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天氣涼了,依雲帶著碧菡,到百貨公司買了大批的新裝,她熱心的幫碧菡挑選,配色。從毛衣到長褲,從襯衫到外套,從睡衣到晨褸,只要想得到的,她都買全了。碧菡根本沒有反對及提出意見的餘地,只要她不安的一開口,依雲就迅速的把她堵回去:「怎麼?不想要我這個姐姐了,是不是?」
碧菡不敢說話了,只得帶著那滿懷的感動與激情,一任依雲去挑選、購買,和付款。和依雲處久了,她已經完全瞭解了依雲的個性,依雲天生是那種爽朗,熱情,而又處處喜歡作主,愛逞強的人。碰到碧菡,是那麼溫順,聽話,而又柔弱。因此,她們相處得如此和諧,如此融洽,不認得的人,看她們這樣親切,還都以為她們是親生姐妹呢!依雲喜歡打扮碧菡,尤其,她發現碧菡換上一身新衣,稍事修飾之後,竟那樣嬌美動人!於是,她熱心的打扮她,修飾她,教她化妝,帶她去燙頭髮,給她穿最流行的服裝……到十二月,碧菡已經變成了一個新人。當依雲在醉心於打扮碧菡的時間裡,高太太就醉心於調理碧菡的身體,多年以來,這個母親沒有孩子可以照顧,現在有了碧菡,她就一心一意的當起母親來了。今天燉雞,明天熬湯,後天煮豬肝,她把她幾十年不用的婆婆媽媽經都搬了出來,最後,連人參和當歸都出現了。一會兒湯,一會兒水,她忙得不亦樂乎。碧菡無法拒絕這樣的好意,她只是一味的順從,然後,再無限感激的說一聲:
「乾媽!你真好!你真是好媽媽!」
高太太是個單純的女人,雖然沒有受過什麼很高深的教育,卻是大家出身,除了思想保守一點之外,倒也通情達理。她很喜歡兒媳依雲,可是依雲個性強,意見多,思想複雜,口齒伶俐,她對高太太尊敬有餘而親熱不足。高太太也始終無法和兒媳完全打成一片。碧菡卻不同了,這孩子本來就柔順,自幼失母,從來也沒享受過什麼父愛母愛,一旦走入高家,全家都那樣照應她,她就恨不得把心都挖出來獻給高家了。因而,她對高太太又親熱,又謙虛,又柔順,又委婉,再加上她脾氣好,對什麼事都有耐心,她可以坐在那兒,聽高太太說她年輕時候的故事,或述說皓天的童年,無論聽多久,她都不會厭倦。因此,高太太對她是越來越憐惜,越來越寵愛了。在這樣的調理和照顧之下,碧菡的身體逐漸復元,而且一天比一天健康,一天比一天豐潤。十八歲,正是一個少女最美好的時期。她面頰紅潤,眼睛明亮,整日笑意盎然。她喜歡穿件紅色套頭毛衣,繡花的牛仔褲,有時,依雲會強迫她戴一頂小紅帽,她身材修長,纖腰一握,文雅中再充滿了青春氣息,顯得那樣俏皮,優雅,而迷人。難怪高皓天常常瞪視著她,對依雲說:「你們弄了一個小美人在家裡,不出兩年,我們家就會被追求者踩平了,你們等著瞧吧!」
背著人,依雲會調侃高皓天:
「你如果怕那些追求者把碧菡搶去,我看,乾脆你把她收作二房吧!現在,我也離不開她,媽也離不開她,這樣做,就皆大歡喜了。」「胡說八道!」高皓天摟過依雲來,在她耳邊親親熱熱的說:「我不想幹缺德事,我也無心於碧菡,我只要我的母猴兒!」
「呸!」依雲啐了一口:「誰是你的母猴兒?」
「你是。」高皓天正正經經的說,一面拉過依雲的手來,把那雙手緊握在他的大手掌中,他正視著依雲的眼睛,誠誠懇懇的說:「依雲,你知道自從碧菡來到我們家裡,你和媽都有點兒變態的寵愛她,你們把她當一個洋娃娃,你們都成了玩洋娃娃的孩子。這表示,你和媽都很空虛,你們需要的不是碧菡,而是一個真的小娃娃。」他親暱的睨視著她,低聲說:「我們結婚已經半年多了,怎麼你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呢?」
依雲垂下了睫毛,談到這問題,她仍然有點兒羞答答。「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沒有,你曉得,我又沒避孕,反正,這事總得順其自然,對不對?」她抬眼看他,微笑著:「你急什麼?我們還這樣年輕呢!你就等不及想當爸爸了嗎?」
「我並不急,」高皓天笑著。「只是,我愛孩子。」攬著依雲的肩,他笑嘻嘻的低語:「你說,我們要生多少個孩子?」
「你想要多少個?」依雲也笑著問。
「十二個,六男六女,最好有一對雙胞胎。」
「呸!」依雲大叫,推開了他。「早知道啊,你該娶個老母豬來當太太的!」「十二個孩子有什麼不好?」高皓天還在那兒振振有辭:「我去買一輛旅行車,每到假日,載著一車子孩子去野餐,我只要發號施令,孩子們端盤子的端盤子,端碗的端碗,生火的生火,切菜的切菜……哈,才過癮呢!」
「少過癮吧,」依雲嘲弄的說:「你記得碧菡家裡的情形嗎?孩子算是夠多了吧,整天尿布奶瓶弄不完,再加上大的哭,小的叫……你去過癮吧!」「你不懂,」高皓天沉吟的說:「像碧菡那種家庭,就不該生那麼多孩子,生了也是糟蹋小生命,經濟情況不好,帶又帶不好,書也不能念,生下來幹什麼?小孩受苦,大人也被拖垮。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呢?正相反,就該多有幾個孩子,一來沒有經濟的壓力,二來我們都有足夠的愛心和時間來帶他們,三來……」他俯在依雲耳邊說:「生物學上說,要培育優良品種,所以,像我們這麼好的品種,實在該多多的培育一下。」「哎呀!」依雲笑著跳開:「你這人呀,越說就越不像話,虧你說得出口,一點也不害臊!」
「害臊?」高皓天挑高了眉毛。「我為什麼要害臊?難道像我們這樣聰明能幹,品學兼優的人,還不算優良嗎?那麼,怎樣的人才算優良?」「我不跟你胡扯了!」依雲笑著走出房間。「如果跟你扯下去,你是沒完沒了的!」經過這篇談話,依雲也相當明白,高皓天的話確有點兒道理。現在,大家對碧菡的這分寵愛,只是因為大家在感情上都有點兒空虛。一個孩子!是的,這家庭裡最需要的,是一個孩子!但是,不管高皓天夫婦私下的談論,不管碧菡到底因何得寵。總之,碧菡是越來越可愛,越來越楚楚動人了。她成了依雲和高太太兩人的影子,她經常陪依雲逛街,陪依雲回娘家,在蕭家,她和在高家同樣的受歡迎。那個魯莽的傻哥哥,在見到碧菡第二次的時候就說:
「如果我不是先遇到小琪的話,我准追你!」
碧菡羞紅了臉。依雲卻叫著說:
「好啊,哥哥,我把這話告訴小琪去!」
「別,別,別!」那哥哥慌忙打躬作揖,一迭連聲的說:「這不能開玩笑,小琪會生氣的!我天不怕,地不怕,還就怕小琪生氣!」「你這個風在嘯啊,怎麼會這樣怕一個女人呢?」
「天下獅子老虎鱷魚毒蛇……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女人!」蕭振風正色說:「這是我最近悟出來的大道理,可以申請學術獎。」「為什麼女人最可怕?」依雲笑著問。
「唉!」蕭振風長歎了一聲,低聲下氣的說:「因為……她們最可愛呀!你愛她們,就只好怕她們了!否則,她來一個不理你,或者眼淚汪汪一番,你就慘了!有時候,我也想威風一下,可是,我威風了五分鐘,卻要用五小時,五天,甚至五星期來彌補那五分鐘闖下的禍,所以,威風了兩三次之後,我學了乖,從此再也不威風了!」
聽他這樣一說,大家都笑不可抑,高皓天笑著說:「我看,你這個風在嘯,只好改名叫風不嘯了!」
「什麼風不嘯?」蕭振風叫著說:「根本就連風都沒有了!正經就叫風不來還好些!」
大家又笑了。碧菡望著這一切,奇怪怎麼每個家庭裡,都有這麼多的笑聲,而自己以前那個家,出產的卻是眼淚呢!
這天在回家的路上,高皓天對依雲說:
「瞧吧!你哥哥快結婚了。」
真的,這年耶誕節,蕭振風和張小琪結了婚。和高皓天的情形一樣,他們小夫妻也住在蕭成蔭家裡,倒不是蕭成蔭夫婦堅持這樣,而是小夫妻們覺得這樣熱鬧些,蕭太太最樂了,嫁出去了兩個女兒,終於賺回來一個兒媳婦,借用蕭振風的一句話,是:「還是賠了點本!」新的一年來臨了。碧菡的胃已經全部長好了,她更加可愛,更加動人了。當舊歷年過後不久,她開始要求高皓天給她介紹一個工作,她的話也合情合理:
「我不能總是這樣待在家裡,不事生產,也不工作,白用你們的錢,雖然我知道你們並不在乎,但是,我心裡總不好受。而且……而且,我妹妹碧荷小學快畢業了,馬上就進中學了,我想……我想……如果我能夠的話,多少幫她一點忙。所以,姐夫,不論什麼工作,我都願意做,文書也好,電話接線生也好,我不計較名義,也不計較待遇。」
高皓天注視著碧菡,他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她到底不是高家的人,這樣不工作的寄人籬下,決非長久之計。但是,她那樣荏弱,那樣細緻,那樣嬌嫩,什麼工作才能適合她呢?他動了很久的腦筋,最後,他把她介紹進了自己的公司裡,作一名繪圖員。因為碧菡的繪畫和設計都不錯,她負責拷貝工程師們的作業,這工作是相當輕鬆的。事實上,她每天只要上半天班,早上搭高皓天的車子去公司,中午又搭他的車子回家,她對這分工作勝任而愉快,當然,她心裡明白,公司所以用她,完全是高皓天的面子。他們並不缺少繪圖員。
無論如何,碧菡在公司裡表現得非常好,她溫文有禮,而又永遠笑臉迎人。上班不到一個月,她已經成為公司裡所有光桿們注意的目標。大家知道她是高皓天的乾妹妹,就紛紛向高皓天獻慇勤,打聽行情。
「皓天,你這個乾妹妹還沒男朋友吧?」
「皓天,幫幫忙,給我安排點機會怎麼樣?」
「皓天,星期天我來你家玩,好不好?」
正像高皓天所預料,碧菡引起了所有男士的注意。這些追求者之中,有個名叫方正德的男孩子,剛從大學畢業,長得也還端正,只是有點娘娘腔。他的攻勢最猛也最烈,他每天早上在她案頭上放一封情書,每天故意打她身邊經過幾十次,每天要約她去看電影。碧菡只是微笑,既不和他多說話,也不回他信,可是,她也不明顯的拒絕他,她總是笑,這笑容那樣甜蜜而溫馨,那個追求者就更加如瘋如狂了。
這樣,終於有一天,她被那男孩子的不屈不撓所動,下班後,她沒有和高皓天一起回家,她答應了方正德的邀請,一起吃了午餐,並且看了一場電影。
這天下午,高皓天的脾氣非常壞,他向手下一個笨職員摔了東西,又和上司吵了一架,回家的路上,他的車子撞了前面一輛計程車的尾巴,他下了車,差點和那個計程車司機打起來。回到家裡,他是諸事不對勁,嫌阿蓮的菜炒焦了,嫌電視廣告太多,嫌母親太嚕囌,嫌生活太單調……他一直在發脾氣,碧菡已經看完電影回家了,她悄悄的注視著高皓天,默默不語。依雲呢?等高皓天回到了臥房裡,她才凝視著他說:「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吃錯了藥嗎?」
高皓天一愣,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失常。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望著依雲,他感到歉然,感到不安,擁住依雲,他輕歎了一聲說:「我想,我太累了。」「何不休假一段時間,我們到南部去玩玩?」依雲說,輕輕的依偎著他。「你近來工作太多了。」
「我想想辦法看,公司裡實在少不了我!」高皓天說,躺在床上,他把依雲的頭擁在胸前,低聲的說:「依雲,我愛你。」
依雲微微一怔,也擁住高皓天說:
「皓天,我也愛你。」他用手指撫摸著她的頭髮,不再說話,他們靜靜的躺著,彼此聽得見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
第二天,在去上班的路上,高皓天非常的沉默,他板著臉,像和誰賭氣一般的開著車,完全不理坐在他旁邊的碧菡。這張嚴肅的臉孔和他平日的談笑風生是那麼不同,碧菡害怕了,膽怯了,她悄悄看他,他的眉毛緊鎖著,嘴唇閉得緊緊的。好一會兒,碧菡終於開了口:
「姐夫,請你不要生氣吧!」
高皓天把車子轉向慢車道,在街邊煞住了車。他掉過頭來,狠狠的盯住她。「誰告訴你我生氣了?」他其勢洶洶的問。
碧菡垂下了眼睛,低下頭去,用手撫弄著長褲上的褶痕,只一會兒,高皓天就看到有一滴滴的淚珠,落在那褶痕上了。高皓天大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聲音就放軟了:
「怎麼了?碧菡,我沒有罵你呵!」
碧菡抬起眼睛來望著他,她那被淚水所浸透的眸子黑濛濛的,充滿了祈諒與求恕,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帶著分可憐兮兮的震顫:「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姐夫。」她說著:「我再也不會跟他出去了。」高皓天怔了,他死盯著面前這張柔弱的、嬌怯的、雅致的、可憐的、動人的面龐,心裡掠過了一陣強烈的、反叛般的思想:不,不,不,不,不!他有何權干涉她?他又為什麼要干涉她?他轉開頭去,心中有如萬馬奔騰,幾百種不著邊際的思想從他腦子裡掠過,幾百種掙扎與戰爭在一剎那間發生。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軟弱,很勉強,很無力的在說:「碧菡,我並不是要干涉你交男朋友,只是你年紀太小,閱世未深,我不願意你上男孩子的當,那個方正德,工作時左顧右盼,不負責任,又渾身的娘娘腔,我怕你糊里糊塗就掉進別人的陷阱裡。你……你長得漂亮,心地善良,這社會卻充滿了險惡,你只要對男孩子笑一笑,他們就會以為你對他們有意思了。你不瞭解男人,男人是世界上最會自作多情的人物。現在,你住在我們家,叫我一聲姐夫,我就不能不關心你,等慢慢的,我會幫你物色一個配得上你的男朋友……你……你明白嗎?」碧菡深深的凝視著他,那對眸子又清亮,又閃爍。
「我明白,姐夫,我完全明白。」她低低的說。
從此,碧菡沒有再答應那方正德的邀請,也從此,她上班時不再笑臉迎人,而變得莊重與嚴肅,她不苟言笑,不聊天,不和男同事隨便談話,她莊重得像個細緻的大理石雕像。
高皓天高興她這種變化,欣賞她那份莊重,雖然,一上了他的車,她就又笑逐顏開而軟語呢喃了。高皓天從不分析自己的情緒,但是,他卻越來越喜歡那段短短的、車上的時間了。就這樣,日子過得很快,一眨眼間,夏天就來臨了。這是個星期天,碧菡顯得特別高興,因為她一早去看了妹妹碧荷,又把工作的積蓄給了父親一些。回來之後,她一直熱心的談碧荷,說她長高了,更漂亮了,功課又好,將來一定有出息。她的好興致使大家都很開心,依雲望著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就是一年前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孩,現在的她,明麗,嬌艷,愉快,而笑語如珠。高皓天同樣無法把眼光從她身上移開,他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她手腕上那個翠綠的鐲子在她細膩的肌膚上滑動,他把眼光轉向依雲,依雲手腕上也有個相同的鐲子,他忽然陷進呆呆的沉思裡了。
依雲的呼喚驚醒了他,他抬起頭來,依雲正笑著敲打他的手臂,說他像個入定的老僧。她提議高皓天開車,帶她和碧菡出去玩玩,碧菡開心的附議,帶著個甜甜的笑。他沒話說,強烈的感染了她們的喜悅。於是,他們開車出去了。
他們有了盡興的一日,去碧潭劃了船,去容石園看猴子,又去榮星花園拍照。這天,碧菡穿了一身的綠,綠上衣,綠長褲,綠色的緞帶綁著柔軟的、隨風飄飛的頭髮。依雲卻穿了一身的紅,紅襯衫,紅裙子,紅色的小靴子。她們並肩而立,一個飄逸如仙,一個艷麗如火,高皓天不能不好幾次都望著她們發起愣來。黃昏的時候,他們坐在榮星花園裡看落日,大家都有些倦了,但是興致依然不減。他們談小說,談文學,談詩詞,談《紅樓夢》,談曹雪芹……夕陽的餘暉映紅了她們的臉,照亮了她們的眼睛,在她們的頭髮上鑲上了一道金環。高皓天坐在她們對面,只是輪流的望著她們兩個人,他常說錯話,他總是心不在焉,好在兩個女性都不在意,她們正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氣氛裡。「喂!皓天!」忽然間,依雲大發現般的叫了起來。
「什麼事?」高皓天嚇了一跳。
「你猜怎麼,」依雲笑嘻嘻的說:「我忽然有個發現,把我們三個人的名字,各取一個字,合起來剛好是范仲淹的一闋詞裡的第一句。我考你,是什麼?」
高皓天眼珠一轉,已經想到了。他還來不及念出來,碧菡已興奮的喊了出來:「碧雲天!」「是的,碧雲天!」高皓天說:「怎麼這樣巧!這是一闋家喻戶曉的詞兒,以前我們怎麼沒發現?」
「碧雲天,黃葉地,」依雲已背了出來:「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她念了上半闋,停住了。「黯鄉魂,追旅思,」高皓天接下去念:「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念完,他望著那落日餘暉,望著面前那紅綠相映的兩個人影,忽然呆呆的愣住了,心裡只是反覆著「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那兩句。不知怎的,他只是覺得心裡酸酸的,想流淚,一陣不祥的預感,無聲無息的、濃重的對他包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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