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事情怎麼樣了?」吳明蓉抓起一把蝦味先放到嘴巴裡,兩頰的小酒窩
若隱若現地。
「沒有啊,我拉著沙大哥到樓下吃飯,曉寧則拉著那個外國人到會議室去。我當時
實在很怕他們兩個打起架來。」許佩藍餘悸未消地拍著自己的胸口,嘴角的微笑卻是怎
麼也藏不住。
那天吃飯時,沙家駒氣到連最討厭的青椒都吞下肚了。
「戀愛中的女人笑得可真甜蜜啊!」巫靖雅拒絕了吳明蓉手中的蝦味先,一徑捧著
她的大水杯喝著水。
星期三的晚上,三個無事的女人聚在客廳,喝茶兼說話,說的全是許佩藍一波三折
的感情現狀。
「那沙家駒有沒有對外澄清你們其實不是未婚夫妻這件事?」吳明蓉又拆了一包零
食,表示她對這樁戀愛八卦的熱中程度。
許佩藍搖搖頭。
「恭喜你了。」巫靖雅拍拍許佩藍的頭。
「有什麼好恭喜的,他只是不想傷我的心而已。」一張小臉馬上皺了起來,看起來
無限的煩惱……
「從上次開會到現在,我們只有工作時才見得到面。而且他總是避免和我單獨相處,
我們兩個現在根本是處在膠著狀態下。」
「女人就是這樣!他愛你時,你煩惱他愛你幾分;他不理你時,你又痛苦萬分。」
愛情小說作家下了結論。
「只要他愛我,我幹麼煩惱他愛我幾分?」許佩藍菱型的小嘴不解地微張著。
巫靖雅與吳明蓉對看了一眼……佩藍的戀愛想法很單細胞,但是這種不鑽牛角尖的
心態肯定會讓人疼到心坎裡。
「我正式宣佈……你這種女人會讓男人當成寶!」巫靖雅舉雙手投降。雖然她專職
寫愛情小說,但她卻一直很難想像全然依賴另一個人而活會是什麼狀況。
「你真的不考慮到我們婚友聯誼社來認識一下其它男人嗎?不要老是便宜了沙家駒
一個人嘛!」用毛巾包著一頭濕髮的吳明蓉直接跳到許佩藍身旁。
「沙家駒看來的確不是家庭號的男人。」巫靖雅拿起桌上的雜誌啪地翻到有沙家駒
的那一頁……
狂亂的半長髮,沒扣太多鈕扣的襯衫,沙家駒有著藝術家的率性及一種獨特的男人
性感。
「他看起來很壯喔!嘿嘿嘿。」吳明蓉盯著沙家駒的肌肉,笑得很曖昧。
「他是很壯啊!」許佩藍很老實地回答,完全不明白另外兩個人為什麼要笑成一團。
「他可以用一隻手把家伊提起來耶!」
「原來你還沒開竅啊。」巫靖雅看著許佩藍純潔的眼眸,突然冒出一句話:
「你覺得米達夫怎麼樣?」
她前夫是標準的大男人,而佩藍是小鳥依人型的女子,應該挺適合的。所以她才撮
合他們的。
「他很好啊,像個大哥哥一樣。」許佩藍笑著回答。
「就這樣?」巫靖雅疑惑著。
「還要怎樣?」除了沙家駒,她沒和其它男人太接近過,她怎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喂,請容我插句話,你和你前夫離婚多久了?」吳明蓉揮揮手引起大家的注意。
「一年多,不過一直沒見面。直到不久前他到台灣來,我們才又見面。」然後她就
知道米達夫會是她一輩子的夢魘。
許佩藍看著若有所思的巫靖雅,心底的真心話立即脫口而出:
「米大哥比較在乎你。那天中午他來接我,你穿了件很貼身的毛衣出門要約會,你
記不記得?」
「記得。」因為那天晚上死米達夫把她的嘴唇吻成瘀紫。
「本來他的臉色一直很難看,是後來我們討論到你的偏食問題,他才又恢復過來。」
許佩藍換個姿態,摟著抱枕,不明瞭地看著巫靖雅……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把他介紹給我,他明明比較在乎你,而且我也想不通你們為
什麼要離婚。」
「我們不適合。我不喜歡被人束縛住,而他喜歡綁住我。我以為他見到你以後,就
會知道你這種類型的女孩子才是最適合他的。」
「嗯,米達夫的確是事業有成的好女婿模範,年收入百萬美金的連鎖書店老闆,看
起來又很顧家。相信我,這種人很熱門的。」吳明蓉說著說著就把臉轉向開始咬住下唇
的許佩藍。
「我不是杞人憂天,也不是故意惹你煩惱,可是……你那個沙家駒是夠性格,賺的
錢應該也不少,可是他看起來太愛自由、太不羈了,再加上他的職業容易讓人產生不當
聯想,他如果想讓老一輩的人接受,可能要費點力氣。」
吳明蓉此話一出,連巫靖雅都很認真地幫許佩藍想起解決之道了。
佩藍的爸媽來過一次;她的父親是超級嚴肅的公務員主管,母親也是不太有笑容的
老師,真搞不清楚兩張撲克臉怎麼能養出佩藍這種甜蜜小天使!
「我根本不敢想這些。我一直以為我會找一個父母親都認同的男孩子當男朋友,我
怎麼知道我會喜歡上沙家駒!而且他還不一定要我。」許佩藍歎了口長氣,煩惱地咬著
手指頭。
「放心啦!只要那個Mr.菲爾繼續熱烈的追求你,沙家駒總有一天會棄械投降的。」
巫靖雅很有經驗地說。
「投降了又能怎麼樣呢?」許佩藍睜著大眼看向落地窗外的霓虹點點,對自己的愛
情並沒有太多的把握。
「我們之間最大的癥結是他不認同『婚姻』這種制度,而我不可能就這樣無名無份
的和他在一起,我的愛情是要有結果的。如果對他來說,為了我而放棄部分自由是不值
得的事,那麼我一直守在他身邊幾百年都沒有用的。」
「那你還一直待在他身邊幹麼?有點鷹勾鼻的男人是很自我中心的。」吳明蓉說道。
「這是我最笨、最傻的地方,我放不開他。」說什麼再見都是騙人的話,她連作夢
都會夢到他,怎麼忘記他!
鈴鈴鈴……。
許佩藍站起身,跑到茶几邊接起電話。如果一直忙、一直忙,她比較不會去想他。
「喂,你好。請問找哪一位?」她禮貌性地問候著。
「藍姐姐……。」谷家伊的哭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家伊?!你怎麼了?不要哭啊!告訴姐姐發生什麼事了!」許佩藍緊張的直皺眉
頭。
「……我的頭很痛很痛……肚子也很痛……」家伊的聲音已經哭得沙沙啞啞。
「家裡有沒有其它人在?!」許佩藍拿著電話,慌亂地走來走去。
「有……可是……他們……」
谷家伊的聲音吞吞吐吐,顯然又開始流眼淚了,而電話這方的許佩藍則急忙地追問:
「我們怎麼了?你趕快告訴藍姐姐,否則我會很擔心你!」
「爹和媽媽在樓下……可是他們吵架吵得很大聲……我不敢跟他們說。」谷家伊帶
著濃重的鼻音回答她。
「李媽媽呢?」
「媽媽叫姥姥去買東西……藍姐姐……我的頭好痛,我是不是快要死翹翹了──」
小男孩的聲音非常的恐懼。
「你不會的!我馬上就去陪你!」許佩藍著急的連眼眶都紅了起來。「你把電話拿
給沙大哥,我要跟他說話!」
「我不敢。藍姐姐你趕快來,好不好?」小傢伙堅持不放下電話。
「好!你掛下電話,我現在就去你家!」許佩藍哄他。
「我不要……我要等你來才掛電話。」很固執。
許佩藍招招手要吳明蓉過來。
「那你現在先和藍姐姐的朋友說話,我現在就出門坐車!」
人命關天啊!
※
※
※
真不知道沙家駒幹麼申請行動電話,他從來都不開機的!
許佩藍跨下出租車,用力地按住他們家的門鈴。
一分鐘過後,沒有人來開門。
她再度按下門鈴,持續的鈴聲足夠讓周公從睡夢中跑出來抗議。
「這家人全死光了!」沙家駒的怒火從對講機中傳來。
啪地一聲,對講機又被切斷。
許佩藍氣得跺了下腳!繼續不屈不撓的按下電鈴。
「你聽不懂人話嗎?」罵人的聲音立刻傳出,對講機又立即被掛斷。
她愣了兩秒,手才又放到門鈴上,身後就傳來了李管家的訝異聲。
「佩藍,你怎麼來了?」
「李媽媽,快開門,家伊生病了!」
「怎麼會這樣?!」李管家手忙腳亂地在錢包裡找鑰匙。
她拿過李管家的購物袋,心神不寧地看著大門欄杆內的白色主宅。
外頭的大門一開,許佩藍就往主宅裡沖,只是才一推開門,一陣咆哮聲就往她的耳
膜裡沖。
「你這是什麼母親!三天兩頭不在家,生而不教,不如不生!」沙家駒憤怒地摔破
一隻玻璃杯。
「我不跟酒鬼說話。」沈瑩冰冷的臉依舊沒有太多表情變化。
「連一隻母狗都比你保護孩子!你如果沒血沒淚沒感情分給自己的孩子,你幹麼生
下家伊!」沙家駒凶狠地朝沈瑩跨近一步……
「我和家蒨這兩個血淋淋的例子,還不夠你自我檢討嗎?」
「你不要太逾矩,你們都是我養大的。」看著沙家駒幾近扭曲的五官,沈瑩心頭竟
有些發寒。「你這是對母親的態度嗎?你們都是我養大的。」
「我們是李媽養大的!還有,我寧願你不曾把我生下來!」
啪地一聲,又是一隻花瓶落地。
「沙大哥……」許佩藍站在門口打了個冷顫,難怪家伊不敢下樓來。
「你來做什麼?」沒有收起滿眼的怒氣,他伸出手阻止她進入客廳……
「地上都是玻璃,別踩進來。」
「家伊生病了,我要上樓看他。」她低著頭,踮著腳尖還是踏進了客廳。
「你怎麼知道他生病?!他生病怎麼不到樓下來告訴我?!」沙家駒大跨步地朝她
走去,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腳底踩到的是什麼東西。
「你小心一點!」許佩藍不自覺地喊著,再抬頭時他整個人已站到她面前。
「啊!」她驚呼了一聲,整個人被他側抱起身走向樓梯。她難堪地不敢朝沈瑩的方
向看上一眼。「我自己會走路。」
「少廢話,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家伊怎麼了?」
沙家駒的步伐沒有因為抱著她而遲緩半分,而他腳下踩碎玻璃的聲音,則讓許佩藍
心驚膽跳地直往下看他的腳有沒有受傷。
「家伊打電話給我,說他的頭很痛、肚子也不舒服。」許佩藍仰頭看見他鐵青的臉
色時,決定接下來的話要小聲地說:
「他聽到你們在樓下吵架,不敢跟你們說,所以就打電話給我。而你的行動電話又
沒開機,所以我只好直接跑來。」
「行動電話是什麼鬼東西!我幹麼要打開行動電話!我幹麼要讓人隨便就找到我!」
不知道該罵誰,所以就把所有的錯全推到行動電話上頭。
「家伊怎麼了?」沈瑩在他們身後問道。
「你不用假心假意的關心他,反正他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母愛!」沙家駒沒有回
頭,抱著懷中的人兒走上樓梯。「貓哭耗子假慈悲。你不用因為佩藍在這裡就虛偽了起
來。她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
許佩藍的手連忙摀住他的嘴,怕他再繼續說出傷人的話。
「一個浪跡天涯的人指責我不懂得盡到母親的責任,你就盡到做兒子與兄長的責任
了嗎?!」沈瑩有幾分惱羞成怒。
沙家駒僵住了身子,整個人霍地回過了身。
「你有膽子再說一次,我就把你在世人面前那張高貴的面具全部扯破!面子這種不
值得幾分的東西,是你最在意的,不是嗎?你跟了三個男人,每一次都是因為事業碰到
障礙,而我們三個人的爸爸都恰好對你有幫助,你才願意以身相許,不是嗎?我會變成
這種兒子就是因為有你這種冷血無情的母親,不是嗎?」
一連迭的「不是嗎」讓許佩藍咬住自己的手背,以免自己痛哭失聲。緊靠在他身上
的她怎麼會不知道他此時的痛呢!
沙家駒的怒氣全繃緊在肌肉上,而那些心裡的悲哀則讓他的眼神充滿了痛苦。這些
掙扎,他的母親怎麼會看不到?!
沉默之中,許佩藍回頭看向沈瑩,卻無法在她臉上找到任何傷心的表情。
她知道有些人對情感的感受力特別的低,但沈瑩是一個母親啊!
許佩藍收回了視線,心疼地碰了碰沙家駒的臉。「我們先上去看家伊,好嗎?」
沙家駒沒作聲,沉重地閉了閉眼後,繼續抱著她往二樓走去。
「這裡沒玻璃,我可以自己走了。」她體貼地說。
「別說話,讓我抱著你。」他手臂則將她擁摟得更緊更緊,並將整張臉全埋到了她
的頸間。
為什麼他有這樣的媽媽?!
許佩藍靜靜地摟住他的背,嬌小的身子像似捍衛著他。輕輕把臉頰靠在他頭髮上,
感覺他紊亂的心跳貼在她胸口上。這一刻的他不再距離她那麼遙遠,而她為他沈淪的心,
怕是今生今世再也得不到救贖了……。
在家伊的門前,他放下了她。
凝視著微泛水光的眼,沙家駒無言地以指尖劃過她的眉間。沒有開口,就這樣緊握
著她的手,他推開了房門……
家伊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家伊!」許佩藍驚呼出聲,衝到孩子的床邊,察看他臉上不自然的紅暈。
手還沒碰到家伊的臉,就已經感受到了孩子額上的熱度。她轉頭催促著沙家駒:
「快打電話叫醫生!」
在沙家駒急促地對著聽筒吆喝時,家伊整個身子被許佩藍擁進了懷裡。
聽到她溫柔的呼喚,谷家伊睜開了眼睛。許佩藍才鬆了口氣,眼淚就淌了下來──
可憐的孩子!
沙家駒走到她身邊,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藍姐姐……我很難過……」孩子睜著乾澀的嘴唇,眼巴巴地看著她。
「家伊最乖了,醫生待會就來了。」許佩藍示意沙家駒將桌上的水拿給她,讓孩子
小口地嚥了些水。「肚子哪裡痛?」
家伊的手指著腹部中央。
胃?!沙家駒伸出手按了下家伊的胃部。「是這裡痛嗎?」
「對。」孩子的大眼睛裡掉下了淚水,伸出手要沙家駒抱。
沙家駒攬過了家伊,被孩子身上的熱度嚇到。他慌亂地抬起眼,許佩藍則在他的頰
邊印了一個吻。「醫生很快就到了,別擔心,家伊會沒事的。」
她緩緩地站起了身。天知道她有多為家伊著急!「我去擰一條冷毛巾。」
「藍姐姐,不要走。」谷家伊的手拉住她的裙襬,小小的臉上寫滿了恐懼。他不要
任何人離開他的視線。
許佩藍彎下身子,平視著家伊的眼睛……
「我去浴室拿冰毛巾,順便幫你拿一套衣服,你爹會在這裡陪你。不要害怕啊,家
伊是我最勇敢的小天使。」
谷家伊的手緊捉著她不放。「我……不勇敢……我很害怕……我怕爹和媽媽吵架之
後就跑出去……就沒有人要我了。」
「家伊,我絕對不會放你一個人。」沙家駒的雙手將家伊及她的手全包裹在他的掌
握之中。「答應老爹,下回生病時一定要馬上說,否則我們下回去加州時,就不帶你去
迪士尼了。」
「我想和大家一起去迪士尼……媽媽會去嗎?」
「她會去的。」我用押的也會把她押去!沙家駒在心底詛咒著。
趁著兩兄弟說話的時候,許佩藍拿了套衣服,擰了幾條毛巾,而後用她一貫的溫柔
替家伊拭去汗水並換下了濕衣。
沙家駒握住家伊的手,目光卻就此凝注在她臉上。
為什麼會被許佩藍吸引?她純淨的氣質?她單純的心性?她溫暖的性格?
他終於明白自己在沒見到她的那一個月裡,為什麼總是會心緒不寧而且極端暴躁了。
不想去思念她,腦袋裡想的卻全是她!這些病症的名稱只有一個字……
愛。
「家駒,黃醫生來了。」李媽推開了門,領著黃醫生進來。
「黃醫生好。」谷家伊有氣無力地叫著。身體狀況不是太好的他,和社區的家庭醫
生還算挺熟悉的。
「哎呀!前陣子才看到你在公園裡活蹦亂跳的,今天怎麼生病了呢?一定是你和公
園的小鳥搶著說話,對不對?」黃醫生邊和孩子開玩笑,邊拿出聽診器放到家伊的胸
口……
「好,現在深呼吸;很好,再深呼吸一次。」
沙家駒抬起頭,轉動僵硬的脖子,不料卻在門口看見沈瑩的到來。
「你來做什麼?」他的口氣帶著忿恨。
「家伊是我的孩子。」沈瑩的臉色未變,目光卻集中在許佩藍擔心的表情上。這個
家庭教師什麼時候和她的兒子們走得那麼近?
「你現在終於想到了,真是謝天謝地。」沙家駒的話句句帶刺。
「你別忙著說話,家伊在找你呢。」許佩藍拉他到自己身旁,不希望他們母子又起
衝突。
沙家駒站在她身邊,攬住她的肩,同時握住了家伊的手。「你超勇敢喔!」
「我不怕打針。」家伊對黃醫生說道,小臉上第一次出現笑容。
「我知道,你是我看過最勇敢的小病人。」黃醫生也笑著回答。
黃醫生在問診完所有病情、做完了所有檢查後,抬頭看向許佩藍……這位年輕的小
姐看起來很著急。
「他現在燒到三十九度,待會吃完退燒藥後,先用酒精幫他散熱。如果再不退燒,
就要轉送大醫院。至於他的胃痛,應該是由於沒吃飯,待會記得先熬點粥讓他喝,喝完
再吃藥。小孩子不懂得照顧自己,大人就要多費心一點。」
「我會多注意的,謝謝您。」許佩藍對醫生鞠了個躬。
「別那麼客氣了。」黃醫生微笑地搖搖半花白的發,從診療箱中取出藥丸和注射用
的針劑……
「你是家伊、家駒的姊姊嗎?不會吧?你看起來比家駒小多了。」
「我是家伊的家庭老師。」許佩藍怯怯地說,有些不好意思。她的關心是不是太逾
矩了?
「家伊小子,你很幸運喔,連家庭老師都這麼關心你。」黃醫生才拿起衛生針筒,
許佩藍就立刻把臉別開。
沙家駒一笑,把她的頭攬到他臂膀裡。「怕打針啊?」
許佩藍點頭之後,又很快地搖頭。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道:「不能給孩子做錯誤
的示範。」
「家駒,你一年在家沒幾個月,居然還可以把弟弟的老師追到手,真是可敬可佩。」
黃醫生看著兩人的親密模樣,低下頭朝家伊擠眉弄眼……
「你剛才怎麼沒說她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呢?」
「我不知道啊。」谷家伊咬了一下唇,因為黃醫生正把針扎進他的手臂。
許佩藍才抬頭看家伊一眼,立刻又縮回沙家駒的懷裡。
針扎進肉裡,好痛!
「你怎麼會不知道?」黃醫生一邊揉著家伊的手臂一邊問道。
「爹沒親過藍姐姐,他親別的女生啊。爹說藍姐姐是他的乾妹妹。」谷家伊充分發
揮童言無忌的特權。
「是嗎?」黃醫生對沙家駒搖搖頭。對於新人類的邏輯觀,他實在是不敢苟同。滿
坑滿谷的乾妹妹,難怪男女關係複雜。
許佩藍垂下眼,伸手推開沙家駒。自己什麼都不是,又怎能在所有人面前公然偎在
沙家駒身旁呢?家伊還小,但是李媽媽會怎麼想?沈瑩會怎麼想?
她瑟縮了下身子,突然覺得門口的那兩道視線令她羞愧。
許佩藍一咬牙,和沙家駒的手臂展開一場拉鋸戰;然而她愈使力,他就愈將她往懷
裡摟。任憑她扯得臉紅氣喘,他卻依然文風不動。
「你就不能多替我想想嗎?」她低聲地說,氣喘吁吁的。
沙家駒輕咳了幾聲,表情突然有些尷尬,在支吾了半天後他開口說:
「黃醫生,我沒說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早說嘛!」黃醫生拍了下他的肩頭。「什麼時候結婚啊?」
「是啊!是啊!你們什麼時候結婚?」谷家伊躺在枕頭上,笑得完全不像個病人。
他最喜歡藍姐姐了!
「再說吧,她還年輕。」沙家駒捏捏她的臉頰,對她臉上的不敢置信感到又好笑又
心疼。
「好了,我該走了。」黃醫生替家伊拉好了被子,轉身離開。
李媽媽送黃醫生下樓後,沈瑩卻走進了房間,氣氛頓時有些不自在。
「你好一點了嗎?」沈瑩站到家伊的床邊問道。
「頭比較不痛了。」谷家伊開心地拉住她的手。「媽媽,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沈瑩抿了抿嘴,不甚自然地彎身摟了摟孩子。雖然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家伊卻笑得
好開心。「你好好休息,我要李媽幫你煮點粥。」
「我去煮好了。」許佩藍自告奮勇地說道,熱情的心卻在沈瑩冷淡的一瞟後又急速
地冷速。「對不起,我多嘴了。」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如果全家人的個性都像她的話,那麼這個家跟冰窟沒有兩
樣。」沙家駒依然冷嘲熱諷。
許佩藍看著這一對母子,只能彎下身替家伊攏了攏被子,當作她不明白這兩人之間
發生了什麼事。
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了,更何況她只是個沒有發言權的外人。
「你們出去吧,我留在這陪家伊。」沈瑩在家伊床邊坐了下來。
「哼,你這種冰正好替他的高燒降溫。」沙家駒沒有離去,他對於母親此時的表現
採取充分不信任的態度。
許佩藍連忙拉住沙家駒的手,阻止他尖酸的回話。
恨一個人時,心中必然充滿了恨,她不想見到他滿臉的怨懣。何況,此時的沈瑩剛
要流露出一點親情,不該得到這樣譏諷的響應。
沙家駒看著許佩藍,原本還打算繼續刻薄下去的嘴巴,卻因她眼中的祈求而決定作
罷。
「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但是你同樣也不是一個好兒子,你從來就不曾體會
過我的想法。對你而言,我的付出或許很少,但是對我來說,這已經是極限了。」沈瑩
望著他摟住許佩藍的親密姿態,對著許佩藍說了最後一句話:
「一個女人願意為一個男人生下孩子,就代表了她的在乎。」
沙家駒瞪著他怨恨了二十多年的母親。當她十九歲和他父親生下他時,她真的愛著
他的父親……還有他嗎?
「出去吧。家伊該休息了。」
沈瑩不再抬頭看他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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