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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節

  早上,依雲起床的時候,碧菡和高皓天的房門仍然緊緊的闔著。她下意識的看了那房門一眼,再望望窗外的陽光。這是春天了,從上星期起,公寓的花園裡,就開滿了杜鵑花,那奼紫嫣紅,粉白翠綠,把花園渲染得好熱鬧。她走到客廳裡,百無聊賴的在窗台上坐下,用手抱著膝,她凝眸注視著陽台上的一排花盆。春天,春天是屬於誰的?她不知道。那陽光射在身上,怎麼帶不來絲毫暖氣?她把下巴放在膝上,開始呆呆的沉思。一對不知名的小鳥飛到陽台上來了,啁啾著,跳躍著,它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兜著圈子。套用皓天的話:這是一隻公鳥兒和一隻母鳥兒。她的背脊上一陣涼,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春天,春天怎麼這樣冷呢?
  以後的歲月將會怎樣呢?她再也想不透,人生的問題,她已經想得頭都痛了。她惟一知道的,是她必須每年迎接春天,因為每年都有春天,而春天,再也不是她的了。
  眼眶發熱,淚霧迷濛。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如此軟弱?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如此孤獨?她有個幸福的家庭,不是嗎?她有丈夫,有公婆,還有個親親愛愛的小妹妹!那小妹妹自願分她的憂,幫她的忙,為她做一切的事情——包括接受她的丈夫!不,你無法怨懟,不,你無法責怪,一切是你自己安排的!誰要你生不出一個孩子?可是,那小妹妹,又何嘗生了孩子?世界是混沌的,冥冥中絕對沒有神靈。碧菡常常在層雲深處去找天理,只因為混沌中根本沒有天理!她還記得初見碧菡時,她那對怯生生的、驚惶的、可憐兮兮的眸子曾怎樣強烈的吸引她,她竟疏忽這樣的一對眸子可能更吸引一個男性!她救了碧菡一條命,碧菡是好女孩,她有恩必報,為了報恩,她,搶走了她的丈夫!天哪,無論你是多好的數學家,你也無法算清楚這之中的道理!是的,人類是一筆糊塗帳,從開天闢地以來,人類就是一筆糊塗帳!誰也算不清的糊塗帳!
  一聲門響,她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皓天正大踏步的走進客廳,他沒有發現瑟縮在窗前的依雲,揚著聲音,他在一迭連聲的喊:「阿蓮!阿蓮!快點,快點,給我弄點吃的來!我又要遲到了!」當然會遲到啦!依雲模糊的想,每天早上都是「春眠不覺曉」,還有不遲到之理!
  「皓天!」碧菡從屋裡追了出來,一件大紅色的套頭毛衣裹著她那苗條嬌小的身子,白色的喇叭褲拖到地,更顯出她那種特有的飄逸。她的臉紅撲撲的,臉上睡靨猶存。這是張年輕的、姣好的、細嫩的、充滿青春氣息與女性溫柔的臉龐。她跑到客廳,手裡拿著一條羊毛圍巾。「圍上這個!」她說。走到皓天身邊,親手把圍巾繞到他脖子上去。「你別看太陽大,」她軟語聲低:「外面冷得很呢!來嘛,身子低一點,讓我幫你圍圍好!」皓天彎下了腰,順勢就在碧菡唇上吻了一下,碧菡扭扭身子,紅了臉,微笑著說:
  「別胡鬧!當心給別人看見!」
  「看見又怎麼樣?」皓天理直氣壯的說:「難道我不能吻我的太太嗎?」太太!依雲把身子更深的縮在窗台上,幾乎整個人都隱到窗簾後面去了。是的,太太!在客廳裡的,儼然是一對恩愛夫妻,那麼,躲在窗簾後的,又是誰呢?
  阿蓮端了牛奶、麵包、果醬、牛油什麼的出來了。碧菡慌忙拿起麵包來抹牛油。皓天端起一杯牛奶,三口兩口的嚥了下去,就急著想跑。碧菡一把拉住了他,說:
  「不行!不行!吃了麵包再走!」
  「我來不及了,好太太!」皓天說。
  「人家已經幫你抹好了牛油了嘛!」碧菡垂著眼睛,噘起嘴,嬌嗔滿面。「你愛吃不吃!」
  「好好好!」皓天慌忙站住,笑著說:「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接過麵包,他大口大口的吃著,碧菡又去抹第二片。「喂喂!」皓天嚷:「別再抹了,我沒時間吃了!」
  碧菡抬眼瞅著他,把第二片面包紮在手心裡,一直送到他的面前來,她的眼光是柔情脈脈的,唇邊有個楚楚動人的微笑。皓天瞪視著她的臉,他顯然無法抗拒這樣的「侍候」,他接過了第二片麵包,同時,他用另一隻手把她的身子一拉,碧菡站立不住,就整個人撲進了皓天的懷裡,皓天立即擁住了她,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唇,碧菡先還要掙扎,怕人看見。但是,她馬上就投降了,她的胳膊軟軟的圍住了皓天的脖子,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她的眼睛闔著。隔了那麼遠,依雲幾乎都可以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和她那睫毛的顫動。
  一吻之後,他並沒有馬上放開她。他的頭抬了起來,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的臉,他用瘖啞的、低沉的嗓音,溫柔的說:
  「碧菡,我真無法衡量出,我到底有多麼愛你!」
  碧菡深深的回視他,然後,她把面孔貼在他的胸口,低聲問:「告訴我,你有多麼愛姐姐?」
  依雲的心一跳,她完全藏到窗簾後面去了。咬緊嘴唇,她等著那句答案,似乎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她才聽到皓天的聲音在說:「依雲和你不同,碧菡。依雲是個堅強、獨立、而比較理智的女人。你卻纖細、柔弱、細緻、而溫存。我愛依雲的善良與倔強,我愛你的纖巧與溫柔。我欣賞依雲,而我卻——
  更憐惜你。」碧菡半晌沒有聲音。依雲不能不從窗簾的隙縫裡望出去。天!原來他們又在接吻!人類,怎能這樣不厭其煩的接吻呢?一世紀、兩世紀、三世紀、四世紀,幾千千萬萬個世紀以後,他們終於分開了。皓天用手指撫摸著碧菡的面頰,憐愛的問:
  「小鳥兒,你今天預備做些什麼?」
  「我有事做,」她笑吟吟的說:「我昨天已經買好了毛線,我要幫你打一件毛衣。」「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他體貼的說:「你乖乖的待在家裡,我帶牛肉乾回來給你吃!」
  「別忘了帶一點巧克力。」她叮囑著。
  「怎麼?又愛上巧克力了?」
  「不是我,」她笑著:「是姐姐愛吃!」
  誰要你來提醒他呢?依雲咬緊牙根,手心裡冒著汗。誰要你假惺惺擺姿態?你賢慧,你溫柔,你細緻,你纖巧,你佔盡了人間的美麗!佔盡了女性的嬌柔!你甚至不忘記提醒他,對另一個女性「施捨」一點溫情!只是,我是什麼呢?我無知,我麻木,我下賤,……我捧著你們的殘羹剩飯,還要吃得津津有味?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客廳裡靜悄悄的。皓天顯然去上班了,碧菡也回到了她自己的屋裡。依雲仍然呆坐在窗台上,一動也不動。她弓著的腿已經麻木了,褲管上被淚水濡濕了一大片。她隱約的聽到,碧菡正在她房裡哼著歌,她仔細傾聽,可以模糊的辨別出一兩句歌詞:
  
  「我曾經深深的愛過,所以知道愛是什麼,
  它來時你根本不知道,知道時已被牢牢捕捉!」
  

  淚水滑下她的面頰,一滴一滴的滴落。她想,這歌詞很可以稍改幾個字:
  
  「我曾經深深的失戀過,
  所以知道失戀是什麼,
  它來時你根本不知道,
  知道時已經無可奈何。」
  

  淚水滴在窗台上,她用手指拭去了它,新的淚水又湧了出來。然後,她聽到高太太的聲音,在客廳中叫阿蓮給她煎蛋。高太太都起床了,她不能永遠躲在這窗簾後面。掏出手帕,她小心的拭淨了淚痕,掀開窗簾,她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高太太被嚇了一跳,回過頭,她說:
  「依雲!你在那兒幹什麼?」
  「我——哦,我——」她勉強的笑著,望向窗外。「我在看那對小鳥兒,它們跳來跳去的好親熱。」
  回到臥室裡,她把背靠在門上。碧菡的歌聲,仍然隱隱約約的在屋子裡飄送,她用手蒙住耳朵,擺脫不掉那餘音裊裊。睜大眼睛,觸目所及,是那張雙人床。「憶共錦衾無半縫,郎似桐花妾似桐花鳳」,這是多久以前的情景了?如今,應該是「此際閒愁郎不共」了?她閉目搖頭,不行,她不能待在這幢房子裡,她無法聽那歌聲,她無法忍受這番孤寂。抓起一件大衣,她不聲不響的出去了。
  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陽光很好,街上全是人潮。她隨著人潮波動、洶湧。她只是波浪裡的一個小小的分子,一任波潮起伏。她走著,一條街又一條街,一條小巷又一條小巷,她的眼光從商店櫥窗上掠過,從那些人影繽紛上掠過。她像個沒有思想,沒有意識,沒有感情的機器,她只能行走,行走,行走。終於,她累了,而且飢腸轆轆。她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這才想起,她早上起來到現在,還一點東西都沒有吃。長歎一聲,她叫了一輛計程車,回到了娘家。
  一走進蕭家的大門,一眼看到母親那張溫和的臉,她就整個的崩潰了。扶著門框,她的臉色發青,身子搖搖欲墜,蕭太太趕過來,一把扶著她,驚愕的喊:
  「依雲!你怎麼了?」依雲撲進了母親的懷裡,開始嚎啕痛哭。蕭太太是更慌了,抱緊了依雲,她急急的問:
  「怎麼了?怎麼了?別哭呀,依雲!有什麼委屈,你慢慢告訴媽!我們慢慢解決,好嗎?」
  依雲一陣大哭之後,心裡反而舒服了不少,頭腦裡也比較清楚了。她坐在沙發裡,拭去了淚,輕聲說:
  「媽!我餓了。」蕭太太心痛的看著女兒,還像小時候,在外面受了氣,哭著回來找媽媽,每次哭完了,蕭太太還沒把事情鬧清楚,她就會說「媽,我餓了!」等到把她飽飽,她已經又破涕為笑了。但是,她現在不再是一個小女孩,長大了,結婚了,她有了成人的煩惱,成人的憂鬱。她這個做母親的,無法幫她解除煩惱,能做的,仍然像小時候一樣,只是飽飽她。
  吃了一大碗肉絲面,依雲的精神恢復了不少,沉坐在沙發中,她默然不語。正像蕭太太所預料的,她對於自己眼淚的來由,不願再提了。當蕭太太問她的時候,她只是搖搖頭,消沉的說:「沒什麼,只是情緒不好。」
  蕭太太知道,追根究底,仍然是兒女私情,還是不問的好。張小琪抱著孩子出來,那剛滿週歲的小東西已經牙牙學語,滿地爬著鬧著,沒有片刻安靜。依雲望著那肥肥胖胖的小傢伙,她是更加沉默,更加蕭索了。
  一整天,依雲都在娘家度過,晚上,皓天打電話來,催她早些回家,放下聽筒,她默默的出神,如果是以前,皓天會開車來接她,現在呢?他只是一個電話:早些回家!回去做什麼呢?看你和碧菡親熱嗎?聽你們屋裡傳出來的呢呢噥噥嗎?她呆著,眼光定定的,一臉的麻木,一臉的迷茫。
  「依雲!我告訴你!」蕭振風突然在她面前一站,大聲說:「你不要再做呆瓜了好不好?你與其整天失魂落魄,還不如把問題根本解決!你別以為我是個混球不懂事,我最起碼懂得一件事,愛情是不能有第三者來分享的!你所要做的,只是把那個俞碧菡送回她的老家去!天下只有你這樣傻的女人,才會要俞碧菡來分享丈夫,那個俞碧菡,她生來就是美人胎子,幾個男人禁得起她的吸引!你不除去她,你就永遠不會快樂!何況,碧菡又沒有生兒育女!你留著她幹什麼?」
  依雲驚愕的抬起頭來,瞪視著那個混球哥哥。真的,蕭振風這幾句話才真是一語中的,講到了問題的核心。誰說他混?原來越混的人越不怕講真心話!依雲一直瞪著哥哥,像醒醐灌頂一般,似有所悟。
  這晚,依雲回到家裡時,已經相當晚了。她打開門進去,滿屋子靜悄悄,暗沉沉。顯然「各歸各位」的,都已入了睡鄉。碧菡和皓天呢?大概還在床上喁喁私語吧。她歎了口氣,摸索著回到自己的房裡,打開電燈開關,滿屋大放光明。她這才驚愕的發現,她床上躺著一個人!皓天正用手枕著頭,笑嘻嘻的望著她。「嗨!依雲!」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等了你好久了!談什麼談得這麼晚?」她走到床邊,脫下大衣,丟在椅子上,她注視著他,冷冷的說:「你怎麼睡在這裡?」他蹙了蹙眉頭。「什麼意思?」他問。「這不是我的床嗎?」
  「你的床在隔壁屋裡。」她一笑也不笑的說。
  「依雲?」他拉住了她的手。「你怎麼了?生氣了嗎?為什麼?」他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就倒在他懷裡了,他用胳膊緊緊的圈住了她,審視著她的眼睛。
  「依雲,」他輕喚著:「如果我不是對你瞭解太深,我會以為你在吃碧菡的醋了!」我是吃她的醋!我是吃她的醋!我是吃她的醋!依雲心中在狂喊著,嘴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皓天那對深沉而明亮的眼睛在她眼前放大,天哪!這是她的丈夫,她愛得那樣深、那樣切的丈夫!她從十五歲時就愛上了的那個丈夫!眼淚衝進了她的眼眶,柔情崩潰了她的武裝,她俯下頭來,把嘴唇貼在他的唇上。皓天的手臂緊箍著她,熱烈的吻著她。氣憤、不滿、怨恨……都從窗口飛走,飛走,飛走……留下的是眼淚、柔情、激動,和說不出來的甜蜜與辛酸。抱著我吧!皓天!永遠抱著我吧,再也不要離開我!哦!皓天!皓天!皓天!她心中輾轉呼號,渾身癱軟如綿。皓天的手摸索著她的衣扣,輕輕的解開,輕輕的褪下……他伸手關掉了燈,用棉被一下子裹緊了她,把她裹進了他溫暖的懷抱裡。她的身子緊貼著他的,感到他那熱熱的呼吸吹在自己的面頰上,感到他的手在她身上溫柔的蠕動。哦!怎樣醉人的溫馨!怎樣甜蜜的瘋狂!
  片刻以後,一切平靜了。她躺在他的臂彎中,用手指溫柔的撫弄著他零亂的頭髮。他的手仍然抱著她,卻有些兒睡意朦朧了。「皓天!」她低低的叫。
  「嗯?」他答著,把頭深深的埋在她的胸前。
  「你愛我嗎?」她問,怯怯的。
  「當然,碧菡。」他迷糊的回答。
  她驚跳。碧菡?他叫的名字竟是碧菡!
  「你說什麼?」她啞著嗓子問。
  「我愛你,碧菡。」他再答了一句,睡意更深了。
  依云「忽」的一聲把棉被掀開,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這已經叫人不能忍耐了,完全不能忍耐了!她開亮了燈,迅速的穿上睡衣和睡袍。皓天被驚醒了,睡意全被趕到九霄雲外去了。他翻身坐起,急急的喊:
  「怎麼了?依雲?」「我要徹底解決這問題!」依雲叫著說:「我再也不能容許她的存在!」她用力的繫好腰帶,打開房門,往外面衝了出去。皓天跳下床來,穿好衣服,追在後面喊:
  「依雲!依雲!你要幹什麼?」
  依雲一下子衝進了碧菡的房裡,開亮了燈,大叫著說:
  「碧菡!你給我起來!」
  碧菡被驚醒了,睜開睡意惺忪的眼睛,她從床上坐起來,茫然的,困惑的,她看著依雲,輕柔的說:
  「什麼事?姐姐?」依雲一直走到床邊,大聲的、堅決的、清晰的說:
  「我再也不是你的姐姐!你以後永遠不要叫我姐姐!我來告訴你一件事,你明天一清早就給我搬出去!永遠不要再回高家,永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姐姐?」碧菡愕然的喊了一聲,嚇呆了。「我——我——
  我做錯了什麼?」「不是你做錯了,是我做錯了!」依雲大聲叫著:「當初不該救你!不該把你帶回高家!更不該把你送進皓天的懷裡!我錯了,我後悔,我該死!算我前輩子欠了你,我現在已經還清了!你明天就走!我再也不要和你分享一個丈夫,我也不指望你來生兒育女,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你就做做好事,再也不要來困擾我們!」「依雲!」皓天趕了過來,蒼白著臉喊:「你不能這樣做!」
  「我不能?」依雲掉過頭來,面對著高皓天:「我為什麼不能?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嗎?除非你不再要我,那麼,我們離婚,你娶碧菡!」「依雲!」皓天啞聲說:「你明知道我不會和你離婚!」
  「那麼,你就必須放棄碧菡!你只能在我和碧菡中間選一個!」轉回頭來,她盯著碧菡:「你怎麼說?碧菡?你走不走?你說!」
  碧菡坐在床上,她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裡面蓄滿了淚水,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
  「姐姐!」她哀求的叫了一聲。
  「不要叫我姐姐!」依雲大喊。
  「依雲!」皓天也大喊:「你不能這樣!是你把她推到我懷裡來的,是你安排這一切的!碧菡是個人,不是傀儡,她不能由你支配,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你這樣太殘忍,太沒良心……」「我殘忍?我沒良心?」依雲吼著。「我如果再不殘忍一些,被趕出去的就輪到我了……」
  碧菡溜下床來,她像患了夢遊病一般,搖搖晃晃的走到他們面前,她輕聲的,像說夢話一般的,低低的、柔柔的說:
  「請你們不要吵了,姐姐,姐夫。我沒有關係,我從哪兒來,我回到哪兒去。我會走的!沒有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
  說完,她身子一軟,眼前一黑,她溜倒在地毯上,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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