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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當指導老師終於願意放人時,晚餐時間已經差不多要結束,對這群正值發育期的大男孩而言,三餐可都是絕對不能錯過的重要時刻,所以當休息的指令下達後,一群人便爭先恐後地往餐廳跑。

  「衛學長!」凱叫住一馬當先往前衝的施衛,「可以請你等一下嗎?」

  「啊?」

  本來拚命跑著的一群人頓時停下腳步,好奇地望著凱,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施衛。

  「我有話想跟你談一談,可以嗎?」

  對於凱突然的要求,施衛猶豫著所以沒回答。

  「嘿,衛,你就陪凱學弟聊聊吧!」迪歐看好戲似的把施衛往前一推。

  「對呀,羅密歐跟茱麗葉總要培養、培養感情的嘛!」和衛同寢室的洛德也落井下石地笑道。

  這兩群原本勢不兩立的男孩們現在之所以能夠如此開著玩笑,全要歸功於這個學園祭所提供的機會。

  人只要相處一久,自然就會增進對彼此的瞭解,所以當雙方都發現對手並不是他們想像中那樣的愚蠢頑劣時,漸漸地,敵對意識就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淡薄;雖然說要成為朋友並不容易,但點頭之交的情誼卻逐漸產生。

  猜不透凱的用意,施衛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那我們先走囉!」墨橋開始迫不及待地想奔向餐廳。

  本來凱的朋友中有兩個人表示要留下,但在凱的「我想要和衛學長單獨談話」的逐客令下,一行人全都識趣地離開。

  臨走之前,迪歐打趣地警告著:

  「嘿,衛,你可不能對茱麗葉做什麼喔!」

  「沒錯。」墨橋頗感興趣地附和,「不能因為機會難得就對茱麗葉毛手毛腳,不然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洛德也不甘示弱地說上一句:

  「別忘了凱學弟可是全校最期待的茱麗葉,你可要溫柔地對待人家。」

  雖然凱的幾個朋友對這些學長的調侃有些微辭,但看凱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他們也就沒多說什麼。

  比起這幾位學長戲謔的話語,凱更在意的是站在他眼前的施衛,所以他壓根就沒把那些玩笑話放在心上。

  「知道啦!」

  知道大伙是開玩笑,所以衛敷衍地搖搖手,揮退了這群愛看熱鬧的人。

  「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談?」施衛轉回身子看著凱。

  他心中揣想著凱要談論的事情應該有些重要吧?卻在才剛轉身來時差點被撲上來的凱壓倒在地。

  「衛!」

  「天!你又想幹什麼了?」施衛緊張地想推開他,一邊慌張地逡循四周,確定沒有第三者存在時才鬆了一口氣。

  想知道施衛心情不佳的原因,卻也不想破壞這難能可貴的輕鬆愉快氣氛滿足地抱著他,一言不發。

  「喂!你不說話的話,我要先走了喔,晚餐時間快結束了。」

  「我喜歡你。」

  「我知道,同一句話你要說幾次才甘願?」

  施衛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答,他只是被凱無言地擁著,在這片太陽還沒完全下山,但卻因厚厚的雲層而顯得有些陰暗的天空下。

  感覺到凱的呼吸掠過自己的頸子,他怕癢地閃躲。

  「可以嗎?」凱低沉的喃語著。

  衛困惑地皺起眉頭。「你口齒不清地在說些什麼啊?」

  「今天可以嗎?」凱溫柔地問著。

  這句話的涵義在他倆之間是昭然若揭,所以施衛一聽懂這句話,全身的血液立刻往腦袋衝去。

  「你……」

  「已經好幾天沒做了,今天可以吧?」凱以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上個星期,施衛因為連續幾場足球社內的年級分抗賽而亟需體力,所以數度拒絕凱的求歡;說好幾天算是客氣話,其實凱已經足足忍耐了有十天之久。

  雖然施衛的借口施為了球隊比賽而需要充沛的體力,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凱就是很肯定,這兩天他之所以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是因為在生氣,至於生氣的原因,他便不得而知。

  「衛?」凱乞求著肯定的答覆。

  對這方面的需求原本就不強的施衛,一直不瞭解凱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滿足身體上的愉悅,他並不否認,從凱拚命討好他的撫觸中,他也得到相當多的快感,可是他就是無法理解凱頻頻渴求自己的原因。

  凝神靜靜看著施衛,凱發現他的回答相當遲疑。

  其實自己並非是個對肉慾有如此強大渴望的人,可是在他和衛不安定的關係裡,這幾乎是唯一一個可以讓他切切實實地和衛相連在一起、並且感覺到衛的方法。

  他的作法果然很愚蠢吧!

  嘲諷著自己逼迫衛訂定契約,凱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做出這種愚不可及的蠢事!

  不管是以往那惡意的脅迫,或是現在這窮途末路下的掙扎,他都只是在強求衛做著不甘願的事。

  在衛的面前,他偽裝著自信滿滿的態度,因為如果不如此,他根本事毫無信心讓衛的心有一天能向著他。

  在他的懷裡,就算是錯覺也好,當衛的態度看似有軟化的跡象時,他總是滿心歡喜,祈禱著衛會牽掛著他。

  可是……這樣真的就能得到他的心嗎?

  凱得不到任何答案。

  施衛躊躇不決的表情引起凱的不安,他不假思索地捧住衛的臉龐,輕輕地將嘴唇觸碰他的。

  三月雖然是春風開始吹拂的日子,可是冬季的寒意猶在,仍然是料峭凜冽。

  在一片都是冰冰涼涼的觸感裡,只有凱吻著自己的唇瓣是溫熱的。

  陶醉在這溫熱及柔軟的同時,施衛不知怎地又想起了馬術觀摩那天如同蝴蝶般圍繞在凱身邊的女孩子們。

  想不透思緒是怎麼跳接上那件事的,更想不通為什麼只要一憶及那個畫面,他就會一肚子火?施衛驀地向後退了一大步,用力地推開輕吻著自己的凱。

  「衛?」

  「你想做就做,隨便你,我們的確有過那樣的交換條件。」

  他語氣的冷淡讓凱揪著一顆心。

  「衛,你為什麼生氣?」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凱要求和施衛同床共枕時,施衛會一再強調這是因為他不得已才點頭答應的;可是今天凱猜不透其中的導火線是什麼,但是衛的確因此而沒情沒緒地舊調重彈。

  「誰在生氣?」施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怎麼樣?你到底要不要抱我?反正是契約,你不要我履行的話就算了。」

  這份出乎意料之外的冷淡傷了凱的心,他完全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讓衛的態度在一夕之間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本來有可能讓衛順利地喜歡上他的呀!

  距離學園祭只剩下二十天不到的時間,包括佈景、服裝在內的各項準備工作都已如火如荼地展開。

  不消說,最為大伙重視的就是戲劇的正式排演。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明眼人都可以感覺到施衛刻意表現的疏遠。

  他異於以往的冷戰態度讓所有人都大感意外,而更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是,凱居然小心翼翼地對待著這樣的施衛,完全讓人想像不出就在前一個學期,兩人那水火不容的敵視。

  凱和施衛的朋友們在私下向對方打探著消息,可是沒有一個人曉得昨天是否發生了什麼爭執,才導致眼前的這個局面。

  不過,因為話題中的兩人並沒有明顯的爭吵痕跡,所以旁邊的同學也都盡量置身事外。

  就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笑得滿面春風的風紀主任威廉·邱吉爾來到排演現場進行視察。

  耳聞學校裡常惹事端的兩大集團和解,且帶頭的兩名學生還意外的交好,讓想出這個計策的他喜上眉梢。

  「威那斯同學。」他絲毫沒察覺到氣氛有異,還得意洋洋地問著坐在台下休息的凱,「學園祭的準備工作還算順利嗎?」

  「托老師的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為學園祭而努力的同學們相處得都還算融洽吧?」

  「是的。參與活動的每位學長都很和善,相信這齣戲劇一定能成功的演出。」

  凱毫不猶豫的回答讓威廉·邱吉爾頓時眉開眼笑,也讓四周的學生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能夠和睦相處就好。」威廉·邱吉爾呵呵笑著,很高興終於能成功地化解校園糾紛不斷的局面。

  站在市長或校方的立場來看,這一定是眾望所歸的結局吧!

  原來就化開心結的學生們在聽到這一句話後,更是相信大家完全和平共處的那一天不遠了。

  雖說原屬校內兩大集團的成員現在已經能和平共處,但並不保證每一個人都是如此;施衛就是一個實例,雖然他一直沒有明白地表示,但幾個和他較親近的朋友都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不悅。

  這一天的排演就在氣氛有些僵滯的情況下告終,因為施衛一副讓人難以接近的模樣,所以忖度著他是否在生氣的凱便識相地閃到一旁去,他有預感,如果自己再多說些什麼的話,只怕情況會變得更糟。

  回到宿舍的施衛半躺在床上,手上攤了本《西線無戰事》,可是雙眼卻視而不見地,久久沒翻過一頁。

  「衛!」

  同室的洛德端了杯熱騰騰的咖啡往他的臉上貼去,讓他嚇得差點跳起來。

  「洛德學長!」

  「真是的,你在發什麼呆呀?」歎了口氣,洛德用另一隻手敲了敲他的頭。

  「我只是在看書……」

  「少唬我,同一個頁數過了半個鐘頭還沒看到下一頁,任水看了都會認定你不知神遊到哪裡去了。」

  「沒有這種事……」施衛無措地辯解著。

  「沒有才怪!」彎身瞥了眼施衛手中的小說,洛德哼了一聲便把手中的咖啡遞給他,道:「看,這一段不就是半個小時前我看到的嗎?」

  被當面揭穿,施衛霎時臉紅得說不出話來。

  「你啊!」洛德瞄了眼他的赧顏,忍不住歎息,「這幾天真不曉得是誰招惹了你,老是一臉橫眉豎眼又悶悶不樂的樣子,到底是誰這麼膽大包天,敢把你惹火到這個地步?」

  「我沒有生氣呀……」

  為什麼每個人都認定他心情不佳?凱是,洛德也是,為什麼每個人都一口咬定他在生氣?

  「只有你才認為自己沒在生氣,我們旁邊的人可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喔!」

  「什麼意思?」

  看施衛似乎真的不明他在說什麼,所以洛德拉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嗯……舉個例子來說——」洛德摸摸頭後道:「就像今天,凱大小姐可說是放下身段盡力地在討好你。」

  「你說的是什麼跟什麼?」

  「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嗎?在排戲的時候,你就是一副火大的樣子,好像只要跟你說話就會沾到火星似的。」

  「我嗎?」施衛相當訝異地問著。

  「對呀,當了你兩年室友,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有那種表情呢!話說回來,你究竟在氣啥?總有個理由吧?」

  洛德的逼問讓施衛啞口無言,事實上他根本就有察覺到隱藏在自己心底的憤怒,可是被人這樣詢問時,他卻感到一頭霧水。

  他真的在生氣嗎?

  他只知道自己的確有些悒悒不樂,他剛才之所以會心不在焉,就是想理清自己的思緒,可是半個鐘頭下來,他卻是愈想愈糊塗。

  「我不知道。」施衛斷然地回答。

  「啊?」

  「我不覺得自己在鬧脾氣。」施衛辯稱。

  「可是你看起來就是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嘛!」

  「真的嗎?」

  「現在是沒有,可是前兩天真的是滿嚇人的;不過,現在你的心情既然回復,就拜託你別再無緣無故的不高興,像今天,你們根本就沒辦法好好的排演,再這麼下去,只怕你們的戲劇演出要開天窗了。」

  施衛總算把心思轉移到心情控制上,所以不但凱能察覺到他的改變,今天的排練狀況也是出乎意外的順利。

  昨天經洛德點化後,施衛發現自己反覆無常的情緒確實為四周的朋友帶來不少困擾,在經過昨夜一番的深思熟慮後,他決定要努力振作起來。

  至於自己的心情在這幾天為何會陰晴不定……他想破頭也得不出任何結論。所以在左思右想之後,他終於歸納出一個他自認最有可能的結論;那就是因為自己正處於青少年時期,在心性上不夠穩定、容易浮動,以至於會有這種情緒化行為的出現。

  「衛。」

  趁著施衛一個人獨自站在觀眾席最後方、觀摩其他人員的排演時,凱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形下,悄然地走到他的身邊。

  「什麼事?」雙眼專注地看著舞台上的動靜,施衛連看也不看凱一眼。

  仔細觀察著他,凱欣然發現他身上濃厚的火藥味已不復存在。

  「今天可以到我的房間來嗎?」

  凱試探性的問著,卻沒料到被衛毫不留情地拒絕。

  「不行。」

  「為什麼?」

  難不成衛還在生氣?

  凱不安地暗忖著,可是卻看不出他的神情裡有任何不悅之色。

  「前天我不是才去過嗎?」

  「我不會做什麼的,只是希望你能陪著我而已。」

  「還是不行。」施衛斬釘截鐵地拒絕。

  如果他是在意歡愛過後體力的過度消耗,凱自認已經給了他保證。

  「為什麼?」

  「再怎麼說我總不能老是無緣無故的外宿,就算我的室友認為我有到處跑的習慣,可是最近我沒回房間的次數太多,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搞不好會被室友懷疑也說不定。」

  「如果我們是室友就好了。」凱忽地冒出一句話。

  「別說無聊的夢話。」凱的幻想讓施衛猛地驟起眉頭。

  「對呀!」像是沒聽到施衛的話,凱逕自幻想著,「如果我們是室友的話……不就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了嗎?」

  「喂!」

  「這樣實在是太棒了!只要是室友的話,就算每天窩在一起也不會讓人起疑,衛也不需要再擔心別人的眼光。」

  「你一個人在那邊胡言亂語些什麼?」施衛重重地歎了口氣。

  「就這樣做吧!衛。」

  看著凱一頭熱的模樣,施衛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他真的對自己如此癡迷?

  凱喜歡他的這件事,他知道歸知道,可是看到凱每一次激動昂揚的神情都還是讓他迷惑不已,心頭總有那麼一丁點的在意。

  對於一臉樂不可支的凱,施衛的心裡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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