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抵北京之前,初霞就在我的節目單中間,加上了這樣一個節目:「你一定要見張寶勝!」
「張寶勝是誰?」鑫濤不解地問。
「哎呀!你們居然不知道張寶勝!」初霞對於我們如此的「孤陋寡聞」,簡直有些「受不了」!不知楊潔也就罷了,居然連張寶勝也不知道!她只好詳細地為我們解釋:「張寶勝是個有『特異功能』的人,關於他的傳說和故事太多了,他可以在陽台上,讓街上的車走不動,還可以把幾里路以外的蘋果,拿到自己手裡來!」「初霞,」我心直口快地接口:「這個不叫『特異功能』,我們叫它『魔術』!」「不是魔術!絕對不是魔術!」初霞和承賚幾乎同時喊出來:「是魔術就不希奇了。在北京,他們還成立了一個研究中心,專門研究這個人的『特異功能』是從哪裡來的,假如是魔術,早就抗拆穿了!他會為人治病,他的手指,還可以放火燒東西呢!」「有這種事?你們見過他幾次?」
「一次也沒見過呀!」初霞沮喪地說:「見他並不容易,我們安排了幾次,都沒見到!這次來北京,一定要試試看!」
原來他們根本沒見到此人,我對一切「聽說」的事,都抱懷疑態度。何況,以前我在拉斯維加斯,看到魔術家從半空中變出老虎來。從此,我就深深相信,「魔術家」是無所不能的。對於這位張寶勝先生,既未見面,我對他的一切傳聞,也就抱著存疑的態度。抵北京後,就常常看到楊潔和初霞竊竊私語,一會兒說今天,一會兒說明天,一會兒說成了,一會兒又說不成了……楊潔做任何事,都是乾脆俐落的,很少看到她這樣神秘兮兮。忍不住去追問她們在搞什麼,楊潔才雙眼一瞪,手往大腿上猛地一拍,懊惱地喊:「那位張寶勝啊!一下說要來,一下說不來,一下說今天,一下說明天……簡直要把我弄瘋了!那個人是怪人,做事全憑興之所至,,一點原則都沒有!你這麼忙,我怕把你的時間定下來,他又來不成,那豈不是開你的玩笑!」
「不用擔心,」我慌忙安慰她:「大家能見面,是有緣,見不到,也無所謂!」「怎麼無所謂?」楊潔大叫:「我們對他也已經聞名已久,就是見不到!這次好不容易你來了,我們仗著你的名字,或者可以把他請來。大家一夥人,都急著要見他呢,怎麼無所謂!」原來如此!我就笑著不多說了。這樣,有一天,楊潔興沖沖地對我說:「下午四點!在你的房間,他還要帶他的太太來,他太太很年輕,是你的讀者!快,準備幾本簽名的書送給她!」
我忙著準備簽名書,初霞、承賚都興奮無比,朱婭尤其高興,讀了好多好多這個奇人的奇事給我聽。看我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朱婭急急地說:
「上次在黃胄家裡,他也表演了好幾手,黃胄的太太始終不相信他那套,他臨走的時候,在黃太太肩上拍了一下,說:『你不相信我,對吧?』等他走了之後,黃太太肩上留下了五個手指印,都燒成了水泡!」
好險!我想。朱婭又提供第二個事實:
「還有一次,一個人一直不相信他,結果,他把一個硬幣,變到那個人的肚子裡去了。那人去醫院照X光,硬幣清清楚楚的在腸子裡。那人嚇壞了,跑去求他,他才又把那硬布變了出來」越說越神了!我聽得驚心動魄,對這個人的好奇心也全都勾出來了。此時此刻,倒真的急著想見到他。好不容易挨到四點鐘,負責和他聯絡的蘇醫生(也是奇人之一,會用氣功為人治病)先趕來了,說:
「他去看一個朋友,可能要來晚一點!」
朱婭、楊潔、承賚、初霞、蘇醫生……大家都在我屋裡等,等了好半天,其人仍不見蹤影。蘇醫生又跑去打電話,回來說:他現在在新華門,堅持要從大門開車出來!那大門只有國賓才能出入,他非走大門不可,聽說正僵持在那兒呢?
有這等事?我更加奇怪了。蘇醫生向我解釋說:
「他現在是『國寶』,受『國家保護』。他有私家車,不是普通的私家車,是一輛警車,他要快速前進時,就把警示燈放在車頭上,響著警笛一路飛車而來。所以,你別急,他來起來也很快的!」我真是不聽則已,越聽越奇。偏偏那位奇人卻姍姍來遲,急得楊潔和蘇醫生跑出跑進,忙得一頭汗。大約到了快六點,這才聽到蘇醫生、楊潔、朱婭……一路從電梯口嚷了起來「
「來了來了!總算來了!」
我慌忙從沙發中跳起來,鑫濤也急急地迎到房門口,這才看見,來的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領頭的那位張寶勝,身材中等而略瘦,兩眼閃耀著不很安定的眼神,下巴瘦削,雙手手指,不住的東捻西捻。我定眼看他,看不出什麼特殊之處,心底卻懷著敬畏。在他身後,是他的太太(大約只有二十歲)、太太的女朋友,還有他的司機、他的朋友……再加上我們原來的人,大家一陣忙亂的介紹後,就擠滿了我那間小小的「客廳」。張寶勝在屋角中的一張沙發中坐下,開始玩我台燈上的電線,手指繞著電線轉來轉去,我盯著他的手指看,看不出他在做什麼。他個子不大,可是,坐在那兒,就有那麼一股「威嚴」。我們圍在一起,幾乎都不敢喘氣。過了半天,人家才吶吶地表示了崇敬之情,希望他及早「露」兩手給我們「看看」。他環室掃了一眼,選中了楊潔:
「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我!」
「脫?」楊潔一呆,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平時灑脫不羈的她,這時卻一臉尷尬。對這位「奇人」,她顯然不敢「抗命」。我第一次見楊潔發窘。她吞吞吐吐地說:「我只穿了這件衣服!裡面什麼都沒有了!」
「沒關係!」奇人簡短的「命令」著:「脫!」
楊潔滿房間亂繞,急得滿頭汗。我拍著她的肩,鼓勵地說:「楊潔,你就為朋友而犧牲吧!脫!」
朱婭、初霞……大家偷偷笑。鑫濤最受不了看朋友發窘,他已經跑到「臥室」裡(我們在建國飯店,住的是套房,有一間臥室,一間客廳。)拿出一件他全新的襯衫來,遞給張寶勝,說:「用我的襯衫可不可以?是全新的!不敢拿舊的來,怕弄髒了你的手!」張寶勝很勉強的接過了那件白襯衫,一面斜了楊潔一眼,顯然對楊潔不脫衣服,有些不大愉快。然後,張寶勝就用手指揉捻著那件白襯衫,我們大家,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只一會兒,衣服開始冒煙,再一會兒,衣服竟著起火來,火舌急速地往上竄,幾乎燒到張寶勝的手指。張寶勝把著火的襯衫拋在地上,火勢仍然兇猛,大家怕引起火災,慌忙撲火,撲完了火,大家都有些目瞪口呆。此時,張寶勝又轉向楊潔:「還有你的衣服!」「哦!」楊潔一怔,這才明白,她「非脫」不可,她不敢再和奇人還價,跑進我的臥室,她換了一件我的衣服出來。她這一出場,大家都想笑,因為我和她身材懸殊,我那件衣服。穿在她身上,簡直「性感」極了。她左拉右扯,顧前就顧不了後,不露背就得露肚子。大家忍俊不禁,但奇人不笑,大家也不敢笑。然後,張寶勝又燒掉了楊潔那件運動衫。
一連燒掉了兩件衣服,大家對張寶勝已「肅然起敬」。但是,就這樣是不夠的,大家又要求他表演點別的,他吹吹手指頭,簡短地說:「名片!」一聲令下,七、八張名片往他面前送。他選了承賚那張,翻來覆去研究,對承賚說:
「金邊的!」「怎麼?有金邊不行嗎?」承賚畢恭畢敬地問。
「不是不行!」張寶勝彈彈名片。「金邊太考究!」他把名片交還給承賚:「折起來!」
承賚慌忙折名片,折成小小的一團,奇人又說:
「放進嘴裡,嚼啐它!。」
承賚立即應命,他努力地嚼名片,偏偏他的名片又厚又硬,嚼得十分辛苦。嚼了半天,張寶勝說:
「夠了,吐出來!」承賚很不好意思地吐出他那堆「名片殘渣」。張寶勝接了過來,開始又揉又捻,揉捻了好一會兒,他抬頭看承賚:
「不全,還有些紙渣渣在你嘴裡!」
承賚忙著檢查嘴裡,果然還有紙渣,慌忙再吐出來。接著,張寶勝又說不全,承賚可累了,三番兩次,用牙籤從齒縫中挖出殘渣來。終於,名片全了。張寶勝揉著捻著,我湊過去,盯著他的手指看,只看到他的指間,一張名片逐漸還原,上面的字,也從沒有變成模糊,從模糊轉為清楚,最後的金邊,也逐漸出現,一張完好如初的名片,天衣無縫地回來了。大家都喘了氣,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了。奇人聳聳肩,一副「小意思」的樣子。然後朱婭拿出一個預先準備好的藥瓶來:「聽說你可以讓密閉在瓶子裡面的藥片掉出來!」朱婭說,遞上了藥瓶,「而且,不破壞瓶子!」
張寶勝接過藥瓶,打開瓶蓋看了看。聰明的朱婭,她居然選了一個瓶蓋裡面還有軟木塞塞著,又有蠟封密封著的藥瓶。張寶勝對藥瓶搖搖頭,不太滿意,然後抬頭對我和鑫濤說:「寫兩個字!不要讓我看見是什麼字!」
我們兩個趕快去寫字,奇人在角落中叮嚀著:
「不要寫太難的,我不懂,也不要寫繁體字!」
我們唯唯應命。鑫濤用小紙條寫了個韓美從的「韓」字,我寫了一個簡寫的「雙」字。在奇人的命令下,我們又分別把紙條折疊起來,再揉成小紙團。我們做得十分仔細,料想他怎樣也無法知道我們寫的是什麼。然後,我們把兩個小紙團交給他。他看也不看,用手握住其中一個紙團,抬頭看天花板。然後,他皺皺眉,不太高興地說:
「說了別寫繁體字,怎麼寫了個筆畫這麼多的!」原來,張寶勝只念過幾年小學,許多字都不認識。他拿起一支筆來,在紙上依樣畫葫蘆的寫了「韓」字。我一看,不禁暗暗吃驚,因為,那字體形狀,寫得和鑫濤的筆跡一模一樣!
「露」完這一手,他握起了朱婭的藥瓶。在我們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以前,就聽到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再定睛一看,藥粒正從瓶底,一顆顆撒了出來,滾了滿地都是。我們去接藥粒,去看瓶底,什麼「破綻」都沒有,只有不住滾落出來的藥丸。只一會兒工夫,藥丸已經全滾光了,張寶勝這才把瓶底往上一翻,送到我眼前給我看,那瓶底完好如初。我伸手摸摸,瓶子玻璃又厚又結實。張寶勝指指瓶內,說:
「你寫的紙條在瓶子裡面,是一個『雙』字!」
我這才注意到,我那個小紙團,已經跑到密封的瓶子裡面去了!大家驚歎著,議論著,傳觀著瓶子,不相信地嘖嘖稱奇著……此時,奇人突然從座位中站了起來,很威嚴地說:
「餓了!吃飯去!」我們大家,像被催眠了一般,也都跳了起來。我這才發現,這位張寶勝,是個天生的領導人才。自從他進房門,他就控制著全局,他一聲「命令」,全體「服從」。這時,他要吃飯,我們就決定陪他去吃飯。幸好,細心的初霞,早已在隔壁餐廳訂了位子。我們浩浩蕩蕩地進了餐廳,圍著桌子一坐就坐了一桌半。正猶豫著要點什麼菜,張寶勝已經代為效勞了,而且,一疊連聲地催著服務生要「快」!似乎連服務生都受了他的「催眠」,上菜的速度,真的快如飛。菜一上桌,張寶勝就站起來,不由分說地為大家「分菜」。我們端著盤子,連聲說「不敢」,他卻手腳利落地把一盤盤的菜分得精光,一面命令我們說:
「吃!快快吃!」我們慌忙埋著頭吃,一道菜沒吃完,第二道又「分」來了,第二道沒吃完,第三道又分來了,吃得我們「手忙」「口亂」。飯一上桌,他又開始「分飯」,這一下,大家都慘了,朱婭連聲說,她不要吃飯,因為已經快「撐」死了。他直直地望著朱婭,不疾不徐地說:
「你不吃,我把全桌菜變到你肚子裡去!」
「我吃!我吃!我吃」朱婭嚇壞了,埋著頭吃飯,吃得臉也紅了,脖子也紅了,連汗都出來了。比朱婭更慘的是蘇醫生,不知道為什麼,他認定蘇醫生是個大胃王,硬塞給他四大碗飯,蘇醫生略一抗拒,他的臉色就一沉,蘇醫生慌忙接過碗,什麼話都不敢說,就是拚命地吃、吃、吃。
我生平沒有吃過那麼「快」的酒席,當最後一道菜「分完」,大家都吃得腰都不能彎。可憐的楊潔,她還穿著我那件窄小的衣服,此時,更加「原形畢露」,手握著衣服下擺,就不敢鬆手。大家放下筷子,正想喘口氣,張寶勝卻站起身來,簡單明確地說了一個字:「走!」一聲令下,我們全體都跳起來,「走」得那麼快,以至於連餐廳的帳都忘了付。當服務生追出來的時候,我們才醒悟到,大家的「服從」是多麼徹底。在大陸,所有的人,對「上司」的稱呼全是「領導」,初抵北京時,我很不習慣大家說:「要去問領導!」「要找領導!」「要和領導談談!」……諸如此類的話。可是,直到這天晚上,我看到大家這麼多人,在張寶勝的命令下,說「吃」就「吃」,說「坐」就「坐」,就「走」就「走」,甚至說「脫」就「脫」。我這才不勝感慨地說:
「原來,『領導』兩字確實大有學問!」
我這一說,朱婭、楊潔、初霞……大家都笑了。
那晚,我們就這樣笑著走出餐廳。又在奇人張寶勝的「命令」下,大家合照了幾張相。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張寶勝帶著他的妻友們,真的上了一輛「警車」,在警燈狂閃,警笛狂嗚中,車子呼嘯而去。我呆立在北京的街頭,不禁想著;這奇人張寶勝,也該算是北京的一景吧!
至今,我對奇人張寶勝的表演,仍然滿懷困惑,不知道他那「燃燒的手指」是怎麼回事?但是。那個裝了我的紙條的小藥瓶,我卻帶回台灣來了。沒事的時候,我常拿著那藥瓶反覆研究,就弄不懂藥片是怎麼出來的,我的紙條又是怎麼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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