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迪說得沒錯,她真是料事如神。
夜繭高燒不斷,好不容易退燒後又體溫升高,如此反覆持續著,她的身子在屠弱不堪的狀態下,所有潛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完全傾巢而出。
「我是……『殺人機器』,綽號『黑蠍子』……」夜繭腦中被FBI深深植入嚴格的「戒條」,她不斷重複著。
「不!你不是『殺人機器』,你是女人,而且是個很特殊、很有吸引力,美若天仙得令男人神魂顛倒的美人!」有個深沉溫柔的聲音反駁她。
「是嗎?」她突兀地睜開眼睛。「那為什麼我媽會拋下我?她根本不要我。」
「因為……」飛鷹不知如何解釋,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世,他竟感覺一陣鼻酸。
夜繭兩眼朦朧,她失神地尖叫。「我怕,我好怕……別傷害我!別討厭我……為什麼我要待在這裡?我好孤獨……別讓我一個人……我好怕!我不想死……你們為什麼都要拋棄我?媽媽!媽媽……」
這是個小女孩真心的吶喊,現在的她無助、恐懼,長長的黑髮開始泛黃,她的臉蒼白得像雪,嘴唇有些發紫,飛鷹感覺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痛,經由她的吶喊,他彷彿看到了兒時的他——
小男孩躲在衣櫥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母親被冷血謀殺……
飛鷹用力甩頭,努力去除那股椎心之痛,強迫自己揮去那可怕的夢魔。他的耳際又傳來她淒楚地吶喊。「救我!救我!我怕死,我怕死……」
飛鷹突然伸手抓住她,瘋狂地搖晃她,他怒氣奔騰地高喊。「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我絕不會讓你死!」他不知重複這句話多少次了,在昏迷中的夜繭覺得他很奇怪,他的藍色眼珠為什麼蒙上一層霧氣?
他暴怒的聲音,竟帶給她撫慰的效用,她的囈語停止了。
「大家都是傻瓜,才會不要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如果是我就不會拋棄你,我會讓你在我懷中待上一生一世,我會讓你過得很幸福、生活得無憂無慮——」老天!飛鷹竟無意間許下承諾,連他自己都懷疑這諾言是真或假?
「你不會騙我吧?」她迷惆地問。「我該不該信任你?」
「你說呢?」飛鷹既真摯又誠懇地問道。「我有必要騙你嗎?騙你對我又有什麼好處?」或許只有在夜繭手無縛雞之力下,又腦筋混飩、毫無意識之時,飛鷹才會表現出他真實的一面,他其實是個多情癡心的漢子。
夜繭對這男子的印象既清晰又迷亂,而且眼前有好多影子呢!可是他身上散發著一股強大的力量,讓她願意跟隨他。
「我信任你,我願意相信你。」不知為何,她就這麼衝口說道。
「很好。」對方的大手緊緊包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那你要趕快好起來,等你康復了,才能與我共度一生一世啊!我才能擁著你直到永遠。」
他的話像是帶給她生命的力量,他只是握住她的小手而已,那雙大手的強烈熱力,恍似正給予她生命的源泉,她覺得自己可以開始過一個新的生命。
「答應我,快點好起來好嗎?」他柔聲問道。
她毫不猶豫地拚命點頭,夜繭發現自己用力過猛了,否則怎會又覺得頭重腳輕、搖搖欲墜了?
不過在飛鷹眼中,她還是呆愣愣的,連動也不動,她只說了聲「好」,飛鷹覺得她聲如蚊嗚,足見她的虛弱程度。
「等我再次醒過來時,我一定會活蹦亂跳、生龍活虎……」她對自己保證,接著滿足地閉上眼睛沉睡。
飛鷹始終握著她的手,在床畔陪伴她。
當夜繭再度睜開眼睛時,她覺得自己神清氣爽、精神飽滿,似乎又再一次的活過來。
但殺手的本能又迅速竄進她腦海,她現在已能活動自如,這下她更是完全清醒了,記憶如拼圖般一塊塊地組合起來,怪不得她的手腳能活動自如、脖子也不再感覺沉重,因為原先捆綁住她的鎖鏈不知為何都被卸下了,她也木必忍受被五花大綁的滋味。
不對!她的左手還是動彈不得,為什麼只有左手?於是她別過臉看向左側——陸飛鷹?
一代大毒梟竟然緊握住她的左手?她想起了她的任務——殺死陸飛鷹。
她的神色一轉,重新戴上殺手的面具,清純無邪的臉龐此刻已罩上寒冰,她的雙眸冷酷無情得像刀刃。
這絕對是殺死陸飛鷹的好時機,此刻他正趴在床邊,似乎睡得很沉。
她的視線四處遊蕩,發現身邊帳篷上掛有一把大刀,她毫木遲疑地坐起身,伸出右手取下大刀,不假思索地用力將刀口對準陸飛鷹的手臂,毒辣地劃下重重一刀,鮮血頓時像噴泉似地冒了出來。
陸飛鷹感到一陣灼熱的疼痛後驚醒,詫異地注視自己手臂血流不止,在他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以前,一道無情的刀光又揮向他的脖子。
陸飛鷹眼明手快,立刻伸出右手抵擋,結果連右手時也被砍得血跡斑斑,當夜繭打算在他胸前劃下第三刀對,她握住刀刃的細嫩右手被陸飛鷹捉住,他以男人最野蠻的暴力阻止她,身體尚虛的夜繭根本無法掙脫他,大刀掉落在地上。
不過她不是這麼容易被馴服的文人,她揮出左手,像劈柴似的砍向飛鷹的脖子,但才揮到一半,飛鷹反應迅速地抓住她的左手,他露出一個輕佻的笑容,表明了他對她的攻擊根本不以為意。
她只剩下兩條腿可以活動自如,夜繭莫可奈何,提高右腳準備給飛鷹致命的一擊,只是身經百戰的飛鷹早已所準備,他以自己粗而有力的雙腿夾住了她的腿。
她更不服氣了,火冒三丈地抬起頭,怎奈嬌小的身子只及他胸膛,她還能拿他如何?她氣得頭頂冒煙、雙額脹紅,殺手被嚴苛訓練出的武功在此時全無用武之地。
飛鷹雙眸炯亮,看著她潮紅的不馴臉蛋,他嘲笑道:「才剛痊癒就迫不及待地想殺我啊?你忘了你是我的情婦嗎?看你出手的力道十足,真要恭喜你已完全康復了呢!」
夜繭被激得牙癢癢地,她感覺無地自容,索性利用女人的本能——施展可怕的伶「牙」利「齒」,她不分青紅皂白地往他胸前用力咬下去。
天!他竟忘了她還有最厲害的一招——咬人功。
他真是受夠了!之前他的雙唇差點被她的利齒咬爛掉,而今她竟拿他的胸部開刀,他真是受夠了!不能再任她如此撒野了!
他當機立斷地捏住她的玉頸,用力讓她向後倒,她的後腦正中硬梆梆的地板,身上還壓著一個巨人般魁梧的重量,一時之間,夜繭覺得五臟六腑翻騰,她快斷氣了,因此也本能地鬆了口。
飛鷹手肘上的鮮血滴在她的嬌軀上,連他胸口被咬之處都流出一滴滴鮮紅的血漬,落到夜繭白皙的胸脯上更顯突兀。
夜繭拚命地喘氣、吸氣,胸脯起伏得像。心臟病發作的病人,以致這些鮮血看似流自於她的胸口。
飛鷹完全制伏她了,他怒髮衝冠道:「你真是『嗜血狂』啊!」他又破口大罵。「你喜歡看人流血和血腥的畫面,你是個有暴力傾向的——」
「我是殺手!」她截斷他的怒罵大吼道。
「殺手?」飛鷹無力地重複道。「你還沒領悟嗎?我還沒將你改造成功嗎?」他歎息道。「我該拿你怎麼辦?」
說著,他的另一隻手已拿起放在地上的鎖鏈,再一次銬上了她的脖子,接著她蠻橫的束縛她的四肢,她又動彈不得了。
「我要殺你了!」她眼中充滿仇恨。「我一定要殺了你——」
飛鷹這才完全鬆手,他踉蹌地起身,注視著帳內的一片凌亂、血跡斑斑,尤其他的手腕幾乎血流成河,他臉色發白,明顯已快體力不支了。
但是他還是傲然挺直身軀,不可一世道:「你還是梟雄的情婦。」
語畢,他蹣跚地走了出去。
半個小時後,奔狼像瘋子一樣衝進帳內,夜繭躺在地上,被單上血跡斑斑,她雪白的肌膚、臉蛋上都有飛鷹殘留下的血痕,此時她看起來既狼狽又淒慘,唯一不變的是她一雙會殺人的眸子。
奔狼怒氣騰騰,根本沒心情同情她,他高亢地叫囂道:「你憑什麼殺他?你傷了他的手筋——」
「他本來就該死!」她狂妄地反駁。
「住口!」奔狼怒不可遏。「如果飛鷹真的該死,那你也不該活。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你奉命殺戮世人——」
「陸飛鷹才是。」夜繭怒吼。「他才是殺人不眨眼的罪人,他販賣的毒品不知害死多少無辜的人,我是為民除害!」
「是嗎?」奔狼譏諷地大笑道。「如果他真是吃人骨血、不吐骨頭的罪人,那我告訴你,你早就死了,甚至在死前慘遭輪姦,再被五馬分屍。如果他真的是狼心狗肺、喪盡天良的男人,他又何必在你垂死掙扎之際,瘋狂地抱著你到巫師前『求』她救你?他又何必寸步不離地守在你身旁照顧你?沒有他,你早進鬼門關了,沒想到你非但不知感恩,還執意要置他於死地。」
奔狼繼續控訴道:「你這不可救藥的殺手,飛鷹根本太仁慈了,我應該代替飛鷹殺了你這忘恩負義的小雜種!」
奔狼的話句句像利刃,刺進了夜繭原本該無情的心。
她的心抽痛,她的唇微顫,她的臉色蒼白,真相帶來的打擊,疼痛得讓她難以承受。
怎麼可能?那麼溫暖、迷人的低沉嗓音,強而有力的承諾、給予她生命新力量的厚實飽暖手掌,竟全是陸飛鷹一個所為?
夜繭感到一陣昏厥,如果沒有他的輕聲細語,沒有他的諾言,沒有他的大手,她還會活著嗎?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陸飛鷹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他不總說她只是他逞欲的工具、俘虜、人質、情婦嗎?
她深受震撼而陷入混亂的沉思中,待她回過神時,她的脖子上早已被架著一把尖刀。
「我要殺了你。」奪糧堅決說道。「今天不殺你,明天你又會殺飛鷹,這是你不知感恩的報應,及當殺手的結局——死亡。」這一刀已準備劃過夜繭的玉頸——
「住手!」飛鷹突然踉蹌地奔進帳篷,制止了奔狼。「奔狼,放下刀,出去!」他簡單地下令。
飛鷹的雙手塗滿了綠色的草藥,顯然瑪迪治療過他,不過飛鷹似乎因失血過多,使得他原本強健的體魄在此刻顯得虛弱,但他的神色依然駭人。
「飛鷹,你瘋了!?」這是奔狼僅能說的話,他難以置信地瞪著飛鷹。
奔狼雖萬般不願,但還是服從地收手,畢竟他對飛鷹是絕對忠心,他表情關切地望著飛鷹。
「你的身體——」奔狼對飛鷹的忠誠像琪拉般,令夜繭難以理解。
「放心,我挺得住。」飛鷹給奔狼一個要他安心的笑臉,奔浪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利刃遞給飛鷹,離開帳篷。
夜繭一臉彷彿遭雷劈的神情,當她再次凝視飛鷹,她的臉上再也沒有執意要置他於死地的仇恨了,她的神情竟可憐得令人心疼。
「你……」夜繭顫抖地質問。「你為何要救我?」她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飛鷹不語,只是犀利地瞪著她。
「你到底為什麼要救我?」她高聲咆哮,聲音竟便嚥了。
飛鷹仍不發一語,突然他執起利刃衝向她,野蠻地將她壓倒在地上,讓她受制於他的體重,他輕輕地劃開被單,讓她的玉體暴露出來,他的雙眸因此景而發亮,他把刀子扔開。
「因為——」他像野蠻人般輕蔑地大喊。「我還沒玩夠你。」他以強大的力量制住她,發狂地扯開她的雙腿
可是當他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眸子時,裡面沒有謊言,只有純真無邪、痛苦愧疚,他的藍眼黯淡下來,他鬆開手,起身離開了她。
這是第一次他沒有碰她、凌辱她,為什麼?
他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他的表情高深莫測,異常冰冷。
「我不能讓你死。」他為什麼這麼說?
他緊抿雙唇、抬頭挺胸,筆直地邁開大步離去。
我不能讓你死。
這五個字不斷敲擊夜繭的胸口,她猜不透他的內心,他到底又有何打算?
當黑夜降臨大地,夜繭不知道躺在床上多久,才聽到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飛鷹來了。
毫無理由的,她第一次注視著門簾,她「要」看著他走進來。
飛鷹冷峻威嚴地走向她,不同的是這一次——不,是第一次,他身旁多了個女人。
是琪拉,她膩在飛鷹石側,緊靠著他的腰側,臉上滿足得彷彿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她散發出因愛而產生的柔情,莫名地讓夜繭咬住了下唇,下意識地討厭起琪拉的目光。
為什麼?她暗忖,既然在問自己,也是在問飛鷹。
飛鷹不語,只是取下琪拉手臂上的新被單,將夜繭身上的破爛被子扯下,再用新被單包裹住她,整個過程,琪拉都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瞧。
被飛鷹看個透徹也就算了,畢竟他們已有肌膚之親,可是多了個陌生的女人,這……夜繭雖不為所動,神情一樣冰冷,直到琪拉溫柔的笑聲傳來,她彷彿在暗示夜繭,她瞭解同樣身為女人的矜持與困窘。
「別覺得丟臉,我以後要服侍你的,你可要早些習慣我啊!」琪拉笑道。
服侍我?什麼意思?夜繭不解她的語意。
在夜繭還莫名其妙之際,飛鷹一把抓起她,強迫她下床。
「走吧!」他拉住狗鏈下令道,不由分說地逕自往前走,連回頭瞧她一眼都沒有,琪拉跟隨在後。
夜繭光著腳丫子,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腳底的刺痛不算什麼,畢竟她是個殺手,經歷過無數磨練,可是不足為道的痛楚,卻讓她感覺到飛鷹變了。
他們仍走向通往溪邊的道路,但他沒有抱她;她下了水,可是飛鷹沒有,他居然坐在岸邊,手中抓著鎖鏈以免她乘機逃跑,在她四肢都被繩索捆綁的狀況下。竟由琪拉下水幫她洗澡。
飛鷹不再為她洗澡了?為什麼?此刻他只是坐在岸邊盯著她,藍眸高深莫測,而琪拉則在她身旁唸唸有詞道:「飛鷹說你很髒,因為生病所以好多天沒洗澡,清醒後又跟飛鷹『火並』,全身沾滿血……」琪拉幫夜繭洗頭。「真是一點都沒錯,你邋遢得像個小鬼,不過我會讓你變成乾淨的女人。」
夜繭的心沉重得像一塊有千噸重的巨石,面對琪拉嘲笑的口吻以及無奈的臉,她只感到天崩地裂。
她的腦中興起一道訊息、一個事實——飛鷹開始遠離她了。
她討厭自己新生的七情六慾,從前,她不會有這種令人心頭發顫的不安感,夜繭提醒自己她是個殺手,無情無愛、殘酷冷漠……
走回帳內途中一直到進入帳篷,夜繭一律惜言如金。
琪拉出去後,帳內只剩下飛鷹及夜繭,室內有一股無形的張力,緊緊網住他們倆,但飛鷹卻面無表情,連以往自以為是的光采都消失了。
不久後琪拉又進入帳內,這次,她的手上拿著一套皮衣,以及一雙牛皮製涼鞋,她放下皮衣及涼鞋後走向夜繭,開始替夜繭梳頭。
她花了許多時間替夜繭打理糾結不清的髮絲,再將夜繭的秀髮梳得又直又亮,然後將她的頭髮分成兩邊編起辮子,琪拉的手很巧,很快地幫夜繭編好兩條長長的辮子,之後她又拿了兩條軟皮索取代髮帶,綁在夜繭的尾辮上。
此時的夜繭看起來更像少不更事、清純天真的大女孩。
琪拉取出一套皮衣,攤開放在牛皮墊上,夜繭注視著這套鹿皮衣,上面繡有美麗的圖案。琪拉出其不意地扯下夜繭身上的被單,夜繭雖驚呼,卻因無法動彈而只能任由琪拉為所欲為。
況且夜繭寧願選擇被羞辱,也不向人乞憐——尤其在陸飛鷹面前。
琪拉幫她穿上衣服,再把細皮索帶子穿過打好的孔洞綁好,一切大功告成,琪拉讓夜繭注視鏡中自己,除了不變的捆手綁腳和脖子上的狗鏈外,她像極了印地安女孩,只是她的皮膚白皙,與琪拉古銅色的肌膚通然不同。
夜繭這副模樣相當漂亮!飛鷹內心讚美著,不過他承認更喜愛她的裸體,只是——他眼中閃過稍縱即逝的哀傷,一切都要改變了,他讓她穿上衣服即是一例。
「好了,飛鷹。」琪拉柔情蜜意地注視著飛鷹。「我將夜繭『打點』好了。」
打點?琪拉用這字眼,好似當夜繭是個東西不是人,不!夜繭糾正自己,在飛鷹為她刻意套上的鏈條下,已在在向族人說明,她其實只是毒梟陸飛鷹的「物品」
她還會是飛鷹的「玩物」嗎?顯然,從今夜起她絕不會再是了,飛鷹似乎選擇了新玩伴琪拉,他喜新厭舊了,他不再喜歡她的身子。
飛鷹竟和演技走出帳外,這一刻,他沒有回自己的帳篷,只留下夜苗一個人孤伶伶的,更加證實了她的揣測。
在迷糊的睡夢中,她彷彿又陷入過去生死掙扎的每一刻,耳際曾傳來那令她心安的承諾。
「我會伴你一生一世……」如雷貫耳的暗啞嗓音,不停在她耳際繚繞著,不過現在她卻感覺好冷,因為沒有飛鷹的胸膛再給她倚靠,也沒有他的承諾給她安全。
她好無助,一陣驚惶令她倏地瞪大了雙眸,帳內一片黑漆,孤單迎接了她。
她努力掙扎起身半躺在床線,注視著掛在柱子上的鏈條直到大明。
飛鷹進帳內見著她時,她仍是那副模樣。
微弱的日光斜射進帳篷的隙縫內,將帳內染成一片金黃色,而夜繭恍似太陽神之女渾身金黃。
她的美早已奪走他的靈魂,也在不知不覺間,令他那副鐵石心腸折服了。
可是現實卻如此殘酷,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她曾揚言隨時要置他於死地。
她活生生是罌粟花的翻版,是最美麗卻也是最殘忍的花,她就是罌粟花——他最愛的花。
飛鷹哀怨地閉上雙眼,清理思緒及頹喪的心,爾後他張開那雙湛藍的雙眸,威風凜凜地邁向夜繭。
夜繭坐在床沿,朝陽令帳內發熱,不過她的眸子依然冰冷如死人,犀利的眼神誓言要殺死飛鷹,以及捍衛自己的心,她不得不如此。她悲愴地想。
飛鷹像一頭野獸般勇猛地衝向她,他抓住她的手腕,如老虎對待小綿羊,他又想要欺凌她了?夜繭本能地抗拒,但是心中競閃過一絲奇異的火花,有妒意、有喜悅、有仇恨……多樣的情緒掠過夜繭的心頭。
他還要她?他還沒厭倦她?不!他找過琪拉了,她可不要做「墊背」的。不過她對他的想法錯了,陸飛鷹永遠是令人捉摸不定的梟雄。
他只是抓著她的手腕,一徑盯著她,藍眸與黑瞳交纏許久,然後,他高深莫測地說道:「如果你還是殺手,我會繼續將你鎖在帳內,但是你早該大徹大悟了,你只是女人,專門為男人而生的文人。」說完,他抽出藏在腰間的刀刃,將纏繞她四肢的繩索—一切斷,須臾間,她的四肢已能活動自如,除了頸子上的狗鏈。
夜繭愕然瞪著他,她不懂他,她摸不清他令人匪夷所思的舉止,他放了她,難道他不怕她要殺他?
「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情婦,你終究是個女人。」說著,他的藍眼中竟出現了未曾對她產生的憐惜。
天!他不是總告誡自己要當個無情無義之人?從他十二歲時,他就發過誓……推心刺骨的憎恨命名得飛鷹的目光充滿烈火般的憤怒,他冷冽地說:「因為你是柔弱無用的女人,所以你永遠殺不了我,女人永遠敵不過男人,我根本不怕你殺我。」他既霸道又唯我獨尊地說。「你的身體和心都是女人,你不該是殺手,女人有女人的功用,你應該學習如何做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學習做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夜繭還在思忖這句話時,飛鷹已經將她從床上拉下來,他抓住狗鏈,大搖大擺地走在她面前。
望著他虎背熊腰的身形,夜繭低頭望望自己自由百的手腳,她明白她應該可以對付他,輕而易舉地使出她殺手的本事,立即置他於死地。
可是有一千、一萬個可是讓她下不了手,她在害怕,她怕他……為什麼她會伯到手腳發抖?
難道真如飛鷹所言,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只是專門為男人生兒育女的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屬品?經過這些日子,她知道她敵不過他的力氣。
走出帳篷,身處清新明亮的大地間,這個部落的所有姿態,逐一竄入夜繭的眼簾。
他打算讓她走入他的世界?她會融入印地安部落的生活方式?
飛鷹帶著她一起走太陽光中。
琪拉在另一頭的空地上迎接飛鷹,她粲笑如花,夜繭習慣性的緊咬下唇。
飛鷹藉著鏈條牽制住夜繭,夜繭走到琪拉面前,飛鷹向她交代了一些事之後,昂首大步地離開,走到不遠處的大石頭上坐下,不再理睬她。
很多印地安勇士前來尋找飛鷹,他們一塊坐在石頭上聊天,用傳統的印地安話侃侃而談。
狗鏈的長度大約有五公尺長,這恍似他們之間的距離,相隔五公尺,夜繭與飛鷹各據一方,琪拉拉著夜繭的手,和顏悅色地道:「走!我們來做女人的工作。」
女人的工作?
夜繭不懂,不過當她看到火爐、大小樹枝、架子、作料時,她恍然大悟女人的工作原來是指煮飯。
琪拉教夜繭如何生火、如何宰殺、清洗動物、如何烹調、醃製食物……這與夜繭以前所受的殺手教育截然不同,這種訓練對她而言既新鮮又有趣。
哩,還不只呢!琪拉帶她去摘果子,教她很多日常知識,像一些植物的用途,有些莖可食,果子可以拿來做染料,根還可以做藥……等,還有一些草可以製成黃色或紅、藍的色料等等。
而夜繭擁有強烈的好奇心,她每學一種就用她強勁的記憶力記下來,黃昏時,琪拉又帶著夜繭到溪邊洗衣服。
這就是她的「新生活」嗎?
每次跟著琪拉走,飛鷹都因為狗鏈的聯繫而尾隨在她們身後,在夜繭看來,她認為他是怕她殺手的本性爆發,隨時又會濫殺無辜。這令夜繭的心一沉,他一定怕她會對琪拉不利,會乘隙殺了琪拉。
其實在夜繭心中,她暴虐凶殘的一面,早已隨這片祥和的島嶼逐漸消失。
而飛鷹的想法又如何?他真正在乎的是什麼?
其實他的寸步不離並不是怕她濫殺無辜,而是怕她逃走。
除了飛鷹對她不理不睬外,其餘的印地安人——尤其是老弱婦孺,對夜繭都很和藹可親,雖然語言不通,但那種歡迎她的笑容,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夜雖被這粗擴大地的自然耳德目染,完全能體認到印地安人絕對屬於大自然。
他們和土地及大自然幾乎是密不可分,他們相信萬物皆平等、必須互相依賴、供養,相信生老病死的宿命,相信天下萬物有其用處及終將回歸大神懷抱的信念,他們是個自尊強烈、自重自製的民族,從不認為自己是大地的主人而對自然界予取於求,這與白人的觀念截然不同。
夜繭的心境因他們而改變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夜繭煮飯、洗衣、撿柴、提水、摘菜樣樣都會,無形中,她和琪拉也變得很親密。
原因無他,每當夜晚來臨、就寢之前,飛鷹一樣把她當成狗,拉著她到溪邊,讓琪拉幫夜繭洗澡,琪拉好似女僕般的服侍夜繭,所以夜繭自然而然地與琪拉熟捻起來。琪拉熟悉夜繭身體的每一部位,而且在沐浴過後,她還會伺候夜繭上床睡著為止。
但不變的仍是拴在柱子上的狗鏈,以及被捆綁的四肢,飛鷹老實地告訴她原因。「因為我木在,你一定會乘機逃走。」
逃?這是多久前的字眼?夜雖已不記得了。
她們心自問,她已經越來越喜歡這裡……
而後飛鷹也不再待在帳篷內了。
從她傷了他的手時那天,到他帶著琪拉離開帳篷的那個夜晚,飛鷹沒有再碰過她,更沒有侵犯她,更逞論與她共枕。每個夜晚,她孤枕而眠。
這樣的局面曾令她想額手稱慶的,她極力忽視心中那股苦澀與惆悵,她不馴地說:「我一定會逃走的。」
「我知道。」飛鷹只說了簡單的三個字,又牽著琪拉的手走出帳篷,留下夜繭一個人孤枕難眠。
經過無數的夜晚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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