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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甜美的夢醒了。穿透陰霾的悲慼,她只剩如刀刺般無情的背叛。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雨來了。她感到絲絲寒意,雨又讓她聯想到海。
  原來,海才是最具有殘酷毀滅的天性。
  可憐的女人!被摯愛的丈夫毀了。
  神鷹裟——他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而她——也孤孤單單地坐在辦公室裡。
  她仰望著窗外,似仍如往常一樣眷戀水藍色的天空。
  依舊一襲足以媲美「藍夫人」稱號的真正海洋顏色的藍色和服。她對藍色情有獨鍾。
  「藍」讓她浮起揮不去的丈夫神武願焰天使股的容顏,但,轉眼間,她彷彿看見神鷹硰像撒旦般的面容。
  神鷹硰——她的心一緊,陷入沉思,「詛咒」兩字莫名浮上心頭。
  詛咒?她是不在意的。畢竟,像她這種壞女人,本來就該下地獄,永不得超生的。
  沒有了保鏢,她隨時等待著受傷被背叛的棄婦,拿著刀向她復仇——她毫無怨言。
  是的,她一定會受報應的。她心平氣和地等待那一天來臨。
  幾天後,她料想不到,她的「石油王國」竟遭遇到空前未有的危機。
  「為什麼?為什麼……」她看著所有的報表發呆,不明所以。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一切——都在靜悄悄地進行,有人意圖不軌,要吞噬她的財產?
  一個奇怪的陌生人用匿名買下她名下財閥的股票,接著再毫不留情地賤價拋售,想掏空她名下所有資產,讓石油王國搖搖欲墜……有人意圖陷害地。目的就是要毀了她。
  昨天,是她名下的營建股,今天,換成金融股;接著,又是石油股……
  她並不笨,雖說不懂經營,但卻也是精明幹練的女人。她從不去管理自己的事業,畢竟,男人會保奴隸般地為她鞠躬盡瘁。現在,當有人意圖破壞她的王國,要置她的企業財團於毀滅之地時——她開始思忖要如何脫身。
  難道,這真的是她要接受詛咒及報應的時刻了嗎?
  她不甘心,她不會就此罷休的。她知道,自己該死,但是,她是富豪世家寺剛家族的第二代繼承人,一個視榮譽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她想,若被同是女人亂刀砍死,她無話可說,但如果「石油王國」在她經營不毀於一旦,她死也不瞑目。
  這就是她的尊嚴——唯一僅存的。
  她向來慣用「出賣自己」來贏得世間的一切——包括享受對男人復仇的快感、掌管石油王國,和統治金錢的世界。
  是挺身而出的時候了——
  她沒法找了具有權勢、尊貴上流社會的中年男人,想用她的美色交換金錢支援,挽回所面臨的危機。
  只是,與以往有天壤之別的,竟沒有一個富有的男人敢接受她的「邀請」。
  這位陌生的大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
  她發現,「陌生人」的財大氣粗,財產比起印尼總統的首富地位毫不遜色,因此,在日本的高層經濟圈,勢力極龐大,無人惹得起。
  夜愁向來就造世孤立,活在黑暗的角落,連最信任的僕人石川家康也走了——此時的她就像是航行在汪洋大海中的孤舟,一下之間失了資助和救援。
  「我不能認輸,我不能——」她喃喃自語。
  寺剛家的做人血統,讓她寧死也不認輸。
  「神鷹先生?神鷹……」事隔多日,一直不發一語的她,現在開口了。
  神鷹?透過大肆的秘密調查及人脈,她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明白陌生人就叫「神鷹先生」。
  這麼湊巧,抑或是巧妙的安排,不得而知,她狐疑著,他的姓與神鷹硰是一模一樣的。只是,兩人有天壤之別——絕對是同姓不同名的人,她肯定自己的想法。
  可惜,她卻變不出「神鷹先生」的名字,手上僅有地址可循。
  這是最後一招了,她決定親自「登門拜訪」。
  按圖索鰱,開著紅色耀眼跑車,她見到蔚藍的海洋。這裡,顯然是一個漁港。沒想到「神鷹先生」也喜歡看海?
  鹹威的海風及熟悉濃濃的腥味將她團團圍住。正是秋天呢!遠方漁船的漁人們正不斷地下魚貨及卸貨。而為了躲避嚴寒的季節,從西伯利亞漂流到這裡的豐富魚蝦,也使得這裡成了豐收的季節啊!
  冷風颶颶,一如她的心,不僅是為了她的「石油王國」可能凋零而心酸,也更為了背叛她的丈夫——在哭泣。
  哭泣?她難道拋棄不了過去,永遠要承受這些不堪回首的柑心之病嗎?
  她赫然發現——自己眼角的淚水?她激動地否認,只是海沙吹進眼角罷了,不然,就是她太累了。
  遠遠眺望高山上一棟巍然矗業的希臘式建築豪邸,她猜想:在這貧窮的漁港,那一棟想必就是「神鷹先生」的家。
  應該是個孤僻的老頭,不然,怎會選擇在如此蠻荒的小鎮居住。但一位富有的老人,為什麼又喜歡望海?
  擁有權勢的老人——不是個個都沉溺在名利與美色中?他難道會獨樹一格,與眾不同嗎?
  車子行進在密佈樹蔭的陰涼大道中,走過境蜒的穹林小徑,她心底閃過千萬個疑惑。
  這時,豪宅已矗立在眼前,只見鬼斧神工、維妙維肖的金龍盤踞大門,仿怫真的知悉她的到來,主動開啟。
  縱有遲疑,她也已豁出去,無畏地駛入完全陌生的世界中。彷彿有人正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大門立即又會上了,她強烈感覺到被「鎖」在這裡了。
  下了車,她忐忑不安地環顧四方,滿眼的綠色。完全自然的樹木,苗苗草地,有港整個庭園。「數大就是美」——眼前清一色的綠,果然讓她心曠神情,震撼不已。
  而迎面映人眼簾的,更讓她的心悸動起來,是一株株熟悉的——五顏六色的松蟲草。
  松蟲草?但「傷口」再度隱隱作痛。
  她別過頭,偏偏眼角一隅又映照出一片發光的湛藍,刺眼得令她幾乎窒息。
  原來,豪邸的四周儘是玻璃圍繞,同時被陽光照射得發出如珍珠般的光芒,而豪邸較低處正接連一片出口海洋,使得整棟建築幾乎完全沐浴在一片藍色月光下,真美!令人歎為觀止。
  看來,這位「神鷹先生」也是個喜歡看海的男人,她心中掠過藏在內心深處的影子,「她」不也是常常駐足眺海?她懂得,這是對海的執著與狂熱,而這種男人,他們把望海視為至高無上的享受。那麼,「神鷹先生」真的與眾不同。
  她注意到柵門內,停放著一艘華麗的帆船遊艇。純潔亮麗的白色,看起來耀眼又光亮——這是全新的;以前的她住在貧窮漁村海邊時,曾注視過來來往往的相同小船,眼尖的她,望了一眼,馬上就能判定船的「價值」。船——對出海人是維生的工具,但在有錢人的眼中,則視船為玩樂的工具,從船身的打造和裝潢,她已意識到「神鷹先生」的品味及對船的狂熱,還有那嬉戲人間淡然又嚴謹的態度。
  她挪渝地自嘲——想毀滅她的人,幾乎都和海、船脫不了關聯。
  這輩子,她曾在愛海的男人手中「死」過一次,而這一次,為了挽救財團的危機,就算賭上生命,她也絕不再栽在愛海的男人手裡。
  她挺直背脊、眼神鎮定、表情僵硬如頑石。
  等了一會兒,一直沒有見到僕人來招呼地,她不由得以為,這偌大的宅子,難道真的只住著孑然一身的「神鷹先生」嗎?如果,這是「歡迎」的手段,究竟還暗藏什麼危機呢?
  怪不得,有人說,最美的地方,其實就是最危險的。她就是最佳例證。她再度露出甜美、邪惡的微笑,承認她是最美,但也是最惡毒、危險的「蜘蛛寡婦」。
  步步為營已是必然——她抬頭挺胸,像男人般意氣風發地邁入大廳。
  你終於來了。我日夜思念的妻子——
  思念的煎熬,使每一天都像是一世紀那麼長,等待才是最殘酷的折磨,他同時把煎熬當做是一種報應,這是他該承受的報復。
  他黝黑深達加潭子的雙眸閃爍著無憂無慮海洋般的藍色,天色逐漸黑了,藍色匿跡了,代之而起的是紅色火焰的反光,壁爐裡的木柴辟啪作響,微弱的火光似奮力想扭住燃燒的時間,猶如拚命想抓住他們生命中甜蜜餘光的一瞬間——
  他等待她走向他。
  傳統本展的腳步聲越來越大。
  夜愁啊!你可以恨我一輩子,但是,我卻愛你永生永世,我不能沒有你,就算你恨我,但是——
  我還是要擁有你。
  不管是狂風颶雨、天崩地裂,抑或鬼哭神號,他就像是瀕臨死亡邊緣,仍不放棄做最後的掙扎——他要她。
  室內暗黑,沒有一絲光源,所擁有的,只有壁爐發出的溫暖微弱火焰,他倆之間緊繃的冷空氣,也因此燃起絲絲光芒。
  他似乎早就在等候著她?
  他背對她,坐在靠背的絨毛高背椅上。光反射出影子,石頭牆映照出神秘複雜的頎長影子。
  即使如她發亮的眼睛,也無法捉摸這莫測高深、行蹤不定的縹緲影子,更迫論真實背對她的肉體之軀。
  他約莫高他三尺遠。二話不說,她一下就這樣跪在他的後方,完全以最古老的日本禮儀對待他。
  她跪坐地上,聲音低啞而敬畏,她的頭不曾拍起,但是,她以眼角瞥視著那偉岸、詭的影子說道:「久仰大名,神鷹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這一路走來,直到現在坐定在這裡,我認為你似乎正等待著我來?你一副「萬事俱備」的樣子,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她的聲音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只是……我們素昧平生,不知你為何不擇手段地要對付我,處處逼我於絕境,幾乎逼得我黑夜愁奄奄一息,但我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唯一的可能是,或許是寺剛家的祖先跟你有過節,或是,你——」她的眼睛閃爍著驚世駭俗的狂野。「對我這位可憐的寡婦,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呢?」
  她的雙拳緊握,聲音沙啞偷懶,這一刻益發顯得誘人及迷惑。「我只是一名婦道人家。十八歲時,丈夫就過世了,然後,父親寺剛忍野也接連去世;當初父親過世時,只留下大筆的負債,他生前的子女雖多,卻沒有人願意出面繼承,只除了我——一個可憐的私生女,仍願意挺身而出為父還債。時至今日你我這樣處境堪憐的女人,縱使不懂得經商,也還是不允許『石油王國』在我手中消失殆盡——」她最後說:「我不能承受失敗的恥辱。我願以生命做賭注,只要——寺剛家永不傾倒。」她頓一頓日,露出一個像「毒蜘蛛」能螫人致死的笑容道:「我——所擁有的只有肉體,這是唯一僅有的,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願意用自己做交換。希望這樣能令你滿意。當然,如果你願意回頭看看我的話……」
  她相信,她是個美麗的女人,擁有絕對的自信——「神鷹先生」絕對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明白,男人絕對迷戀女人的身體。
  男人不能沒有女人。
  不管如何,她不會是輸家,她會有她的「籌碼」,對她而言,沒有一個男人能夠逃離地撒下的蜘蛛網——
  她不再有語了,決定等待他的「動靜」,時間一分一秒地溜逝,而他彷彿與她作對似的,悶不吭聲,她耐心地不動聲色。但時間越來越久,她的眼睛逐漸充滿了焦躁不安,兩人之間的氣氛也越來越緊繃,一如封閉的石洞間有一觸即發的火苗,大火隨時可能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措手不及間,他突然開口了。令人大大意外,他的聲音一點都不老成,也不像是老人家,反而滿是活力,中氣十足,還有,令人熟悉不已的聲調。
  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可歎啊!想不到,你為了拯救『石油王國』,居然可以出賣自己?這就像我一樣,為了要得到你,也會使出毀滅你的撒手鋼一般。哎!」一聲長長無奈的歎息。「想不到,你的尊嚴和驕傲是用在這樣的地方?」語帶輕蔑。「經商,你當然不懂,因為,你只能卑賤地與不同的男人交歡、利用男人——今天迫不得已選上我,目的只為了『控制』我成為你的奴隸,放過你,讓你的『石油王國』仍能耀眼輝煌,照樣立足整個日本財經界——」
  他的話一針見血又殘酷無情。然後,他轉身,露出意志堅定,不可一世的表情矗立在她面前。
  他僅有的一隻眼睛,炯炯逼人。
  神秘的「神鷹先生」——竟然就是神鷹裟?
  黑暗的記憶侵入——四周的石牆好像朝她壓過來,無情的命運之神依然不放過她啊!她整個人癱倒在地。
  戴著獨眼罩的他英姿勃勃,強而有力地雙拳緊握,似乎在敘述:「玩弄男人的女人,最後吃虧的還是女人——」
  夜愁的意志力完全崩潰了,武裝的堅強也一下潰堤了。
  為什麼他就是「神鷹先生」?不斷要毀滅她的人?
  他赤裸上身,仁立在熊熊火爐前,肌肉結實的胸膛因爐火的發熱而淌下汗水,像被陽光曬得發光似的,他看起來像古代史詩中描述的古羅馬時代專門搏技演出的戰士,而胸膛間不偏不倚的深刻刀疤,也益發引人注目。
  凌辱?恥辱?她一直不斷地遭受無情的「打擊」?
  他的臉上帶著惡魔般的笑容——他的丑是在於太邪氣。
  但現在的她——也絕非泛泛之輩。儘管震撼不小,她也強迫自己絕不逃走。
  這兩人——究竟誰才是最絕情絕義?
  她站起身,臉部幾乎剛好面對他的半個胸膛,看著他清清楚楚的疤痕,她恨火燃燒,眼中閃爍觸目驚心的火焰,極端諷刺地說:「你顯然是徹底壞透了,連弱小無依的女子也不放過——」
  他反擊:「是你逼我的!你並不可憐,一個專門欺凌男人的『毒蜘蛛』!像你這種不知廉恥的情婦,只有壞男人才制伏得了你!」他挑釁地越來越靠近她。
  「你錯了!」她怒火沖天。「做情婦是榮耀,做寡婦才是恥辱!」然後又不要命地征嚷:「我要玩弄男人,以洗清恥辱——」
  寡婦的恥辱?他目光一閃,一踏步,原來這個惡魔搜獲了她,挑起他們之間最深處的痛楚,他咬緊牙報道:「你一直活在仇恨中——」
  「是的。」她的眸子散發明光,毫不避諱。「從我丈夫死的那一天起,兩年的時間讓我換取到什麼?除了金錢,就是敵人,以及憎恨。」
  他全身戰保,眼露凶光,不顧一切地狂喀:「你要認清事實,不能再逃避!」深呼吸一口氣,他豁出去地咆哮:「『他』沒死,現在又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只是——容貌不復原來,他的『疤痕』就是如山鐵證——」
  她的頭腦表的好像被炸開了,頓時血流滿地!
  灰白的臉色比殭屍還難看,她的靈魂早已經化成泡沫,曾經死去的軀殼,竟開始劇烈抖動,她一字一句重複著像是機械還硬的聲音。「他沒死,他沒死……我不是寡婦……我不是……」
  他嚇到她了!心一橫,決定乘勝追擊逼地面對事實。「你不是寡婦啊!絕對不是……」忽地,激動地將她攬緊人懷,手臂像是熱絡的鋼條因住彼此,他們緊緊結合在一起了,誰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他用下巴滿足地磨蹭她額上的秀髮,就像從前一樣,悲痛莫名地道:「這些年,有個男人對妻子的愧疚讓他痛不欲生,當他看見做妻子的你作賤自己,不惜做情婦,把男人玩弄在股掌間,他簡直生不如死…」他不斷喃喃自語,訴說無盡的相思之苦,他最後道:「神鷹只不過是我的化名,我真實的名字,就是——」
  他說不出口。
  「神武願焰」四個字卡在喉嚨中,他無聲。突然,像鬼魅般轟聲大笑,歇斯底里的笑聲撕裂劃破他們之間歷歷在目的過往。「你沒有死?你沒有死……沒有死的你,現在回來想向我表示什麼呢?」她用無神的眼睜望著他,他心寒。「你就是要毀滅我?還是,你失去了那女人的溫暖,所以,回頭才想到我?」
  橫梗在他們心中的靈魂——幽子。
  「夜愁——」他委曲求全。「她根本對我不具任何意義,我不愛她啊!我只愛你——」
  「夠了!你以為我會相信?」她毅然打斷地,自我解嘲:「你們跳海自殘的終曲,真是可歌可泣,足以讓後世歌頌的偉大戀情!你會再來找我,只不過當我是代替品,但是,我不會是暖床的工具
  「不是,不是——」他咆哮辯解。一切難以啟齒啊!漸漸的,聲音由有到無。
  她斜睨著他,用百分之百不信任及仇恨的語氣笑著。「你以為我會屈服嗎?『石油王國』如果倒閉了,完全是拜你之賜。沒錯!是你一直要毀滅我。」她的眼神似在詛咒他下地獄受苦,不得好死。他的心中淌著血。她說:「是有第一次,但第二次絕對不會再發生了,就算要受盡恥辱,我也心甘情願——」
  他猶如陷入冰天凍地中,她一到壯烈成仁的模樣,他沒有話說。他的身於僵硬如石,眼神充滿悲傷和莫測,好半晌,他生澀緩緩道:「你永不寬恕我?」
  寬恕?她咬牙切齒。「可悲!這代表什麼意思呢?我是凡人,我不懂什麼是饒恕。」她驕傲地抬頭望他,充滿鄙視及不清,多麼惡毒的話!她明白,一個男人絕對無法容忍,更何況是她的丈夫?「你不再是我的丈夫,你的臉變成醜陋噁心,令我嫌厭不已。何況,我已不夠格再做你的妻子,我失去了忠貞,而你的背叛也讓我恨你,如今,除此之外,我——其實一點也不再愛你。」
  她不愛他?這讓他幾乎斷腸,不自覺鬆了手。
  無底下最狠的懲罰——就是妻子不再愛丈夫。
  她忍受蝕骨推心的痛,佯裝絕情絕義不斷叫嚷:「我不再愛你了,我一點也不愛你……」說完,趁著他陷入混亂之際,拔腿就跑。
  他三步並做兩步地用力抓住她,蠻力讓她手足無措地完全撞進他懷裡。「想逃?門兒都沒有!」他吆喝。「別逃!別躲我——」
  她拳打腳踢,張牙舞爪,他索性將她整個人懸在半空中。她不服氣,一直不斷地拚命掙扎,為了控制她,又怕動粗傷到她,不得已,他只好把她壓在粗壯的腿上,她汗水淋漓,嬌喘吁吁,一會兒,力量逐漸耗弱,最後,兩個人跌到地板上,他用強壯的身子壓住她的身軀,讓她再也動彈不得。她沒有力氣,完全被他馴服了。
  「你變得真是潑辣!」他咧嘴大笑道。他的臉離她只有尺尺。她氣喘如牛,渾圓的胸部不斷上下誘人地起伏。他們的心臟開始狂跳著;他強而有力的大腿壓住她的纖腰…
  激情如此強烈地刺激他,讓他幾乎按捺不住原始的悸動。
  他火熱的胸膛,讓她的酥骨徹底融化。她陷入他眼底的迷情魔力。她怕,她怕……知道她應該邊。無奈,雙腳雙手不聽使喚,她四肢無力,他的唇幾乎要直逼下來,籠中之鳥的她,不得不委曲求全。「放開我,放我走——」
  出乎意料,他的唇定在離她的唇約莫一公分的地方。他臉上佈滿真誠,用哄小孩的口氣,慢條斯理地說:「我知道就算再多說什麼,也無法挽回因過去的錯誤而造成對你的背叛和傷害!」他對她懇求。「但是,我確實是愛你的。我不是聖人,所以也會犯錯,你為什麼就不給我懺海贖罪的機會呢?我願意奉上餘生,好好地彌補曾經犯的措。我甚至願意供你使喚。只要——你重新屬於我。」他的氣息呼向她的面頰,不知不覺,她竟面紅耳赤了。
  是氣憤讓她脹紅了臉吧!尤其,她現在又是因獸之鬥。不!或者是面對最愛又恨的男入,那種復仇和慾望的矛盾衝突再被挑起……
  他的眼睛就像海洋,穿透她。「你知道,我跳海前想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麼嗎?」他的聲音好破碎。「我在心底告訴你;如果要恨我,等我到了陰間再來恨我——,」他的眼眸炯然有神,似乎盛著淚水?「但是,我並沒有死,所以,你不能恨我,你知道嗎?」
  他的唇突然低下,親密無間地親吻她的額頭,她閃躲不及。只得任他為所欲為——一記深深長長的深情一吻,他幽然自言自語:「我不要讓你再受恥辱,你不該是寡婦,『石油王國』也不會倒閉。」他詭而地笑道:「所謂——結果一切,手段其次。你明白嗎?我用盡卑劣心機及手段,為的是什麼?」
  這一刻,他露出她未曾見過的獨裁專制容顏。「我不能容許你再做別的男人的情婦,不管你是不是還愛我,抑或恨死我,但是,今天——」他像撒旦,專制不顧死活地搶奪、無理佔有所要的,他宣告:「我絕對不放你走。」
  「你——」晶瑩剔透的眼眸發出不肯妥協的光芒。然後,她的皓齒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刀疤上狠狠啃咬,他痛得呻吟,她再往他身上猛踢猛踹,她真的狠心要踹掉他的命根子?可惡的夜愁!真的要毀了他?他連忙退開身於,她卻連爬帶滾地衝到門邊,握住門把,一臉驚諫——她根本打不開門,門被鎖住了。
  她一回頭,直感到毛骨驚然。他蹣跚痛苦地起身,一臉幸災樂拐地雙手插腰看她,恬不知恥地道:「你逃不掉的,這個簾子除非我點頭,否則,你是絕對走不了,門也絕對不會為你而開。」
  「你在囚禁我?」她暴跳如雷。你清楚,我——不——再——是——你——的——妻——子,你有天大的膽子敢這麼做?」
  他卻自若自在地說:「你知道我現在是這世界的王嗎?」他露出肆無忌憚的笑容。「我沒什麼好不敢的。」他對9伸出雙槓臂「你不是我的妻子也好,如果,你這麼喜歡做情婦,你的丈夫也願意收留你做情婦,如你所說,以肉體『交易』,我會賞賜你,甚至挽救你的『石油王國』——」
  她身子拚命往門板縮,直到沒有退路。她的頭抬高如天空翱翔的老鷹,臉色慘白道:「你變了!你真是嗜血,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
  「這是跟你學的,壞女人,只有我這樣的壞男人,才能制伏你,我是替天行道。跟著我,你才不會毀了其他的男人和美滿的家庭——」他大搖大擺地走向她,大刺刺地站在離她一人左右的距離,她抗拒地推他的胸膛,可是卻推不動,冷不防的,他彎身把她一個勁兒地抬到肩上,她恐懼地尖叫,並用力接他的肩。
  「想不到,你這麼害羞啊!你不是經驗老道嗎?」他諷刺嘲弄。他無法不吃味,她不也是移情別忘?他威武地向前走,感受到兩股間微微的酸痛,他揮去不該有的失落及悲傷,轉而挪報道:「你這又何必呢?天下哪有一個情婦,這麼想毀滅她的男人的部位?你難道不知道,這是男人帶給女人歡愉的武器嗎?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她無法忍受任何不公平,憋不住話,她反唇相稽:「真是好笑!」面露冷笑,以令人為之氣結的聲音傳出:「男人要他的妻子貞節服從,自己卻到外面追逐別的女人,甚至還有私生子,這樣殘害無事可憐女孩的幸福,不如毀了男人的命根子,才算是為女人出一口氣。」
  「你指控我花心,我無話可說。」她能感覺他發出凌駕全身痛苦的聲音。「或許,你會覺得哪個男人不在婚後拈花惹草?哪個女人不在婚後水性揚花?不過——」他彰顯出鐵腕作風。「現在,我們要一切重新來過,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
  說著,他邁開大步,直直向走廊一頭走去,她更氣憤地捶打他。「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他置若罔聞。直到走廊的盡頭,他打開一扇大木門,走進去跟上門,再繼續扛著夜愁走進臥房,再一次踢上臥房的門,然後把她丟在床上。
  她嚇得連忙爬起來,揉探發疼的胃,緊張地將散開的頭髮往後挪,杏眼圓睜看著他開始脫衣服,一件一件衣服往下掉。她羞然注視。以前,她不是很習慣看他赤裸嗎?而如今卻……直到他脫得只剩下一件底褲一轉身面對她。她想別過頭,但是,她不能,否則他會嘲笑她。
  她的丈夫經過歲月的洗禮,更有一種說不出的迷人邪惡丰采。英俊、高大、健壯,如天神一樣。
  月兒不知何時偷偷高掛在黑夜中,提醒他們之間時光的流逝。一輪朦朧的月光射入窗內,他著迷地看著著原本應該是他的新娘的夜愁——純藍色的和服,彷彿月光下藍色多瑙河的人間之美啊!
  她看起來宛如處女之神。
  處女?他何嘗不如此渴望?
  但是,他無話可說。畢竟,他先負於她。他有意無意追:「你真美!每個男人只要看你一眼,一定會愛上你的!怪不得,你可以用美色殺死無數的男人。」
  「是嗎?」她挑高秀眉、佯裝無辜道:「我的美,卻獨獨令我『死』去的丈夫看不上眼吧!」
  她還是強調地的丈夫已死?
  他難掩心傷,背光的他,讓她只能感受到他的陰森。他悲慼道:「這世界,或許沒有我們想像的單純。人類的愛恨糾葛也算是肉弱強食吧!想征服你,唯有找出你的致命傷,才能令你投降。」
  他寬闊的肩膀議能扛起任何重擔,他的聲音低沉而磁性。「俄就是你的『致命傷』。你要再面對我—」他突然取出夜愁熟悉不過、又愛又恨的梳子,毫不留情地將它丟入火爐。這又像是將她的心再丟了一次似的,她來不及詫異地大呼小叫,他卻不當一回事。「我不會跟你陰陽兩隔。所謂的中國傳統故事的『詛咒』,現在已煙消雲散——
  鯨鯊梳子就像「詛咒」般,在火光下燃燒消失,發出的麻哩啪啦聲響,逐漸消褪……她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悵然,黑色的眸子湧出淚水來,那是她最愛的梳子——她不曾忘記,她不言不語,然後,自他喉嚨中的笑聲回神。「把衣服脫掉,或是,你要我服務呢?」
  說著,他伸手想環住她,卻被撥開,她用另一隻手把被單抓得死緊。他沒有察覺出異狀,見她低著頭,他佯裝生氣強悍地將她的下巴抬高,月光下,他卻驚見她紅著眼睛,顯得楚楚可憐道:「這是……他唯一留給我的梳子……」
  「夜愁——」他發覺做錯了。她在意那把梳子。她其實是何等珍愛他們相愛時的定情物。不然,她不會一直保留,梳子——不是恨,應該是愛。但是,他卻連他們的定情物也毀於一旦。
  「我——」千言萬語,他低頭在她面頰上親吻。她反應激烈地急急別過頭,他的眼睛閃爍,認定她還是不肯接受他,他拋下原有的愧疚,帶著酸味故意刺激她:「怎麼?你好像是見了陌生人的小貓咪,這就是,蜘蛛寡婦,的真面目嗎?」
  她桀驁不馴地昂起下巴,又恢復往日的蠻橫。「你錯了,我不再無知,也不再清純。我有我的準則:做我的男人,在上床前,須先倒兩杯最純的威士忌,再去洗澡,如果,你真要滿足我,就先這麼做吧!」
  他露出英俊的笑容。「遵命!」他甚至對她行童軍禮。「只要你快樂,我願意做你的奴隸,償還欠你的情債。」他瀟灑走向浴室,卻若有所思地回頭道:「我不怕你趁我洗澡時逃跑,這裡的門禁森嚴,你是走不掉的。」她張口結舌,想駁斥什麼,她忿恨地咬住下唇。但聽見沖水聲,她的胃幾乎快翻過來。
  他其實說錯了嗎?這是她唯一可能逃走的時機。
  她總是在這時候對男人下藥——
  她快速下床,將事先準備好的一整包藥粉倒進兩個酒杯中的一個,再用手指攪一攬。她都是這樣讓男人喝了摻藥的酒,接著,一覺到天明。
  無數的男人,絕料想不到,他們是這樣跟聞名社交界的「藍夫人」度過無數的夜晚。
  她不曾被任何男人佔有,也絕對不屬於任何男人。
  在面子掛帥的今天——他們皆對外宣言:黑夜愁是他們的情婦。遊戲歸遊戲,男歡女愛,誰也不欠誰,但也有許多的男人,愛上漂泊、虛無飄渺的她……
  她應該很老練的。她要迷昏他,然後,伺機奪門而出。偏偏,今夜地全亂了分寸。她全身強烈地顫抖,根本不聽使喚。為什麼?
  他是她真正在乎的男人嗎?她愛他,卻也同樣的根地。
  愛有多深,根也有多深……
  她倒抽好幾口氣,不動聲色地這麼做了。但是,她心跳如擂鼓,眼前又一片黑暗,胃好像不斷在跟她作對打結,她索性拿起酒試喝一口鎮定種經,酒的味道怪怪的,這是威士忌嗎?
  她試著再嘗一口。「糟糕——」現在發現已太晚了,她居然緊張得喝錯酒了?
  這下,要逃也逃不了。她全身開始發熱,過不了多久,神鷹挲走進臥室,才發覺夜愁竟躺在床上睡熟了?
  他心臟緊縮,急著一探究竟,這才發覺禍源應該在酒身上。
  一點也沒錯,酒杯裡的酒只剩些許,他嘗了一點,酒中有很濃的藥粉。
  她今他哭笑不得。這是她跟他玩的把戲嗎?
  把自己弄昏?以逃過她即將面對的事?這哪是一位蕩婦所做的事?只有處女新娘才玩這種把戲啊!
  她或許跟以前的她沒有多大的分別,只是——除了生活在仇恨中,活在無限背叛的陰影下。
  她真的熟睡了,黑髮散落在枕上,濃密的睫毛在粉紅色的面頰上留下陰影,她熟睡的嬌容比任何女人都還性感撩人。
  他極盡呵護愛撫她的秀髮,又怕她睡得不舒服,他小心翼翼地試著解下她身上的和服——她是他的新娘和妻子——他這麼做理所當然,但是,他無法不讓自己心跳加速,當他發現她真的不省人事,他眼神溫柔地注視赤裸的她,柔情萬千地掃過她全身。
  為什麼?她依然柔軟完美得像處子。
  或許,他今夜正該借酒澆火!他先將另一杯威士忌喝下去,鑽進毯子,把她擁在懷中,他的手指纏繞著她的亮麗髮絲——這是他擁著她成為他新娘的第一次。
  算起來,這應該是他的新婚之夜呢!
  無奈,妒火燒燃全身,他想,她赤裸著躺過多少男人的臂彎。
  這是命嗎?抑或是他自己的報應?」
  他雙拳緊握,摸摸自己臉上的獨眼罩。他幾乎失掉一隻眼睛,以及美好的未來和摯愛他的妻子。
  他不想把眼罩拿下來,為的是不希望嚇到她。
  他要好好地溫柔對待她。
  這不是她的錯,「是我——」他心底吶喊。
  夜愁!
  這是唯一留住你的方式,霸佔你。
  給我時間,求你!
  我會向你證明——你今生今世都是我最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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