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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戴這個東西很熱。」風間翼抱住安瑋亞的腰,口中抱怨,手卻十分牢固緊摟著。 能光明正大抱著她不被痛罵,感覺滿好的。

  「你少囉嗦,叫你變裝你又不要,我們當然得這樣出來。」她的聲音在風中快速地 飄過,隱約可捕捉到促狹的意味。

  「即使是猴子也不願被弄成那樣。」想到她叫那個有趣的莊宇恩拿來的道具,他就 滿身雞皮疙瘩。

  一個妹妹頭的假髮——她說是什麼豬哥亮頭;假鬍子,往兩旁翹的那種;一件夏威 夷的花襯衫,俗氣得徹頭徹尾;加上一副遮住大半臉龐的太空墨鏡,所有的裝備分開就 很奇怪了,更別提組合在一起後的特殊效果了。全世界會把這些東西穿戴在身上的人, 不是審美觀出問題,就是已經住到精神病院了。他兩者都不是,怎麼可能把那些東西穿 戴在身上。

  最後他還是妥協了,風間翼無奈地看著身上色彩鮮艷而刺眼的衣服。

  「反正你最後只肯穿這件襯衫,其他都不要,那還有什麼好抗議的。」安瑋亞又加 了下油門,呼嘯往前衝去。莊宇恩替他們借來的這輛摩托車還真夠勁,跑起來馬力十足。

  「穿這件衣服已經夠不幸了。」而且可怕!他壓根兒就不敢照鏡子。

  「拜託,這叫分散注意力。我們從停車場上來時,大家只看到你的花襯衫,還有一 頂全罩式安全帽,根本不會有人想到你就是風間翼,風間翼就是你歌迷認不出來的啦!」 安瑋亞想到在他身上動手腳,就覺得開心。她笑著推上安全帽的前罩,讓臉龐迎著風露 出。

  「就算我過世的母親看到了,也不見得認得出我。」

  「忍耐!忍耐!」幸災樂禍的她只是放慢車速,回頭望了一下他那件連她都不敢穿 的花襯衫。噗嗤一笑,毫無同情之意。

  風間翼帶點怒氣地瞪了她一眼。其實他抱怨歸抱怨,基本上也不覺得有多委屈。坐 在摩托車後座,抱著她柔軟的腰身,聽著她開心的笑聲,雖則馬路上的空氣混濁令他不 舒服,但他並不後悔拐她出遊。表面一副鐵腕獨裁的她,其實心軟而隨性。

  「你睡著了嗎?」安瑋亞大刺刺地開了口,不習慣後頭沉默無聲。「高雄的名景澄 清湖到了那!」

  風間翼聞言,抬起頭望向眼前中國式的大門及後面綠意青蔥的樹林,「從這裡進去 嗎?」

  「從大門進去還要給門票,我們從後門繞進去就好。反正後面有幾處隱密的湖景, 風光並不入差呢!」她在澄清湖大門前的圓環繞了一圈,轉向另一條道路。「還有,我 怕你一脫下安全帽,還是會被人認出來。」畢竟接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及清俊的臉 龐——雖然已遭改裝——還是不容忽視的。

  「那就帶著安全帽走啊!」和她在美景中散步是個不錯的點子。

  「那就更慘了,你會被警察臨檢,以為你是可疑人士,準備逃亡還是搶劫什麼的。 最近的台灣治安已經夠亂了,你就不要再加重可憐警察的心理壓力了。」她一邊騎著車 轉彎,一邊頭頭是道地教訓著。

  風間翼推上安全護目,讓風透進一些涼意。他打量著周圍白色堤岸與堤岸旁的綠色 湖水,閃亮的刺目陽光在湖面上灑下金色的波影。「這就是澄清湖嗎?」

  「沒錯。不過就像台灣許多名勝一樣,有些人工化,對不對?」安瑋亞才說完,自 己就朗聲笑了起來。「這邊還好啦!不用錢,人工化較少,要付錢進去的那一區比較人 工化啦!」

  聽到她的笑聲散開在風中,一隻手還不在意地舉起來揮一揮,風間翼脫口而出: 「騎摩托車很簡單嗎?」

  「你不會騎?」不可思議的意味充滿問句之中。怎麼可能有人不會騎摩托車,在台 灣摩托車可是主流交通工具那!

  「不會,沒機會學。以前在美國都是開車或騎腳踏車,在日本電車很方便,所以也 沒想到去學。」他據實以告,不覺得有何怪異之處。

  唉!公共運輸工具不發達就是這樣。人家日本處處有電車可以搭,而台灣的捷運至 今還是問題重重。「可憐哦!」她替所有每天坐在摩托車上、穿梭車陣的騎士們歎了口 氣。

  「不會騎很可恥嗎?」果然各地的民情不同。他不會騎車竟換來她一句「可憐!」 「你幾歲會騎的?」

  「十四歲,國中二年級時我老爸教我的。」安瑋亞主動省略她撞過電線桿一事不提, 且忍不住就誇口起來,「我不但會騎,而且技術一流。單輪獨立是我的拿手絕活。」

  「真的嗎?」疑問句之後是他真心的讚美。「真厲害。」

  她「嘿嘿」兩聲,欺騙善良百姓有違她的本性。這傢伙還真老實得緊,虧他還在復 雜的圈子中打滾了那麼久。「騙你的啦!我要是會單輪獨立,早就去飛躍長城了,你怎 麼那麼好騙啊?」

  他真誠的聲音從她的耳畔傳來,「因為我相信你說的話。」

  赫,他什麼時候靠得她這麼近,而且一副無心機的說話口吻,更讓她想發火。

  五年前,他可以不聞不問地離去,五年後,又在初次見面時突兀地親吻她。然後, 在隔夜撇清與她的關係,並用話語撩撥她。她真是弄不懂他到底是良善一如他清亮的眼, 還是虛偽到足以欺騙所有世人。

  「去你的!離我遠點。」她惱火地以手肘撞開他,覺得自己像個被戲弄的傻瓜。

  風間翼悄悄地退後了些,只有手依然輕扶在她的腰間。他睜著乾澀的眼,看著她挺 直的背影。他說錯什麼了嗎?她為何突如其來地冒火?太在乎一個人,容易被對方的情 緒牽著走。「我們回去吧!」無言壓得人心頭沉重。

  她在樹蔭在煞住了車,兩人仍一動不動地坐在車上。

  安瑋亞摘下了安全帽,甩甩有些凌亂的發,更想理清她更混雜的情緒。她在乎的是 什麼?她何必為了一個已經只能稱做工作夥伴的朋友動這麼大的火?對他,即使再多壓 抑,還是超過了朋友的感覺,她如何能輕鬆地面對他可能只是無心的溫柔呢?「別理我, 我莫名其妙。」

  「是我太勉強你了,這並不是你份內的工作。」淡淡的自責是他的回話,垂下的嘴 角是內心的反應。「我以為我們至少可以是朋友。」風間翼沒有開口詢問她為何不開心, 因為沒有立場。

  見鬼的朋友!她瞪著他,不解他的話有幾分真實。直爽的個性向來讓她藏不住話。 「你對朋友都是這麼又碰又拍又靠近嗎?」

  原來她生氣的是他的舉動。面對她的指控,風間翼狀若不經意地聳聳肩頭,她越早 習慣他存在於她身旁越好。「我的女性朋友不多,因此我不知道我的舉動會引起你的誤 會,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你會這麼敏感。」

  「我……我沒有誤會!」風間翼的撇清讓她反而不自在起來,兩隻手不知道該擺在 哪兒。她早就知道又是自己胡思亂想。「我是好心提醒你,我怕你這種舉動引起別人誤 會!至於我……我才沒有誤會。」打死她也不會承認。

  微笑浮上風間翼的嘴角,他的眼中有抹狡黠。「那就好。」

  「我教你騎車吧!不過先聲明,我可是魔鬼教練。」她擺出一張凶臉。為了不讓自 己過度浸淫在尷尬情緒中,決定找點事做。

  「好。」風間翼長腿一跨,逕自起身站在機車旁。

  安瑋亞還來不及離開車子,就被他的長手摟住了腰,一把抱起離開地面。「你干什 麼啦!」片刻間,兩人的身子幾乎全然貼近。

  風間翼讓她的身子緩緩地坐到後面,對她眨了眨眼後,坐上了前座,「別又誤會了 哦!」

  可惡!她狠狠地瞪著他的後背,對於被消遣有點生氣,乾脆跳下車,手叉腰站在一 旁,等著看他出笑話。同時掏出面紙拭汗,高雄的太陽怎麼這麼毒啊!

  他穩穩地坐在前座,抬眼看向凶巴巴的她,「上來吧!」他指指後座。

  「開玩笑,我站在一旁聲控指揮就可以了。」她退一步,抱緊了胸前的安全帽,一 副和他撇清關係的模樣。

  「你不上來,我覺得沒安全感。」他頻頻回頭看她。

  坐上去的話,換我沒安全感了!安瑋亞在心底輕哼了聲。但還是戴上了安全帽,拼 命告訴自己遠來是客,何況他是公司的重要人物。只要不胡思亂想,什麼事都沒有。萬 惡淫為首!不許起邪念,她告誡自己。

  可是總覺得他無辜的眼神過於無辜了!

  「你真的不坐上來嗎?」風間翼依舊對她注目有加。

  「小心!小心!我的生命安全就靠你了。」不得已,她勉強地跨上後座,雙手緊捉 著車後尾桿。

  她的舉動讓風間翼挑起了眉,微旋過身和她臉對臉、鼻對鼻,感覺到她因驚訝而略 微放大的瞳孔及稍稍加快的呼吸。他靠攏了些,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自己懷中。幾秒後才 伸出手拉起她放在車後尾桿的手環住他的腰。「我還沒系安全帶。」

  死風間翼!臭風間翼!她在心底罵了兩聲,把冒到喉嚨的心臟又壓回原處,沒好氣 地抓著他腰間的衣服,卻很想用力地踢他兩、三腳以洩氣。他剛才如果不是故意的,日 本就沒參加二次世界大戰,就沒大舉侵略中國、殺害中國百姓。死日本鬼子!

  「我剛剛看你一轉動手把,車子就跑了。它現在怎麼不動了?」他疑惑地又回過頭, 在她的面前來個超大特寫。

  「回過頭,專心點。」安瑋亞又被他嚇了一跳後,忍不住使勁次捏了下他的腰。

  「哎呀!你怎麼捏我。」他慘叫一聲。她捏人從來不是輕輕的,而是如有深仇大恨 地在肌肉上旋轉一圈。痛啊!

  活該!此時她的臉上才有了一點點笑,開始了連珠炮似的說明:「你的右手現在按 的地方叫油門,煞車是左右手把後的黑色壓桿。現在先把鑰匙往右轉,看到儀表上的油 格上升,就可以慢慢轉動油門了。記住,是慢慢地轉動。」

  風間翼按照她的指示執行,像個極欲冒險、嘗新的小男生般扳動了鑰匙,看著油格 上升,問:「像這樣嗎?」然後開始轉動油門。

  「慢一……點……啊!」車子衝出時,安瑋亞開始尖叫出聲,「救……命!」

  「你白癡嗎?」安瑋亞對著風間翼吼道。

  不想老是在他面前擺出兇惡面孔,卻還是無法克制地朝他吼叫。她在室內走來走去, 不時回頭看著靠在床上,剛被醫生打完針、臉孔還有些發熱微紅的風間翼。

  「他已經很可憐了。」廣田正喜雖然聽不懂安瑋亞說的中文,可是她生氣的臉龐、 責罵的語氣,卻讓人不難猜到她說話的內容。

  自動忽略廣田正喜的話,她在室內繞了一圈後,又嘀嘀咕咕起來。「不舒服早上還 跑去吹風、曬太陽,你是嫌身體太好了,是不是?」他略帶疲倦的神色及有些冒汗的額, 讓她著急、心有不忍,但卻因過度擔心他而管不住自己嘮叨的嘴。

  「我沒事的,只是小感冒。」他調皮地對她眨了眨眼,知道她罵人是種異於常人表 達關心的方式。

  「昨天頭痛也不早說,一早跑去澄清湖,下午還去醫院探望別人,你怎麼不乾脆在 那裡掛急診住下來好了!」她還是止不住話。雖然知道自己這麼囉嗦很討厭,而且會使 人覺得她有惡意。可是在老爸二十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她還是改不掉這種壞毛病,而 且醫生剛才來過留下的消毒味也讓她很不舒服。「笨蛋!大笨蛋!」

  風間翼大笑出聲,看著廣田正喜的口越張越大,雖然他這個朋友聽不懂小亞的中文, 不過小亞放大的音量及指責的干勢,加上張牙舞爪的臉色,就已經清楚地表達了她的情 緒。真有她的!

  也只有她敢在他面前這麼吆喝來吆喝去的,不把他當成高不可攀的風間翼,只將他 視作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但她是關心他的!

  他收起了漸歇的笑聲——當然他不會承認是因為安瑋亞手握拳,威脅地朝他走來的 原因——風間翼低下頭卻還是止不住嘴邊的傻笑。「我是病人。」她關心自己,這種感 覺真好。

  「病人?」安瑋亞懷疑地打量套T恤躺在床上,略有病容卻帶著笑意的他。「你是 病豬!」她指指他的腦袋,覺得無法再忍受他白癡的笑容,轉過身大步離開。

  「砰!」一聲用力地甩上門。

  「哇!這女人真兇。」廣田正喜奇怪地看著仍躺在床上,嘴角掛著笑意顯得有些鈍 鈍的風間翼。三十幾度還不至於燒壞他的腦子吧!

  「你不覺得好久沒有女人敢在我面前表現出真實的一面嗎?」風間翼咳了兩聲,斂 起了笑看向安瑋亞離去的那扇門。

  「她的確很率真。你們認識很久了嗎?」廣田正喜倒了杯水給他,望著風間翼臉上 揚起的笑容。翼提到她的表情似乎總是愉快的。他忖道。

  風間翼想著分開的五年,想著在記憶中她可愛的笑,百味雜陳的情感不免反應在臉 上。他低聲開了口,「五年了。」

  「五年!」廣田正喜吃了一驚,沒想到是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你們五年來一直有 聯絡嗎?」

  「沒有,這次到台灣來才又見到她。真的很意外!」

  不過,是個值得高興的意外。否則,翼不會又開始泛起滿臉的溫柔與笑意。廣田正 喜腦筋一轉,遲疑地問道,「她……會不會就是那個你到台灣要找的人吧!」

  「對,就是她。」用中國話來形容,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風間翼的嘴角略微 上揚,終至咧嘴而笑。

  從風間翼的表情看出端倪,廣田正喜不客氣地打了下他的肩膀。「好小子,你對 他……」

  「砰」一聲,門又被撞開。

  安瑋亞的腳又踹上了門板。她的左右手各拿了一杯鮮黃的柳澄汁,臉還是非常臭地 走到風間翼身邊。「喝掉!」

  他舉起水杯在她眼前晃動。「我已經喝過水。」初了茶以外,他不喜歡大量流質灌 入喉嚨,那樣讓他感覺快要被口中的水噎死。

  「柳澄汁有豐富的維他命。」她冷不防抽起了他的水杯,把一杯柳澄汁塞到他手中。 「喝。」

  「我去取消今晚的行程。」廣田正喜向風間翼眨了個有深意的眼神,快步走開了。

  這個安瑋亞表面挺凶的,不過還頗關心風間翼。他記得冰箱裡的柳澄汁昨晚就被他 喝光了。看來,這還是她親自去買的。廣田想起他們從醫院探視病童回回來是,她發現 風間翼發燒時所擺出的世界末日大臭臉。雖然醫生出現時,她跑得比誰都快,但醫生一 消失,她就又快速地冒了出來,對著風間翼從頭到腳看了兩遍然後再繼續罵人:這也許 是她異於常人表達關心的方式吧!廣田正喜在關上門前,仍以有趣的目光打量著顯然被 罵得很高興的風間翼。

  風間翼拿起杯子啜了一口,望著坐在床沿餘怒未消的她,「真的生氣了?」

  她不發一語地盯著米色長毛地毯,咬住了唇。很痛,但很真實。不由自主的生氣是 為了他不照顧身子。可是幹嘛生氣呢?身體是他的,她真的不想付出太多關心。突然起 身,很漠然地交代,「你好好休息,記得把柳澄汁喝完。」

  「留下來,好嗎?」他拉住欲起身的她,直覺不想讓她扳著一張落寞的臉離開。不 想讓她走,希望她陪著自己。

  「生病了就該守本分——去休息!」她頤指氣使起來。

  風間翼搭著她的手,暖暖地握著,想讓她坐回到原處。

  他不放手讓安瑋亞噘起了嘴,想更用力地扯回自己「淪陷敵區」的手。沒想到的是 他與她一樣堅持,她出力多少,他就施力多少。抬眼看向他有些血絲的眸子,但卻頗清 醒且似乎欲言又止,安瑋亞很快地又偏過頭,還是老話不變,「病人應該休息,不要拉 我的手。」

  「不要每次都躲我,好嗎?」風間翼抿了下乾燥的唇。執意不肯放手,生病讓他有 些衝動。

  安瑋亞還是裝蒜地看向天花板,「誰躲了?蚊子嗎?」

  他有些生氣地盯住她的臉,手使勁把她拖向自己,讓她越來越靠近他。

  「放開!我警告你最後一次!」她杏眼圓睜,開始和他拔河。以手掌交握處為界遠 離床鋪與他是最終的勝利。

  可是,安瑋亞越來越火大地望著自己被迫前進的身軀。一個生病的人,不應該這麼 有力氣,起碼不能有力氣到可以用他長瘦的手臂捆縛住她。

  「不放。」他用力一扯,讓她整個身體撲到床上,跌在他的胸前。風間翼手臂一伸, 硬是使她半臥在他身上。

  「放開!無聊男子!」一男一女擁在床上很曖昧,有人進來成何體統!即使貼在風 間翼身上的感覺不壞,她忖道。

  安瑋亞,你在想什麼?她斥責起自己腦中的想法。

  不管如何,這種姿勢下很難保證任何方不起雜念,只是雜念出在她身上,還是風間 翼,她就不敢保證了。不管啦!早點脫離就對了。她被困住的手,既然無法動彈,安瑋 亞索性舉起腳想踢他,卻被他反身過來的長腿搶先壓制住,形成完全受困的局面。

  「小亞,你生過我的氣嗎?」風間翼止住她的掙扎,藥效逐漸發作使他無力,但還 是竭盡全力地把她反壓在身下。

  「你放開我,色狼!」她心慌意亂中還記得的就是罵人。

  「你再一直變態、色狼地喊一通,可能真的會引起我的歪念。」少有的邪氣笑容出 現在風間翼的臉上,他刻意地將身子重心放在她的身上。怎麼過了五年,她還是不長肉 啊!

  瞪他足足一分鐘,她才將滿臉不高興地偏過頭,「我不喜歡被戲弄。」

  「我從無意戲弄你。」他放開縛住她的手,輕撥著她的發,固執地要一個答案。 「你生過我的氣嗎?」

  「氣你什麼?」她不悅地抿嘴,對居於劣勢還是不習慣,打算以反問代替答案。只 是他逼近的氣息卻不容許她裝傻下去,舉起重獲自己的手推打著他,「土匪,我說就是 啦!離我遠一點,不要把你的病毒傳染給我!」

  風間翼稍稍離開她,目光仍注視她左右轉動的眼珠,不覺得這種姿勢有什麼不好, 起碼很靠近她。

  「其實你何必管這麼多呢?」她終於鎮定下來,「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而且你說 過我們……只是朋友。」

  「我……」被自己的預謀扯住了腳,風間翼先是愣住了,然後才慢慢地說出話。 「如果不弄清楚,我會不安。告訴我好嗎?五年前,我匆匆離去後,你沒有給過我一通 電話、一封信件,我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我寄給你的那些信,你連一封都沒有回。」 風間翼的手有些激動地張握成拳。

  安瑋亞喊出了聲,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話語。「你如果不是腦袋燒壞了,就是得 了妄想症,要不然就是宇宙中最大的騙子!」

  他皺起了眉注視著她緊張的臉部表情,坐直身子,放開了她。「我想我們之間有誤 會,而且是大誤會!」

  她跳起了身,踩在地毯上。只是走了兩步,為了弄清楚真相的她,斷然地席地而坐, 抬眼望向表情同樣凝重的他。「我打過電話給你,只是都被一個口氣不佳的女人掛斷。 沒有寫信給你,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至於你說什麼寄給我的信,我一封都沒收 到過。」

  風間翼也坐到地毯上,盤腿於她的對面。兩人的眼睛都睜得極大,覺得不可思議。 沒有人說謊,可是結局卻相互矛盾。

  「你……你說打過電話給我?」風間翼猶豫地開口。

  「是的,千真萬確。」她仰起下巴篤定地回答,沒有一絲猶豫。「可是總被掛電 話。」

  「掛電話的是我兩年前才過世的祖母。」他洩氣地垂下肩,腦中卻轉出答案的結果。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她的身子往前湊近了些。「答案是什麼!」不會是那種老套的連續劇情節吧!

  「我祖母是老式的女人,認為行為檢點的女子,絕對不會打電話到男人家裡。」他 的兩道眉全擠在一起,很無奈地說著。

  「老天!難怪我一說我是你台灣的朋友,她就回我『卡』的一聲——掛斷電話。」 安瑋亞張大了眼,努力消化這個新結局。「我還以為是你故意不接的。」

  「我如果真想故意不接,當初何必給你我的電話。」他聞言生起悶氣來。沒想到在 她心中的自己是個負心漢。

  「這個我也想過啦!」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我想可能是你當時昏了頭,回到日 本又後悔了。」

  「安瑋亞!」他抗議地搖晃著她的肩,「為什麼在乎的人總是我,而你總是漫不經 心地讓人搞不懂。」

  「你說話要憑良心,」她不客氣地推開他那搖得她發暈的手臂,反手打了一下他的 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在乎了,還是哪只耳朵聽到我說了。」

  「你沒有回信給我。」風間翼雖然覺得現在的對話幼稚得很,但他還是忍不住和她 吵了起來,伸手捉住了她還想打人的手。「你不要胡亂打人。」

  「你可以含血噴人,為什麼我就不能胡亂打人?」和他對峙瞪了起來,她說的話卻 沒有停下來,「我怎麼知道你那堆信是不是寫錯地址,還是被郵筒吃掉了!」

  她的話讓風間翼靜了下來,他把臉埋在手掌中,含糊地傳來不清楚的說話聲,「我 早該知道的,我早該知道的。」

  「知道檢討就好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不過逞口舌之快的她還是一副以上對 下的寬恕口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他把臉從手掌中抬起,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知道為什麼信沒到你手中嗎?」

  「你沒寫住址?」亂猜一通。

  「我住址寫的是你們學校的語言中心,因為我只知道這個地址。」風間翼瞧著她認 真了些的表情,忽然覺得一切都好荒謬。「而我的信是請我祖母幫我寄的。」

  「老天爺啊!」她兩腿一攤,直接倒在地毯上。這種情節竟然會發生在二十世紀末 的現代。愛孫心切的祖母,阻斷了一對年輕情侶的戀曲。而且更難想像的是這件事居然 發生在她身上。她突地又跳起身,扯住風間翼的衣擺追問:「你祖母會說英文?而且看 得懂英文?」

  「她退休前是英文教師。」風間翼回望著她開始變形的臉,擔心地摸摸她的額頭, 「小亞,你沒事吧!」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嗎?

  「我……沒……哈哈哈哈哈哈!」她開始抱著肚子大笑,笑到淚水流出眼角,在地 上滾了兩圈。

  看著她笑不可抑的樣子,風間翼反而蹙起了眉心,拉起她到自己身旁,她怎麼了?

  「我哇哈哈……」安瑋亞靠著他的肩,想對滿臉不解的他解釋一下,卻又忍不住笑 開了,一個側身又不小心地笑開在他的懷裡。「我還以為我們的戀情有什麼大災難?若 是你拋棄我的負心情節也還轟轟烈烈一點……沒想到……竟然就因為你奶奶認為女人不 該主動?這種劇情放到午間檔的苦情劇都嫌老套,結果卻發生在我身上……好好笑…… 好好笑……」

  他摟住她,看她笑呵呵的,一點悲情之意皆無,風間翼只能苦笑搖搖頭。

  安瑋亞笑到無力而躺在他身上,話匣子卻沒止住,「我小時候還盡想像我的戀愛不 驚天動地,起碼也要泣鬼神。沒想到就是最SPP的愛情倫理大悲劇,而且還是最古老的 那種。天啊!哈哈……」說到最後,她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SPP?什麼意思?」他不解地低頭問著還在笑的她。

  「就是很俗氣的意思。」

  「那想不想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他意有所指地盯住她的臉。

  「什麼?」笑得太開心以至於沒有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是說……」風間翼把唇貼向安瑋亞驚愕的頰邊,緩緩地滑落至她微張的唇瓣, 吻住了她。「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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