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又綺突然想起一句俚語。
謊言正如雪球,一旦開始,就會愈滾愈大。
以前她曾私底下比較過冷奇與張家章兩人。他們是表兄弟,有一半相同的血緣關係,兩人均有一道英挺的劍眉;而且有點嘲諷不屑——不,那是冷奇。因為自始至終,他都認定她就是一個在別人父母房間中亂搞的女孩,從不給她辯解的餘地。
現在他們兩個,就像壓軸好戲中的主角上場般引人注目,冷奇摟著她施施然地穿過人群;走到哪兒,哪兒就響起竊竊私語。
衛又綺總算明白那些公眾人物為什麼一再強調個人隱私的重要性。真的,被人「好奇」絕不是一種愉快的經驗。
「喔,你們要走了嗎?」張家章帶著妻子搖搖擺擺迎了上來,雙眼仍直盯著衛又綺瞧,後者則被那種意淫般的眼光逼得不寒而慄。
冷奇不動聲色地看著表弟,又看看莉容那種焦急又無奈的眼神。很明顯的,莉容似乎也知道她的丈夫對眼前女子有高度興趣,而且這種情況顯然不只一次,光看莉容帶著幾分認命的表情就知道。
冷奇突然為莉容感到難過,哪個妻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公開地對別的女人產生興趣?
「家章,我們該把孩子們送上二樓午睡了。」莉容低聲說著,見其它人看著她,便不安地加以解釋。「我們的女兒每天都有小睡的習慣。」
冷奇注意到,莉容特別強調「我們的女兒」這五個字,眼睛像防賊似的願著衛又綺,像在昭告著她的「所有權」。
「噢,莉容,拜託你別再囉嗦了行嗎?」張家章不耐煩地回答妻子。
冷奇趁氣氛尚未僵掉之前,簡短地道聲「再見」就走了。
衛又綺並不想理睬這其中的暗潮洶湧,只是任冷奇挽著她走。如果她肯承認,他倒真的是一副很好的枴杖。
「我可以自己開車。」現在半倚在他懷中,這句抗議反而顯得有氣無力。
冷奇並不多說,只是眼神定定地看著她,直到衛又綺投降似地將自己的皮包遞出去。
他找出鑰匙打開車門,比了個上車的邀請手勢。
她默默地接受了「邀請」,滑入了駕駛座旁邊的位置,不一會兒張家章走了過來,她急忙別開頭。
不知道這兩個男人講了些什麼,張家章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令她渾身發毛。
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他也是以這樣的笑聲,佔領了她的身子……
她冷得像掉入冰害一般,不停用手磨掌著雙臂,貝齒用力地咬著下唇。
「再見,老兄。」張家章的嗓音大得刺耳。「下次見,又綺。」
永遠不見!她緊緊抓著車門把手,幾乎想一逃了之。
冷奇將車駛出梅姑家的花園,一路上車速開得極快,正符合衛又綺想逃避一切的心理。
她看見自己那棟可愛的小屋子時,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
她家停車位的設計是她小小樂園的唯一缺點,進入庭院後,車子必須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擺尾大旋轉,才能倒車入庫。這個動作是高難度技巧,每次她都得花上一段時間。
可是換到他手上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冷奇顯然一眼就看準停車位置,在衛又綺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前,整輛紅色小型轎車已以非常快速度倒退、回轉車身,車子安穩而漂亮地停在白漆線條劃好的空間上。
冷奇必定是注意她不可思議的眼神,因為他忽然微側過頭。「我十歲就會開車了,下去吧!」
有一句話說「回眸一笑百媚生」,沒想到這句話不僅適用女人,連在男人身上也能被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呆呆地想著。
「下車吧!」冷奇已經繞至她這邊的車門,扳開車把。
「你,你,我——」糟了,又開始結巴了。並不是她不懂得禮貌,而是目前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只想獨處。
顯然上蒼並不準備如她的願。
「走吧,又綺。」冷奇道。「我們必須好好談談。」
談什麼?衛又綺心驚肉跳,完全摸不著頭緒。
這個男人曾不分青紅皂白地將她認定為那種沒有家教的女孩,一遍遍地警告她不能靠近他的表弟,破壞他的婚姻。如今他又想和她談些什麼?
冷奇堅決地將她「請」下車——她唇邊撇起一抹苦味的澀笑,胡亂地將自己想成被送上斷頭台的瑪麗皇后,那麼……劊子手又是誰?
她下意識地往冷奇偷偷地看了一眼。
不幸的是,冷奇正好迎上她的眼光。衛又綺為他的凝視屏息。
怎麼可能?再過個五百年她都不會相信,冷奇居然用可以算是「含情脈脈」的眼神在瞅著她。
而她,居然也不爭氣地心跳不已。
冷奇神乎其技一下子就從鑰匙串中找出大門的鑰匙,衛又綺看著他打開門,另一隻手臂輕環著她的肩,帶著她進去。
「坐下來休息一下吧!」他將她小心翼翼的安置到餐桌旁的椅子「你肚子餓不餓?我的手藝雖然不是很好,但做個起司三明治還不成問題。我看你在梅姑那兒並沒吃幾口東西。」
的確是。他居然發現了這一點!他在注意地嗎?
「我不要。」她乾澀地回絕。
「飲料?」那雙濃度一百的黑眼令她心醉神迷,她竟乖乖點了頭,然後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和想法,她說了句。「我、我,我要喝酒。」
兩道濃眉一挑。「酒?」
衛又綺用力點著頭。「我、我……右手邊的櫃子中有一瓶梅子酒。」
冷奇的黑眼漾出淡淡的詫異,令她覺得更不自在,還緊張地用舌尖舐了一下唇瓣。
噢,她幾乎能猜出他腦中的想法:一個自稱被酒誤了終身的女人,家裡還買了酒?那麼她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度?
她有些惱怒,又說:「那……那個是陶家爺爺親……親手釀送我……我的。」她總不好拒絕一位老人家親手做的禮物,這也是人家長輩的一片誠心好意。
冷奇沒說什麼,依她的指示找出梅子酒,倒了滿滿一杯。
她一接過酒便馬上緊張地啜了一大口,待甜甜涼涼的液體入喉,她便一直垂首盯著那種淡綠而透明的液體。
「又綺……」冷奇拖了一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她感覺更為逼近,無處能逃。「我想問你那一晚的事……」
「我說的話都是真的。」衛又綺激動地大叫,那杯酒隨著她的手勢灑潑了一地。「真是的。」
「我相信是真的。」
這種安靜平穩的回答令她的心為之一震。「你……你相信?」
「我相信你。」冷奇再度重複。
「那……那你那時候為……為什麼——」她不能理解。冷奇那時候不相信她,現在又為何回心轉意?
衛又綺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手捧著一杯溫醇爽口的液體,似乎便能讓她鎮定下來。
「對不起,小寶貝。」
她小口小口啜著酒,沒去注意他對她溫柔親暱的稱號。
「我…‥我是說真的,你那個時候生氣,而且很厭惡……很……很輕視我——」
「我的確生氣,但是,絕對不是因為你。」他有一大籮筐的話明明想講,卻又不知從何啟齒。「我錯了,我真的以為你是心甘情願和他……我以為你愛上家章了。」
「我沒有。」衛又綺拚命搖著頭。「我——我只是有些喜歡他,我從沒想到——沒想到——」
晶瑩剔透的淚珠垂直地滴入杯中的酒液,濺出一波波的水紋。冷奇伸出手想要碰觸她,卻又深怕衛又綺會因為當年的事對男人產生反感。不料,手臂才一輕輕攬住她,衛又綺便泥人似的癱了,涕淚縱橫。
「我從來沒想到,我從來沒想到——」她痛哭失聲。那些傷痛的回憶又浮現在她的心頭,一幕一幕,是那麼清晰……
「又綺……」他輕喃著她的名字,如魔咒一般,愛憐而又心痛。「哭吧,不要把痛苦埋藏在心裡。發洩出來吧,不要一個人默默承受。」
衛又綺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襟,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裡,細弱的纖肩因啜泣而抖動。她整個人等於蜷縮在他有力的懷中,像個被母親擁抱的寶寶……
寶寶…‥一個小寶寶……一個小小的寶寶……
她知道自己的淚水弄濕了他的衣服,她也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停止哭泣,並且離開冷奇的懷抱;但他並不允許,他緊緊擁住懷中的可人兒,似乎希望她將所有的痛苦和悲傷全部都哭出來。
在心靈的最深處,又綺聽見了細弱而飄搖的抗議,提醒著她趕快停止這種愚蠢的舉動。
她怎能在這個敵人面前如此軟弱?
但是,還有誰能一起分享她的感受?還有誰能比冷奇更清楚地瞭解發生了什麼事?她從沒有和別人提起,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冷奇緩慢地以手指滑著她如總般的細發,這個簡單的小動作卻立即安撫了她的情緒。
她說了出來。她將這個隱藏了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她邊說邊哭,還掄起拳頭,不停捶打著他的胸膛。
衛又綺從來就不能夠直接表達出那些情緒。
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對冷奇吐露這個她隱藏了多年的秘密。
或許這都是他的錯,因為他誤會她。
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想過她不是心甘情願呢?為什麼他就這樣自己驟下結論呢?
如果是其它女孩,冷奇也許會有別的看法。
但她不是別人,是衛又綺。他被她半裸撩人的嬌樣惹得妒火橫生,他真的以為她就是那樣將自己任由張家章糟蹋,他一直以為當時衛又綺慘白的臉色是因為被人撞見而惱羞成怒,她是氣他破壞了「好事」。
今天稍早在梅姑家,他仔細觀察過衛又綺和張家章之間的動靜,才明自己犯了何等滔天大錯。
為什麼自己如此盲目?
為什麼自己如此輕易就摒棄了對她的情愫?
衛又綺如此痛苦而無助地度過了多少日子?
為什麼現在才醒悟?
當時他的又綺臉色恍惚,並非是得到性愛的滿足。當時她對他所投注的憤恨眼光並非是不滿他的闖入。
是衛又綺對發生的事毫無心理準備,以致無法思考啊!
冷奇閉上眼,以免酸熱的淚水流下來。
他很清楚,要將記憶中的傷心往事鎖緊有多難,也一直以為自己就最能體會那種心情。可是,他的又綺呢?一個沈靜、嬌弱的女孩怎能受得了這一切?
張家章只是在肉體上傷害了她,而他,卻嚴重地打擊了她脆弱的心靈及自尊。他的所作所為甚至比他的表弟更過分。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遭到強暴的婦女不願上法院按鈴控告。那些受害者不但要回憶當時的可怕景象,更可怕的是,從此要承受世人有色的眼光。
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他幾乎成為她自尊的劊子手。
感覺被鄙視、厭惡的人,不該是衛又綺,而是他冷奇,以及那個天殺的、該下地獄的表弟。又綺沒有做錯任何事。
「噢,又綺。」冷奇一遍又一遍地低吟。「我的又綺…‥」
「衛又綺一直想找一個人,將事情全盤吐出,傾訴發生在她身上的慘事,但那種羞恥……她如何啟齒?」
她知道政府有些輔導機構,就是提供給她這種遭遇不幸的人。但她每次開車一抵達那兒的門口,只敢讓勇氣凝聚三秒鐘後,便又夾尾而逃。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時間會將一切沖淡。然後她和千千萬萬的學生一樣,從高中畢業、進大學唸書,她也一直以為自己真的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她常問自己,為何選了幼兒教師為終生職志?如今,答案才明顯地浮上台面。
那是一種補償作用——安撫她的罪惡感,彌補她心靈的缺角。
這也足以解釋她聽到大姊嬌月告訴她懷孕的消息時,她內心怪異而激動的起伏——她在嫉妒!
是的,嫉妒……
思緒洶湧如潮水,不過衛又綺的哭聲已逐漸轉弱。夠了;也累了。
她疲倦地靠在他身上。她聽得見冷奇沉重有力的心跳聲,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男性特有的體味。
衛又綺更加偎緊他,在那片刻,她舒服得甚至想蜷起腳趾頭,就像小貓在陽光下打盹。
她虛弱得連動都不想動一下。很累、很安全、很舒服,她突然興起一種永遠躺在他懷裡的強烈渴望。
冷奇輕柔的呼喚讓她不情願他睜開眼。望著他,她被他的嘴唇一張一合的小動作分了神,喉嚨像噎了一個氣球,胸口發脹。
她沒想過親吻是如此令人銷魂忘懷,令人想一再回味。哦,老天,他又低下頭來了。他想再次吻她嗎?她的心鼓噪得如小鹿亂撞。這一次的感覺會和第一次一樣好嗎?
他們的凝視愈來愈深、愈來愈近,終於冷奇呻吟了一聲。「小寶貝,別那樣看著我,我會……」未成句的話語消失在她伸手撫摸他下巴的動作中。
冷奇一直都認為衛又綺很美,現在發現她連手指都漂亮極了。他屏息凝氣盯著那纖細白皙似玉蔥的指尖,順著他堅硬漂亮的下顎線條往上挪,極其緩慢地排著他下唇瓣邊緣,一遍又一遍。
冷奇發出一聲低咆,接掌了她的誘惑行動。他無比輕柔地在她的唇上輾轉、留戀,汲取那種清新的香甜……
他只是個男人一個愛上又綺很久的男人,他從沒想過,他和衛又綺會共同擁有這一刻。
衛又綺緊緊攀附在他身上。她自覺很清醒,同時感到安全,自在而又大膽。她可以感覺到冷奇的手遲疑地按向她的心口,她黑色而柔媚的美眸流露出的不是排斥或驚懼,而是身為女人的渴望及自信。
冷奇讀得懂,也不再顧忌。他如安撫一匹受驚的幼馬一般,不停地低聲呢喃,他的手掌平貼她胸脯上的布料揉弄著,然後大膽地挑開了她的衣襟,讓熾燙的掌心緩緩拂過那俏挺的蓓蕾……
她無法思考,只能讓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在她體內掀起浪花,直撲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經。
為什麼這麼一個強壯的男人,撫摸她時竟會是如此溫柔?她突然間希望這一到能持續到永久……忽然間,她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整個人僵住了。
冷奇立即察覺她的不對勁。「又綺?」
「不,我、我不能、不能——」那種美好的感覺不見了,她不知道怎麼回事,黑眸充滿了朦朧和迷惘。
她在害怕。怕什麼呢?難道這種愛撫會使她憶起過往的不快嗎?冷奇暗忖,低聲溫柔道:「沒關係,如果你不想要,沒——」
「不,我可以…‥」她又住了口,她差一點就告訴這個男人了……
不!
她怎能讓那種肉慾的快感凌駕她的神智呢?她差點犯下一個錯誤,一個會令他誤會、令她困擾而無地自容的錯誤。
「又綺——」
「不要碰我。」她掙脫出他的懷抱,神情又凶狠又狼狽。
他不放心地看著衛又綺跌跌撞撞的步伐,不動聲色,安靜地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爬上二樓,打開寢室的門;然後,連鞋也沒脫,便往床上一倒,側蜷靜臥。不一會兒,冷奇走近時,她已睡熟。他脫下她的鞋子,並為她拉上一條被子。
他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她空腹喝了一些梅子酒,再加上情緒激烈的起伏,冷奇確信她至少會睡到明天早上。
冷奇在廚房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現在換他在灌那瓶梅子酒了。
他一杯接一杯地啜飲。他想著過去、想著現在,他想著自己、也想著現在躺在樓上熟睡的黑髮天使。
天將亮,他再次靜靜地上了樓,在燈几上的便條本迅速寫了幾個字,然後站到床頭,低俯著身,吻了她。
「我愛你,又綺。」
衛又綺的嘴角泛出一絲柔柔的笑,不知道她作了什麼夢呢?
「謝謝。」冷奇接過櫃台小姐所抄的備忘錄,沒注意到她所投來的癡迷眼光。
「我是冷奇。」電話一接通,出乎他意料的,不是他所熟悉的女性嗓音,而是一個粗啞的男聲。「呃,麻煩找湄湄。」
「湄湄?」
「對,」冷奇又重複一遍。「湄湄,石品湄。」
男人似乎咕噥了一句什麼。冷奇直皺濃眉。他聽著話筒被傳遞的聲音,然後,他合夥人的聲音懶懶地響起。
「石品湄。」
「冷奇。」
「哦。」十分之一秒後,她另一記驚呼幾乎刺破他的耳膜。「阿奇?」
「你找我?」冷奇這下是真的想笑了,因為他能聽到對方旁邊男人又重又粗的冷哼。顯而易見的,那男人肯定為了他這通越洋電話在吃醋,而且他剛剛還很親暱地叫了聲「湄湄」呢!
「你什麼時候回來,人家可念著你呢!」石品湄故作嬌媚的聲音令他「起雞母皮」,冷奇知道這是說給她自己身邊的人聽的。
「是啊,我也很想念你,要乖乖等我回去哦。」冷奇以開玩笑口吻打蛇上棍。
這回他聽到那男人重重地咳了一聲。
「死相!」石品湄笑罵著,清清喉嚨後,一本正經又開口。「很抱歉打擾了你的休假,昨天我們拍戲的時候,一隻聚光燈掉了下來。」
「什麼?」冷奇為之一凜。「沒有砸到人吧?」他急切地問道。
「沒有。不過咱們的女主角受了點驚嚇,它正好摔到瑪琳腳邊。」
「……你知道嗎,我開始感覺「他」是衝著你來的,湄湄。」冷奇俊美的臉孔出奇的凝肅而冷冽。「我該訂今天的機票趕回去了。」
「不用。」石品湄聲音很鎮定。「好好享受你的假期,阿奇,我會處理一切,我會解決這件事的。」
「而且,我知道,有人能幫你。」冷奇意有所指。
「對。」石品湄打了個哈欠。「等你休完假回來後我們再談。」
石品湄的確是個非常難得的事業夥伴,冷奇掛回電話時暗忖。如果當初沒有她一塊兒胼手胝足,「夢想世界」也不會發展得這麼順利。
「夢想世界」電影公司是他們花了近八年時間的心血結晶,靠的就是向銀行借的五萬美元及石品湄在電影界當領班時所聯繫的人脈;以及「一部電影一場夢想」的信念口起初是拍MTV、拍廣告,十五個月後,他們正式接了第一部電影。
冷奇擅長拍長片及紀錄片,石品湄便接手了公關,負責公司所有的行銷策略,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七百二十分鐘都忙得像只陀螺不停地轉。慚愧的說,冷奇還真覺得自己不該頂著合夥人的名義在公司裡耍大牌。相較起來,他的工作量不是……呃,有那麼一點少嗎?
「拜託你好吧,老兄。」石品湄有回就對他這心態嗤之以鼻。「目前你拍一部電影要五千萬美元以上;至少動員七十名工作人員;至少有四位身價一千萬美元以上的大明星不惜自己打八五折以便和你合作;每一部上映的影片,票房成績少說也有上億美元,更別說那些審美眼光有點秀逗的女人瘋你瘋得像什麼似的——哎喲喂呀,別講了,再講下去我可會嫉妒死了。去去去,給我賺錢去。」石品湄就是這麼一個熱情直爽的大女孩,所以冷奇和她才有這麼好的合作關係。
冷奇在掛電話前都一直強忍著笑意。好好一通電話講著講著,石品湄除了應付和他的通話之外,還不時要壓低聲音罵出「死相」、「放開你的手」、「你很討厭吶」之類的話。不過那聽起來不但不像叱責,更像情人間的撒嬌。不等那頭兒話語氣氛愈漸曖昧,冷奇識趣地早早收線;他相信石品湄不會介意的。
冷奇揉揉額角,想將緊繃的睡意鬆弛下來。沒有用,十分鐘後,他依然十分清醒地躺在床上,再十分鐘,他決定給自己一杯黑咖啡提神,不如不睡也罷。
神遊似的,冷奇不禁想起衛又綺酣甜的睡顏,更下定和她共創未來的決心。
他和衛又綺……算是有個起步了吧?他必須放慢步調,小心再小心的。他要給他的小寶貝足夠的時間及空間,讓她沒有任何壓力……
衛又綺有沒有踢被?還有沒有被噩夢騷擾?也許他回來得太早.該再多陪她一段時間吧?
可是他又怕衛又綺清醒後不知如何面對他,反而退縮將彼此的距離拉得更遠,希望他壓下的克制是值回票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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