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張若海和妹妹才走出醫院。
夜風中傳來霏霏的吳儂軟歌,上海的夜是這樣的絲毫不會理會任何事情的。
今夜瀏河線的那一面是不是有連天炮火?命也會不會有日本兵還會捲土而來?何必理會呢,只要今宵的杯裡還盛著美酒,這一刻的身邊還半著佳人。這樣的世道連下一分鐘會發生什麼事都沒有人能打保票,還管他明日?
上海的夜是這樣的不遺餘力地快活著,紅的燈綠的酒,一種世紀末似的狂歡。
兄妹倆剛走進家門,一輛黑色的長車直衝過來,在他們面前嘎然而止。
從車上下來一票人當在他們面前,表情是肆無忌憚的。
「是張若海先生吧?請上車。」領頭的面無表情的問。
「幹嘛?想綁票?」若冰瞪起眼睛。
張若海皺了下眉。
「請問有什麼事情?」
「小事情,請張先生屈尊去一趟巫公館!」
「又是巫慕雲!他又搞什麼名堂?」
「到了不就知了。」
那人打開車門,做了「請」的姿勢,但潛台詞卻擺明了車馬:「你向上車也得上,不想上也得上。」
張若海和若冰到巫公館時,來開門的是趙管家本人。
他提著燈籠,光線晦晦惶惶,抖抖顫顫,仍然映出他發黃的臉色。他一句話也沒說,逕直引兄妹倆人向裡走。家人們虎步龍蟠,氣勢洶洶地把兄妹兩夾在中間。
青磚路迂迴曲折,若冰的心也不禁跟著七上八下。哥哥溫暖有力的手和鎮定的目光讓她也慢慢鎮定下來。
一行人惚惚啦啦地還沒走進廂房,就聽見「嘩啦」的罐缽碎裂聲和一把沉肅的聲音:
「都出去!」
廂房的門被打開了,低頭魚貫走出幾個嚇得打顫的丫鬟。
兄妹倆在黑暗中互望了一眼,跨進房間,張若海微微一怔。
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巫慕雲一個人。巫長榮窗前的幔帳垂著,地板上是摔碎的藥罐,滿屋瀰漫著一種藥香。
灰氣沉沉的巫木几案,曖昧搖曳的燈光,灰色長衫、捉摸不定的少爺,只要一進入這幢深宅大院,就讓張若海有一種莫名的不真實的感覺。
巫慕雲看著走進來的張氏兄妹,眼光清冷的如一把劍。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張若海相信自己早已被千刀萬刮了。
張若海不理會他,逕直走過去,掀開幔帳。
巫長榮雙目緊閉,氣息微弱,臉色在燈光下顯出蠟黃色,真是要探到他鼻息,才敢確定還是活人。
「我爹早上本來精神還好,但服了你拿來的藥,就開始昏迷不醒!」巫慕雲兩眼通紅,但目光卻如兩道寒光逼視著張若海。
「我是醫生,我才知道什麼叫昏迷!」張若海走過去,察看巫長榮的舌苔,把手按在巫長榮的脈上。
「那你倒說說看什麼叫昏迷?」巫慕雲對著他吼出來。
「巫少爺,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你先鎮定一下,你父親的症狀很正常……」
「很正常?已經昏迷了一整天,你還說正常?你們這些江湖術士,只會信口雌黃,說得天花亂墜……」
張若海忍耐地說:「如果你現在不擋在我面前,你父親還有機會!」
「我父親唯一的機會就是我不該給你任何機會!」
候在屋外的巫家的家丁衝了進來,圍住兄妹兩個,面色已經十分不友善了。
若冰一見這種劍拔弓弩的架勢,她的倔脾氣也上來了。
她一步擋在哥哥和巫慕雲前面。
「姓巫的,我不准你胡說八道,侮辱我哥!我哥哥從來沒有誤診開錯過藥方!」
巫慕雲神色是譏誚的:「小姐,那麼你現在就該知道,天下沒有『永遠』的事。」
「那我就告訴你,我哥就永遠不會!」
若冰又氣又急,突然出人意料地使出最原始的招數,去推巫慕雲。家丁們去扯若冰,張若海護著妹妹。
場面立刻混亂了,幾乎差點沒有人聽到從床上傳來的呻吟聲。
「老爺醒過來了!老爺醒過來了!」
不知誰第一個發現了,整個房間的人全都靜下來,一眨不眨地瞪著床上。巫長榮早已睜開了眼,莫名其妙地瞪著一屋子亂糟糟的人。
「爹!」
巫慕雲撲到父親的床前。
巫長榮皺著眉,一臉不快地:
「我才睡了一小會兒,一直聽到有人在吵,你們在吵什麼?」
「爹,」巫慕雲緊拽著父親的手,「爹,您可算醒過來了。」
「我睡了很久嗎?」
「沒多久,爹。」
沒多久,只是一天而已。
「我餓極了。」
「我馬上讓廚房去做,爹。」
一個家丁仍然反扭著若冰的手:「少爺,那她……」
「還不快放開?」
家丁們潮水一般地退出去了。
「對……對不起,張先生……」
「對不起?你剛才沒有把我們生炸油煎就已經算很對得起了。」若冰氣呼呼地。
「雲兒,你有怠慢張醫生?」
「小誤會。」張若海替他解了圍,「巫老爺,你需要好好調養,不能太操勞焦慮。」
退出房來,巫慕雲歉疚地:「張先生,對不起……」他看看若冰的臉色,又嚥下去了,但仍然十分困惑,「四位老太醫開的方子都是最好的藥,為什麼我爹的病倒重了?」
「你爹的病是由內火攻心,加上食滯未消,參味塞滿中焦,所以我開了清導的藥。其實四位老先生和我的診斷一樣,但是在當時你爹看起來已經很虛的時候,開這樣的藥要冒點風險,我也很擔心巫老爺可能受不了這個藥量。四位老先生是出於穩妥起見,就開了補藥,不想適得其反。」
「那我爹為什麼又睡了那麼久?」
「他的脈搏急促弦弱,是因為氣燥失眠,所以我就開了些安神的藥。」
「是這樣,那為什麼不早說?」
「早說?」若冰搶白他,「我哥一進來,你就恨不得要把他生吞活剝了,還有的話說?」
巫慕雲望一眼張若海,更加面紅難堪。
「對不起。」
張若海無言。不知為什麼,就在巫慕雲剛剛和他怒目相對時,他反而原諒了他,原諒了他以往的傲慢和無禮。
就在巫慕雲握著父親的手,眼角泛出水影時,張若海瞬間覺得彷彿時光倒流,好像是尚年幼的自己握著尚在世的父親的手。
「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一個父親。」張若海提起藥箱,轉身往外走。
「張先生!」巫慕雲叫住他。
「你又怎麼了?」若冰沒好聲好氣地。
巫慕雲望一眼若冰,欲言又止:「沒事了。」
「你沒事老喊我哥幹嘛?」
張若海微微笑了笑:「巫少爺,你放心,我明天還會再來。你父親其實是心病,心脈不寧,內火攻心,煩亂急躁,需要好好修養,不可以太操勞。心病還虛心藥治,醫生可開不出心藥來。」
他寬容地拍拍巫慕雲的肩,轉身和妹妹走出去了。
他米色的西裝,挺拔的背影和這裡的古木深宅形成一種反差,袖口的白金鈕扣在月夜下折射出光。若冰小鳥依人似地跟著哥哥,裙袂在風中無比嬌俏。
他們像是灰色佈景上的兩個亮點。巫慕雲靜靜地佇立在原處,直至兩個亮點完全從佈景上消失。
「趙管家,張先生來了沒有?」
「少爺,從今天早晨開始,您已經問過三遍了。」
「那現在是第四遍。」
「沒有。但是張先生已派人按時送了藥來,老爺今天已經可以在花園散步了。」趙管家慢條斯理地看著坐立不安走來走去的巫慕雲,「少爺應該放下心才是了。」
「哦,我只是想,要是他們來了,應該向他們道謝。」巫慕雲咳嗽一聲,坐下來,「啊,剛才我們已經說到哪裡了?」
「南京的幾個大批發商把我們的大批絲綢、成衣都退回來了。」
「他們一向是我們的老主顧,突然間退出一定有原因。」
「我們的人看見他們和大和商行的人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有日本人在中間作梗?」
「日本人他們財大氣粗,相擠垮我們,作霸王生意。那些批發商人都是牆邊草,隨風倒。日本人那邊風大,當然就往日本人那邊倒了。」
巫慕雲若有所思地:「老爺一定是為這事氣的。怪不得張先生說,老爺是心病,是內火攻心。」
「還有幾件事,廣州來電,問絲綢成衣何時可以到埠;信孚洋行的麥克先生也來電話,想談那筆貸款的事……少爺!少爺!」
巫慕雲心不在焉的。
「趙管家,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有狂妄病、自大病嗎?」
巫慕雲笑笑擺擺手:「算了,算了。」
趙管家把一大摞卷宗放在他面前。
「馬上要競選新一界的公共租界華董了,老爺是志在必得,但先要剷除一些絆腳的石頭。」他捋著下巴上的山羊鬚,「老爺的意思是先要拉攏報界,這些弄筆桿子的可不能小覷。」
「怎樣?」
「先君子後小人。有幾家報紙不怎麼聽話,非和我們對著幹。老爺先送『銀單』,行不通的就只能送『子彈』了。只要掌握了這個城市的喉舌,每張報紙都向著咱們老爺,筆桿子都捧著咱們老爺,還有什麼辦不到的。」
巫慕雲冷淡的注視著他。
趙管家完全眉意識到巫慕雲越來越沉暗的面色,自顧自地說著:「中國老百姓最信奉這些白紙黑字的玩意兒,白紙黑字!哈!就憑咱們巫家的財力地位,把白的變成黑,黑的變成白,也不過是翻翻手掌的事兒。還有董事局的洋鬼子,這次可是要下大手筆。這有一張清單,少爺您過目……」
巫慕雲已經站起身了。
「少爺,你要去哪裡?我還沒說完呢!」
巫慕雲已經頭都不回地出去了。
「少爺,你要去哪裡?」車伕開著車,從窗子裡探出頭。
「去仁愛醫院。」
「仁愛醫院?」
是的,去仁愛醫院!這就是自己整個上午心神不定的原因了。他無法不為這對兄妹吸引!
多麼出色的一對兄妹!哥哥是穩重得,沉著的,俊逸的,妹妹是灑脫的,帥氣的,燦爛的!他們是自己從未接觸過的全新的一類,讓他情不自禁地想去接近他們。
到了張若海的辦公室門外,巫慕雲卻躊躇起來了。
天哪!怎麼開口呢?
對不起,原諒我以前的無禮,現在冰釋前嫌還來得及嗎?
多謝你們兄妹二人,可不可以來府上便飯?
巫慕雲苦笑。有生以來,從來都是直聲直氣地吩咐人,現在第一次開始斟酌起字句來。
想到若冰的粉面寒霜,他更是猶豫了。
這時,門突然打開了,他剛想轉身走開,已經來不及了。
但出來的卻不是張若海,是一個高瘦,戴著玳瑁眼鏡的年輕人。
「你找張院長?」
巫慕雲忙不迭地點頭。
「他不在,去閘北救濟院派送急救藥品去了。」
「那麼,張小姐在嗎?」
年輕人臉上立刻多了戒備,上下打量他。
「你到底是要找誰?」
巫慕雲走出醫院,不知何時,滿天飄起零星的雪花,像潔白的小精靈,調皮地貼在頭髮上。地面很快地結了薄薄的一層霜。車伕搓著手,跺著腳,呼著白氣。
巫慕雲說:「你先回去吧!」
「那少爺你呢?」
「我想自己走一走。」
「去哪裡?」
「閘北。」
「什麼,閘北?冰天雪地的,去那麼遠?」
巫慕雲微笑:「上海有多大?」
車伕瞠目結舌地瞪著他的背影。風吹起來,他長袍的下擺在雪花中翻飛。
「你來找張先生?」救濟院的嬤嬤一臉同情,「可是張先生和張小姐剛剛回醫院去了!年輕人,你有什麼急事?要不先進來暖意暖,看你凍的,鼻子都紅了!」
「不用麻煩了。」
「真是不巧,你要是早來一會兒,就看見他們了。他們本想等雪停了再走的,但醫院那邊有人急著找張先生,他們一刻也沒耽擱就回去了。」
巫慕雲仰頭望著天,半晌撣去肩上的雪花。
「年輕人,進來暖一暖吧。」
「我該走了。」巫慕雲在風中向嬤嬤揮揮手。
街上人跡稀疏,冷風掠過長長窄窄的深巷,天際間蒼茫灰蒙。他不由地緊了緊衣領。
一踏進巫宅大院,趙管家和下人們就迎上來,手忙腳亂地幫他彈去兩肩的雪花。
「天!我的爺呀,你這是去了哪裡?一整天到處找你,怎麼凍成這樣?」
巫慕雲麻木地往裡走。
「少爺,我叫人給你端碗熱湯暖暖?看你凍的!張先生正在廂房給老爺把脈呢!」
「張先生?哪個張先生?」
「瞧您怕是凍糊塗了,能給咱家老爺把脈的,當然是張若海先生了!」隨著巫長榮氣色的一天比一天好轉,張若海的名字在巫家已經是在世華佗一樣神聖了。
「喂!少爺,您急什麼?」
巫慕雲三步並作兩步地穿過長廊,向廂房跑去。剛到門口,廂房正好也同時打開,他結結實實地撞在一個人的胸膛上。
「什麼事這麼急,趕著去救火?」
巫慕雲接觸到了張若海含笑的雙眸,合身熨貼的西服,俊朗愉快的笑容。每一次見面都是一次震盪。
他的微笑讓巫慕雲心底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鼻骨有一點點酸澀,心中有點酸,有點甜,緩緩化解,一層層的融化。
「你,你們在這裡?」他突然口吃起來。
張若海雙目升起一抹笑意。
「我們可不就是在這裡。」
多愚蠢的話,巫慕雲自己也臉紅了。
臉紅?他簡直差異,自己,堂堂的巫家少爺居然還會為某一個人的話,為某一個人的笑而臉紅?
若冰提著藥箱,在張若海身後拉長著聲音說:
「可不就是在這裡!聽說你巫大少爺一早就在醫院門口晃來晃去,我們就從閘北馬上趕回醫院,誰知剛回醫院,又聽說你去了閘北。那我們還不敢快十萬火急地到這裡來?道是出了什麼事呢,誰知你老爹好好地在賞雪呢!」
「若冰!」張若海制止妹妹,問巫慕雲,「巫少爺到底有什麼事?」
「沒什麼。」巫慕雲低下頭,「其實,我找你們,只是想……想說一聲謝!」
「哇!說一聲謝?」若冰聲音一下子提高八度,「巫少爺,你不是說你頂著大風,冒著大雪,兜了大半個上海,讓整個巫家亂作一團的找你,只是為了道一聲謝?上帝!誰擔當得起?我可擔當不起!」
張若還沒有作聲,但深沉的眼睛凝視著他,也分明含著一絲困惑。
巫慕雲感覺嗓子想被堵住了,舌頭也打了結,準備了一天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是呀,任何一個腦筋正常,神智清醒的人都不會明白他。他們兄妹倆定是以為自己錦衣玉食,無所事事,無聊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了。
巫慕雲突然覺得無限的疲累,一天的奔波在這個時候和他算總賬來了。
「你放心,」張若海似乎理解他了,「令尊的身體已無大恙,有時間我會盡量多來。」
趙管家連連稱謝,引兄妹倆人向外走。
巫慕雲兩腳跨入房,這時才感到雙腳疲軟。
一條米色的羊毛圍巾搭在椅背上。他走過去,輕輕的拎起來。上面有一絲淡淡的男人的煙草氣息,還殘留著主人的餘溫,握在手裡,柔軟溫暖,感覺上像是和他的主人肌膚相親。
巫慕雲輕輕的把它貼在臉上。
突然背後有一種奇怪的直覺,他猛地轉身,臉色凍結在那裡。
張若海站在門口,緊緊地盯著他。
巫慕雲一向缺乏掩飾的經驗,手足無措。
張若海卻突然解頤一笑。
「你弄錯了,這一條是我的,若冰才不會戴這種老土圍巾呢。」他俯視的目光審視他,「這才是你今天兜了大半個上海的原因吧,巫少爺?」
巫慕雲一震。
他緊張無措的樣子,讓張若海心裡沒來由地慟動了,不禁柔聲說:
「若冰說話一向都是這樣直邦邦的,他性格是如此,你別放在心上。」
巫慕雲含混地點頭。
張若海拍拍他的肩,像個兄長般。
「有些事情,是要主動爭取的。喜歡一個人,第一件事是要讓那個人知道,否則你圈子兜得越大,離那個人就越遠!來,拿出點大男人的氣魄來,只會臉紅可是於事無補喲。有個消息不知對你是否有用,下一個月十八號是若冰生日。」
巫慕雲不解,「若冰的生日對我會有什麼用?」
張若海挑起一道眉毛:「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怎的?」
「你要說什麼,直來直去地說好了,我沒有你們的彎彎肚腸。」
「我是說……唉!找不到比你更笨的人了。」
「我知道,你一直有在提醒我,我有狂妄病、自大病,現在加上笨!」
張若海忍不住笑出來,巫慕雲也笑了。
張若海第一次看到他笑。眼睫半掩著深黝的瞳眸,柔和的嘴角淺淺地帶出幾分靦腆。張若海一時之間,不禁有些眩惑,有些怔忡。
空氣中流動著異樣的又溫暖的沉默。
張若海柔聲地說:「你應該多笑一笑。」他轉身走了。
久久地,巫慕雲仍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入夜,清涼如水。下人們早已安歇了,只有巫慕雲的窗上,還映著燈火,一燈如豆。
巫慕雲撫著手中的柔滑的軟綢,那是一件月白色的裙襖。小圓領,荷葉袖,長長的裙袂,玄青色的滾邊,那應該是所有女子都夢想擁有的一件華衣吧。
身上的袍子、貼身白褂子一件一件落地,軟綢襲身,帶給皮膚一絲涼意。長裙曳地,修長玉立。
終於看到鏡中的自己,短愣愣的頭髮,襯著月白色的長裙,巫慕雲覺得鏡中人是那樣的荒謬奇突,不倫不類。鬆垮垮,空蕩蕩的,像是掛在衣架上一樣。
想著繽紛朝氣的若冰,再想想清雅蘊藉的慕容,只有更加自卑萎靡,廢然地自語:「你的樣子會嚇走每一個人,他又怎會為你吸引?還是老老實實地做回巫少爺吧。」
褪下裙襖,束胸的白緞裹縛盈然婉約的輕賁。再重新穿上白褂子、長袍,鏡裡又是巫家堂堂的少爺了,連同自信,也一起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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