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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

  來的人是狄君璞和盧雲揚。
  狄君璞和雲揚本來都在雅棠家裡,等著心虹姐妹來吃餃子,結果,心虹姐妹沒有來,堯康卻帶來了那驚人而意外的消息。立即,狄君璞和雲揚都作了一個決定,就是到霜園來,乾脆和梁逸舟談個一清二楚。雖然堯康並不太贊成他們馬上去霜園,他認為在梁逸舟目前的暴怒之下,他們去談根本不會有好結果。可是,他們還是去了。
  當他們走進霜園的客廳時,他們看到的是相擁在一起的心虹母女,在一邊默默拭淚的心霞,和滿面沉重的梁逸舟。梁逸舟一見到他們,猛吃了一驚,臉色就變得難看了,他瞪視著他們,好半天,才憤憤然的說:
  「好好,你們公然升堂入室了!你們來做什麼?倒給我說個明白!」「梁先生,」狄君璞說,不安的看了心虹一眼,你們怎麼欺侮她了?讓她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我們能不能大家不動火,好好的談一談?」「我和你這種人沒有什麼好談的!」梁逸舟大聲說:「我記得我告訴過你,請你永遠別走進霜園來!君子自重呵,你難道連自尊心都沒有了嗎?」
  「爸爸!」心虹驚愕的喊,離開了吟芳的懷抱,她那帶淚的眸子不信任似的看著父親。「爸爸!你怎能……怎能用這種態度和君璞說話?」「我怎能?我怎能?」梁逸舟的火氣更大了,他瞪著心虹說:「難道我還該對他三跪九叩嗎?感謝他引誘了我那個不成材的女兒嗎?」「爸爸!」心虹悲憤的大喊了一聲,用手摀住臉,又哭了。這整個晚上的事已使她脆弱的神經如拉緊的弦,她緊張,她痛苦,她驚惶,她又悲憤,再加上認母后的辛酸及意外,她簡直不知該如何自處了。吟芳邁前了一步,她看出目前的情況危機重重,又驚又懼,拉住梁逸舟,她急急的說:
  「逸舟,逸舟,冷靜一點,好不好?求求你,逸舟!冷靜一點!」「我怎能冷靜?」梁逸舟暴跳如雷。「我眼看著這兩個豺狼在勾引我的女兒,我要保護她們,她們反而跟我對抗,認定了要往火坑裡跳!」「梁先生!」雲揚大聲的叫了一聲,他的聲音是有力的。他仍然有年輕人的那份魯莽和血氣。「請你不要侮辱人,行嗎?」
  「呵!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吼?」梁逸舟緊盯著雲揚。「你哥哥在我家弄神弄鬼失敗了,現在輪到你了,是嗎?你們兄弟真是一個娘胎養出來的寶貝!是不是不弄到梁家的財產,你們就不會放手?」雲揚的臉變青了。「梁先生!我請你說話小心!我想你生來不懂得人類的感情,只認得金錢!我現在對你說,我要娶心霞,你答應,我要她,你不答應,我也要她!我要她要定了!至於你的錢,你盡可以留著將來自用,你送我我也不會要!我對你說話算客氣,因為你是心霞的父親!假若你要再繼續侮辱我,我也不怕和你拉破臉!」「雲揚!」心霞喊著,吃驚的走到他身邊去,拉拉他的胳膊搖撼著,焦灼的嚷:「你就少說幾句吧!」
  「好呀!這還算話嗎?」梁逸舟氣得渾身發抖。「你們饒勾引了我的女兒,還跑到我家裡來耍流氓!這時代還有天理沒有?養兒女到底有什麼好處?」他指著狄君璞和雲揚:「我告訴你們!你們馬上給我滾出去!這還是我的家,不容許你們在這兒撒野!」「走就走!」雲揚摔開了心霞,掉頭欲去。狄君璞止住了他。「等一等,雲揚!」他說,走上前去,他站在梁逸舟的面前,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說:「梁先生,我們會離去,不用你趕。但是,在離開以前,我有幾句話必須說清楚。愛,不是過失,你也是人,你也愛過,你該懂得這份感情的強烈。你今天可以逞一時之快,把我們罵得體無完膚,趕出你的家。但是,受苦的不止我們,還有你的兩個女兒!看看她們!梁先生,你把她們置於怎樣痛苦的境地!如果你能放棄對我們的成見,這會是一團喜氣,你不能放棄成見,那麼,未來會發生怎樣的悲劇,就非你我可以意料的了!你不妨想想看。何苦呢?以前的悲劇結束,新的喜劇開始,原是多理想的局面!雲揚能和梁家化干戈為玉帛,再締姻緣,你該慶幸呵!至於我,雖然千般不好,萬般不對,但是,我這份感情是真摯的,我對心虹,並不是要佔有,而是要奉獻呵!」
  他的這篇話,說得相當的誠懇,相當的漂亮,也相當的有力。吟芳為之動容,不能不用另一種新的眼光去衡量他。心虹的手從臉上放了下來,她默默的看著他,眼裡帶著淚,帶著哀愁,帶著痛苦,也帶著摯愛與崇拜。梁逸舟也怔住了,一時,竟被他的氣魄和言語給堵得無話可說,但是,片刻以後,他回過味來,覺得自己竟被他幾句話給打倒,真是件太沒面子的事,更由於他句句有理而使他惱羞成怒了。於是,他猛的一拍桌子,怒聲喊:「你少在我面前賣弄口才,我告訴你,我打心眼裡看不起你,我根本不會把女兒嫁給你,你聽明白了嗎?現在,請吧!立刻離開我的屋子!」心虹迅速的奔向狄君璞,她在半昏亂中,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她臉上有種不顧一切的倔強,望著狄君璞的眼光是激烈而狂熱的。「君璞!我跟你一起走!」她說,掉過頭來看著父親。「你這樣趕他走,我也不留下來!」
  梁逸舟又驚又氣,他大步踏的跨上前去,一把扣住心虹的手腕,厲聲說:「你敢?你給我待在家裡,不許走出大門!難道你跟一個男人私奔了還不夠?還要跟第二個?」
  這幾句話對心虹如一個轟雷,她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頓時臉色慘變,喘息著喊:「你說什麼?我和男人私奔?我和誰私奔過?」「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梁逸舟憤憤的喊:「你給我找的麻煩實在夠多了!你能不能夠安安靜靜在家裡做個大家閨秀?」「逸舟!」吟芳驚喊著,撲過來。「你就別說了吧,求求你!」轉頭看著狄君璞和雲揚。她祈求的說:「請你們先回去吧!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你們先回去好嗎?」
  狄君璞看看心虹,心虹是更加昏亂了,她又縮在牆邊,呆滯的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著室內的人,面色如死,眼神凌亂,她在和自己的記憶掙扎,也在和自己的意識掙扎。然後,她忽然爆發般的大喊了一聲:
  「媽呀!你們把一切都告訴我吧!我和誰私奔過?是怎麼一回事?媽媽,你既是我的親媽媽,告訴我吧!我做過些什麼?我做過些什麼?」「心虹,你沒做過什麼,」吟芳急急的擁住了心虹。她知道揭穿這件事對心虹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她一向都自認是個純潔的好女孩呵!「那些過去的事再也別提了,你上樓去休息一下吧!心虹,我陪你上樓去,別再去想了!」
  「但是,我和雲飛私奔過嗎?」她固執的問:「我現在一定要知道這一點,是嗎?心霞,你告訴我,是嗎?」
  心霞一愣,面對著心虹那迫切而哀求的眸子,她嚥了一口口水。「是的。」她低聲說,痛苦的看看心虹,又看看雲揚,再看看父母,把頭垂了下去。
  「啊!」心虹啜泣著,把臉轉向牆壁:「我比我想像中更壞,我是怎樣一個壞女孩啊!」轉回頭來,她直視著狄君璞,昏亂的眸子裡,竟閃著一抹狂野的光。「那麼,狄君璞,你可知道這件事?你知不知道我和雲飛私奔過?」
  狄君璞痛楚的蹙緊了眉毛,點了點頭。
  「那麼,」她的眼神更狂野了,她的語氣是強烈的。「你還要我嗎?」「我要。」狄君璞說,喉嚨是沙啞的。「記住,我並不比你清白多少。而你所做的,不能怪你,在那種熱情衝擊下,你什麼事都可能做出來,那無損於你的清白,只證明你的熱情而已,心虹,相信我,在我心目中,你是完美無缺的!」
  「哈,好一篇愛的告白!」梁逸舟接了口,聲音是苛刻而諷刺的。他聽出這幾句話對心虹必然會有影響力,他必須阻止他,用一切力量來阻止他!「你不如把這些句子寫到小說裡去,還可以騙點稿費,在這兒說,簡直是一種浪費!你還站在這兒幹嘛?為什麼還不走?」
  「梁先生!」狄君璞動怒了,他憤然的盯住了他:「你是個沒有人心的人,你是個禽獸!」
  「好,」梁逸舟重重的喘著氣:「你罵我是禽獸!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揚著聲音,他大聲叫:「老高!老高!老高!給我把這兩個流氓趕出去!」
  「不用你趕,我自己走!」狄君璞怫然說,轉過身子,向大門走去。心虹尖銳的叫了一聲,衝向狄君璞,狂熱的喊著:
  「要走,你帶我走!」「心虹,站住!如果你跟他走,我會把你關到瘋人院裡去!」梁逸舟說。「我沒有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選擇一條最正確的路——這男人,他尊敬我,他愛護我。而你,爸爸!你把我看成一個賤婦!」「你本就是個賤婦!」梁逸舟是真火了,急切中口不擇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可是……」心虹渾身抖顫,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誰叫我是個私生女呢?我出身就不高貴呵!如果你罵我下賤,那也是家學淵源呵!」「啪!」的一聲,梁逸舟揚手給了心虹一個耳光,這個耳光打得很重,心虹蹌踉了一下,幾乎跌倒,她眼前金星亂迸,頭裡嗡嗡作響,臉上立即呈現出五條手指印。梁逸舟氣得咬牙切齒,他蒼白著臉說:「生這樣的女兒,是為了什麼?白疼你一輩子,白愛你一輩子!給我製造了多少問題,找了多少麻煩,你殺了人,我幫你遮掩。早知道如此,就該把你送進監獄去!」
  這又是一個新的、致命的一擊!心虹瞪大了眼睛,身子搖搖欲墜。「我……殺了人?我……殺了人?」她喃喃的問。
  「是的!你殺了盧雲飛!你把他推落了懸崖!」梁逸舟大吼。憤怒已經使他喪失了理性,他只想找一樣武器,把這個大逆不道的女兒給打倒。心虹呆站在那兒,那根繃緊的弦越拉越緊,終於斷裂了!她一聲不響的往後仰倒,昏了過去。吟芳大叫,伸手想抱住她,但沒抱到,她倒在地毯上,帶翻了身邊的小茶几,几上的茶杯花瓶一起翻落在地下,發出好大的一陣響聲。狄君璞不由自主的衝了過去,跪下來,抱住心虹的頭。她躺在那兒,面如白紙,呼吸細微如絲,看來似乎了無生氣。狄君璞仰起頭來,直視著梁逸舟,他的眼睛發紅了,呼吸急促了,對著梁逸舟,他忘形的大叫:「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不知道她根本沒有殺任何人嗎?你怎能對自己的女兒這樣做?你還有人性嗎?你對她瞭解多少?你竟指她為兇手?事實上,她連一隻螞蟻都不會傷害!」
  眼看心虹昏倒,梁逸舟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論是在怎樣的震怒中,他也不該說那句話的。可是,讓狄君璞來指責他,他卻受不了。又心疼心虹,又懊惱失言,他把所有的怒氣都傾倒在狄君璞的身上。
  「都是你!」他嚷著。「這一切都是你引出來的!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吼叫,如果沒有你,我們一家過得和和氣氣幸幸福福的。所有的問題都是你引出來,你反而在這兒大吼大叫!現在,你滾吧!馬上滾!我會照顧我的女兒,不要你來管!」奔過去,他也俯身看著心虹。
  心霞和吟芳正用冷毛巾敷在心虹額上,高媽也來了,又餵水,又解開衣領,又扇扇。但心虹始終不省人事,狄君璞把她抱起來,放在沙發上。梁逸舟仍然在咆哮著叫狄君璞滾,狄君璞抬起頭來,看著他,一字一字的說:
  「在心虹醒來以前,我不會走!你就是抬了大炮來轟我,我也不走!所以,你還是不要叫喊吧!」
  「君璞,」吟芳哀求的看著他:「你去吧!求你!我保證讓高媽來告訴你一切,你先去吧!」
  「不!」狄君璞堅持的說,看著心虹。
  心虹呻吟了一聲,頭轉側著,不安的欠動著身子,大家都緊張的看著她,室內忽然安靜了。心虹又大大的呻吟了一聲,痛苦的睜開眼睛來,恍恍惚惚的看著室內的人群。然後,她蹙眉,扭動著身子,歎息,又呻吟。吟芳緊握著她的手,焦灼的呼喚:「心虹!心虹!你怎樣?好些嗎?」
  心虹睜大了眼睛,凝視著吟芳,好半天好半天,大粒的淚珠開始從她眼角中滑落下來,迅速的奔流到耳邊,她啜泣著說:「媽,我但願我從來沒有存在過!」
  只說了這一句話,她就把頭轉向沙發裡邊,面對著沙發,只是無聲的流淚,什麼話都不再說了。狄君璞扳著她的肩,呼喚她,她也不肯回頭,狄君璞急了,說:
  「心虹!那是個誤會,你知道嗎?你父親只是在氣憤中口不擇言而已,事實上,你決沒有做任何不利於雲飛的事,那完全是個意外罷了!」「真的,心虹。」這次,梁逸舟也附和起狄君璞來了,他迅速的接了口,心虹那份絕望把他給打倒了。「沒有人懷疑過你,剛剛我們都在氣頭上,誰都說了些不負責任的話。好了,別傷心了!」心虹搖了搖頭,仍然把臉埋在沙發裡,她的聲音是疲倦的、絕望的,而又毫無生氣的。
  「君璞,」她說,「你去吧!離開我吧,你會找到比我好的女孩,我配不上你!」狄君璞驚跳了一下,心中一陣慘痛。在心虹這句話中,最使他心驚膽戰的,是那股訣別的意味。「心虹!」他顫慄的說:「你拋不開我了,你知道的。我不會離開你,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孩!」
  「我不是。」她幽幽的說。聲音平靜得驚人,比她的哭泣更讓人膽寒。「我欺騙了你,欺騙了所有的人,也欺騙了我自己。我壞,我淫賤,我兇惡,我做了許多自己都不知道的壞事。我現在都明白了,你們一直在包庇我,事實上,我根本不值得你們寵愛。君璞,你去吧!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雲揚,對不起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們所有的人!去吧,君璞,我現在不想見你,我要到樓上去,我要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她從沙發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站著。狄君璞惶然的再喊了一聲:「心虹!」她根本不回過頭來,而用背對著他們。像一個美女,忽然發現自己被毀了容,成為一張醜陋而可怕的臉。於是,她再也不願愛她的人看到這張臉,寧願把自己深藏起來。她似乎就在這種情況中,搖搖晃晃的,她邁著不穩的步子,向樓梯那兒走去。吟芳追過去扶住她,說:
  「我送你回房間。我陪你。」
  「不,媽媽。請讓我一個人。」
  吟芳不知所措的回頭過來,狄君璞對她迫切的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追上去。於是,吟芳也跟著到樓上去了。
  客廳中有一剎那的沉靜,那樣令人窒息的沉靜。然後,狄君璞知道,繼續留下去,也沒有意義了。他望向梁逸舟,後者的臉上,剛才那種倔強與盛氣凌人已經消失了。現在,他反而顯出一種孤獨無助和嗒然若喪的神情來。狄君璞知道,他也在深切的懊悔與自責裡。他看著他,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卻只說了句:
  「請照顧她,梁先生。」
  梁逸舟震動了一下,心底掠過一陣痛楚的痙攣,他看著狄君璞。在這一剎那,他們兩個人所擔憂的事情是相同的,他們都看出來了那危機,心虹,她已經把自己完全封鎖了,在那份強烈的自慚形穢中,只怕他們都將失去她。而她呢?她會走向一個無法意料的地獄裡。
  「如果你肯隨時給我一點消息,」狄君璞又說:「我會非常感激你。」他嚥了一口口水,心裡酸澀無比,而且撕裂般的痛楚著。「別和我敵對吧,無論如何,我只是愛她呵!」
  「我也只是愛她呵!」梁逸舟像是只需要辯護似的說,他是更形沮喪了。「可是我們對她做了些什麼?我們把她逼進絕境了!我們這兩種不同的愛毀掉了她!梁先生。」狄君璞語重心長。「請助她吧!」他迅速的回轉頭,向房門口走去,因為,他覺得一股熱浪直往鼻子裡沖,他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梁逸舟仍然呆站在客廳中,像一個塑像般一動也不動。
  他走向門口,雲揚也跟著他走過去。心霞身不由己的跟上來,站在大門口,她含淚看著他們。狄君璞再一次對心霞說:「請照顧她!心霞。」「你放心。」她顫聲說。「我會隨時給你消息。」
  「要小心,」他說,眉頭緊蹙。「防備她!」
  「我懂得。」「再見,心霞,」雲揚說:「我也等你的消息。」
  「再見。」心霞輕聲說。
  他們走出了霜園,兩人心裡都充塞著難言的苦澀。尤其是狄君璞,他已隱隱的看到眼前一片迷霧,誰知道未來有些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等待著他們?霜園外面,黑夜早就無聲無息的來臨了,暗夜的原野,是一片黑暗與混沌。
  前面有著幢幢人影,一個急促的聲音驚動了他們:
  「雲揚,喬風!是你們嗎?」
  「是誰?堯康?」雲揚驚奇的站住了。
  是的,那是堯康。不止堯康,還有雅棠,帶著盧家的女傭阿英!雅棠跑過來,一面喘息,一面上氣不接下氣的報告了一項驚人的消息:「雲揚,糟了!你母親發了病,她打了阿英,一個人跑掉了!她說要去殺人,現在不知跑到何處去了?」
  這就是霜園門外迎接著他們的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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