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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
  一名年輕婦人抱著懷中的嬰孩,淚流滿面。
  「玲瓏乖,長大以後絕對要做個好女孩,千萬不要和黑道扯上關係,知道嗎?」她對著剛出生的襁褓嬰孩細心交代。
  「不要像媽咪一樣愛上黑道人,明白嗎?」婦人又重複一遍。
  「絕不要和黑道扯上關係,不然你一定會痛苦一輩子……」她的淚眼充滿悲傷和無奈。
  「原諒媽咪,媽咪得離開你了……」年輕婦人放下襁褓中滿臉通紅的可愛嬰孩,哭著離去。
  玲瓏,不要和黑道扯上關係
  不要和黑道扯上關係……
  不要和黑道扯上關係……
  如催眠曲般的慈母聲音傳入幼小嬰孩的心靈,緩緩潛入她的潛意識中。
  絕不要愛上黑道人,和黑道扯上關係……
         ※        ※         ※
  谷玲瓏不懂,為什麼世界上有這麼多小氣巴拉、被利益熏心的人類?明明已經坐擁金山銀山,名滿天下,卻連一點點的錢財都捨不得拿出來,作為資助修復文化資產的基金。
  看著這些身穿貂皮珠寶、手持雪茄名表的政商界富豪名流,笑容虛假造作地穿梭在晚宴之間,令她直覺反感,柳眉深鎖。
  真是人不可貌相。
  望著手中空盒裡那微乎其微的捐款數字,真讓她喪氣及失望。在場出席愛心餐會的紳士名流明明都是有錢人嘛,為什麼就是這麼沒有愛心!保護文化資產雖然不似幫助受虐兒、中途之家、老人之家那般急迫,但也是刻不容緩的要事啊!這種文化保護工作深具時效性,一旦晚了,就來不及了。從未聽說哪個文化資產破損殆盡後還能夠恢復原貌的,就算可以修復,所花費的人力、財力將是破壞前的好幾土倍。話雖如此,文化保育這種觀念還是無法深植民心,尤其是在台灣。她真後悔答應出席這次的慈善愛心晚會,那些社會名流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提高本身知名度還有增加公益形象,恐怕才是這些上流社會份子所在意的吧!
  勉強穿著一襲白色洋裝,她穿梭在一桌又一桌的餐桌間。在努力募款且連續被拒絕第一百次後,她終於放棄這看似愚蠢的「乞錢」行為。
  她真不該來的,早知這些人是這副德性。
  谷玲瓏氣沖沖地來到洗手間,將手中的募款箱往地上一摔。這火爆的舉動,當場嚇壞了身邊的名媛淑女。
  「看什麼看,沒看過人類失去理性的時候啊!」她瞪了瞪旁邊這些矯柔造作的名流千金,懊惱地將腳下的高跟鞋脫下,小心翼翼地擺在一旁。這雙白色緞面的高級鞋子還是她跟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借的,早知道會落得今天這種待遇,說什麼她也不要來參加這個假愛心餐會。
  「真難得啊,你的情緒竟然會失控。」一個熟悉的笑聲在她跨出洗手間時突然出現。
  「將史!」她吃驚望著眼前不期而遇的溫文男人。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我以為你一直不喜歡參加這種得盛裝打扮的募款餐會。」黑瀧將史操著濃厚的日本口音笑道。他那一身華麗燕尾服襯著頎長挺拔的身材及高貴氣質,再再吸引眾人目光。
  「我是不想來,要不是已經答應文化基金會,我才懶得來呢!」她這次回台灣是接受台灣文化保育基金會的邀請,發表專題演講,順便答應替他們募款。沒想到,不但錢沒募到,辜負人家對她的期盼,在募款過程中還受盡那些有錢人的傲氣及小氣。
  她發誓,這種蠢事她不會再做第二遍。
  「其實我剛剛就已經在台上看到你了,不過見你這麼忙,所以沒立刻過來打招呼。」他笑著摸摸她的頭安慰。
  身為名流的黑瀧將史擁有相當迷人的笑容,他全身上下散發著親和氣息,和那些趾高氣昂的有錢人就是不同。黑瀧將史因受祖蔭,在日本擁有十幾家遠近馳名的高級餐廳。
  「對了,怎麼會在這邊看到你?叔叔嬸嬸還好嗎?」他們表兄妹倆有兩、三年不見了,這幾年谷玲瓏忙著成吉思汗的蒙古探勘,幾乎與世隔絕。直到前陣子蒙古營地被人破壞,在失去十多名工作夥伴及所有探勘設備及機器後,她才黯然地回到台灣。
  回台後,除了發表演講和研究外,她更想尋找新的資助者,以便繼續蒙古的研究計劃。不過經過方纔的基金募款後,她明白不可能在台灣找到金主了,連那麼一、二萬塊的小錢都捨不得捐出來,更別提那動輒上千萬元的探勘費用了。
  「爸媽他們人在夏威夷,你也知道兩個老人家怕冷,冬天快到了,他們就到那裡避寒去了。至於我……當然是應邀而來參加的,我的一個朋友剛好是這次晚會的主辦人,所以來捧個人場。」他笑著望向她。幾年不見,她出落得更大方美麗了。
  「難怪沒有人慷慨解囊,原來都是捧捧人場罷了。」她半帶嘲諷地了然道。
  「大眾傳播的力量是可怕的,只要有人潮來,不怕募不到款。」他笑了笑。他的個性依然坦白率直,完全沒有「社會化」。
  「話是沒錯啦,說不定其它人募到很多錢呢。」她略帶洩氣地點頭。
  「玲瓏,你的情緒好像很不好?」他聞得到她話底的火藥味。
  「嗯。」她的神情不由得黯淡下來。為何他總是輕易地就能夠讀取她的心思,從以前兩人還是小小孩時,他就如此細心敏銳了,尤其對她。
  「願意告訴我嗎?」見她的開朗笑容不見,他知道事情並不單純。
  「還是不要好了,反正你也幫不上忙,而且我不想讓你受連累。」她搖頭婉拒了他。
  「聽你這麼說,我更是非知道不可。」他一改溫文的態度。
  「將史……」
  「你就只有我這麼一個表哥,若不告訴我,我不相信你還會願意告訴第三者。」他相當瞭解她。
  「可是……」
  「如果這邊不方便說,明天你到我住的飯店好了。我們表兄妹倆好久沒有聚聚,趁這機會聊聊,嗯?」他邀請著。
  眼見過往其它人的目光不時飄來,谷玲瓏實在是受不了了,為早早離開這鬼地方,她只好點頭答應。
  「如果沒有其它事,我先走了。」她收下遞來的飯店名片,恨不得立刻離去。
  「明天晚上六點,我在大廳等你。」他細心交代道。
  「我會再給你電話確定。」話一說完,不待他反應,她立刻抱著裝鞋的紙袋逃之夭夭。至於那募款箱,她則留在洗手間內,故意忘記帶走,反正裡頭沒半毛錢。
  「想必是工作上有了大麻煩。」望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他相當心疼。
  玲瓏的母親,也就是他的姑姑,在生下玲瓏後不久便不告而別,丟下年幼的她給瘋狂沉迷於考古學的丈夫谷新寺。被母親遺棄後,因為考古工作無法盡到父代母職的谷新寺只好把小玲瓏送到日本,交由入贅黑瀧家的大哥寄養,因此黑瀧將史和谷玲瓏可說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身為獨子的他把她視為親妹妹般的對待。直到十五歲那年,谷玲瓏被谷新寺接回當時的某考古營地,至此她便過著居無定所的探勘考古生活,而她會走入考古這途,就是從那時起深受父親谷新寺影響。
  雖然父女兩人同在考古界,但谷玲瓏和谷新寺兩人的親子關係卻不甚良好,原因出於當年谷玲瓏極度不願意離開黑瀧家,而谷新寺卻強迫帶她離去。另一原因則是她無法諒解母親因何離開,直到長大後,她才恍然明白,父親的嗜考古如命是母親離開的主因,也因此她更把年幼失去母親的仇恨加注在父親身上。
  好不容易等到二十歲成年以後,谷玲瓏就離開父親獨自單飛。這六年來,她一直致力於成吉思汗陵墓探勘,在努力多年之後,研究終於有了轉機。她和她的項目研究小組準確地推斷出陵墓位置和入口,並把詳細位置圖存放在計算機磁盤,好不容易找到願意出錢資助的金主後,就在準備動手進行實地挖掘的前幾天,整個研究小組慘遭毒手,遭不明人士襲擊,原本十六人的研究小組死了十二人,除了她和三個夥伴,其餘全部罹難。
  沒有了工作夥伴,沒有了機器,就連金主也拒絕再行資助,研究計劃停擺不說,因為這個營地慘案,她成了眾矢之的。那些和她有著同樣目的的敵人,不擇手段想要獲取陵墓地圖。警察表面上扣留她問訊,實則也想得到那份地圖;黑道的人想盡各種方法逼她合作,甚至不惜綁架她的父親,而那些同業的考古學者,更是不放過她,威迫利誘的利用各種方法覬覦她的研究成果,有人邀她合作再組研究小組,有人則願意出高價買下那張地圖……
  她自知若再重組一個研究小組,相同的事件絕對會一而再、再而三重演,她很明白自己該早點把地圖交給可以信賴的人,或是一起研究合作,或是全部交給對方全權處理。然而她就是無法割捨得下,將多年來的心血交給一群陌生同業,更遑論那些使用暴力或威脅手段要她屈服的黑白道人渣了。
  慘案發生在三個月前,這三個月來,她的日子就是在這種混亂中度過。她時時得擔心提防身邊的陌生人,畢竟太多人想從她身上得到地圖。她明白,在尚未決定之前,她休想圖個清靜日子了。
  經過這次事件,她的自信心遭受到相當大的打擊和挑戰,她害怕再次牽連身邊的朋友或親人。所以這三個月來,她總是獨來獨往,盡量不和人接觸,就連剛剛不期而遇的表哥和她打招呼時,她都嚇得心驚肉跳。
  她實在承受不起再次的相同打擊和刺激啊。
  離開晚會現場後,谷玲瓏撩著過長的裙襬,光著腳丫,獨自走在暗色小巷中,本來她是打算搭出租車的,後來想了下還是放棄,說不定等一下那些躲在暗處的小人會趁她搭車時下手,萬一牽連到出租車司機那就不好了,人家可是還有老婆小孩要養呢!
  捨棄搭車後,她只好走路回旅館,還好下榻處距離晚會現場不遠,不然這種寒冷的冬夜,要不冷死,她的腳也要被地上的各種垃圾扎死。
  她邊撩著曳地長裙邊走路,眼睛還要注意地面上的尖銳物,三不五時還得關心自身邊呼嘯而過的機車騎士,現在近晚上十點,她又身處巷子中,獨自行走的危險性自然比白天大了許多……得多加防備的念頭才一起,巷中果真突然衝出兩個手持利刀的高大傢伙。
  「小姐,若不想臉上開花,把你身上的所有財物全部交出來!」其中一個人拿著刀子在她面前閃晃兩下,凶狠地用台語威脅。
  谷玲瓏的國語能力尚可,但她的台語可不行了。
  「已經告訴你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威脅,我東西是絕對不會交出來的。」她以為這兩個傢伙的目的就是耶份地圖磁盤。
  「你說什麼!你這妞兒的膽子可真不小,欠扁!」對方被他無懼的言辭和行為惱怒,於是其中一人從後箝制住她的雙臂,另一人則毫不客氣地給她一巴掌。
  咻地一聲,清脆的掌風聲劃破寧靜的暗夜小巷。
  「哼!卑鄙、無恥、下流!不管你們是哪一路人馬,除了偷、盜、搶、騙,你們還能耍什麼花招?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出詳確位置和入口,何必硬是要搶奪別人的心血結晶。」她用中、日、英文夾雜的語言反罵回去。光線太暗,她根本瞧不清楚對方的模樣。
  兩個沿街搶劫的小混混原本以為她的手提袋中會有些值錢的東西,沒想到除了鞋盒和鞋子外,袋中空無一物。
  「你這婆娘還真辣,看你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既然如此,就用你的身體來交換你安全。」對方這次以國語反擊,在谷玲瓏還弄不清楚狀況時,兩人硬是拖著她到僅有排水溝寬度的內巷中。
  「你們到底想幹麼,放開我!」她掙扎著,心想再糟的情況也不過如此了。這兩個強盜得不到所要的東西,竟然要強暴她。
  黑暗中,對方摀住她的嘴,讓她的喉頭發不出聲音,而兩人強大的力量更使她動彈不得,無處可逃。
  不要……巨大的恐懼感吞蝕她的心,如果她妥協了,一切就全完了。
  就在她死命抵抗的同時,忽地,兩道強力車燈從遠而近照射過來。之後,車上走下幾名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那兩名小混混擊倒。
  從出現到解決,整個過程不到三十秒。
  這幾個不速之客的身手相當不凡,一旁的谷玲瓏驚嚇之餘,不禁看得出神。
  「谷小姐,我們老大要見你。」其中一人來到她面前,另一人則拿著無線對講機交談。
  慘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心底大喊不妙。
  「谷小姐,請上車!」對方還算有禮貌。
  「你們老大是誰?」她瞧了身旁那兩個奄奄一息的小混混,深知自己絕對沒有反抗的機會,不然下場會如同那兩人般可憐。
  「你不該忘了和任無怨老大的約定。」司徒木冷冷地看著她。
  之前在埃及艾斯納,司徒木曾和她見過面。
  「任無怨?」她皺眉。這男人怎麼陰魂不敬?從埃及到蒙古,從蒙古到台灣,不論是因緣際會或是故意安排,她總是擺脫不了他的糾纏。
  「谷小姐,請不要讓老大久等。」司徒木操著日語,一臉嚴肅。
  「為什麼要去見他,我可不記得曾經答應過這件事。」
  果然有怎樣的主子,就有那樣的走狗,任無怨自負過人,他的屬下也有著同樣氣息。
  「谷小姐,請你不要逼我動手。」他凶狠瞪她一眼。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太過放肆。
  「軟的不行來硬的,你們混黑道的難道就不能有創意一點。」她忍著腳踝的疼痛嘲諷道。剛剛和那兩個混混對抗時,她的腳不小心扭了下,大概扭傷了。
  唉,早知道今晚情況這麼糟,她倒不如窩在研究室,說不定還能有些新收穫。
  「看來我們不動手不行。」司徒木沒時間和她瞎耗,他一個眼神,谷玲瓏就如小雞般被拎進車內。
  他們強行逮人的方法很「專業」,她根本沒機會反抗,於是她就這麼被車子載著來到一間相當豪華氣派的建築物前。
  進入屋內後,司徒木領著她來到一間書房。
  「老大,我把人帶來了。」他推門而入,將谷玲瓏帶至書桌前。
  兩人進來的同時,任無怨正好結束一通電話。當他掛上電話,視線拉到谷玲瓏身上時,有一秒鐘的時間他是怔然的,但僅止於瞬間。
  「怎麼回事,要你帶個人回來,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吧?」他的視線落在她沒穿鞋的髒腳上,身上那套縐成堆的禮服,以及她蓬頭垢面、披頭散髮的可怕儀容。
  「在我們接應谷小姐前,有兩個小混混搶劫她不成,想劫色。」司徒木一臉正經的報告。原本凶神惡霸般的容貌,在被主子責備之後,顯得更加恐怖。
  「劫色?」任無怨面無表情,視線轉至她的臉蛋。難怪自進門後,她的神色不似平常般泰然自若。
  「那兩個小混混已經被我們教訓一頓。谷小姐除了受到驚嚇外,並無大礙。」司徒木態度恭敬地稟告。
  才怪!她的腳現在腫痛得像饅頭一樣大,怎會沒事?谷玲瓏悶哼一聲,狠狠地反瞪回去。
  任無怨接觸到她凶狠的目光,不但不動氣,反而嘴角微揚。
  他喜歡她這種毫不懼怕的神色態度。平常的良家婦女只要一見到他及身邊的部屬,通常不是嚇得花容失色,就是紛紛走避。而她,竟然還跟他玩起大眼瞪小眼的遊戲。
  他欣賞她不知害怕的傻勇氣。
  「有什麼好笑的?」她那不冷不熱的神情,簡直酷到極點。
  「關於埃及的研究探勘計劃,你考慮得怎麼樣?」他站了起來,從身後的酒櫃中取出幾瓶酒。三兩下工夫,一杯調酒已調配完成。
  「上次在艾斯納時,我不是已經很明確地拒絕你的提議?」她回以一個不友善的答案。
  「在蒙古醫院碰面時,我又再度向你提出合作計劃,不是嗎?」他拿著酒杯來到她面前。
  前陣子,谷玲瓏的蒙古探戡營地遇襲時,任無怨在那次的機會中曾和她又碰過一次面,當時她的情緒壞到極點,兩人僅簡單交談幾句。
  「我的態度不會改變,你再怎麼威脅利誘都沒有用。」她再度表明心意。
  「我知道,但我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他搖了搖酒杯內的液體,舉放在她面前。
  「我不輕易妥協,而你不輕易放棄,我們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她迴避他打量的眼神。怎麼他一站在她面前,她就覺得有好大的壓迫感,真不愧是混黑道的。
  「來,把這杯酒喝下,可以安定你的精神。」他將酒杯交付在她手上。
  她沒有立刻拒絕,只是滿臉疑惑。
  「你不必現在回答我,明天再說吧。」他望著她一身狼狽的模樣,決定暫時饒過她。「這酒叫作KAHLUAMILK,墨西哥咖啡酒加上牛奶,可以幫助放鬆神經」這可是他為她特別調的睡前酒。
  「我的酒量不好,不能碰酒。」她搖頭,手中酒杯的冰涼觸感直竄到她掌心。
  「喝一口看看。」他勸誘。
  望著琥珀色和白色混合成的漸層色液體,她吞了吞口水。老實說,從晚會到現在她滴水未進,現在的她又渴又餓又累,而且驚魂未定。
  終於理性敵不過肚子的抗議,她二話不說,拿著酒杯灌下,一飲而盡。
  見她把酒當水喝,他搖搖頭,剛剛那兩個想劫色的混混一定嚇到她了。不然,她怎還一副驚惶失措的緊張模樣?他可是首次見識她魂不附體的慌張模樣。
  「好不好喝?」當她飲盡最後一口,他問。
  「還好。」她點頭,將手中的酒杯交還給他。
  一旁的司徒木原本想代主子接過,卻被他的眼神制止。
  「喜歡就好,要不要再來一杯?」他的溫和態度令一旁的司徒木相當震愕,主子沒有必要如此討好一個女人。
  他的和顏悅色令司徒木不解。
  「不要了,我還得回旅社,要是喝醉了,可能連地方都記不得。」她微醺地搖頭。這一杯什麼的牛奶真的很好喝,有濃烈的咖啡味又有牛奶香,一點也喝不出有酒精的成分。
  「今晚你就留下來,免得再有意外發生。」說完他立刻指示司徒木準備房間。她現在四面楚歌,敵人環伺,他怎能讓她一人落單。
  「我才不留下呢,你休想軟禁我。」她撫著昏醉的腦袋,腳步往門外走去。一定是空腹加上喝酒所以她才醉得這麼快……
  走沒兩步,她凌亂的步伐忽然不穩,牽動到扭傷的腳踝。一瞬間,她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小心!」任無怨和司徒木同時出手相救,無怨的動作還是領先一步。「你不要緊吧?」他扶住她的小蠻腰,視線落在她腫大的腳踝上。
  「我的腳好痛……」剛剛那一跌,加劇腳的疼痛。本來還可以走路的,現在恐怕連站立都沒辦法,她咬著牙忍痛,整個人落在他的懷中。真的好痛……
  「木,吩附人拿些冰塊,送到谷小姐房間。」任無怨邊交代邊抱起她,直往書房外走去。
         ※        ※         ※
  來到客房後,他放她在房內一隅的太妃椅上。
  「你需要先洗個澡,把身上的髒東西洗掉。」他的語氣屬「命令式」,毫無轉圜的餘地。
  兩人進門之前,隨身管家已把一切的必需品備妥。
  「我可能沒有力氣洗澡了。」一沾到舒適的椅子,她整個人直接癱倒。
  「不行,跟身上這些細菌睡一個晚上,你可是會生病的。」他半蹲下來,望著她兩頰緋紅的微醉俏顏,一種特殊的感覺盈滿胸懷。
  這個女人真的好特別,她不畏懼他的黑色背景,把他當成常人般看待。
  「好吧,我勉強洗一下好了,在蒙古營地的時候想洗澡都沒水可洗。」她自言自語的坐了起來。整個人頭昏腦脹的,意識不清。
  聽她的自喃,他不禁笑了。當然,沒讓她看見他的笑意。
  「我幫你吧!」說著他雙手抱起她,領著她來到浴室。熱騰騰的洗澡水已放滿整個浴缸,豪華的浴室顯現出整棟建築的豪華富麗。
  進入浴室後,他放她在浴缸邊,主動幫她拉下背後的拉煉。
  「你不需要做這些事情,我自己來就行了。」她酒醒了大半。
  然而已來不及阻止。背後拉煉已然拉下……
  「小心不要讓水碰到腳傷處,免得更加嚴重。」他細心交代,灼熱視線落在她背後的麥芽色肌膚上。
  這個女人身上充滿大地氣息,和她在一起,有著如草原般的寬闊感,令人感到很舒服。
  「如果沒事,你可不可以出去?」從鏡中見他還盯著自己背部猛瞧,她簡直快受不了了。
  就在她以為他會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他冷峻的神色迥變。
  「你背後這個傷痕怎麼來的?」他猛地褪下解開拉煉的禮服,裸露出她那光潔的背部肌膚。
  健康的麥芽色肌膚上,有著一道淡淡的長型傷痕,狀以鞭傷。
  「你走開,不要隨便碰我!」被他嚇了跳的谷玲瓏,抓著自己前身的衣服,從他身前逃開。
  「你為何要逃?」見她露出驚嚇的神情,他的眉頭微蹙。
  「我當然得離你遠遠的,難不成乖乖等著讓你吃豆腐?」她沒好氣地反駁,這個男人不但危險且霸道得無可救藥。如果他對她動了歹念,她該如何是好?逃嗎?
  她根本沒那本事。
  「我要知道你背後為何會有鞭傷?」他逼近她,神情變得嚴肅。
  「這是胎記,不是什麼鞭傷,一出生的時候我身上就有這個記號了。」他的迫近逼得她無處可退,她的腳踝更疼了。
  「真的?」他的眼反鎖她的。
  「我沒必要騙你啊。」她的雙手抓著快滑落的衣服擋在胸前,微微輕顫。
  拜託,不要再靠近了。
  他從她的眼睛讀出她的誠實和恐懼,他決定暫時放過她。
  「好好洗澡,不要在浴缸睡著了,不然我會衝進來的。」他狂笑一聲,帶著若有所得的笑容離開蒸氣氤氳的洗澡間。
  谷玲瓏不明白他因何狂笑,也沒興趣去探知。她只知道這個全身充滿紅色火焰的男人她惹不起,若碰了他,只會燒傷自己,結果不但接近不了他,反而自己一身傷。
  她瞭解,這麼危險的男人,如同開天闢地的炎宙之火,只能遠觀。一旦接近,只會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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