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鳳和雨鵑並不知道夢嫻臥病,雲飛一時分不開身,沒辦法趕來。也不知道雲飛已經擺平了「封口」的事。姐妹兩個等來等去,也沒等到雲飛來回信,倒是鄭老闆,得到消息,就和金銀花一起過來了。
「這件事,給你們姐妹兩個一個教訓,尤其是雨鵑,做事總是顧前不顧後,現在吃虧了吧!」鄭老闆看著雨鵑說。
雨鵑氣呼呼的喊:
「反正,我跟那個展夜梟的仇是越結越深了,總有一天,我會跟他算總帳的!」
「瞧!你還是這樣說,上一次當,都沒辦法學一吹乖!」金銀花說,看鄭老闆:「你看,要怎麼辦呢?」
「怎麼辦?只好我出面來擺平呀!」
雨鵑看著鄭老闆,一臉的憤憤不平,嚷著:
「他們展家,欺負我們兩個弱女於,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已經欺負到你鄭老闆的頭上來了!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姐妹兩個是你在保護的!待月樓是你在支持的!他們居然讓警察廳來貼告示,分明不把你鄭老闆看在眼睛裡!簡直是欺人太甚!」
鄭老闆微笑的看她,哼了一聲,問:
「你想要「借刀殺人」,是不是?」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雨鵑裝糊塗。
鄭老闆啾著她,直點頭:
「雨鵑,雨鵑!聰明啊!咱們這桐城,「展城南,鄭城北」,相安無事了幾十年,看樣子,現在為了你們這兩個丫頭,要大傷和氣了!」
金銀花立刻不安的插嘴:
「我想,咱們開酒樓,靠的是朋友,還是不要傷和氣比較好!」她轉頭問雨鳳:「你想,那個展雲飛能不能說服他爹,把這告示揭了呢?」
「我不知道。我想,他會拚命去說服的,可是,他回家也有大半天了,如果有消息,他一定會馬上通知我們,最起碼,阿超也會來的!現在都沒來,我就沒什麼把握了!」
「我早就聽說了,展祖望只在乎小兒子,跟這個大兒子根本不對牌!」鄭老闆說:「如果是小兒子去說,恐怕還有點用!」
雨鵑的眼光,一直看著鄭老闆,挑挑眉:
「是不是「北邊」的勢力沒有「南邊」大?是不是你很怕得罪展家?」
「你這說的什麼話?」鄭老闆變色了。
「那……警察廳怎麼會被他們控制?不被你控制呢?」
「誰說被他們控制?」
「那……你還不去把那張告示揭了!貼在那兒,不是丟你的臉嗎?」
「你懂不懂規矩?警察廳貼的告示,只有等警察廳來揭,要不然再得罪一個警察廳,大家在桐城不要混了!」他在室內走了兩圈,站定,看著姐妹二人:「好了!這件事你們就不要傷腦筋了!目前,你們姐妹兩個先休息幾天,過一陣子,我讓你們重新登台,而且,還給你們大做宣傳,讓你們扳回面子,好不好?」
雨鵑大喜,對鄭老闆嫣然一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嘛!要不然,怎麼會稱為「鄭城北」呢?」她走過去,挽住鄭老闆的胳臂,撒嬌的說:「你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行不行?最好,把他們的錢莊啦,糧莊啦,雜貨莊啦,管他什麼莊……都給封了,好不好?」
鄭老闆啾著她,又好氣,又好笑。用手捏捏她的下巴:
「你這個鬼靈精怪的丫頭,說穿了,就想我幫你報仇,是不是?」
雨鵑一笑抽身。
※ ※ ※
「我的仇報不報是小事,別人看不起你鄭老闆就是大事了!他們展家,在「南邊」囂張,也就算了,現在囂張到「北邊」來,囂張到待月樓來,你真的不在乎嗎?」她的大眼睛盈盈然的看著他:「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這樣忍氣吞聲的!」
金銀花敲了她一記:
「你少說兩句吧!你心裡有幾個彎,幾個轉,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挑起一場南北大戰,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以為鄭老闆被你一煽火,就會跑去跟人拚命嗎?門都沒有!」
鄭老闆挑挑眉毛,微微一笑。
「不過,雨鵑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他深深的看著雨鵑,話中有話的說:「路很長,慢慢走!走急了會摔跤,知道嗎?我忙著呢,不聊了!」走到門口,回頭又說:「警察廳只說你們不能表演,沒說你們不能出現在待月樓!雨鵑,不唱曲就來陪我賭錢吧!你是我的確將!」
「是!」雨鵑清脆的應著。
鄭老闆和金銀花走了。
他們一走,雨鳳就對雨鵑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雨鵑瞪大了眼。
「你有什麼話要說?」
「小心一點,別玩火!」
「太遲了!自從寄傲山莊火燒以後,到處都是火,不玩都不行!」雨鵑頑強的答著:「我看.你那個「蘇相公」有點靠不住,如果不抓住鄭老闆,我們全家,只好去喝西北風了!」雨鳳默然不語。真的,那個「蘇相公」,在做什麼呢?
雲飛一直守著夢嫻,不敢離開。
一場「父子決裂」的爭端,在夢嫻的「生死關頭」緊急煞車,對祖望和雲飛,都是再一次給了對方機會,彼此都有容忍,也有感傷。但是,對雲翔來說,卻嘔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可以把雲飛趕出門去,看樣子,又功敗垂成了。
天堯也很嘔,氣沖沖的說:
「太太這一招苦肉計還真管用,大夫來,大夫去的鬧了半天,雲飛也不走了,老爺居然還去雲飛房裡挽留他!剛剛,老爺把我爹叫去說,過個幾天,就撤掉待月樓「封口」的案子!你看,給太太這樣一鬧,雲飛搞不好來個敗部復活!」
天虹一面沖茶,一面專注的聽著。
雲翔氣壞了:
「怎麼會這樣呢?簡直氣死我!爹怎麼這樣軟弱?已經親口叫他滾,居然又去挽留他,什麼意思嘛!害我們功虧一簣!」
天虹倒了一杯茶給雲翔,又倒了一杯茶給天堯,忍不住輕聲說:
「大娘的身體真的很不好,不是什麼苦肉計。哥,我們大家從小一起長大的,現在一定要分成兩派,鬥得你死我活嗎?為什麼不能平安相處呢?雲飛不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呀!你對他一分好,他就會還十分……」
天虹話沒說完,雲翔就暴跳如雷的吼起來了:
「你聽聽這是什麼話?下午在書房裡,我還沒有清算你,聽到雲飛要走,你那一雙眼睛就跟著人家轉,大娘做個姿態昏倒,你扶得比誰都快!到底誰是你真正的婆婆,你弄得清楚,還是弄不清楚?這會兒,你又胳膊肘向外彎,口口聲聲說他好!他好,我和你哥,都是混蛋,是不是?」
天堯連忙站起身勸阻:
「怎麼說說話也會吵起來?天虹,你也真是的,那壺不開提那壺!你該知道雲翔現在一肚子嘔,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
天虹不敢相信的看著天堯:
「哥!你也怪我?你們……你們已經把雲飛整得無路可走了,把大娘急得病倒了,你們還不滿意?哥,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大娘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只要雲飛雲翔有,就絕對不忘記給我們一份!我們不感恩也算了,這樣整他們,不會太過份了嗎?」
雲翔暴跳起來:
「天堯!你自己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每次你們都怪我,說我對她不好,現在你看到了吧?聽到了吧?她心裡只有那個偽君子!一天到晚,想的是他,幫的是他,你叫我怎樣忍這口氣?」
天虹悲哀的說:
「不是這樣!我今天實在忍不住了才說,人!不能活得毫無格調……」
雲翔撲過去,一把就抓起天虹的胳臂:
「什麼叫活得沒格調!你跟我解釋解釋!我怎麼沒格調?你說說清楚!」
天虹手腕被扭著,痛得直吸氣,卻勇敢的說:
「你心裡明白!如果你活得很有格調,人品非常高貴,你就會寬大為懷,就會對身邊的每個人都好!你有一顆仁慈的心,你的孩子,才能跟你學呀!」
「什麼孩子?」雲翔一怔。
天堯聽出端倪來了,往前一衝,盯著天虹問:
「你有孩子了?是不是?是不是?」
天虹輕輕的點了點頭,不知是悲是喜的說:
「我想,大概是的。」
天堯慌忙把雲翔抓著天虹的手拉開,緊張的叫:
「雲翔!你還不快鬆手!」
雲翔急忙鬆手,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你「有了」?你「懷孕」了?」
天虹可憐兮兮的點點頭。天堯慌忙小心翼翼的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後,他抬頭看著雲翔,看了半天,兩人這才興奮的一擊掌。
「哇!恭喜恭喜!恭喜恭喜!」天堯大叫。
雲翔一樂,仰天狂叫起來:
「哇!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去告訴爹,我去告訴娘……」
「等明天看過大夫再說,好不好呢?還沒確定呢!」天虹急忙拉住他。
「等什麼等?你說有了,就一定有了!」
他就急沖沖的衝出門去,衝到花園裡,一路奔著,一路大喊:
「爹!娘!你們要當爺爺奶奶了!天虹有孕了!紀叔!你要當外公了!天虹有孕了!爹!娘……大家都出來呀!有好消息啊!」
雲翔這樣大聲一叫,祖望、品慧、紀總管、和丫頭們家丁們都驚動了,從各個角落奔出來,大家圍繞著他。
「你說什麼?是真的嗎?天虹有喜了?」祖望興奮的問。
「真的!真的!」
品慧立即眉開眼笑,一疊連聲的喊:
「錦繡呀!趕快去請周大夫來診斷診斷!小蓮呀!叫廚房燉個雞湯!張嫂,去庫房裡把那個上好的當歸人參都給我拿來!」
丫頭、僕人一陣忙忙碌碌。
紀總管又驚又喜,拉著天堯,不太放心的問:
「這消息確定嗎?不要讓大家空歡喜呀!」
「是天虹自己說的,大概沒錯了!她那個脾氣,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會說嗎?」
祖望一聽,更是歡喜,拉著紀總管的手,親熱的拍著:
「親家!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都五十五歲了,這才抱第一個孫子呀!我等得頭髮都白了!等得心裡急死了!雲飛連媳婦都還沒有,幸好雲翔娶了天虹……親家,我要擺酒席,我要擺酒席!」
雲翔躊躇志滿,得意非凡,狂笑的喊著:
「爹,抱孫子有什麼難?我每年讓你抱一個!你不用指望雲飛了,指望我就行了!」
品慧笑得闔不攏嘴:
「是啊!是啊!明年生一個,後年再生一個!」
祖望樂不可支,笑逐顏開:
「總算,家裡也有一點好消息,讓我的煩惱,消除了一大半!」
「爹!你不要煩惱了,你有我呀!讓我幫你光大門楣,讓我幫你傳宗接代!」雲翔叫得更加囂張了。
院子裡,一片喧嘩。傭人、丫頭、家丁也都跑來道喜。整個花園,沸沸揚揚。雲飛被驚動了,站在夢嫻的窗前,看著窗外的熱鬧景象。
※ ※ ※
齊媽扶著夢嫻走了過來,也看著。
雲飛一回頭,看到夢嫻,嚇了一跳。
「娘!你怎麼下床了?」
夢嫻軟弱的微笑著:
「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為我擔心!」她看著雲飛,眼中閃著渴盼:「好希望……你也能讓我抱孫子。只怕我……看不到了。」
雲飛怔住,想到夢嫻來日無多,自己和雨鳳又前途茫茫,這個「孫子」,真的是遙遙無期。可憐的母親,可憐她那微小的,卻不能實現的夢!他的心中,就被哀愁和無奈的情緒,緊緊的捉住了。
雲飛直到第三天,夢嫻的病情穩定了,才有時間去蕭家小院看雨鳳。
雨鳳看到他來,就驚喜交集了:
「這麼一早,你跑來做什麼?昨晚,阿超已經來過,把你家的情況都告訴我了!你爹答應揭掉告示,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們多休息幾天,沒有關係的!金銀花說,不扣我們的薪水。你娘生病,你怎麼不在家裡陪著她,還跑出來幹什麼?不是她病得挺重嗎?」
「不親自來看你一趟,心裡是千千萬萬個放不下。我娘……她需要休息,需要放寬心,我陪在旁邊,她反而不自在。齊媽拚命把我趕出來,說我愁眉苦臉,會讓她更加難過。」
「到底是什麼病呢?」雨鳳關心的問。
「西醫說,腎臟里長了一個惡性腫瘤。中醫說,肚子裡有個「痞塊」,總之,就是身體裡有不好的東西。」
「沒辦法治嗎?」
雲飛默默搖頭。
小四背著書包,在院落一角,跟阿超一陣嘀嘀咕咕。這時,小四要去上學了,阿超追在他後面。對他嚷嚷著:
「你不要一直讓他,讓來讓去就讓成習慣了,別人還以為你是孬種!跟他打,沒有關係!」
雨鵑從房裡追出來。
「阿超,你怎麼儘教他跟人打架!我們送他去唸書,不是打架的!」
「可是,同學欺負他,不打不行!」阿超生氣的說。
雨鵑一驚,拉住小四:
「同學欺負你嗎?怎麼欺負你?」
「沒有!沒有啦!」小四一邊掙扎,一邊掩飾。
「怎麼欺負你?那一個欺負你?有人打你嗎?罵你嗎?」雨鳳也追著問。
「沒有!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嘛!」
「你好奇怪,有話只跟阿超說,不跟我們說!」雨鵑瞪著他。
※ ※ ※
「因為阿超是男人,你們都是女人嘛!」
「可見確實有人欺負你!你不要讓我們著急,說嘛!」雨鵑喊。
「到底怎麼回事?」雲飛看阿超。
阿超看小四,不說話。小四隱瞞不住了,一跺腳:
「就是有幾個同學,一直說……一直說……」
「說什麼?」雨鵑問。
「說你們的壞話嘛!說唱曲的姑娘都是不乾不淨的……」
雨鵑一氣,拉著小四就走。
「那一個說的?我跟你去學校,我找他理論去!」
「你去不如我去!」阿超一攔。
「你有什麼立場去?」
「我是小四的大哥!我是你們的朋友!」
小四著急,喊:
「你們都不要去,我可以對付他們!我不怕,阿超已經教了我好多招數了,要打架,我會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你們去了,我會被人笑死!」
「小四說的對!」雲飛點點頭:「學校裡的世界,就是一個小小的社會,有它溫馨的地方,也有它殘酷的地方!下論是好是壞,小四都只能自己去面對!」
小四挺挺背脊,把書包帶子拉了拉,一副要赴戰場的樣子。
「我走了!」
雨鳳雨鵑都情不自禁的追到門口,兩人都是一臉的難過,和一臉的不放心。
「你們的老師也不管嗎?」雨鳳喊。
「告老師的人是「沒種」!我才不會那麼低級!」說完,他昂頭挺胸,大步走了。
阿超等小四走遠了,對姐妹倆說:
「我跟著去!你們放心,我遠遠的看著,如果他能應忖,也就算了,要不然,我不能讓他吃虧!」說完,就追著小四去了。
雨鵑心裡很不舒服,一甩頭進屋去生氣。
雲飛低頭看著雨鳳,她垂著頭,一臉的蕭索。他急忙安慰:
「不要被這種小事打倒,不管別人說什麼,你的人品和氣質,絲毫都不會受影響!」
雨鳳仍然低著頭,輕聲的說:
「人生是很殘酷的,大部份的人,和小四的同學一樣,早就給我們定位了!」
雲飛怔了怔,知道她說的是實情,就無言可答了。
雨鳳的哀愁,很快就被阿超給打斷了。他去追小四,沒多久就回來了,帶著滿臉的光彩,滿眼睛的笑。一進門就比手畫腳,誇張的說:
「小四好了不起!他就這樣一揮拳,一劈腿,再用腦袋一撞,三個同學全被他震了開去,打得他們個個鼻青臉腫,哇哇大叫。當然,小四也挨了好幾下,不過,絕對沒讓那三個佔到便宜!打得漂亮極了!真是我的好徒弟,這些日子,沒有白教他,將來,一定是練武的料子!」
雲飛、雨鳳、雨鵑、小三、小五全聽得目瞪口呆。
「哇!四哥那麼厲害呀?」小五崇拜的說。
「你有沒有太誇張?他一個打三個怎麼可能不吃虧?」雨鵑很懷疑。
「我跟在後面,會讓他吃虧嗎?如果他打不過,我一定出去幫忙了!」
「可是,他這樣和同學結下樑子,以後怎麼辦?天天打架嗎?」雨鳳很著急。
阿超心悅誠服的喊著:
「你們真的不用操心小四了,他適應得非常好!你們沒看到,打完了架,老師出來了,拚命追問打架的原因,小四居然一肩扛下所有責任,不肯說同學欺負他,反而說是大家練功夫,真是又義氣,又豪放,又機警!那些同學都被他收服了,我可以打包票,以後沒有人敢欺負他了!」
「聽你這樣侃侃而談,大概,你也被他收服了!」雨鵑說。
阿超眉飛色舞,開心的喊:
「小四嗎?他只有十歲耶,我佩服他,我崇拜他!」
雨鵑看著阿超,有著真心的感動。
「你和小四,如此投緣,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你好好照顧他!」
阿超也看著雨鵑,笑嘻嘻的問:
「這是不是表示,你對我們的敵意,也一筆勾消了?」
「我沒有辦法,去恨一個照顧我弟弟的人!」雨鵑歎口氣。
雲飛立刻接口,誠懇的說:
「那麼,對一個深愛你姐姐的人,你能恨嗎?」
雨鵑一怔。抬眼看看雲飛,又看看雨鳳。
「我早就投降了!我鬥不過你們!」她就盯著雲飛說:「我只認蘇慕白,不認展雲飛!如果有一天,你對不起雨鳳,我會再捅你一刀,我力氣大,絕對不會像雨鳳那樣不痛不癢!至於你怎樣可以只做蘇慕白,不做展雲飛,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雲飛頭痛的看雨鳳。雨鳳微微一笑:
「我昨天學到一句話,覺得很好:「路很長,要慢慢走,走急了,會摔跤!」」
雲飛聽了,怔著,若有所悟。
雨鵑聽了,也怔住了,若有所思。
這晚,雲翔帶著天堯和隨從,到了待月樓門口,囂張的吆喝著:
「金銀花!雨鵑!雨鳳!我來解救你們了!這「封口」的事嘛,到此為止!你們還不出來謝我,幸虧我跟老爺子求情……」
雲翔喊了一半,抬頭一看,待月樓門前的告示早就揭掉了,不禁一楞。
雲翔再一注意,就聽到樓內,傳來雨鳳和雨鵑的歌聲。他呆了呆,看天堯:
「誰把這告示揭了?好大的膽子!誰許她們姐妹兩個又開唱的?紀叔不是說,今晚才可以取消禁令嗎?」
天堯好詫異,抓抓頭:
「嘿!這事我也搞不清楚!大概金銀花急了,聽說這兩個妞兒不唱,待月樓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所以,她們就豁出去,不管警察廳的命令了吧?」
「豈有此理!那怎麼成?警察廳的告示,是隨便可以揭掉的嗎?這金銀花也太大膽了!」他對著大門亂喊:「金銀花!出來出來……」
這樣一陣喧囂,早就有人進去通報了。
金銀花急急趕出來,身後,還跟著鄭老闆。金銀花看到雲翔就眉開眼笑的說:
「哎喲!展二少爺,你可來了!我還以為咱們待月樓得罪了你,你就再也不上門了呢!來得好,以前的不愉快,大家都別放在心上!兩個丫頭已經嘗到滋味了,不敢再冒犯了!來來來!快進來坐……」
雲翔盛氣凌人的問:
「金銀花,我問你!是誰揭了門口的告示?」
金銀花還沒說話,鄭老闆好整以暇的開口了:
「那個告示嗎?是警察廳李廳長親自揭掉的!已經揭了三天了,怎麼展二爺還不知道啊?」
雲翔一楞,瞪著鄭老闆,不相信的:
「李廳長親自揭的?」
金銀花笑嘻嘻的說:
「是呀!昨晚,待月樓才熱鬧呢,李廳萇和孫縣長都來捧兩個丫頭的場,黃隊長和盧局長他們全體到齊,幾乎把待月樓給包了!好可惜,你們展家怎麼不來湊湊熱鬧呢?」
雲翔傻了,回頭看天堯。天堯想想,機警的對鄭老闆一笑:
「哦,原來是這樣!鄭老闆,您好大面子!不愧是「鄭城北」啊!」
「哈哈!好說好說!」鄭老闆笑著。
雲翔臉色十分難看,金銀花忙上前招呼。
「大家不要站在這門口說話,裡面坐!」
鄭老闆看著雲翔:
「雨鳳和雨鵑剛表演完,我呢,正和高老闆賭得熱和,你要不要加入我們玩玩?至於兩個丫頭上次得罪的事,已經罰過了,也就算了,你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好歹,你們都是男子漢,還跟這小妞兒認真嗎?宰相肚裡能撐船嘛!」金銀花笑著接口。
「不過今晚牌風滿大的!」鄭老闆說。
「今晚,咱們好像沒帶什麼錢!」天堯暗暗的拉了拉雲翔的衣服。
雲翔大笑:
「沒帶錢來沒關係,能帶錢走就好了!」
「展二爺,這鄭老闆的牌最邪門,手氣又旺,我勸你還是不要跟他賭!高老闆已經輸得冒汗了!」金銀花警告著。
雲翔一聽,埋頭就往大廳走去。
「來來來!看看這天九王,是不是也是「北邊」的?」
他們大步走進待月樓,大廳中,和以往一樣,熱熱鬧鬧,喧喧嘩嘩。他們三個一落坐,珍珠、月娥、小范就忙著上茶上酒。
金銀花進入後台,帶著雨鳳和雨鵑出來。兩姐妹已經換了便裝,兩人都已做好心理準備,帶著滿臉的笑,走了過來。
鄭老闆洗著牌,問雲翔:
「我們玩大牌九,還是小牌九?」
「小牌九就好!一翻兩瞪眼,簡單明快!大牌九配來配去,太麻煩了!」
「好極!我也喜歡簡單的!我們兩個賭,還是大家一起來?」
「大家一起來吧!」高老闆說。
「是啊!賭得正起勁!」許老闆也說。
「你作莊?還是我作莊?」鄭老闆再問雲翔。
「我來作莊!歡迎大家押!押越大越好!」雲翔意興風發。
「好!你作莊,我坐「天門」!雨鵑!準備籌碼!」鄭老闆把牌推給雲翔。
雨鵑捧了一盒籌碼,走到雲翔面前,嫣然一笑。
「展二爺,你要多少錢的籌碼?」
雲翔抬眼看她:
「喲!什麼時候這麼客氣,居然叫我展二爺?今晚,有沒有編什麼曲兒來罵人呀?」
「被你嚇壞了,以後不敢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雨鵑嬌笑著說。
「你是真道歉,還是假道歉呢?」雲翔斜睨著她:「我看你是「嚇不壞」的,反正,有鄭老闆給你撐腰,還有什麼可怕呢?是不是?」
「不不不!你可怕,不管有誰給我撐腰,你永遠是最「可惡」的,說錯了,是最「可怕」的!好了,少爺,大家等著你開始呢,你要兩百塊?還是五百塊?」
「雲翔!別賭那麼大!」天堯著急,低聲說。
雲翔有氣,大聲說:
「拿一千來!」
鄭老闆笑而不語。
大家開始熱熱鬧鬧發籌碼,接著就開始熱熱鬧鬧的賭錢。
雲翔第一把就拿了一副對子,通吃,他好得意,大笑不止。籌碼全體掃到他面前。第二把,他又贏了。他更是笑得張狂,笑著笑著,一抬頭看到雨鳳。他忽然對雨鳳感興趣起來了:
「雨鳳!你坐我身邊,我羸了給你吃紅!」
雨鳳面有難色,金銀花瞪她一眼,她只好坐到雲翔身邊來。雲翔對她低聲說:
「我跟你說實話,我對你一直非常非常好奇,你對我們家那個老大是真心呢?還是玩遊戲?」
「我對你才很好奇!你是不是從小喝了好多墨水?」雨鳳也低聲說。
「啊?你覺得我學問好?」雲翔聽不懂。
「我覺得你的五臟六腑,心肝腸子,全是黑的!」
「罵人啊?」雲翔好納悶:「能唱著罵,能說著罵,還能拐彎罵!厲害厲害!」
談笑間,雲翔又贏了。他的心情太好,大笑著說:
「大家押呀!押呀!多押一點!不要客氣!」
鄭老闆下了一個大注,其他兩家跟進。
雲翔狂笑著擲骰子,砌牌,發牌,囂張之至。三家牌都不大好,高老闆歎氣,許老闆毛躁,鄭老闆拿了一張一點,一張兩點,雲翔大樂。
「哇!今晚莊家的牌太旺了!金銀花,雨鳳!雨鵑!天堯!你們怎麼都不插花?放著贏錢的機會都不會把握!笨啦!」
雲翔一張牌是四點,開第二張牌。
高老闆,許老闆嘴裡都吆喝著:
「六點!六點!」
雲翔興奮的叫著:
「對子!板凳!對子!板凳……」
雲翔捂著牌,開上面一半,赫然是個兩個紅點。這副牌極有可能是板凳對,也極有可能是六點。如果是板凳對,又是通吃。如果是六點,兩張牌加起來就是十點,稱為癟十,癟十是最小的牌,會通賠。大家緊張得不得了,天堯的眼珠瞪著雲翔手裡的牌。雲翔嘴裡喊得震天價響,再開下面一半,赫然是六點,竟是癟十,通賠。
大家嘩然,雲翔大罵:
「豈有此理!是誰給我把癟十喊來的?小心一點!別觸我霉頭!來來來,再押!再押……」
從這一把牌開始,雲翔一路背了下去。桌上籌碼,推來推去,總是推到別人面前。鄭老闆不慍不火,沈著應戰。金銀花笑容滿面,從容觀戰。雨鵑不住給鄭老闆助威。雨鳳靜靜坐著,不大說話。天堯代雲翔緊張,不住扼腕歎氣。
客人們逐漸散去,只剩下了這一桌。窗外的萬家燈火,都已陸續熄滅。雲翔輸得面紅耳赤,桌上的籌碼,全部集中到鄭老闆面前。
高老闆退出了,許老闆也走了。桌上,剩下鄭老闆和雲翔對賭。雲翔不停的拿籌碼付籌碼,天堯不住的擦汗。雨鳳雨鵑對看,樂在心頭,心照不宣。珍珠、月娥在一邊打瞌睡。
※ ※ ※
最後,雲翔又拿了一個癟十,丟下牌,跳起身大罵:
「真是活見鬼!我簡直不相信有這種事!太離譜了!怎麼可能這麼背呢!」
天堯臉色鐵青。
雨鳳打了一個哈欠。
鄭老闆推開牌,站起身來:
「太晚了!耽誤待月樓打烊了!展二爺,如果你興致不減,我們明晚再來!」
「一言為定!」雲翔大聲說。看籌碼:「我輸了多少?」
「不到一千!八百二十!」金銀花算著。
「鄭老闆,我先欠著!來,帳本拿來!我畫個押!」雲翔喊。
「不急,不急!儘管欠著!還沒賭完呢,明晚再來!」鄭老闆笑著。
金銀花拿過帳本和筆墨,雲翔龍飛鳳舞的簽上名字。
帳本「啪」的一聲闔上了。
從這一天開始,雲翔成了待月樓的常客,他來這兒,不再是為了和雨鳳雨鵑鬥法,而是為了和鄭老闆賭錢。賭,是一樣奇怪的東西,它會讓人陷進一種莫名的興奮裡,取代你所有的興趣,讓你血脈僨張,越陷越深,樂此不疲。
雲翔就掉進這份血脈僨張的刺激裡去了。
和雲翔相反,雲飛卻很少再到待月樓來了。他寧可在蕭家小屋裡見雨鳳,寧願把她帶到山前水畔去,而避免在待月樓和雲翔相見的尷尬場面。
這兄弟兩個,和這姐妹兩個,就這樣度過了一段比較相安無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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