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夏磊和夢凡一起燒掉了那兩封留書。
既然走不成,夏磊決心要面對天白。
「這並不困難,」夏磊看著那兩封信,在火盆中化為灰燼,掉頭凝視夢凡。「我只要對天白說,我努力過了,我掙扎過了,我已經在烈火裡燒過,在冰川中凍過,在地獄裡煎熬過……我反正沒辦法……我只要對他坦白招認,然後,要打要罵要懲罰要殺戮,我一併隨他處置……就這樣了!這……並不困難,我所有要做的,就是去面對天白!只有先面對了天白,才能再來面對乾爹和乾娘!是的!我這就……面對天白去!」
夢凡一語不發,只是癡癡的、癡癡的凝視著他,眼中綻放著光彩。應該是不困難的!但是,天白用那麼一張信賴、歡欣、崇拜而又純正無私的面孔來迎向他,使他簡直沒有招架的餘地。在他開口之前,天白已經嘻嘻哈哈的嚷開了:
「你的事我已經知道哩!統統都知道了!」
「什麼?」他大驚。「你知道了?」
「是啊!」天白笑著:「夢華來我家,把整個經過都跟我們說了!我和天藍聞所未聞,都笑死了!」「夢華說了?」他錯愕無比。「他怎麼說?」
「說你喝醉了酒,大鬧康家呀!」天白瞪著他,眼睛裡依舊盛滿了笑。「你對著康伯伯,又行軍禮,又鞠躬,又作揖……哈哈!有你的!醉酒也跟別人的醉法不一樣!你還把夢華當做是我,口口聲聲說拜把子不是拜假的!」天白的笑容一收,非常感動的注視著他,重重的拍了他一下。「夏磊,你這個人古道熱腸,從頭到腳,都帶著幾分野性,從內到外,又帶著幾分俠氣!如果是古時候,你準是七俠五義裡的人物!像南俠展昭,或是北俠歐陽春!」
「天白,」他幾乎是痛苦的開了口:「不要對我說這些話,你會讓我……唉唉……無地自容!」
「客氣什麼,恭維你幾句,你當仁不讓,照單全收就是了!」天白瞪了他一眼。「其實,你心裡的痛苦我都知道,寄人籬下必然有許多傷感!但是,像你這樣堂堂的男子漢,又何必計較這個?康伯伯的養育之恩,你總有一天會報的!你怕報答不夠,我來幫你報就是了!你是他的『義子』,我是他的『半子』呀!」夏磊凝視天白,應該是不困難的,但,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怎樣回去面對夢凡?
夏磊不敢回康家,衝進野地,他踢石頭,捶樹幹,對著四顧無人的曠野和雲天,仰首狂呼:
「夏磊!你完了!你沒出息!你懦弱!你混蛋!你敢愛而不敢爭取……你為什麼不敢跟你的兄弟說——你愛上了他的未婚妻!你這個孬種!你這個偽君子……」
喊完了,踢完了,發洩完了……他筋疲力盡的垂著頭,像個戰敗的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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