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
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
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
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王觀·卜算子
孟春時分
朱元朗一邊抄寫佛經,一邊打著呵欠。春陽暖暖地照進書肆,令人有種鬆散的慵懶。
楊紗織瞄了朱元朗一眼,唇畔勾起淺淺的笑,又復埋首書中。
幾個月過去,她已識得不少字,閱讀一般書冊對她而言已不是難事。
「元朗,水運儀象台是做什麼用的?」她手中是今早在書架上取來的「新儀象法要」。
朱元朗怔了怔,竟答不出來。他怎麼知道那什麼儀象台是作啥的?正要胡謅一番時,紫宣堂外卻走進一男兩女。
「水運儀象台是研究天文星象的一種儀器,為蘇頌創製。」男人答道,一雙眼直落在楊紗織身上。
「三少爺!」朱元朗一見來人立即起身,臉現喜色。三少爺一向在池州分堂,極難得回文府一趟。
「元朗,你還是一點也沒變。」文彥開口。
青玉適巧買菜回來,一見文彥立即恭敬地喊道:「三少爺,表小姐!」眸光掠過沈蓉兒時,並無喜意。
楊紗織看著眼前外貌與文昊有七分相似的英偉男子喊了句:「三弟!」他一定是婆婆時時提起的文彥。
「大嫂。」文彥眼中含笑,直凝住楊紗織。原以為大哥不會成親,想不到如今卻娶了一個容貌清秀的俏佳人。比起一旁的表妹沈蓉兒那種光彩逼人之美,大嫂雖無那份奪人的光彩,卻另有一番清新氣韻,瞧來順眼得緊!
當楊紗織眸光落在文彥身邊的一主一婢身上時,不禁呆了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忽然間,她的腦海掠過先前讀過的一句——眉目如畫。
沈蓉兒迎著楊紗織驚艷的眸光,似乎早習以為常,她冷瞥了她一眼,倨傲地喊了句:「表嫂。」
楊紗織回過神來,朝她淺淺一笑,對她神情間的微微輕蔑,並不甚在意。
文彥走近楊紗織,微微一笑,開口道:「久聞大嫂文采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的視線掠過楊紗織手中的「新儀象法要」,尋常女子絕不會多瞧這類書一眼。
「不,三弟誤會了,我並非唐詩意,我叫楊紗織,是楊家布莊的繡娘。」
文彥怔了怔,「繡娘?」
朱元朗卻在此時不由自主地挺身而道:「三少爺甭小瞧了繡娘,少夫人的繡品名震江南,連宮裡的娘娘們都愛不釋手。」
「是呀,咱們老夫人對少夫人的繡品也是喜歡得緊呢!」青玉在一邊附和道。
瞧著兩位家僕如此護主心切,文彥眸中不禁閃過有趣的光彩,下人們是如此,那麼大哥呢?他對妻子也是這般維護嗎?
「再怎麼說,那些個針閒活兒都是下人的工作,我瞧不出有什麼值得誇耀之處,我勸你們這些下人還是少提為妙,以免傳出去貽笑大方。」沈蓉兒一臉不以為然地道。
朱元朗一向覺得表小姐是他所見過最好看的女子,但今兒個不知怎地,竟覺她神情不善,瞧著令人生厭。
楊紗織聞言,臉上只是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未加駁斥。
她向來深居織坊,勤研針藝,對於沈蓉兒這樣尖酸刻薄之語毫無招架之力,惟一透出心緒的,只有瞳中那份微微的黯然。
文彥將一切盡收眼底,「蓉兒,怎地才兩年不見,你就長了毒牙?」
「什麼毒牙?」嬌顏掠過一絲疑惑。
「咦?你不知道?就是那種見了人就亂咬的毒牙。」文彥俊顏似笑非笑。
這下子連青玉與朱元朗都聽出三少爺的挪揄之語,暗笑在心底。
「三表哥,你欺負我!」沈蓉兒嬌聲斥道。
「誰敢欺負你,咱們全都怕了你的毒牙。」文彥臉上的笑容擴大。
楊紗織眼底的陰鬱不自覺地消失無蹤。
這時,文昊由內堂裡緩緩走出來,沈蓉兒眼尖,一眼就瞧見他,立時朝他奔了過去。「表哥,文彥他欺負我。」她嬌聲道。
文昊瞧了眼沈蓉兒,好半天沒開口,良久過後才說道:「一定是你先欺侮別人。」黑眸中透著微微的寵溺。
「還是大哥瞭解蓉兒,一眼就明辨是非。」文彥笑道。
「才不是呢!你別聽文彥胡謅。」沈蓉兒親暱地挽住文昊手臂。
楊紗織見兩人狀甚親密,心中無端地難受起來。打從文昊要過她之後,兩人間的話更少,似乎他總是避著她。儘管在那之後,他天天回西苑過夜,但也總在太妃椅上睡,碰也未再碰她一下。
驀地,文昊的眸光掠過沈蓉兒身後,瞧見了小卿。
「小卿見過表少爺。」她趨前道。
「你怎麼會來這裡?」文昊開口。
沈蓉兒卻搶先回道:「兒那丫頭不知怎地,年前得了急症走了,之後就由小卿來服侍我。」
小卿一瞬也不瞬地瞧著文昊。
「咱們進內堂說話。」文昊拉著沈蓉兒轉身就走,不願繼續與小卿那一雙似責怪的眼神對峙。
「大嫂一塊兒來吧!」文彥瞧向楊紗織。
楊紗織微微一笑,「我要留在前頭打理,你去吧!」
文彥點點頭,舉步入內。
這下,連他這個初來乍到之人,也能明白文昊對待楊紗織的態度。
看來,文府長媳的位置並不是那麼好坐的。
青玉蹙起眉,來到楊紗織身邊,「少夫人,有件事我必須告訴您。」
「什麼事?」
「芙兒小姐有個孿生妹妹,便是蓉兒小姐。」每年春後,她總會到文府作客,一待便是兩、三個月。
楊紗織怔了下,「那麼,芙兒的長相一定與蓉兒一樣了。」原來,芙兒竟是這樣的美人。
「不,芙兒小姐左眼下多了一顆淚痣。」
原本她還存有一絲希望的,但如今見了沈蓉兒之後,她明白自己是怎麼也比不上那樣光彩奪人的美人。
當晚一行人回到文府,楊紗織卻驚訝地見到爹娘與穎兒。
「姐姐。」楊穎兒一見到楊紗織立即衝了過來。
文家二老一見文彥與沈蓉兒也同時到來,又驚又喜。
「你們怎麼一塊兒來了?」文夫人開口,高興地直端詳起文彥。
「我是在入城時巧遇表妹,這才一同到紫宣堂找大哥。」
文昊出乎意料地走向楊家二老,恭謹地喊道:「爹、娘。」
楊穎兒回頭瞧了瞧眼前卓爾不凡的俊逸男子,不禁傻了眼,怔怔地問:「他就是姐夫嗎?」
文彥瞧這孩子模樣甚是可愛,於是走近他。「是呀,他是你的姐夫,我是你姐夫的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穎兒。」他小聲地回答,儘管他年歲尚幼,卻也看得出姐姐確實嫁進了好人家,這宅子裡的每一個人都與他平時瞧的不同,個個如人中龍鳳,連姐姐都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像這大宅子的人。
楊氏夫婦也瞧出女兒的不同,織兒的五官雖一如以往,可眉宇之間似是多了一份氣韻,人也豐潤得多,如今瞧來甚有女人味。
「爹娘今日怎地來到府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楊紗織一手拉著穎兒,一邊關切地問。
「媳婦兒,你甭多心,是我請親家過府一聚,喝喝春茶。」文老爺笑道。
「是呀,想不到文彥和蓉兒都回來了,府裡好久都沒這麼熱鬧過,快,秋香,快傳廚房可以上菜了。」
「是,老夫人。」秋香含笑迅速離去。
席間,楊紗織坐在文昊身邊顯得微微的不安。
怕他對她的冷淡會在爹娘面前展現。
但令她意外的是,文昊一反常態,非但主動為她夾菜,還與爹娘閒話家常,一點富貴人家的架子都沒有,連一旁的青玉及朱元朗看了都暗暗吃驚。
沈蓉兒見文昊對楊紗織處處體貼,著惱在心,於是開口道:「表嫂從前是繡娘,想必日子過得很辛苦吧?」
楊紗織怔了下,回道:「日子過得雖然不算寬裕,但刺繡一直是我最喜歡的事,每一回刺繡的時候,我總覺得很幸福,一點也不算苦。」因為她每一次刺繡時,心中總會想起當年文昊對她的一番鼓勵,天分固然十分重要,但是刺繡者的心意更加可貴,倘若繡品連自己都不喜歡,又怎能打動旁人的心呢?她是真真正正喜愛刺繡。
沈蓉兒眸光閃了閃,並不打算放棄折辱她。「是嗎?我倒覺得表嫂能嫁入文家才是天大的幸福呢!多少名門閨秀想嫁表哥都沒能如願,表嫂不過是一介繡娘,居然能飛上枝頭做鳳凰,這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再笨的人都能聽得出來沈蓉兒話中有話,非但楊氏夫婦怔愕,連文家二老也覺尷尬。
「蓉兒,嘴巴是用來吃飯的,哪,這隻雞腿給你吃。」文彥開口,夾了只大雞腿到沈蓉兒碗中。
「我也要!」楊穎兒眼巴巴的望著那隻雞腿。
「別急,這兒還有一隻,在文府,還沒長大的孩子都有雞腿可以吃。」文彥笑著夾了另外一隻雞腿到楊穎兒碗裡,言下之意是當沈蓉兒是個孩子,童言無忌。
沈蓉兒瞪了文彥一眼,霍地起身。「姑姑、姑丈,蓉兒身子稍有不適,先行告退。」話甫落,沈蓉兒領著小卿離去。
「親家翁見笑了,蓉兒一向被寵壞了,她的莽撞請親家翁別介意。」文老爺歉然道。
「哪兒的話,其實咱們楊家確實是高攀了。」
「親家翁快別這麼說,咱們文家能娶到紗織這樣的好媳婦才是幸運呢!」文夫人忙不迭地道。
楊紗織卻在此時開口:「其實蓉兒表妹說得一點也沒錯,紗織能嫁入文府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漆黑的瞳眸直凝住文昊,柔情無限。「但盼這樣的福氣可以長長久久,紗織此生再無所求。」
文昊迎著她熠熠眸光,心中的某一個部分動了下,但他以沉默回應。
文家二老卻被媳婦兒的一番話感動。
文夫人遂開口道:「紗織,快別說傻話,咱們當然也希望你能陪著咱們長長久久,永遠做咱們文家的好媳婦兒。」文家二老意有所指地瞥向文昊。
一頓飯吃下來,楊氏夫婦見文家對女兒似乎都很好,總算稍稍放下心。
晚膳過後,楊紗織送爹娘與弟弟到文府門口。
「倘若有什麼苦處,只管回家告訴爹娘。」楊二開口。
「爹娘放心,織兒過得很好。」楊紗織露出笑顏。
楊氏夫婦點點頭,帶著兒子離去。
楊紗織送走家人,正待回西苑時,卻在長廊盡頭處遇上文彥。
「方纔真是謝謝你。」她微笑地開口。
「大嫂見外了,蓉兒今年二十一,照年歲來說比大嫂還長上三歲,但性子卻驕縱得緊,大嫂千萬別與她一般見識。」
「怎麼會呢?表妹生得如此貌美,任誰見了都不免喜歡,只要她別嫌棄我這個表嫂,我倒是十分樂意親近她。」
「那可比登天還難了,蓉兒眼裡一向只有大哥,旁人在她瞧來,沒一個順眼。」文彥頓了下,眸光微閃。「不過,大哥一直當她是妹子。」
「文昊與她感情很好。」楊紗織淡淡地回道。
「大哥行事向來有分寸。」
面對一個和自己深愛的女子容貌一模一樣的對象,文昊他真能不動心嗎?
「過了長廊,前頭較暗,我送大嫂回西苑!」文彥說道。
「謝謝。」
「大嫂毋需生分。」
文昊自長廊的另一頭緩緩地走了出來,黑沉的雙眸直望住長廊外那一對漸漸遠去的身影。
俊顏上那兩道濃眉不自覺地微微皺起,他佇立在廊下,良久未曾移動半分。
宋代蹴鞠頗盛,民間少女常以此為日常遊戲。
這一日天氣晴朗,文家大宅的花園裡傳來陣陣女子的嘻笑聲。
一群婢女正圍在一塊兒踢球。
此時正逢午後歇息時分,文氏兄弟在花園的涼亭裡下棋。
「好無聊喔!」沈蓉兒坐在一旁,沒精打采地開口。
「那你何不加入蹴鞠之列?」文彥頭也不抬地回了句。
沈蓉兒思索一下,眸光閃了閃。「表嫂也一塊兒來吧!」一雙美眸看向楊紗織。
「可是我從來沒玩過球。」楊紗織訥訥地回道。她自小隨爹娘流浪,居無定所,從來就沒有童伴一塊兒玩耍。隨著年歲增長之後,她又必須為了生計而不斷工作,更加與玩樂無緣。
沈蓉兒卻笑了,「表嫂別擔心,很簡單的,我保證你一學就會。」
「是呀,難得今兒個書肆休息,大嫂就好好去玩玩吧!」文彥笑嘻嘻地說。
楊紗織瞥見文昊亦抬頭注視著她,一陣熟悉的炙熱感又凝聚在胸口。
「走吧!」沈蓉兒開口催促道。
「也好。」楊紗織領著青玉隨沈蓉兒主僕一塊兒離去。
文昊瞧著她們離去的方向,始終淡然無語。
「大哥真是幸運,能娶到大嫂這樣的女子。」文彥似不經意地開口,雙眸專注在棋盤上。
文昊淡瞧他一眼,「我倒不覺得哪裡幸運。」
「大哥難道沒注意到,大嫂無論做什麼,總是竭盡心力地討大哥你的歡心。」
文昊微蹙起眉,「學習倘若不是出於真心,無論她再怎麼努力討好,終究有天會倦的,不會長久。」
「是嗎?我倒不這麼想。」文彥抬起眼對上文昊的注視,眸光中泛起隱隱笑意。「也許有一天,大哥的想法會改變。」
「絕不會!」文昊糾結的眉頭加深,眸光不自覺地落向遠處,他不會為她而改變,絕不會的!
文彥瞧在眼裡,不由得笑容擴大。「大哥,小心了,抽車。」
文昊瞧了棋盤一眼,「兩年不見,三弟的棋藝進步了。」
「大哥錯了,是你分神。」
文昊心中一怔,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地下了一著。然,耳畔傳來陣陣嘻笑聲卻令他心神微微地浮動,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向花叢間那一道細瘦的身影。
蹴鞠的玩法很多,規則亦隨之而更動,文府的丫環們在楊紗織與沈蓉兒加入後,隨興改變了玩法,分成兩隊比試。
初時,楊紗織因捉摸不到其間的技巧,總踢不到球;之後在青玉的指點下,漸漸掌握訣竅,逐漸產生興致。
沈蓉兒原欲讓表嫂出糗,卻見她似乎樂在其中,不由得暗暗著惱,於是她朝隨侍丫環小卿使了個眼色。
驀地,一名丫環將球踢到楊紗織身前,她才一提腳,便覺身子一晃,向前仆倒。
「啊,少夫人,您沒事兒吧?」青玉急急上前扶起她。
「不礙事兒的。」楊紗織淺淺一笑,雙眸微微地在週遭溜了一圈。
是她多心了吧?丫環們平日與她相處融洽,應該不會對她使暗招才是。
於是她拍拍身上的塵土,繼續玩球。
不多時,一下用力的撞擊再度令她仆倒。
這一次,她眼角卻瞥見沈蓉兒與小卿主僕。
天!是她們。為什麼?她們之間並無嫌隙啊!
青玉氣憤地奔到楊紗織身邊,一邊扶起她,一邊開口道:「少夫人,我瞧見是表小姐她……」
楊紗織打斷青玉的話:「別說!」
「少夫人!」
「是我自己不好,被石頭絆倒,怨不得旁人。」楊紗織對青玉撐起一抹笑,試圖安撫她。
驀地,青玉低喊一聲:「少夫人,您手流血了!」她連忙掏出手絹將她右掌裹起。
「哎喲,受傷了嗎?」沈蓉兒主僕在這時靠了過來,兩人臉上有種若有似無的惡意神采。
青玉怒氣填膺,正欲向她們討個公道,楊紗織卻拉住她的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礙事兒的。」
「少夫人受傷,青玉還是送您回去歇息吧!」青玉明白少夫人心軟,但若再繼續留下來,只怕下一回傷的不只是手。表小姐的心腸如何,她多少是知道的。
「也好!」楊紗織對沈蓉兒開口道:「那麼我先走一步,表妹不要介意才好。」
「怎麼會呢?」沈蓉兒笑道。她巴不得她快點消失哩!
經過涼亭的時候,文彥開口問道:「大嫂怎麼不繼續和表妹玩球?」
楊紗織淺淺一笑,「忽然想起還有點事,所以先回西苑。」她說著,目光對上文昊那一雙冷眸時,心底揪了下。
她多麼渴望他在瞧她的時候也能如瞧蓉兒表妹那般寵溺,即使是只有一點點也好。
望著楊紗織遠去的身影,文昊淡淡的說了句:「我說的沒錯吧?她撐不了多久的。」
文彥卻不由得蹙起眉,「大哥莫忘了,她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我從來沒有逼她。」文昊口氣極淡,一雙眼仍望向楊紗織漸行漸遠的身影。
「大哥,你應當最明白,只有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能夠無怨的包容對方的一切。」文彥別有深意的說道。
文昊遠眺的神情依舊淡漠,惟獨他那一雙黑沉的眼眸掠過一抹複雜難辨的心緒。
「表哥,」沈蓉兒推開書房門走了進來。
「這麼晚了還不歇息?」文昊看著她,臉上有層淡淡的笑意。
「我特地做了燕窩,快嘗嘗吧!涼了就不好吃。」
「擱著吧!我一會兒再吃,你先回去歇息。」
「不要,人家一年才來一趟,想多陪陪你。」沈蓉兒半是撒嬌的望著文昊,一雙明眸滿是戀慕。
文昊眸光閃了閃,回道:「那麼我吃完你就回去歇息!」
「嗯。」
殊不知,書房門外楊紗織正端著一盅參茶。
聽著書房內傳來的陣陣笑語,她心頭如針扎般難受。她在門外怔怔地站了好一會兒,終於黯然的離去。
回到西苑,她滿心失意,怔怔地坐在桌前良久。
是不是她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呢?
明知感情一事無可勉強,但她卻難收回一片癡心!
二更天,文昊就著月色緩步走回西苑,意外的是,房裡仍透著光亮,他心下微奇,悄悄的推開房門——
一眼瞧去,他看見楊紗織坐在枕木桌前,燭火照映著她一張認真的小臉。
「怎麼還未歇息?」他來到她身後。
她心頭一震,回頭望著他。打從蓉兒表妹來到文府之後,文昊就夜宿書房,未曾再回到西苑裡來,今夜是為什麼?
「我還不累。」無論他是為了什麼理由回到西苑,她都不在乎,重要的是他還願意見她,與她說說話,她就心滿意足。
文昊瞥了眼桌上的白紙黑字。
「再這麼練下去,即使寫上二十年,字還是別無長進,只會白費心神。」他毫不婉轉的說道。
她頓時羞意滿胸,擱下筆,將紙揉成一團,不想讓他再看見自己拙劣的字跡!
下一瞬,他抓起她的右腕,竟見著傷痕。
「你的手什麼時候受傷的?」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站起身,「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不礙事的。」話甫落,她猛力抽回手。
不料卻一個太過用力,來不及收勢,人便往後跌去。
「小心!」文昊閃電般地一勾手,及時將她環在臂彎裡。
兩人的眸光在一瞬間交纏。
半晌,文昊緩緩放開她,急遽的心跳連他都遏止不住,更該死的是,他竟然想要她。
望著她淡紅的唇瓣,他幾乎想再度擁抱她,恣意地品嚐她的柔軟甜美……
該死!他再一次暗咒。
黑沉的眸子再次掠過她裡起的右手,腦中似是閃過片斷——
「這傷是蹴鞠時所傷的嗎?不准騙我!」他微瞇起眼,語氣有隱隱的威脅。
她瞧著他好一會兒,終於輕輕點頭。
「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薄怒地問道。
她咬住唇,半垂下眼。「因為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連玩都不會、一無是處的人。」這是她頭一回鼓起勇氣說出心底的感受。
黑眸望住她,透出微微的掙扎。
「誰說你是一無是處的人?」他沉緩的開口。
她驚愕地抬起頭。
「至少你算帳的速度比元朗快,不是嗎?」精睿的眼炯炯閃耀著。
這是他頭一回稱讚她,感覺上卻是那麼的不真實!
「比起你算帳的速度,練字顯然遠遠不及。由明兒個開始,每日晚膳過後到書房裡來,我親自教你讀書練字。」他的語氣彷彿淡雲掠過,淡漠的神情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你是當真的?」胸口那熟悉的炙熱再度蔓延開來。
「你不願意?」兩道濃眉不悅的揪起。
「不、不,我怎會不願意?」她疊聲回道,一顆心像融化了一般。這是不是表示他開始有一點點在乎她?
糾結的眉頭這才緩緩舒展。「那麼你早點歇息。」
「嗯!」她懷著喜悅走向床榻。
文昊照例睡在太妃椅上。
然而,這一夜他卻久久無法成眠,腦海中淨是她柔美的嬌顏。
該死!他再次暗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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