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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節
  萬萬沒想到,原本歡天喜地的出院慶祝,竟變成兩人日漸疏離的開端。
  自從那天低調的早餐話別後,依依和任無情再也沒有交集。
  依依沒有搬離豪華鬼屋,仍然一個人窩在臥房中,日復一夜地埋首作畫。
  每天早上她一定會來到陽台上,渴求望見他的身影,然而好似有意迴避般,任無情不曾出現在她的視野中,任家庭園的花草也不再如從前般美麗,而日漸枯萎、凋零。
  日子在一成不變的趕稿生活中度過,這一個月來,她的生活起居和剛來時沒啥改變,唯一不同的是,每三天便有鐘點傭人來幫她補糧、打掃。
  傭人是陳建國找來的,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獨居在此,又深知自己勸不動她返家,於是便自作主張,請了個會說中文的鐘點傭人。
  依依原本應該會極力反對的,然而和無情間的低調衝突,讓她無心去理會任何事情。陳建國的一番心意,也就隨他高興了。只要他不常來煩她,有個鐘點傭人倒也方便許多,至少趕稿之餘,她不必擔心會有斷糧之虞。
  和無情之間的關係,除了滿腹無奈外,便是茫然的思緒。她不知該怎麼做,而且也沒有足夠的勇氣主動開口化解他的冷漠。
  人家都對自己不理不睬,擺出的冷淡臉色已經夠明顯了,她何必要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話雖這麼說,要她主動割捨對他的傾慕之情,她又無法下定決心。畢竟,她不願放棄這個好不容易令自己心動的男人。愛情可遇不可求,這個道理她深信不疑。
  在茫茫人世中,要遇到讓自己心儀不已的對象,是多麼難得的際遇啊!她不甘心就此放棄,不是沒有道理的。
  「依依小姐,台灣來的電話。」鐘點女傭的聲音將出神的她拉回現實世界。
  陽台上的依依回過身,望著對方手中的大哥大發呆。
  這支電話也是陳建國特地為她辦理的,他奉莫母之命,一定要弄支電話給她帶在身邊。說穿了,只是方便莫家和陳建國隨時掌握她的行蹤罷了。
  「我不想接。」她心不在焉地搖頭,無意和電話中的母親通話。
  「小姐……」
  「別煩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倚在陽台的欄杆,視線不曾離開過那座日漸荒廢的庭園。
  他到底跑去哪裡了?就算不願見到她,也不需要如避瘟疫般地躲著她,只要他親口說一聲,讓她徹底死心,她絕不會硬賴在這裡惹人嫌。為何他就是不願見她一面……
  混亂無助的思緒在陽光日移下分秒飄過,每天早上的漫漫守候似乎成了她的例行事務。
  天氣好時,她乾脆就把作畫的場所移到陽台上,懷著渴望見面的心情在窄小的戶外餐桌上埋首作畫,視線不時抬起,落在隔壁庭院中。天氣不好時,寒冷的風勢雨勢讓她無法待在陽台,她只能隔著大大的落地窗,靜靜等待希望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然而,結果是令人失望的,任無情就像失了蹤般,不曾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個月來的努力如泡沫般消失,徒留下來的,是一顆傷痕纍纍的心……
  「依依,站在陽台上吹風是會感冒的。」陳建國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隨著聲音,一件黑色大衣披覆在她肩上,瞬間,溫暖的氣息包裡住她單薄的寒冷身軀。
  「你怎麼來了?」不必回頭,她就知道來者何人。
  每個星期,不管他身在何處,他都一定會飛來日本探望她。這種不求回報的付出,曾讓她在心情低落時,深深感動過。
  「新年快到了,伯母要我來帶你回去。」他來到她身邊,敦厚溫和的表情下滿是愛戀的容顏。
  「我不回去。」她搖頭,轉身迴避他灼熱的視線。
  「為什麼?」他追問。
  「我打算一直留在這裡,直到膩了為止。」她對他的態度不再冷淡,但也毫無熱情可言。
  「為了那個男人嗎?」他的視線轉移到任家空無一人的蕭條庭院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的心猛地跳了一大下。
  「任家的男人你惹不起,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陳建國話中隱含著很深的妒意及警告意味。
  「你愈說愈離譜了。」她蹙眉,心虛地想從陽台上逃開。
  「你清楚我在說什麼。」他轉身阻止她的去路,雙手撐著欄杆,緊緊圈圍住她。輪廓分明約五官是堅毅且微慍的神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的心慌了。
  陳建國霸道的態度是她之前所沒見識過的,她一直以為像他這樣好好先生般的男人,脾氣是起不來的。現在看來,這一個多月來她對他刻意保持的冷漠態度終於把他惹火了。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他咄咄逼人的湊近。「任家老三任無情,不是你愛得起的對象,你何必苦苦守候。」
  「你什麼都不懂,沒有資格這般詰問我。」她咬著唇,含淚的晶眸瞪著他。
  「這一個多月來,我雖然沒有在你身邊,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卻都是我相當關心的焦點。你生病住院的那幾天,要不是我人在德國走不開,我一定會立刻飛過來照顧你。」他抓著她的肩,相當激動地表示。
  「你……找人監視我?」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監視你,是派人暗中保護你。」他認為沒有請求諒解的必要。「你要我如何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我可不希望我單純的未婚妻,在日本出了事,被其它有心的男人傷了寒毛。」他嚴肅地看著她。
  「誰是你的未婚妻!」依依緊握拳,冷冷地別過頭。
  「別再做無謂的逞強反抗了。」他勸服她。「伯父伯母和我爸媽已經決定,我們的婚事要在農曆過年前完成,帖子和消息都已經準備發佈出去了。」
  「你……胡說!」她當然不會相信,父母親不會這麼不聲不響地就把她賣了。
  「我沒有必要欺騙你。」他凝視她又驚又愕的臉蛋,沉聲道。
  「放開我!」依依打從心底憎惡雙方父母的擅作決定,還有他的不擇手段。
  「我是不會放開你的,永遠都不會!」陳建國硬是抬起她的螓首,眼看他渴求的唇就要覆上她的……
  「你不要碰我!」依依痛心疾首,她一咬牙,狠狠地用腳膝頂撞他的腹部。
  強烈的痛楚襲擊而來,他哀叫一聲,屈服在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下。
  「你要是以為這麼簡單就能把我娶進門,那你就大錯特錯。」趁他撫痛的同時,她逃離他的勢力範圍。「沒有任何人能強迫我的婚姻大事,我莫依依不是任人玩弄操控的傀儡娃娃」她氣急敗壞地表明立場。
  「你以為伯父伯母為什麼這麼急著把你嫁出去?你可會想過其中的原因?」他沒有逼近,若有所意地看著她。
  「他們是愛女心切,擔心我嫁不出去,急病亂投醫罷了。」她有些慌了,因他過於自負的勝利笑容感到不安。
  「你錯了。」他搖頭,樂見她眼底的不安和恐懼。「可見你對於父親事業的營運現況完全不瞭解,如果你稍微關心一下,不難瞭解這箇中原因。」
  「你是說……」她忽然想起了些什麼。她一直不明白,為何母親這半年來,忽然對她的婚事積極起來,她一直單純地以為,母親只是擔心她嫁不出去罷了。現在經由他的提醒,她才深感事態嚴重。
  「莫家企業的營運狀況自亞洲金融風暴後便開始走下坡,能夠硬撐到現在,除了你父親的堅持外,就屬我們陳氏企業對莫家的資金援助了。尤其是這半年來,要是沒有我們陳家的幫忙,你父親親手建立起來的事業王國早就毀於一旦了。」他道出這個極為殘酷的事實。
  「我不相信……」依依顫著聲,腦海一片空白。
  「事實上,我們陳家手中握有的股份已經快超過你父親手中的持股,要不是我父親看在兩家交情上,你爸爸早就喪失公司主導權。莫家企業是上市公司,只要一有大筆跳票記錄,你父親就永遠休想在工程界立足。」雖然極為殘酷,他的每一句話卻都是事實。
  莫依依對父親的事業危機毫不知情,他是可以理解的,莫家父母對她這位獨生女寵愛有加,當然不會把家中的窘境讓她知道,讓寶貝女兒徒增煩惱。況且,憑他對依依的瞭解,要是她知道這件事情,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化解父親的危機。如此,要她點頭答應嫁給他,就絕非難事了。
  「這件事情我會跟家裡求證,你……回去吧!」依依力求鎮靜,全身顫抖的她難過地下逐客令。
  不,她不願相信,年事已高的父母竟然雙肩頂下如此沉重的壓力。如果她可以早一點發現家中的窘境,也不需要像現在這樣,由別人口中得知這噩耗。
  「依依,原諒我必須以這種方式讓你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我不這麼做,你無法從對任無情的盲目情感中清醒。」他的態度轉為溫和,見她可愛的臉蛋滿是憂愁,並不是他的本意。
  「無情是無情,他和家中的事情毫不相干,你這麼做是白費心機了。」她不願面對他,撐著過度震驚的腦袋欲往房內走去……忽地,她覺得頭昏眼花,腳一軟,整個人往欄杆跌去……
  「依依!」他反應很快地伸出援手,跨步向前抱住她。
  「放開我,不要碰我!」依依不願就此屈服,她掙扎著,欲掙脫開他緊擁的懷抱。
  「依依,相信我,我對你是真心真意的,就算你父親沒有財務困難,對你,找也是勢在必得。」他不肯鬆開手,無視她不願屈服的反抗。
  就這樣,他抱著又打又扭的依依,走出房門坐上車直往機場奔去。
  他深知,依依她相當清楚自己無從選擇,沒有退路可走了。
  就在陳建國軟硬兼施的將依依帶上車時,人在二樓陽台的任無情,透過半掩上窗簾的落地窗,默默將一切盡收眼底。
         ※        ※         ※
  「三哥,今天要出門的時候,我有看到莫依依呢!」一如以往,任家的早餐桌上只有無恨和無情兩人。
  「那又怎樣?」無情喝著黑咖啡,語氣平淡得讓人摸不著他的思緒。
  「她和一個穿灰色西裝的男人上了車。」無恨故意告訴他這件事,當然是想刺激刺激他。
  「是嗎?」依然是冷淡的語氣和面孔。
  這一個月來,他足不出戶,宛如判了自己監禁般地窩在家中。不但庭院的心愛花草遭受池魚之殃,就連買菜和其它的日常必需品都用計算機網絡訂購,擺明了不願出門的堅決態度。
  「三哥,你這樣整天悶在家裡不行的啦,這一個月來你足不出戶,許多在路上碰到的左鄰右舍和售貨員都一直追問我有關你的下落,要不是我聰明,隨便瞎編說你出國,還真不知該如何應付你那些主婦朋友和仰慕者。」無恨看見他如此消沉,心底當然不好受。
  「如果你不想受困擾,不要去街上就行了。」他依然一臉悠閒、冷靜。
  「我又不是你,哪受得了整整一個月都悶在家中。」他挖苦他。自己軟禁自己,簡直不是正常人的行為。
  「今天晚上想吃什麼?」無情顯然不想把口水浪費在剛才的話題上。
  「今晚公司有迎新酒會,所以不回來吃了。」見無情無動於衷,他一肚子火。
  「那麼我幫你準備一些消夜。」無情向來不會把情緒寫在臉上,即使遇到足以令一般人震怒的事情,他還是不慌不忙,態度紳士得很,彷彿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事物足以動搖他的心。
  「哥,你不用把我照顧得那麼周到。」無恨瞪他一眼。「多替你自己想一想,看見你整天悶在家中,連心愛花草都不願理會,就算你煮再美味的料理,我也不會開心的。」他的食慾在兩人的談話中消失無存。
  「喜歡在外面解決三餐就說一聲,不必東拉西扯的說一大堆理由。」無情連眼也沒抬,懶懶地將奶油抹在剛烤好的吐司麵包上。
  「三哥,你今天會不會出門?」
  「為什麼忽然這麼問?」他停下動作。
  「今天是宮城聆子大喜的日子,你會不會去參加她的婚禮?」明知問這問題定會觸動他的傷口,他還是問了。
  「不知道。」他沒有誠意的回答令人生氣。
  「聽說大哥也有收到她的請帖,也難怪,她的公司和我們任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會請大哥參加婚禮是很正常的。」無恨故意說給他聽。
  「如果你有空在這裡嚼舌根,不如多分些注意力找你四哥。」他的語氣相當平靜。
  無仇自從那天和無情吵翻後,就一直沒見到他的人影。
  就他以往擔任模特兒時的經驗,一年半載沒回家是很正常的,只是現在的他處於被冷凍時期,他的演藝通告不可能多到讓他沒時間回家過年。因此,無情稍微擔心起他來,以為這傢伙又在外面闖了什麼禍,四處躲人,不敢回家。
  「你不用擔心無仇啦,他那種浪子根本不會想到還有家得回的,過去二十九年來,有哪一次你見過他在家中連續住過一星期以上?人家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換作無仇,是浪子回頭『鑽石』不換。」他調侃自己的親哥哥,嘴巴壞得毫不留情。
  「我是要你多多注意社會版新聞,免得連你四哥這幾天上了頭條都不知道。」無情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他聽得出他這番話有交代的意思。
  「你要出去?打算去哪裡?去多少天?」無恨追問。
  這小子終於想開,打算解除坐牢的自限了。
  「我要回台灣。」他離開餐椅。
  「台灣?你回台灣做什麼?」他的驚訝可想而知。
  「陪爺爺他老人家。」他答道。「昨晚管家打電話來,說爺爺不小心扭傷了腰。情況雖然不嚴重,卻也要住上幾天醫院。而所有兄弟中,有時間可以抽空回台灣探望照顧爺爺,也只有我一人而已。」
  「這件事情大哥二哥知道嗎?」無恨相當擔心。
  「我還沒通知他們。」
  「這樣好嗎?」他略帶憂愁的視線直視著他。
  「無恩、無怨的事業非常忙碌,且兩人都已經成家,通知他們,只是徒增兩人的煩惱罷了,照顧爺爺的工作還是由我代表就行了。」淡然的語氣代表他將低調處理這件事情。
  「你打算回去多久?三哥。」他有些慌了,他回台灣後,家中的大小事情誰來處理?鐵定亂成一遭。
  「視情況而定,等爺爺的腰傷好了我就會回來。」
  「哥,其實你早就想離開這個家,只是一直找不到適當且能夠說服自己的原因,現在爺爺生病了,恰巧給你離家出走的借口。」無恨看穿他不語的心思。
  「我有些累了,不想再插手家中的事,如此而已。」他說得簡單明瞭,卻相當震撼無恨的心。
  「這一個多月來,你連心愛的花草都可以捨棄,讓它們自生自滅,逐日走向枯萎滅亡。你這麼做,就是為了今天的這句話是不是?因為你早知道你會離開,所以沒有繼續照顧花草和我的必要,是不是?」他難以相信,聆子婚事的打擊竟然讓他如此失心喪志。
  他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位無情三哥了。
  「沒錯,我已經厭煩整天在柴米油鹽、花草堆中打滾的日子。」他淡淡的表明態度,神情認真。
  「我明白了。」他難以置信地點頭,無法接受這突來的消息。
  事到如今,他自知無法對無情勸說些什麼話了。
  任家五兄弟中,無情的個性最為沉悶,行動力卻最為實際果決。一旦他決定的事,很少人能勸得了他,就連魄力十足的大哥無恩、嚴肅少話的二哥無怨,都比不上他的頑固。
  事到如今,他只能祈求無情只是回去散散心,不會從此「拋家棄弟」……
  神啊,請還給任家一個正常的無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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