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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亞心強忍心痛的參加亞楓的訂婚宴,才剛入席,她就後悔了。

  江戶茉莉是一個美麗、優雅的女子,舉止間充滿女人味,加上她的家世跟石家門當中對,所以和外貌出眾、冷靜沉穩的亞楓簡直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而這也是令她感到難受的,如果可以提早離開的話,她一定會沖第一個。

  然而在雙方家長都十分滿意的談論著婚事的細節時,亞心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亞楓一眼。

  見他和江戶茉莉開心談笑,她心中有種想尖叫的衝動。

  她想教他不准看別的女子,不准對別人笑,不准跟對方說話……

  「石小姐,你怎麼了?怎麼整晚都不說話?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江戶茉莉溫柔和善的聲音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亞心身上,連亞楓也是,只不過他的眼神充滿不屑跟嘲諷。

  「我沒事,只是沒什麼胃口,謝謝江戶小姐。」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拒絕看向亞楓銳利的目光。他想看她出醜,她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怎麼還叫江戶小姐,要叫大嫂了!」石文郎開口糾正,引來其他人的附和。

  「不用這麼快吧。」江戶茉莉羞紅著臉,不由自主的低下頭。

  其實她一見到英俊的亞楓就對他很有好感,而且他的年輕有為更是博得父親及其他人的讚美,所以她十分願意嫁給這個少女心目中的夢中情人。

  當她嬌羞的抬起頭望著亞楓時,卻微微地一愣。

  在眾人不注意時,他的目光竟流露出一種眷戀及憐惜,不過並不是對她,而是落在另一邊低頭不語的亞心身上……

  夜深人靜,夜空閃爍著迷人的星辰,亞心靜靜地坐在櫻花樹下,睜大眼盯著天上燦爛的銀河。

  半晌後,她緩緩地閉上眼,心想自從那天她教亞楓不要碰她之後,他就真的沒有來找她了,也許這樣對彼此都好。

  不過她為什麼會有一種好寂寞的感覺呢?

  冰冷的唇突地吻上她的,她猛然一驚,睜開眼同時想要推開對方,卻看到亞楓熟悉的面孔。

  「是你!」

  「當然是我,不然還有誰?」

  她想逃開他,卻被他一手摟住腰肢,輕鬆的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像抱小孩子般的親密抱著她。

  「想逃到哪裡去?」

  「放開我!」

  她想推開他,但他的手緊緊地鉗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則捧著她的頭,逼她不得不正視他。

  「小女妖,我甜美又愛吃醋的小女妖。」

  「什麼?」

  「你今天晚上沒吃什麼東西。」亞楓的口氣中洩漏出對她的關懷之情。

  他的手輕輕地撫著她柔細的長髮,迷戀的將髮絲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彷彿這樣手就代表他已經捉住她了。

  「我吃不下!」

  看著自己的愛人和別的女人有說有笑的,哪還吃得下?亞心妒火中燒的想著。

  「你好像瘦了。」亞楓輕撫著她消瘦的臉龐,語氣溫柔的說道。

  「她很適合你。」她依偎在他懷中,淡淡地說,心頭卻泛著疼。

  他和江戶小姐才是相配的,不像她,只會帶給他痛苦及不幸的回憶!

  他沒有開口,只是仰望著星空。

  「她很溫柔,又善良,定會帶給你幸福,她會是一個好妻子的。」

  一會兒後,亞楓才開口,「說完了嗎?」

  「說完了。」

  她抬起頭望入他暗黑如迷人星子的眸中,他卻只是無言的在她的唇上印下一記充滿溫柔、憐惜的吻。

  「你會娶她,對不對?」

  久久,他才苦澀的開口,「會!」

  她絕望的閉上眼,雙手將他抱得更緊,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不見。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她淚流滿面,哽咽得說不出話。她多希望他不要娶江戶茉莉,多希望他不要拋棄她!

  「婚期已經訂了,在下個星期日。」他知道她要說什麼,於是輕輕地說出這句話。

  她的身子在他懷中猛然一僵,淚水不受控制的狂亂落下。

  「這麼快,只剩下一個星期……」亞心喃喃地說。

  亞楓將她的手拉到他面前,緊緊地握住,另一隻手則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

  「我會娶江戶茉莉為妻,可是我不准你離開我!我要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一輩子?」她含淚的雙眼困惑的望著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雙手捧住她梨花帶雨般令人憐惜的嬌容,溫柔的對她說:「我們不要再否認彼此強烈的渴望了,令晚我看著你一身白色小洋裝的打紛,模樣甜美又純潔,可是只有我知道在那樣甜美外表下的你是一團火焰,是一團足以燃燒所有男人魂魄的火焰,而我不想讓其他男人擁有你,你是我一個人的!」

  他充滿佔有慾的吻著她的唇、她的臉,卻沒有發覺她一閃即逝的受傷眼神。

  「你就要娶妻了,難道還要我一直做你的洩慾品?」她艱難的說著。

  「不!你錯了!在我心中你不是洩慾品、我渴望你——」亞楓還未說完,就被她截斷話音。

  「渴望我?是渴望我淫蕩的肉體?還是渴望我滿足你?」說完她用力的推開他,掙扎的站起身跑了幾步,才緩緩地轉過身面對他。「是因為你也認為我是個流著淫蕩血液的女人,所以才會這樣安排我嗎?要我當你的情婦,只想要我的肉體,卻不要我的愛!」她激動的含淚哭訴。

  他目光冷淡的盯著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是唯一的方法,唯一讓我可以擁有你的方法,反正你已經是我的女人,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那又如何?是你的女人又如何?反正沒有人會知道的,你如今也不能再用這個借口來控制我,以前我會願意屈服是因為我太懦弱,可是你就要跟江戶家的千金結婚了,如果這件事說出去,受害最嚴重的人將是你,而不是我!」

  「你這是在威脅我?」他憤怒的站起身,雙手緊握成拳,有種想掐住她脖子的衝動。

  「不!」她悲傷的搖著頭。「我是希望你可以擺脫詛咒的折磨,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及愛你的妻子,我不希望你母親的悲劇在你我身上延續下去。」說完,她咬著下唇傷心的轉身離開。

  「等一等!」

  聞言,她停住腳步。

  「你說過你愛我的,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他憤怒的吼著,不敢相信她會背叛、拒絕他。

  亞心的身子猛然一僵。「我是說過,可是別忘了我也說過如果你對我的愛一旦消失,那我的愛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到那時,就算我不離開你,你也會要求我走的。」

  她沒有回頭,只有顫抖的背影可以看出她的激動。

  「你不能拒絕我,我不會要你走的,除非你之前說的全是謊言。」他的神情陰暗冷酷。

  「不!不是謊言,我有多愛你,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她緩緩地搖著頭。

  「那為何不留在我身邊?」

  她緩緩地轉過身來,目光絕望的面對他,道:「如果我擁有的只是一個渴望我的肉體,卻不屑我的愛的男人,那你給我的就不是愛了,而我的愛只有在你愛我的時候才有存在的意義,否則我們之間的一切只能說是人類最原始的慾望,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肉慾,沒有任何價值或者該存在的理由,我可以給你的,你的妻子也可以給你,除了我的愛。」

  亞心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崩潰,至少在這個時候,她得保有一點尊嚴,要哭也要在無人的地方哭泣。

  她就是不能在他面前哭泣、示弱。

  「亞心!」

  「祝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哥哥。」

  「亞心!」

  他的呼喚再也喚不住她,等到她消失後,他還是站在原地久久無法移動。

  「我們之間不是只有肉慾,不是的!」亞楓痛苦的說著。「我是愛你的,我是愛你的!」

  他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痛擊,讓他難受的蹲下身來。

  他是愛她的!只是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亞心,對不起!他難過的將臉埋在雙掌中。

  他明白自己早在見到五歲的她時,就已經愛上她了,所以才會在她十六歲時,借由仇恨的理由對她發洩心中越積越多的感情,進而佔有她,然後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

  這一切全是他的私心作祟,如今才會痛失她的愛。

  天啊!他多痛恨這樣醜陋的自己。

  他是不配擁有幸福的。

  此時,光禿禿的樹上突地飄落一片粉紅色的櫻花瓣,他有一霎時的錯愕。緩緩抬起頭望著櫻花樹,他喃喃地說道:「母親,連你也在怪我嗎?」

  四週一片靜默,徒留被良心啃蝕的他。

  而這輩子,他只能負她了!

  隔天早上,亞心接到一通讓她一掃多日陰霆的電話。

  電話是詩瑤打來的,一聽到江凱說在台灣遇到亞心的消息,她就很積極的展開聯絡,發現亞心已返回日本時,她雀躍自己正好也到日本玩,於是打電話邀她出來聊聊天。

  「亞心,江凱已經出發去接你了,你要在門口等喔!」詩瑤興奮的對多年不見的好友說著。

  「好啊!」

  「那待會兒見!」

  收線後,亞心精心的打扮,讓自己比平常更加美麗迷人,企圖轉移那些令她傷心的事情。

  她開心的走出房門時,卻見到亞楓站在門邊。

  「誰打來的電話?」他像是監督犯人似地逼問。

  她對他的詢問置若罔聞,舉步就想越過他,卻被他一把拉住。

  「等一等!你要去哪裡?為什麼穿這麼漂亮?」他厲聲問著,目光盯著一身美麗打扮的她。

  「我去哪裡你管不著吧!你不是也有婚事要忙?」說完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快步衝下樓。

  「等一下!」他隨即奔至大門口,更快一步的拉住她。「你要跟誰出去?說!」

  亞楓沒有注意到坐在客廳看報紙的石文郎,亞心卻看到了。

  「怎麼了?」石文郎問道。

  亞心故意對父親撤嬌的說:「爸,是哥啦!他不讓我出去約會,他都要結婚了,而我連男朋友都沒有,不公平!」

  石文郎聞言開口道:「亞楓啊!我知道你疼妹妹,擔心她被壞男人騙了,可是亞心也二十歲了,是該交男朋友的年紀了,而你也要結婚,對她就不用像以前那樣嚴格。亞心已經長大了,她會有分寸的!」

  「放開我!」她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冰冷聲調說道。

  亞楓冷著臉,不甘願的放開她的手。

  無言的望了他一眼,亞心才轉頭對父親揮手。「爸,再見!」

  亞楓盯著她走到大門口的背影,卻瞧見門外有一名男子正在等她,兩人有說有笑的上了車。

  望著她坐進那名男子的座車離開,他感到心中的妒火不斷的燃燒。

  「亞楓。」

  不理會父親的呼喚,他旋即奪門而出。

  亞楓本想喝個不醉不歸,但他還是很早就回家,為的是等亞。

  今天他滿腦子都胡思亂想著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是她的男朋友嗎?不可能的,她若有男朋友,他一定第一個知道。

  可是見他們兩人如此親密的交談,又令他亟欲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嫉妒令他快要瘋了。

  他瞄向牆上的時鐘,已經午夜十二點了,她居然還不回來!

  石文郎和麗子下午便前去箱根參加朋友兒子的婚札,今晚不會回來,否則看到他現在的模樣,一定會感到很奇怪。

  亞楓坐在客廳,宛如一尊雕像動也不動的盯著時鐘。

  突然,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他馬上拿起話簡。

  「喂!」

  「爸——大哥,怎麼是你,爸媽在不在?」

  電話那頭傳來亞心的聲音,聽到是亞楓接的電話時,她非常訝異。

  「他們不在,你快點回來!」亞楓命令著。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冷冷地開口,「我今天不回去了,我要睡在朋友這裡!」

  「朋友?!什麼朋友?!」他的口氣森冷,卻有掩不住的妒意。

  「是——」

  突然話筒傳出一個男人開玩笑的聲音,「是男朋友!老哥,你也管得太多了吧!又不是在管老婆,亞心只是你的妹妹而已。」

  「別亂說,你喝醉了!」

  電話那頭傳來亞心與江凱嬉鬧的話語,令亞楓聽得火冒三丈,但他強壓下漫天的怒火,用更為冷靜的口吻說著,「亞心,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話筒的另一方安靜片刻後,才聽到她開口,「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會再受你控制了,再見!」

  電話隨即切斷,亞楓不敢相信的盯著手中的話筒,一會兒才掛上。

  他走到後院,靜靜地望著母親生前最愛的櫻花樹。

  此時天空飄下細雨,漸漸沾濕他的黑髮,但他沒有移動,只是眨了眨沾在睫上的雨水。

  他想起小時候母親常常會抱著他,但那溫暖的懷抱卻被愛給毀了,變成了冰冷的屍體,再也無法在他難過痛苦時伸出雙手安慰他,教他滿心怨恨。

  我愛你!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的!

  亞心的聲音此刻有如詛咒般無所不在。

  「騙人!騙人!全是騙人的!」亞楓痛苦的捂上雙耳。「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你的愛就跟那邪惡的沮咒一樣折磨我的靈魂,我恨你!恨你!我恨所有的人!」

  他激動的衝到櫻花樹下,緊緊地抱住樹身,將臉貼靠在樹幹上,閉上眼,喃喃地說:「我最深愛的母親,只有你才是愛我的!」

  他彷彿又回到當年那個寂寞、無助,因無盡的黑夜而恐懼的小男孩。

  他就這樣靜靜地抱著樹,讓細雨不停的飄落在他身上,直到他的身子因為寒冷而不住的發抖,宛如那個飄著櫻花雨的夜晚。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又往黑暗中沉淪,直至被仇恨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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