」
  母親知道我的耐心不夠好。
  「他平均三個月甩掉一個,我最長只拖半年,到時我會離職;反正那個公司能玩的東西 全玩過了,待著也沒意思。呀!往後我可以很得意地帶著我的孫子站在樓氏大樓前炫耀我的 豐功偉業。」如果那時掌龍首的是樓公子的話就更棒了。
  母親說出她唯一的忠告:
  「花心的男人要防著點。每次一定要用保險套,否則得到快樂的同時順便附帶A字頭的 病回來。你就太對不起我了。」
  哦!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的確要防著點,誰知道他身上有沒有髒東西潛伏著。
  「哇!媽媽!當年你好勇氣。都不用套子的?」否則我哪會出生?
  母親直接推開我,歎息:
  「那一次用的套子是破的。害我有孕後生怕也有性病上身,確定沒事後才允許你父親再 親近我。我怕死得很!那時鍾先生終於知道我當真只愛他的錢,而不再以為我真正愛上 他。」
  老實說,我感覺得出來,即使母親之後父親又有一妾,但父親最想要的還是母親的一 切,不過我這瀟灑而理智的媽則直接拒絕。如果說她一生有非愛不可的人,那就只有我,因 為我來自她的骨血;當年既然出賣肉體去換錢,她就不會多付出其它的東西讓自己蝕本。
  父親是有些貪心,活該得不到。
  樓下傳來電鈴聲,我與母親一同下去。在僅剩的一點獨處時間,母親摟著我道:
  「女兒。千萬要讓自己快樂,路是那麼多條,而我們卻只有一個身子去走。喪失許多機 會成本是必然。但你只須要選擇最得你心的路去走就衍了。」
  「我知道。」我應著。一顆心已飛到樓下,想看看母親推薦的處男是否出色,我只想多 一些有利於我的條件去投入樓逢棠的愛情遊戲中。
  我是一名不願敗的女鬥士。
          ☆          ☆          ☆
  應寬懷就是母親口中的上佳人選。唉,可惜我沒有與他上床。
  不是他看不上我,也不是我看不上他。事實上他與「二愣子」的頭銜有著十萬八千里的 距離。以一個畫匠而言,他算是其中佼佼者,加上身材修長,不算英俊的面孔有一種介於斯 文與狂狷間的氣質,很是吸引人;可是,他灼熱的情懷只宜洩在我母親身上。他竟是狂戀 著、暗戀著我的母親,才使他目前二十八的年紀,依然沒碰過女人;理所當然,他是死也不 會碰我的,不過我們相當投緣。
  愛屋及烏之下,應寬懷在母親回台中後相當地關照我,我也無可無不可地與他成為朋 友。反正他算是挺有魅力的男人。此時,我必須多由一些異性朋友身上去瞭解男人的看法, 否則面對我的新遊戲,只怕稍有不慎,我就會死得很慘;樓逢棠不好惹。
  這日下班,他邀我到他家吃飯;反正順路不麻煩,我便過去了。
  看到他的作品後,倒是令我有點惋惜。這人是才華洋溢的,卻為了配合母親的計畫而去 畫一些討喜的作品。上回在別墅看畫,只覺得精緻美麗,無一瑕疵,但充滿了匠氣。中國傳 統繪畫中。就屬工筆晝最為精緻、富麗堂皇,但因不易學習,反而少人投入其中,可是畫作 的價碼向來高,母親相中了這種市場,決心栽培應寬懷為工筆畫家。就我所知,工筆畫不管 畫得如何出神入化,也只會被稱為「匠心獨具」。因為太寫實、太精緻,注重描繪功力,其 評價反不如各種雜七雜八混成莫名其妙圖案的抽像印象畫。畫壇其實也挺令人不解那一套標 准的應用法。
  應寬懷的水墨畫會令人感到一種孤獨中見祥和的氣氛,我想,那就是所謂的境界了吧! 但母親竟是不讓他在這方面示人,為什麼?下回見到母親一定要問一問。
  「你的畫有席德進的風格。」我站在一幅晝前說著。
  應寬懷端出一大盤義大利面與一鍋海鮮奶油濃湯,放在飯桌上才走過來,微微一笑:
  「這一幅是四年前畫的,那時學水墨晝,便臨摹了席德進的一幅「海山相照」,然後改 造成這一幅。」他看向我:「眼光不錯,怎麼沒有承老師的理念當個畫家呢?」
  「我討厭弄髒手,只想坐享其成地欣賞。」
  他定定凝視我好一會。
  我伸手在他眼前招動著:
  「別找了,我身上沒有我媽的氣質,相貌也只像五分而已。」
  他歎口氣,拉我到飯桌旁坐定,替我夾面舀湯。
  我雙手撐著下巴,逗他:
  「我不美嗎?」
  「相當美。」
  「有人說我比我媽更美。」
  他點頭,口氣有點陰鬱:
  「想必令尊儀表不凡。」
  我大笑,逗這個人太容易了。我真的無法想像一個二十八歲的男人會心儀上四十八歲的 「老」女人。是的,我的母親依然有著風情嫵媚,但歲月的痕跡仍是不留情地刻劃在她臉 上,怎麼還會有人不長眼地戀上呢?而且一栽進去就是七年,真是浪費光陰呀!而且注定不 會有回報。
  「吃吧,希望合你胃口。」
  我接過面,很捧場地吃著。很快吃完一碗,讓他添面時的空檔,我問:
  「一個男人如果想逢場作戲,發洩自己的生理需要,那麼他們會希望找什麼樣的女人玩?」
  他奇怪地盯著我,然後以藝術家特有的犀利眼光看了我一會才道:
  「你真的想玩火?」
  老實說,星期日那次初見面我嚇到他了;打一照面就問他要不要與我上床,解決我的困 擾。後來他死命拒絕之餘也好奇我會那麼做的原因。我只告訴他對「處女」身份感到沒意思 而已;看來今晚他是不想被敷衍了,有一種打破砂禍問到底的決心。
  「怎麼算是玩火呢?生命是這麼短暫又寶貴,我怎能虛耗在循規蹈矩、渾渾噩噩中?你 們藝術家不是比一般人更離經叛道嗎?怎麼會以為我的行為不妥?」
  「只要你真的明白自己在作什麼,並且真正地去享受過程,而不會被遊戲傷害到。」他 搖頭:「你要夠冷血才行,但你並不。」
  我揚起眉,
  「喲,這麼快就瞭解我了?我真是透明呀!」不向別人辯論自己是我的行事方式,因此 對於他的說法,我沒有抗辯的心思,只是淡笑。這個人太輕易去對人投注關心了。難怪會隨 便去拋擲一分感情。
  但身為藝術家。在性格上必然要有其執拗與狂狷的脾性,才能奠定自己創作的特色與方 向,所以我不當畫家嘛!生命在過程中輕易去定位方向、心性,那豈不是無趣?
  我依然堅持我剛才的問題:
  「回答我吧。讓我確定一下。」
  他擱下筷子,手指搖著下巴,想了許多:
  「我不知道你要玩火的男於是否有特別之處,如果他只是一般花心男人,那麼他會期望 你美貌、聽話,不要給他惹麻煩,然後以金錢就可以擺平,不會向他索取愛情與婚姻;電視 上不都那麼演嗎?我有幾位朋友也是這麼做。他們會娶溫柔清純的女人當妻於,可是他們的 性對像最好身經百戰、冶艷熱情。完全不談道德的去放縱自己。男人的想法很壞,你最好先 明白這一點。」
  如果樓逢棠真的能壞到底,那麼遊戲才玩得起勁呀!一般而言,男人為了怕麻煩,向來 公私分明,極少會放自己的性伴侶在公司中朝夕相處,因為各方壓力不說,身為花瓶的女人 能力能好到哪裡去?麻煩的花瓶女常不管時與他的發嬌嗔、使性子,做不到公私分明,也就 會連累到那個藏嬌的男人。因此我會挑上他,實在也是好奇他怎能不記取教訓,反而一再將 床伴兼秘書兩種身份合為一種來使用?不過他也是無情的,一旦有秘書不遵守他的遊戲規 矩,馬上斬斷一切關係,給一筆錢叫她走路。
  本質上,我讚歎這種花心不已、卻又無情到底的男人。夠強悍!耍起來才好玩。
  這感覺有點像玩高空彈跳。但求生死關頭一瞬間的刺激。
  唉,那會是怎麼樣的開始呢?
  我調上十六樓才三天,而這三天恰巧樓公子出國。我便由秘書室的主管帶領熟悉業務。
  而明天。他就回來了,我這只花瓶要努力扮演好身份上該有的舉止。可不能讓所有人失 望呵!哈哈!
          ☆          ☆          ☆
  我手上打的文件。下午兩點開會要用,而此刻我才打了二分之一。以我在校一分鐘打四 十個字的成績,眼前的效率只能稱作「烏龜在爬」,一分鐘有五個字打上螢幕就偷笑了。
  不是我故意摸魚,實在是身為出賣色相的花瓶就不能太賣命,若搶光了一票沒色相可展 示的員工們光采,只會招人嫉恨而已。樓公子一早只給我這分工作,我大可慢慢來,以他認 定的能力去完成工作。
  在這公司一年半了。我進來,並不是為了陞官,也不為發財,當然也就沒有賣命地去做 一些超出薪水袋要求的事情,也沒有搶誰的風頭過,工作上不失誤,平庸無奇地做著分內 事;而眾多花瓶中,我也不是最閃耀的那一個,只是平凡地擁著其他亮晶晶的花瓶之光。我 只是慵懶地品味著人生百態;若想能冷眼看人,置身事外。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自己失色而平 庸,先別招人矚目才是。
  不過,會讓樓逢棠看中是意外,也是我失算,才會一夕之間成為所有人矚目且說閒話的 目標。也好啦!那就不負眾望地來演一場肥皂劇吧!反正我只玩半年就會走人了。
  清脆的高跟鞋聲由遠而近地響來,在蓋過我的鍵盤聲之後,我終於懶懶地由文件中抬 頭,看到一張亮麗嬌俏的少女面孔。可惜了一張好容貌,竟是皺著眉、垮著唇的。
  「聽說你是我大哥的新歡?叫什麼名字?」
  這個看來不出二十歲的新新人類,口氣單刀直入地向我開戰而來。若不是她挑明了是樓 公子的妹妹,我還當是哪一任情婦前來示威呢!現代的妹妹都這麼囂張嗎?我一手支著頸子,撥弄長髮賣弄風情,用慵懶性感的聲音回應著她:
  「喲。原來是樓小姐,這麼快就來拜見嫂子啦?免禮免禮!以後還要仰仗您的關照哩!」
  「你……你不要臉!少在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哥哥只是玩玩你,你當真以為自己是鳳凰 啦?我告訴你,我們樓家的未來少奶奶是湯氏企業的千金。你連她的一隻手指頭都比不上!」
  是不是每一任秘書都遭受過這小妮子的炮火呢?身為企業家的千金就是有這麼點囂張的 好處。不過,嘿嘿。不好意思得很,我拿的薪水中不包括承受他人的頤指氣使,所以我不吃 她那一套,逗逗她倒是可以,反正日子太無聊了嘛。
  「未來的小姑,瞧瞧,火氣這麼大。您該指責的人不是我,而是辦公室內那位欽點我的 老闆才對,我是身不由己的呀!」扮出一張無辜的臉,我看到樓氏千金臉皮一抖一抖,漲紅 到幾乎可達腦充血的標準,就不知那紅暈是氣急敗壞,還是一時找不出話罵人憋著氣等著中 內傷?真是壞心的我呀!怎麼可以玩弄小女生的脾氣呢?「哎呀!小姑。為什麼臉那麼紅? 你不必太慚愧,因為我不會怪你的魯莽無理的,要不要喝杯水呀?要不要——」
  我的貓哭耗子終止於小女生的暴吼。
  「你住口!你這個壞女人,我撕了你——」
  喝!撲來就是十指利爪,我很快地閃到一邊。真是野蠻呀!為什麼近日來老是有人要伸 張正義撲滅我這個壞女人呢?就算是壞女人活該被追打,也要幹出壞事才得接受報應吧?不 公平,我目前為止什麼都還沒做。
  三寸細根高跟鞋在逃亡時是很不實用的,我躲過了蠻女的攻擊,卻拐了一下往後倒去, 眼看就要撞到副總的辦公室大門了——要命,我的報應不會這麼快就來了吧?不公平,我根本還沒興風作浪呀!
  一隻有力的手臂在千鈞一髮時勾住我的後腰,我跌入一具雄健的胸膛中,聞到了淡淡的 古龍水香味。是他!樓公子。我努力壓搾出兩滴淚,轉身抱住他呼天搶地:
  「副總,救我!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一進來就打人!」
  樓逢棠將我格開,低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含著微怒與不耐煩,然後再以苛責的眼光瞪 向他使潑的妹妹:
  「逢欣!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進來。」
  「大哥,我——」
  「進來!」他平穩的聲音不必提高,便有無比的威嚴讓人屈服。
  我連忙勾住他手臂。嬌媚且堅持地看他:
  「副總,在您清算家務事之前,是否該讓令妹還我一個道歉?」
  「你別想!你算什麼東西!」高傲的樓小姐率先發出鄙夷之吼聲。
  樓逢棠顯然也認為我不該有這種要求,只冷淡道:
  「我會以另一種方式賠償你的損失。逢欣,進來。」說完,撥開我的手,率先回他的辦公室。而尾隨於後的樓小姐向我扮了個鬼臉也閃了進去。
  我沒有生氣,坐回我的辦公桌內,玩味著那兩名「高級」人類;看來他們是真的將我定位在次等人身上了。
  多奇怪的階級區分,男人們想逢場作戲時,少不了我們這類的花瓶,但心底卻又無比地鄙視,完全不給一絲應有的尊重。樓公子看來是認為我沒有與他平起平坐的資格了。
  性,實在是奇怪的東西,男人在發洩時全然不談愛不受、喜不喜歡,甚至願意去找他們 所輕視的女人,而不找正經女子;因為他們不想負任何責任,不願為性而毀上一生。男人因 性而去性,而正經女子往往用性來換愛,這是男人沾不起的代價,寧願找用性去換金銀的女 人。但同時,評價的高低立見,所以一旦非結婚不可,他們會去找用性換愛的正經女子;而 我們這種人活該被踢到十萬八千里外。
  而眼前這個男人,甚至連敷衍我也沒有。我還沒給他咬上口,他就這麼不屑了,那一旦 沾染過一層關係,哇!那可真是百分之百的應了「棄若敝屜」那句話了。
  我輕輕吹出一個口哨,開始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好好撈他一筆金銀財寶才拍拍屁股走人。 他要拜金的女人,那我就不負他所望地拜金個徹底吧!
  環視這間十坪大的秘書室,猜測他今晚會有的行動。既然他目前的床伴是我,相信他不 會客氣的,據說他不能三天以上沒有女人,那麼除非去出差那三天有美女陪,否則他熬不了 太久的。我對他的好奇又提升了一個層次,辦公室內鐵面無私地看我,那在床上呢?他如何 調適好兩面人的心態?還是……哈……他連上床也是一張老K臉?真的會是那樣嗎?哇哇 哇!那可真是稀奇了;如果他真的能面不改色,我會對他致敬,並且三叩首!
          ☆          ☆          ☆
  我開始有點明了樓逢棠會用花瓶當秘書的原因了。
  在公事處理上,也許腦袋空空的美女秘書無法做得高效率且十全十美,但在應酬上,他 回收了加倍的功效。
  很多難纏的客戶都是在酒家談成生意的,而重用一個美麗花蝴蝶當秘書,出入酒家有助他談生意。
  好精明的一個男人。能夠「知人善任」地去把下屬的能力功用發揮到極致,完全不蝕 本!要我說。以前的主管就沒那麼精明了,只懂得養小情人,卻不會善用價值;像我們這種 花瓶只在床上用太浪費了,要能多角化經營才會名利雙收呀!
  哦喔!好一個樓逢棠。
  今晚一下班,他立即要我回去打扮一下,有應酬。然後便帶我來這間華麗的酒家應付日本客戶了。
  幸好我日文尚可,坐在日本客人中間,對他們的毛手毛腳表現出欲拒還迎的媚態,始終 像足了被吃盡豆腐,卻什麼也沒損失;這得歸功於我在田聚芳那票人之中學到了不少功夫。 當然我豆腐也不算白被吃,在約一簽定後,我藉故坐回樓逢棠身邊。而後來加入的小姐迷去 了那票日本客的眼。我算是功成身退了,也就有足夠的時間來陪樓公子耗。
  全包廂內最光芒萬丈的男人當然是樓公子,也就有幾個小姐想擠過來。我一一瞪回去, 雙手棲在他肩上,嬌聲嬌氣道:
  「你好壞哦,副總,這樣利用我。」鼻息吹拂在他耳畔,想測試這男人的定力好到什麼 程度。
  他一手勾住我的腰,眼中有一抹邪氣,完全是風流倜儻公子哥的模樣,以另一手扳了下我的下巴,道:
  「你相當聰明。」
  「不聰明怎麼能當上你第五任秘書呢?」我明白他指的聰明是不會故作聖女在客戶面前 擺架子,反而順著他心意去扮演浪女,讓合約順利簽成功。
  「我不會虧待你的。看來我們會合作愉快。」他低首親了我的臉頰。
  一下班,他當真是放浪形骸,我幾乎要佩服起他來了。完全不復見上班時的冷絕無情。 開放他風流的一面;但我感覺得出這一面只是他放鬆自己的方式。在風流的表相下,他有一顆極為冷硬自閉的心,任誰也無法企及。
  我極舒適地以籐蔓之姿纏在他身上,一點也沒給其他女人介入的機會,百分之百佔有慾 的氣勢,這是想攀住金龜婿該有的舉止;而他看來也十分享受。在他以日文與日本客戶「哈 啦」時,我抓起他放在我腰間的手看著,他的左手腕上戴著一隻男用鑽表。不是勞力士,而 是經由名家設計出來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款式,價格絕不下於勞力士,反而有品味得多;他的 尾指上有一隻戒指,整體看來完全符合他的身份地位,一點也不願奢華囂張。也不失其權威 感;這男人很懂得品味,也很懂得彰顯自己的氣勢。
  也許是我一直在看他的鑽表,給了他什麼聯想,在談話的空檔,他附在我身邊:
  「我會送你一個,價格不低於三十萬。算是賠償你早上的精神損失。」
  「真的嗎?」我適時地讓雙眼亮出金錢光輝,用力在他臉上興奮地「啵」出血紅唇印。拜金女正在謝主隆恩!
  他渾然不覺我給了他「好看」,只是性感十足地欺近我:「我的小禮物只值一個親臉的吻嗎?」
  老實說,我的心頭真的震動了下,沒經過這種陣仗的我,在面對性感英俊男子的挑逗。不熱血奔騰還真說不過去。不過我會努力適應的。
  「不然,要怎麼感謝你才好呢?」我舔著唇,勾引他的吻。我不能主動吻他,否則生澀 感會令我露出馬腳。等他來吻我。我便可以由身經百戰的他身上學到技巧,而且他會渾然不覺。對我而言比較安全,
  但他顯然沒有興趣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親熱,只用一種承諾的眼光道:
  「今晚,你會知道我要的感謝方式。」
  即使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我的心依然不受控地狂跳起來,感謝酒店內昏暗的燈光,讓 我的熱臉能夠藏得安好。
  夜已深,而我與他之間,才剛要正式開始哩。
  在凌晨一點,我們送走了日本客戶,然後,我上了他的車。
  「我送你回去。」他說,
  「不,如果我們今晚要一起共度,還是找飯店吧!」我的公寓我的床,只能有我的氣息,其他人休想進駐。
  他似乎有些不解,但沒有堅持,一逕笑道:
  「那,到我的公寓吧!」
  「不麻煩的話。」也許樓公子有一間公寓專用來讓女人陪他過夜的。我相信,他一定有一個地方是他自己的私人世界,也全然不讓人進駐的。如果以後樓公子給的遣散費夠多,也許我也可以買間套房用來與男人過夜。挺不錯的,可不是。
  銀白色的法拉利平穩地駛向他在東區的公寓,我低頭就著昏暗的光線找尋皮包內的物品。
  「找什麼?」
  「保險套。」我掏出數種樣式。
  他的表情更見奇異。
  「你要我用嗎?你沒吃藥?」
  可見這男人是享樂至上且不願犧牲些許樂趣的人;聽說男人都不喜戴套子。
  「用套子比較安全。」我將套子一一丟回皮包內。
  「我以為你會期望懷孕。」
  我誇張地搖頭:
  「開什麼玩笑;你只會要我打掉,可不會因懷孕而娶我。我幹嘛想不開去懷孕?你知道 我很聰明的,我知道我是什麼身份。」開玩笑;遊戲要玩,生命也要顧,我沒事要這種男人 當丈夫做什麼?頂多陪他耗上半年就很偷笑了。最重要的是不能給他傳染到什麼病,誰知道 「身經百戰」的他有沒有什麼花字頭的病。
  樓逢棠定定看著我:
  「很少女人與你一般聰明。或可以說,也許你的野心更大,會嗎?」
  這男人始終認定女人都想抓住他,所以他的防護罩簡直無堅可摧;遇到了真正不想當他 妻子的我,也難怪他不信了,一味地防著我也許有更深沉的目的。
  推了他一把:
  「討厭,別這樣看人家嘛!我只是比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何況你樓公子一向大方。相 信不會虧待我,所以我不會為難你的,怎麼反倒您不信呢?」
  「是嗎?」他淡笑,「路遙知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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