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再次圍繞在她耳邊。
他和她正在共舞,剛硬的身軀正貼著嬌柔的曲弧,柔軟的胸脯抵著地結實的肌肉。
他正擁著她,惡作劇似地用力旋轉,她格格地笑著,趕忙樓緊他的頸背。
「停——伯克——別,哇呀!」
兩個人笑成一團,滾倒在一旁的床上。
「晶兒,」藍眸是如此閃亮,一如天邊的星子。「嫁給我。」
因激烈運動而正喘息的她過了五秒才把他的話接收進去——「你說什麼?」她愣住了。
「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愛她,愛她的熱情,愛她的溫柔及堅強,更愛上她源源不絕所散出的溫暖,那是他生命中一直缺少的東西,他需要她,更下定決心要一輩子保有她。
她微偏著頭打量他,紅通通的臉蛋上流露出一絲驚疑。「你——你不是在開玩笑?」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小傻瓜。」溫熱的手掌拂過她的臉頰,好笑又寵溺地揉著她的頭髮。「我會跟你開這種玩笑嗎?」
就因為不會,她才……
「晶兒?」
「好。」震驚過後,取而代之的是狂喜。「我當然願意,你就把我娶走吧!」
「真的?」伯克緊緊摟著她,大聲地宣佈:「現在你就是我的了!」
她喜歡這種說法,並如法炮製。
「現在你也是我的了。」她模仿他的口吻,並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夜,還長,足以燃起浪漫的火焰……
「伯克!」她猛然睜開眼,臉龐及鬢邊全是小水珠花兒,分不清是淚是汗。
莫晶兒虛弱地歎息,半支起身,重新拍拍壓在腦後的枕頭,調整舒服的角度。
再睡一覺吧,她是這麼告訴自己。但經過半個小時的翻來覆去,依舊無奈地起身。
好吧,清晨四點她能做什麼?
下樓走進廚房,她替自己泡杯咖啡,並撕開兩個奶球。
他都是喝純的。
「可惡!」她低喃著。一定是那個該死的夢,都什麼時候了,還會夢見他。
就在向她求婚後的第二天,他一大早便開車離開輪碼鎮。
「我必須去紐約一趟。」他吻別她說道。「我得通知祖父這件事。」
「他——好相處嗎?」他從來沒提過這些事,她希望自己的口氣聽起來沒那麼不安。
「別擔心這些有的沒的。」
然後他走了。
而且再也沒有回來過。
震驚的莫晶兒起先無法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待平靜下來後,便想找他,但不知從何找起,全紐約有那麼多人口,要如何尋找?
也曾想過,他會不會出什麼意外?是否正躺在病床上呻吟?
有時,她會被自己對他的思念,及胡思亂想逼得輾轉難眠,一夜垂淚到天明。
愛情是一種藥性最強的毒,一旦上癮便難以根除,而她,正已深深陷入。
難道真的被珍說中了嗎?他只是跟她玩玩?他又愛上別的女人了?
「他是我的。」在夢中,莫晶兒永遠看不清楚那名女人的臉孔,只聽得陣陣邪媚妖嬈的笑聲迴盪。他緊緊摟撫女人的腰臀,兩人的赤裸身體如蛇般交扭在一起。
「他是我的。你算哪根蔥,走開!」
「不!」冷汗涔涔由額上滲出,漆黑空蕩的屋中只剩自己大聲地哭泣。
上班時她常會失神的停下手中工作,怔怔凝視著空中某一點。
不安、擔憂一直到近乎絕望,她整個人消沉了好一段時間。失眠、沒有胃口使她迅速消瘦.
在一個忙碌的週六午後,她在餐館中昏倒,引起騷動而被送入醫院。
醫生檢查出她已有身孕,近三個月。
眼看著肚子一天天圓了起來,心便一分分地死去。
醫生勸她要好好愛惜自己,也要為小生命著想,她恍若未聞,只是任眼淚淹沒了自己。
鎮上有些熱忱的人開始伸出援手。有些長輩不時拿雞湯及補品來給她,餐館的老闆娘也減輕她的工作量,還給她一段長長的產假,是這些溫暖,幫助她從絕望中走了過來。
然後,小傑誕生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看見那個皺巴巴的小東西時,天地突然間寬闊明亮起來的感動。她看著小嬰兒皺眉打呵欠,小拳頭在空中揮了一下,睜開瑩色藍眸。
她立刻愛上了他,一種母子天性間無法形容的聯繫立即產生,莫傑從此變成她生活中唯一的重心。
莫傑在嬰孩時代身體就一直很差,直到三歲後才逐漸好轉,她仍記得他只要發一點燒,就喉嚨痛得吃不下飯的可憐模樣。
四歲之後,他的身體雖然瘦小了些,卻如一般小孩,開始表現出對書本、對電視的莫大興趣。鎮上的人亦十分喜歡這個乖巧伶俐的小男孩,令她好生驕傲,等他那罕見的智慧又被證實時,所有的人更是對他刮已相看。
她的生活也逐漸回到熟悉平靜的軌道,但更加忙碌,和伯克那段短而甜美的時光恍如南柯一夢。
夢總有該醒的時候。
八年了,她也變了。
頭髮打薄削短了,愛笑的酒渦也沒那麼常出現,身材沒有因生產而變形,反而因生活加倍的壓力消瘦不少,更突顯出那雙如一汪神秘泓潭的翦水黑眸,膚色曬成深金蜜色,恍如在奶油中調入蜂蜜。
她有著一抹成熟少婦的風韻,卻奇妙的和原先的純真混合在一塊,形成了一股特殊又迷人的風采。
但她的心仍然沒有改變,才會讓回憶一再地在夢中出現。
而事實上,伯克,是個早該被埋葬的名字。
「王老先生有塊地呀,咿呀咿呀喲。小天才呀沒爸爸呀,咿呀咿呀喲。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莫傑硬是沉住氣,不答半句。他學乖了,丹尼斯一個人唱獨腳戲是不會唱太久的。
「哼,你這個四眼田雞的怪物。」自討沒趣很快變成惱怒成羞。「別以為老師都給你撐腰,我才不怕你!」
丹尼斯用力往他臉上啐沫,動手推他。
莫傑實在不瞭解自己到底哪裡惹到他,他安安靜靜想找個地方看書也不行。
「喂!」丹尼斯拍掉他手中的電腦雜誌,順便連他也順勢推倒在石砌階梯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莫傑小嘴一癟,開始放聲大哭,嚎啕聲立即引起了方圓百里內所有的注意力。
丹尼斯嚇到了,他沒碰過莫傑這種反應,通常他都咬牙一直忍耐到他覺得打夠為止,今天才輕輕推他一下
「丹尼斯,又是你!」老師們亦紛紛趕過來,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欺負人,有的已對這頑劣不可救藥的小男生氣得牙癢癢的。
「他——他一直瞧、瞧不起——我,說我——沒有、有爸爸——」
老師們交頭接耳,花上半小時才勸止了莫傑的眼淚。大人們帶走丹尼斯後,莫傑立即收住眼淚,一溜煙跑回教室。
五分鐘不到,安琪拉走進來時,他正哼著歌兒在翻雜誌,令安琪拉大搖其頭。她早料到的。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堅強如他,才不會因為這麼點拳腳攻擊就哭泣。他是哭給那些老師看,讓丹尼斯受到懲罰,看他會不會乖一陣子。
「你怎麼知道?」他也知道她在說什麼,有個這麼瞭解自己的朋友挺駭人的。
「對不起,可是我實在受不了丹尼斯。」莫傑歉然回答。
安琪拉歎了口氣,一個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個卻是她的弟弟。
「這件事你做錯了,你知道嗎?」她繃緊了臉。
莫傑閉了閉眼睛,準備承受她的怒氣。
「你早該這麼做了。」
幸會。
螢幕上很快打出這句話。
「狗屎!」
這周內,冷氏企業為了「他」鬧得雞犬難安。對於「背叛天使」第三次現身,原先便提心吊膽的人根本不意外,只是又惴惴難安起來。
冷焰先生在吧?
他和威廉互看一眼,然後威廉敲了鍵盤。
是,他在。
他在?你是誰?
我是他的狗頭軍師——威廉是也。
威廉?威廉.考克?冷氏電腦網路防衛系統的建立者?
是。
很漂亮的設計。
「哇,他在讚美我耶。」威廉失笑。「哎,我愈來愈想會會他。」
「我愈來愈想掐斷你的脖子。」冷焰不客氣地橫地一眼。「問他想幹麼。」
我在想,冷先生現在該不耐煩了。也許他想問:我究竟有何企圖?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威廉笑得非常誇張。沒辦法!這傢伙真行,摸透了冷焰的心思。
冷焰低咆一聲,乾脆推開只會抱著肚子狂笑的男人。
很好笑?他用力敲打鍵盤,假裝是在拿槌子敲那個人的頭。
你是誰?想要什麼?錢嗎?
冷焰從以前就不喜歡那種掌中傀儡的被捉弄感。
先生,如果我要錢,你們恐怕早該宣佈破產了。
「你知道,他說的對。」不知死活的威廉居然還在一旁煽風點火。本來就是!這傢伙絕對有本領挖空公司所有的錢。
「閉嘴!」
說明你的來意!
記住一九八五年。
「什麼?」兩個人同時一怔。
螢幕亮光一閃,嗶的一聲,對方顯然已經收線,留下兩個沉默以對的大男人。
「老大,你以前得罪過什麼人?」
「倒不如你幫我數數看。」
威廉搔搔頭。這也是!華爾街中各式爾虞我詐所衍生而出的利害關係多得扯也扯不清,像伯克這條大魚可是很多人搶著分屍咧!無怪乎他這麼諷刺。
沒再理會他,冷煙逕自陷入沉思。
一九八五年。
這個年代是第二次出現,真的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掏出一直放在上衣口袋的傳真照片,他頓覺迷惑。他知道這張照片中的男人是他,但委實又不像。他在笑,笑得無比開心,像是中了五十萬彩券或什麼的。笑容非常陌生,他何時曾如此開懷?
他下意識撫摸頰上的疤。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秒針才剛移了一格,「背叛天使」又出現了。
不待威廉動手,冷焰就開炮了。
你認識我對吧?
全美國有一半的人認識你,先生。
你正好是另外那一半?
說得好。
一九八五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敢問閣下?
……
哈囉?
發生什麼事,你自己最清楚。
什麼意思,我該知道什麼?
螢幕「啪」地,沒有預警地斷掉。
「哇哦,你看咱們這位天使先生是不是生氣啦?」威廉嘖嘖。
「那他有沒有想過撒旦也會發火?」話是由冷焰的鼻孔噴出,盤據在臉上的疤此刻雪白得嚇人,一束肌肉微微抽搐著。
沉默的氣氛僵持五分鐘之久,直到女秘書的聲音迫不及待地由電話對講機中傳出,插入死寂沉沉的空間——
「總裁,電腦又——」
「咚」地一拳,他狠狠敲擊那具可憐的機器,掃在地上。
「他媽的!我養的那群飯桶是幹什麼的!」他的怒視逼向威廉。
斂去嬉笑,威廉神色正經起來。
「如果你要怪,就衝著我來。我們已經在趕設一套新的防衛系統。他很高竿,高到我也許尚未能趕上的程度,我已經有引咎辭職的打算。」
警覺到自己無理取鬧的態度,冷焰這才發現自己已然失控。
「對不起。」
威廉亦明白他心中惱怒到何等地步,體諒地一笑。「沒關係,我能明白的。」
這是一棟位於市中心精華地段的高級公寓。
真皮沙發、黑色玻璃面茶几及水晶吊燈構成一個華麗的小空間。但每次她打開電燈,讓光亮充滿整個空間時,總是感到冰冷;無關於腳下厚軟的波斯地毯。
溫暖。她每次總是這樣想,缺少人氣的溫暖。以一個單身漢來說,太過乾淨、太過整齊,生命中要有點可喜的混亂。
攏攏及腰的華麗漆黑髮鬈,她一鼓作氣把手中的行李箱提高橫過門檻,這才鬆了一口氣,隨手將鑰匙往前一拋,它以漂亮的弧度落到沙發上。
「還沒回來呀?」女人喃喃自語,脫下高跟鞋一隻隻活動每根趾頭,被紅色真絲洋裝包攏的嬌軀慵懶地伸展著,像一隻飽食休憩的小貓。
長時間的飛行耗去她每分精神,一放鬆之後,眼皮便沉沉地垂下。
當冷焰回來時,一進門就看見這幅美人海棠春睡圖。她的臉半側埋入濃密的發發中,交叉的大腿上,窄裙往上卷翻,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肌膚,散發迷人的邀請。
突然,她皺擰著鼻子,接著哈啾出聲,人也跟著警覺到什麼似的睜開惺忪的雙眼。
「焰!」她睡意全消,趕緊從沙發上跳起來,撲向他的懷抱。
「哎,小姐。」冷焰雖然沒有她那麼激動,但心中也有濃濃的喜悅。「好久不見,怎麼會突然想來?」
記得上次收到消息,是她在台灣結婚了。
「你不喜歡見到我?」她嬌蠻地問。
「我哪敢,女王陛下。」他又緊緊摟她一下,才鬆開她。
冷魅衣是他的堂妹,也是親戚中少數可以做朋友的。
五十七年前,冷日新成功地打入華爾街,闖出自己的名號,冷氏遂開始飛黃騰逵,成為自恃甚高的白種人不得不承認的異數。
冷日新是個外白內黃的人,雖生活在先進開明的美國,他的思想仍頑固保守,許多事堅持絕對要照他的想法行事。
譬如說:子孫輩的婚姻大事。
他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外加十個孫子孫女。對於這些親人他仍采一貫的高壓手腕,從上托兒所到婚姻大事,他堅持人人都要順著他指定的路線走。
但並非每個人都願意當被獅子管理的綿羊。
至少冷諾文就不是。
他按照父親的意願進了指定的大學唸書,進入公司幫忙,甚至按照他的希望和另一個中國世族的女兒訂婚——也就是沙家,沙琳琳的大姑,直到他遇到了海倫。
海倫是個孤兒,拉丁及白人的混血兒,狂野的氣息及亮麗的外表很快便迷住向來一板一眼的冷諾文。
「如果你敢退婚,就別再回這個家來!」
聽到冷諾文的決定,冷日新既驚且怒。冷諾文可是他頗為欣賞乖巧的小兒子,卻為個街頭妓女反抗他。這怎麼可以,他的權威受到侵犯了呀!
面對父親的怒氣,冷諾文堅持反抗到底。
他實踐了冷日新的命令——一直到死,他再也沒進家門一步。
他和海倫閃電結婚,共同生活了兩年,生下冷焰。然後,有一天,她收拾自己在夜總會表演跳舞用的衣服,丟下正在牙牙學語的嬰兒,在夜色中消失了,從此不再出現。
十歲那年,冷焰才被冷日新找了回來。帶著父親的骨灰,及讓老人家無比厭憎的藍色眼珠。
可是在無情的商場上,冷焰那無可比擬的才華及生意手腕令其他望塵莫及的冷家人不得不甘拜下風,冷日新亦才一天天開始重視這個孫子,才造成日後冷焰獨掌大權的局面。就算其他的冷家人再如何痛恨,也沒有辦法,冷日新一死,冷焰便正式接掌總裁。
冷魅衣卻又是另一種狀況。
她是冷家另一名兒子一夜風流遺留下來的種,在她母親抱著她,帶了DNA檢驗證明來敲冷家大門時,冷日新便簽了張支票將她打發,不得已留下這女孩。
惺惺相惜、同病相憐是他們的最佳寫照,也促使這對堂兄妹格外親密。
「有冷奇的消息嗎?」
「聽說他跑到科羅拉多拍戲去了。」
他們在廚房裡張羅食物,話題多得談不完,畢竟兩人有兩年沒見過面了。
「你怎麼知道要到這找我?」
「兩年前你只睡在公司或這棟離公司最近的公寓,我不以為你兩年後就有所改變。」冷魅衣聳聳肩,道出自己的推測。
兩個人都先飽眠一覺後才有精神聊天,為了陪這位許久不見的堂妹,冷焰決定挪出早上的空暇。
兩人的話題很快轉向公司,及「背叛天使」。
「總而言之,這傢伙現在在騷擾你?」
「用騷擾實在太輕描淡寫了。」冷焰皺眉攪拌浸在牛奶裡的水果及麥片。「那個人很怪,他似乎非常瞭解我。我真不知道一九八五年對他來說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不就正好是你出車禍那一年?」
「嗯。」
那年他才二十四歲,車禍怎麼發生的他根本不記得,只知道在劇痛中醒來時,人已經躺在病床上,冷魅衣則一臉疲倦地守在床邊。
車禍發生在橋上——一起死傷嚴重的連環車禍,他是少數的倖存者。冷家連看護也沒請一個,唯獨這個堂妹願意不眠不休地守著,他等於是在鬼門關兜了一圈。
「你的呼吸曾一度中斷。」冷魅衣這樣告訴他。「我正好出去買點東西的時候發生的,那時我真的嚇壞了,幸好護士發現的早,否則就慘了。」
那次車禍中,他的左腿肌肉有著嚴重骨折,這麼多年來雖已好得差不多,但只要遇到特別潮濕的天氣或者運動過激,仍會疼得收縮。
「會不會和你失去的那段記憶有關啊?」冷魅衣還記得他那時正在處理一樁士地交易,由於其中有點麻煩而常常往那兒跑。之後只要是一有空,他就常駕著車出門,也沒有人知道他上哪去。車禍使頭部受創,他失去了部分記憶。
她也還記得出車禍那一天,冷焰和冷日新在房中交談,不知怎的吵了起來,爾後見他旋風似地衝出房子,一溜煙開車子跑了,不知去向。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記得』。」
我不知道你想告訴我什麼!一九八五年究竟發生什麼事?我已經忘了。
忘了?你居然忘了!
你是我在出車禍前認識的朋友?
車禍!?你什麼時候出車禍?在一九八五年的時候?
顯然你比我還清楚,朋友。車禍讓我住了一年的院,及喪失部分記憶。
喪失記憶?
莫傑絕沒想過「伯克先生」居然丟下這麼一個驚人的炸彈,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涼拌嘍,」稍後聽完他敘述的安琪拉,莫可奈何般雙手往前一攤。「他什麼都不記得,你惱他也沒用,不如就全說出來,至少要怪罪也師出有名。」
「……」
「也許他真的會恢復記憶,哪怕只有一點點機率。」她試探地問:「你終究還是想喊他一聲『爸爸』?」
「我不知道,安琪拉。」小男孩此刻看來十分茫然。「我不知道。」
那天直到深夜十二點,莫傑左翻右覆,怎樣都睡不著。
他悄悄來到母親的房間敲門,滿臉睏倦的莫晶兒驚訝地看著兒子。
「怎麼了,寶貝?」
他投入母親張開的懷抱。「我睡不著,媽咪。」
她緊緊摟住莫傑小小的身體。她瞭解兒子,通常他都一副小大人樣,鮮少如此不安,必定有些事情深深困擾他或自覺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不過不論怎麼樣,她知道他現在需要的是別人溫暖的擁抱。
「來!」她拉著他往床邊走。「今晚咱們母子倆一塊睡。你在學校被人欺負了?」
「沒有。」他搖頭。「我只是心中有些事。」
「告訴媽咪。」
「我才不會對女生講,這是男人的事。」他一副小沙豬的口吻。
殊不料他的無心之語如根大棍棒重重敲在她心頭上。
「媽咪?」他感覺不對勁。
兒子的話說明了部分事實,那是亙古以來的男女差別,無謂好壞。就如男孩從小就只能穿褲子,別人期許他勇敢無所懼。女孩被塑造成乖巧可愛,洋裝的裡擺上不可以有灰塵。
男孩玩的是騎馬打仗,女孩則是洋娃娃扮家家酒?
男孩掉淚會被視為懦弱的象徵,女孩卻只會被說成:「讓她好好發洩。」
莫傑需要一位父親——一個男人,不是一個母兼父職的女人。他要的是一個可以陪他玩那令她頭痛的電腦、陪他打籃球,也許還教他釣魚;甚至如何寫情書給女孩子的男人。
而她著實想不出自己教他「釣馬子」的模樣。
母子倆一樣心事重重「好長一段時間睡不成眠。
「小傑,我替你找個爸爸好不好?」不少人都勸她:這麼多年了,她應該開始注意別的男人並再度約會。
她自詡並非貌賽天仙,但有幾個男人也表態過,又都是忠厚老實之輩,實在沒什麼好挑剔的。
當然,永遠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伯克。
「……媽咪,你還愛著爸爸媽?」
黑暗中,摟著他的柔軟雙臂僵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要問的,對不起。」好安靜!她哭了嗎?莫傑緊張地想。
「沒事。」她向兒子保證。「小孩子別問這麼多,趕快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他迫不及待打電話給安琪拉。「我決定要替媽媽找個老公。」
並且立即行動。
到輪碼鎮莫家來。
一大清早,傳真機印出「背叛天使」所留的話。
威廉、冷焰面面相觀。
「你就去一趟吧。」威廉說。「就算是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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