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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
  最後,林曉星還是乖乖地跟著官介珩來到一家意大利餐館用餐。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兩人沒有如此安靜悠閒地單獨相處過。
  都已經吃完一道義式前菜和通心粉清湯了,官介珩卻始終沒有開口講半句話。除了之前開口點菜外,他可說是安靜得可怕。而坐在對座的曉星,也就跟著不知所措,小腦袋瓜儘是胡亂的猜測。
  「老闆……」曉星低喚一聲,首先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嗯?」他抬頭,將視線自湯盤中拉起。
  「你……有沒有想過什麼時候要結婚啊?」
  這問題一出,當場嗆了他一大口。
  「你說什麼?」他狼狽地拿著餐巾拭嘴。都怪他心下在焉地沉思沙琳的事情,才會被她突來的問題嚇到。
  「你有沒有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她這問題可犀利得很,「怎麼突然想要問我這個問題?」他微蹙眉,代表他的不解。
  「因為我關心你嘛!」她甜甜一笑,笑得真誠自然。
  「我不記得你以前會這麼關心我」他抬頭朢她一眼,特別強調「關心」這兩個字。
  「哪有,人家真的佷關心你嘛!只是一直不曉得該用何種方式讓你接受。」或許是官沙琳的出現,她才會有勇氣如此坦然。
  在此之前,她一直處在被關心保護的地位,她真的想讓他明瞭,她的關愛不亞於他對她所付出的。
  「曉星,畢業後你有何打算?繼續升學還是決定就業?」官介珩明顯地不想和她談論有關內心的一切。這不是因為對象是曉星的緣故,而是他本身的個性使然。他沒有把煩惱及過往和他人分享的習慣,以前不曾這麼做,往後也無這種打算。
  「老闆!」她不滿地嘟起小嘴,討厭死他的避重就輕了,她是真心想幫他,為何老是被拒絕,老是碰了一身的硬釘子?
  「我想你父親一定捨不得讓你到社會上吃苦,繼續唸書是你接下來的計劃,是不是?」他將侍者剛送上的烤羊排,一塊一塊體貼地幫她分好。
  「我不打算繼續念碩士,雖然爸爸已經幫我申請好國外的學校了。」她無可奈何地接受他細心服務,為兩人無關痛癢的話題感到無助。他總是關心她的一切,從她的食衣住行到她的生涯規劃。相較於他對她的瞭解,她為自己的力不從心相當懊惱。
  他老是避談自己的過去和未來,若非他本人現在活生生地坐在面前回她一起吃飯,他的存在對旁人來說是虛無飄忽的。
  「你不打算唸書?」他抬起視線,語氣怔然。「那你打算做什麼?」
  「爸爸說,如果我不想唸書也行,他會幫我安排一門好的親事,要我嫁人。」她一語驚人的表示。
  相較於她的平淡語氣,官介珩的反應可激烈許多。
  「什麼?你爸要你嫁人?」他手中的刀叉動作倏然停止。「你要嫁給誰?對方的身份背景呢?他的工作又是什麼?人品好不好?」他像老媽子似的,一連問了許多細節問題。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爸爸自有安排,我插不上手。」她黯然搖頭,為他的激動反應感到迷惑與難過。
  官介珩沒有立刻阻止她嫁人,這麼說他是贊成她的婚事囉?他會想要瞭解男方的一切,也是基於關心她的立場吧!只要對方條件夠好,他是不是就會點點頭,很開心地祝福自己披上婚紗?
  官介珩的反應顯然傷了她的心,在他的心目中,她果然只是像妹妹般的小女孩罷了。
  「如果你真的結婚了,就無法繼續住在現在的房子,這麼一來,我們往後要見面也就不容易了。」官介珩放下手中的刀叉,不捨的表情中卻有著強烈的悵恨。
  另大當婚,女大當嫁,不過才一轉眼的瞬間,她竟然也到了論及婚事的年紀。根據他對林父的瞭解,林家未來的女婿必定是一時之選,人中之龍,想必也輪不到他來挑三揀四。
  雖然不捨曉星將會離開,但他又能如何暱?他有何資格去反對或阻止曉星的終身大事,在他無法將對嘵星的關心轉化為愛情之前,他沒有發言的權利。
  只是,他雖然喜愛曉星、關心她的一切,但他卻無法拋開身上的束縛,敞開心胸和她交往,只能壓抑心底日益俱增的情感,像個守護神般默默守護她……
  「結婚是爸爸的意思,我並沒有那種意願。」她漸漸沉默下來,沒有發覺到他眼底的歎息。
  「你不打算出國唸書,也不打算嫁人,那你究竟有何打算?」問的同時,他一口仰淨杯中的紅酒。
  「我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囉!」她已對這話題感到厭倦。依父親的脾氣,他絕不可能任由自己胡來,這兩道選擇題中,她勢必得擇其一。
  「曉星……」他正想開口,卻被她搶了話去。
  「老闆,冰淇淋怎麼還沒來,人家好想吃口也!」她撒嬌地轉移話題,決定不再多說。
  「你的羊排還沒吃完,甜點當然不會上。」他沒好氣地被斷了話題,卻也無意在她的未來生涯上再浪費唇舌。曉星在家深得林家夫婦喜愛,卻無權決定她自己的將來。而她的個性也非常固執,要她為了迴避婚姻而唸書,似乎也不可能,除非她心中已有意中人選,不然依他猜測,她的婚事是在所難免了。
  可為何心中仍是那麼窒悶難受呢?
  「老闆,後天我們的戲劇就要公演了,到時候你一定要來欣賞喔。」她邊吃東西邊邀請他。
  「嗯,我一定會去。」他低沉地響應一聲,心不在焉的。
  「還有,我可不可以外帶一份披薩回家?」忽然,她想起官沙琳還住在家中,應該給她帶份晚餐回去才是。
  「披薩?你沒吃飽嗎?」他不以為她的胃口大到還可以外帶食物回去當消夜。
  「最近放假在家,吃得比較多嘛!剛好家裡的糧食也沒了。」她伸伸舌頭,心虛地笑道。
  「你該不會瞞著我,偷偷做壞事吧?」見她笑得極不自然,他起了疑心。
  「當然沒有,人家只是多要一份披薩而已,你別亂猜啦!」她有些慌了,手掌心猛在冒汗。
  「曉星……」他忽然伸出手來。
  「什麼……事?」她的小手忽然被他握了去。
  她的心臟跳得好快。他不曾主動握過她的手。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冷,而且還冒著冷汗?」官介珩識人的功夫一流,她那毫無技巧可言的爛演技,當然騙不過他的眼睛。
  「因為……這家餐廳有點冷,冷氣好像強了些。」她語塞地亂扯一通,心虛的眼睛不肯直視他的。
  「是這樣嗎?那麼我叫人把空調關小一點。」他好笑地望著她心慌的模樣,那張如天使般純潔的臉蛋實在不適合撒謊,太不搭軋了。
  「老闆,你明天有什麼計劃啊?有沒有打算去哪裡玩?」抽回濕冷的小手後,她又很快地轉了話題。
  還好,他沒有繼續追問,看來他是相信她一流的演技和謊話了。
  「我沒有任何打算,也不想要有。」他搖頭,暗自偷笑。他沒有刺破她的謊言,他相信她的謊話是維持不了多久的,不出幾日,他無需追問,就可真相大白。只是,若她的謊言和沙琳有關,他就得採取行動了。
  「既然如此,我們去動物園玩好不好?」她眼睛一亮地問道。
  「動物園?」眉頭是緊揪的。「我年紀一大把了,不適合玩小孩子的遊戲。」他不意外天真善良的曉星有這種孩子氣的提議。只是,天知道,這十多年來,忙於工作的他早就忘記什麼是休閒娛樂了。
  「去動物園怎會是小孩子的遊戲?有好多父母都會帶著他們的小孩一起去玩,還有朋友及情侶們也都會去動物園啊!」她晶眸中閃著期待和幻想。老早以前,她就幻想有一天和他一起出去玩。在那一天中,他們兩人什麼事也不做,就是開心地一起談天、嬉戲、玩耍。只是在此之前,這個夢想好遙遠,因為官介珩是不可能從繁忙工作中空出一整天的時間來的。
  「你真的那麼想去被動物看?」見她那麼期盼的模樣,他不忍心拒絕她。況且,休假時出去走走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嗯。」她點頭,像只等待被餵食的貓兒。
  「你的戲劇排練暱?明天不用去嗎?」他的龜毛個性使他無法爽快答應。
  「公……演?」經他這麼一提醒,她才想起它的存在。「我忘了,明天的確還要排戲,而且還是正式的排演,得穿戲服上場的。」原本的期待隨之毀滅,可愛的臉蛋上儘是失望神情。
  此時此刻,她真痛恨死了募款公演。
  「那等你後天公演結束,我們再去動物園吧!」他的這番話重燃起她的笑顏。
  「真的,這麼說你是答應囉?」她驚喜不已,很難相信他真的會點頭。
  「嗯,不過你得答應我,少和江磊那小子在一起。」官介珩忽然提到「他」。
  「你是說導演?為什麼你不喜歡他呢?」今天下午的衝突場面讓曉星挺介意的,不論任何一方,似乎都沒有必要起爭執。
  「我並不討厭江磊這個人,相反的,他的才華和執導功力是我欣賞的。我不希望你和他常膩在一起,是為了你著想,畢竟他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子,而你又經常沒有警戒心,隨便就相信別人,難免較容易吃虧上當。」他將心底的顧慮說出,只差沒有承認他的吃味及不安。
  「江磊的確是好人嘛,而且他跟你一樣,真的很照顧我口也!」曉星的神經不是普通的大條,還特別將官介珩和江磊兩人拿來比了比。
  「那小子很照顧你?」他差點沒從椅子上挑起。「告訴我,他如何照顧法?」他的手緊握著玻璃酒杯,手筋盡突。
  「像是上次……」本來她還呆呆地想回答,一見他如此可怕的模樣,硬是將喉頭的話吞下。
  乖乖!他一付想殺人的可怕模樣。
  「上次怎樣?說啊!」官介珩語氣不是普通的差。
  「沒……沒有啦!沒事……」她只能傻笑以對。她又不是笨蛋,才不會把上次江磊陪她一起去看電影的事情告訴他。
  誰知道這脾氣不好的男人會有何反應?說不定立刻丟下刀叉衝去殺了人家。
  「曉星,你最近是不是交了壞朋友?」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嘴裡咬著湯匙的她猛地停格,晶眸圓睜。
  「咦?」唯一發得出聲的,僅此一字。
  「今晚的餐桌上,你連續扯了兩個謊,是什麼原因令你有所隱瞞?」他的語氣是平靜的。
  「老闆……」知道自己的謊言早被拆穿,一股挫折感油然而生。
  她該如何是好,該對官介珩據實以告嗎?江磊和她一起去看電影的事絕不能讓他知道,至於官沙琳暫住家中一事,她倒是有些猶疑了。老實說,她沒有多大的把握可以隱瞞這件事多久……
  「我在等你的答案。」他的視線不曾遺漏她猶疑不定的為難神情。
  這小妮子果真有事情欺瞞著他。
  「老闆,你一定休假休得過閒,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她到底還是沒說出事實。「我們就公演完隔天去動物園好了。」她顧左右而言他。
  裝傻!官介珩在心中默默想道。
  他定定地看了曉星一眼,並沒有繼續逼問,各自默默用餐。
  「老闆,我可不可以喝口紅酒?」
  兩人安靜不到一會兒,曉星就對桌上那一大瓶七四年份的法國紅酒感到好奇。
  「不行,你不能喝酒。」今晚的菜色全是他點的,包括她桌前的那杯柳橙汁。
  由此可知,她在他心中的定位。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麼不能喝一口呢?」她一臉好奇地盯著那酒紅的液體,輕聲抱怨。
  「不許喝就是不許喝,要是你喝一口就醉倒了,明天的排演怎麼辦?」他又叫人送了杯蘋果汁來,以安撫她的抱怨。
  「拜託嘛,一小口就好了。」她實在好奇死了,家裡管得嚴,她一直沒有機會接觸這種玩意兒。現在官介珩就在她身邊,就算醉倒了,也不必擔心會有危險,反正他一定會保護她的,這種機會怎麼能放過呢?
  「你真的想喝?」他終究拗不過她乞求的眼神。
  「一口就好。」她睜大眼睛堅定地道,只待他點頭的那瞬間。
  「那麼你只能……」
  話還沒說完,她就已搶下那只玻璃酒杯。
  美食在前,美景在側,加上又有帥哥為伴,美酒相佐,真是好浪漫、好浪漫,好像小說中的情節喔!曉星一口仰盡杯中紅酒。還好,並不難喝,酸酸甜甜的。
  「你的一口幾乎是半杯!」官介珩無法相信眼前所見。這小妮子像酒鬼似的,把紅酒當白開水猛灌,這杯酒一下肚,她鐵定掛掉。
  他連忙搶下她手中的杯子,然而為時已晚,杯中物已一乾二淨。
  「才一大口而已,不會醉的啦!」她取笑他的大驚小怪。
  這六年來,她真的被他保護過度了,她一直有這種感覺。
  「吃完甜點後,我們就回家吧!」官介珩無可奈何地將點心放到她面前,望著她開始泛紅的粉頰搖頭。
  她等一下一定會醉的。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吃不下了,我們現在就回家吧!」她打算站起來,卻有搖晃的頭昏感。
  「怎麼了?」喚人送帳單過來的同時,他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沒事,別忘了外帶的披薩喔!」她強忍住那有如天旋地轉的頭昏感,撐直了手站起。
  待結完帳,兩人一起緩步走出餐廳。
  才一上車,曉星整個人立刻癱掛在車座上。
  「曉星!」官介珩還沒開車上路,她的頭就不請自來地斜倚在他肩上。
  「我……沒事,你開你的車,不用管我……」她口齒不清地低喃,話一說完,就已沉沉睡去。
  醉得不省人事。
  「真拿你沒辦法。」他一邊搖頭,一邊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覆在她單薄的身子上。
  官沙琳的突然出現加上這小女人正好在放春假,勢必將他這兩星期的休假破壞得面目全非。他有一種預感,這個假期將會比不放假時還要累人。
  唉!
         ※        ※         ※
  車子駛進官家後,官介珩將曉星抱進屋裡。
  見她沉睡得如此安穩,他不忍喚醒她,索性抱她到客房裡睡,反正今晚她在林家也是一個人,不如讓她睡在自己家中還安全一些。
  將她安置好後,原本欲離去的腳步,卻被那昏黃床頭燈下的俏顏吸引住。於是,他靠著床畔蹲下身來,雙眼直直注視著眼前的人兒。
  她那純真又誘人的美麗面孔正酣睡著,殷紅的朱唇微微開啟,清瘦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那不設防的姿態和無邪容顏,活脫脫誘惑著此時此刻的他。
  她是天使。六年前她穿著高中制服「從天而降」,跌落在家中院子時,他就認定她是天使。接下來的六年,她那純真無邪的心靈及笑顏,不知多少次曾經溫暖他早已冰封的心扉,一點一滴地把他從過往的黑暗地獄中救起。
  若不久後,她真的嫁為人婦,離開他的身邊,他……該如何是好?他不敢想像也不願去想,失去她的日子會如何黑暗。
  「星兒……」他低望她的睡顏,輕喚一聲。
  星兒!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令他猛然驚醒,他忽地站起,遠遠逃離方纔的魅惑情境。
  為何他嘴裡喊著「星兒」這個名字時,腦海中卻出現了方馨兒的身影?由於過往回憶的牽絆,他從不喊曉星的小名「星兒」,因為在他那幾乎已被時間抹殺掉的心痛中,存在著名為「方馨兒」這個女人。
  馨兒……好不容易忘掉的記憶,為何在今夜侵蝕他的每一條神經?
  來到書房,他狠狠關上房門,藉酒澆愁起來。
  就是為了讓自己忘掉過去的灰暗,他拚命工作藉以麻醉自己。只要不讓自己有時間空閒下來,他就不會沉溺在這種痛苦的情緒中,過去十二年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忘掉那段過往……看來,他還是失敗了。
  被過去的傷痛所征服,是他一直無法跨出新戀情的主因。過去的馨兒及現在的星兒,長長的鬈發、清麗的臉蛋,還有那若有似無的無邪笑容,以及那天真善良、悲天憫人的單純個性,不論在個性或容貌上,有大多的相似之處,這就是他不願去面對心中情感的主因。
  每次看見曉星,就會有意無意令他想起方馨兒,只要一想到方馨兒,他心中的恐懼就會油然升起,他害怕曉星會和馨兒一樣,不聲不響地離他而去,永遠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官介珩低吼一聲,狠狠地將酒杯摔到牆上,沒有人能夠瞭解他的痛苦,沒有人能夠瞭解……
  似乎被某種呼喚的聲音驚醒,原本沉睡的曉星從床上滑下,撫著半昏的腦袋推門而出。
  這屋子是老闆的家,她並不陌生,只是為何睡夢中的她好似聽到官老闆的呼喚聲,所以她才會驚醒過來。
  「老闆?」曉星在漆黑的廊中行走。屋內沒有開燈,四周環境隱沒在一片黑暗中。
  曉星摸著牆壁,在黑暗中下意識地往書房方向走去,因為官介珩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那裡工作。
  「老闆?你在哪裡?」曉星的聲中含著恐懼,她向來討厭黑暗,更害怕這種找不到人的空虛感覺。
  好不容易來到書房前,她推開房門,映入眼前的景象,卻令她當場呆愣在地。
  官介珩跪坐在書房內的小電視前,閉眼親吻著屏幕。
  「老闆……」她呆立在原地,腦海一片暈眩和混亂。
  屏幕上的女人是她從未見過的,長長的鬈發,清麗的容顏,幸福的笑容……
  她是誰?為何老闆會有現在這種溫柔的動作、懷念的表情?她到底是誰?竟然會讓他柔情以待。
  「馨兒!」
  原本無聲的錄像帶出現人聲,曉星認得出來,那是官介珩的聲音,而他口中所呼喚的竟是另一個「星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口中的那個名字到底是誰?
  「星兒,不要走!」他跨步向前,忽然將曉星擁入自己懷中。「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滿身醉意的他死命地緊摟住她,口齒不清地低喚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老闆……」曉星首先是呆愣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著。之後,待她意識到他囗中的「星兒」,極可能是另一個「她」時,一股酸楚沖湧上她的心頭。
  「星兒,星兒……」他的臉頰磨蹭著她的發,緊貼不放的肢體動作表現出他對她的喜愛和渴望,滿是炙熱之情。
  「放開我,你喝醉了。」曉星掙扎著,試圖離開他的懷抱。
  「星兒,你這是做什麼?」見她死命地掙脫,他醉茫茫地問道。
  「放開我,我不是你的星兒。」她使盡力道掙扎,就是離不開他強勁的雙手及懷抱。
  「你是星兒,你永永遠遠都是我的星兒。」說這話時,他凝視她的眼底,有著溫柔的過往回憶之情。
  她被他這般的溫柔眼神吸引住。這六年來,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溫柔,卻同時包含悲傷和幸福的眼神。
  「我愛你,星兒。」官介珩低下頭來,深情地覆上一吻。
  待他溫暖的唇輕觸到她的,曉星整個人怔愣住,無法思考亦無法動彈。這個吻……究竟代表什麼意義?
  他說他愛她,那個口中的「星兒」,真的是她嗎?在見過方纔他親吻屏幕上的陌生女子後,她不禁迷惘了。
  倏地,她奮力一推,用力掙脫開他的吻及懷抱。
  「曉星?」他終於感覺到她的存在,從酒精和回憶的幻境中清醒。
  「我剛剛醒來,找不到你,所以……」呆站在他面前,曉星的淚水如珍珠般落下。
  為何落淚?她不明白,此時此刻的自己,為何難過的只想放聲哭泣?
  「星兒……」他來到她面前,透過屏幕微弱的光線,清楚地瞧見她的每一顆淚珠。
  方纔的一切,她必定已經目睹。恍惚的他,竟然失魂到去親吻屏幕上的方馨兒──他那已逝的初戀情人。待他回過神來,曉星已經站在他面前,一臉淚水地怔望他。
  「我想我是看到了不該看的秘密,對不起……」說完,她掩面轉身離去。
  「星兒!」官介珩想追上去,卻因過多的酒精令他腳步不穩,一不小心,整個人摔跌在地毯上。
  「可惡!」他緊握拳頭,猛然往地上搥去。
  該死,他傷了她!
  方纔一瞬間,他竟然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他的意識混亂,口中喊著星兒,腦海中卻浮現著方馨兒的影子。真是該死!
  他從來就不打算讓她瞧見他最軟弱無助的一面,為何沉睡中的她會忽然醒來?難不成她聽見他內心的吶喊?
  不,不可能,從沒人能夠聽見他心靈的聲音,除了方馨兒之外。這世上不會有第二人了。
  回頭望向電視屏幕上,馨兒的嘻笑聲音及笑顏如玫瑰般綻放。
  他衝向前,自錄放機中抽出帶子,狠狠地將它丟棄到垃圾桶中。
  罪惡感一日不除,他便無法從自責的情緒中跳出;一日無法跳出,他的心扉終將只能為方馨兒封鎖。
  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日子,他已經受夠了。已經夠了……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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