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嚕囌什麼?我就是要這一碗。」雷文瞪著眼,從來沒有傭人敢不從他。
「每一位少爺,小姐都有專人侍候,我把二少爺的食物轉送大少爺,於規矩不合,因為我是姑奶奶請回來侍候二少爺的。」亞勝彎著腰,很有禮貌地解釋。
「亞勝,大少爺喜歡,就送到大少爺房間。」艾雲說:「反正我不習慣吃夜宵,快送過去吧!」
「這……」
「姑奶奶,」雷文不屑的:「姑奶奶有什麼了不起?她來我家作客,吃我們的,住我們的,霸道囂張。」
「不錯,我是吃董家的,住董家的。」宇婷可能一早已在樓梯上,但是三個人都背向樓梯口,因此沒有人看見她:「你呢?雷文,你不是吃董家的,住董家的嗎?」
「我姓董,我不該住在這兒?」
「我也姓董!」
「我是董家的長子。」雷文傲慢地說:「你已經出嫁了,你姓洪的,這兒沒有你的份兒,你作威作福回洪家去。」
「雷文,你母親是怎樣教你的?」
「我心裡沒有母親,母親心裡也沒有我,她只會護著這個怪物董艾雲,還有你這個多管閒事的老太婆!」
「雷文!」江玉霞由樓梯跑下來,指住他:「你竟然這樣對姑母?你還哪裡像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粗野、沒家教。快向姑母道歉!」
「你什麼時候教過我?」雷文冷笑:「沒家教也拜你所賜。」雷文說完推開房門,進去,又用力拍上房門。
「作反,作反,」玉霞撫著胸口:「等宇凌回來,告訴他!」
「我不是那麼霸道,也不是想來惹是生非,你告訴大哥,我豈不是變成挑撥離間?」宇婷搖一下頭:「算了,幾十歲的人,還好意思和孩子計較!」
「我非要教訓雷文不可,艾雲,扶姑母回房間休息。對不起,二姑娘。」
宇婷擺手,扶住艾雲上樓去了。
「姑母,大哥最近心情不好……。」
「姑母明白的!」宇婷拍拍他的手,對亞勝說:
「剛才你做得很好,以後二少爺就交給你了。他心腸太好太軟,容易吃虧,你要保護他!」
「我知道了,姑奶奶,二少爺,你真的不吃糖水?」
「睡前不吃東西的!」
「……媽咪,你不是那麼沒囂量的,雷文說幾句話,你就要走?」
「媽咪是個小女孩,一句話都吞不下,撒嬌?我是看見這兒一切都不錯,你爹地又一天打幾個電話來。」
「你由瑞士來,忙這忙那,哪兒都沒有帶你去,我和艾雲就快考試,考完試我們陪你到處玩。你留下來,過完暑假才回去陪爹地。至於爹地,我會打電話跟他說,他會答應我的。」
「你是他的心肝寶貝,怎會不答應你,你說服你爹,我就陪你們過暑假!」
「真好!媽咪萬歲!」珊瑚開心,又跳又叫。
「艾雲,你看,人家的未婚妻,還差兩年就過門,還像個小孩子。」
「我就是喜歡她活潑天真,起碼她年紀大了不會陰沉、刻薄、固執,小心眼又斤斤計較。」
「哈!連你也投她一票,全世界都寵她啦!你當心她將來騎在你頭上,名副其實的母老虎!」
「媽咪,你沒有理由教艾雲對付我的,丈夫寵太太不好嗎?」珊瑚撒嬌。
「我是擔心你恃寵生驕,欺壓艾雲。艾雲是我的女婿。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何況他還是我的侄兒呢!」
「姑母,我是天生怕她的!」
「為什麼?」
珊瑚伏在艾雲的背上:「這是我們小倆口的秘密!」
宇婷看著珊瑚和艾雲,心花怒放。
宇婷差不多在董家半年,一直到艾雲升上畢業班,珊瑚上了大二,她才回瑞士,這期間,洪國強來過一趟,看見女兒和未來嬌婿,樂得幾乎就住下來不走。
珊瑚由外面回來,剛巧雷文要出去,撞個正著:
「大表哥!」
雷文含笑看著她,她給他一個鮮明的感覺:珊瑚剛把長髮剪短,那頭短髮,配上她的圓眼睛,圓嘴兒,圓酒渦,百分之一百像個美麗嬌俏的洋娃娃。
她穿了件沒有條子的緊身藍色上裝,配一條鵝黃三個骨西褲,一雙黃色的矮跟皮鞋,蹦跳跳,蝴蝶一樣。
雷文正要跟她說話,艾雲由裡面迎出來,一看見珊瑚,嘩然:「偷偷走出去,原來換了個人回來。」
「好看嗎?你喜歡嗎?」
「你怎樣打扮我都喜歡。」艾雲把她擁進懷裡,又吻了她一下:「你換了髮型更逗人喜愛……」
雷文用怨毒的眼光望著艾雲的背影,他和珊瑚的笑聲,刺耳極了!
雷文上了他的勞斯萊斯,仍然忿恨難平,不停的詛咒著。
「大少爺又為二少爺生氣?」司機亞培,新來的,才只不過一個月左右,他四十歲年紀,黑黑實實,十分強壯,他雖然是江玉霞請回來的,但是對雷文十分忠心,因此,雷文已把他視為心腹。
「怎能不生氣?看清楚表小姐沒有?玫瑰花還比不上她。」一提起珊瑚,他話就多了:「女孩子我見過不少,就算是日本那個妞,也萬萬比不上她。表小姐愛我,要和我結婚是我自己不好,馬上帶她登記結婚,就天下太平,我偏要攪什麼盛大婚禮。我和表小姐訂婚那晚,他吞了幾片消化片,就裝自殺進了醫院!」
雷文歎一口氣;「表小姐天真無邪,竟然相信那小真子心愛她,為她而死。為怕他再自殺,竟然離開我,選了他。其實,那死小子視表小姐如眼中釘,兩個人一向如死對頭,他這一次耍出死招,根本就是衝著我來,跟我過不去!」
「如果沒有二少爺,表小姐會不會重投你的懷抱?」
「當然會,她本來很愛我,她的缺點是直腸子,容易被人瞞騙。」
「大少爺沒有想過復仇?」
「當然有,他搶走我的未婚妻,我真想打他一頓。」
「你出手打他不大好,老爺不會放過你的。你自己不能出事,可以找別人。」
「你?你還不是等於是我?董家上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為了少爺,我不方便出面,但是肯賣命的朋友我倒認識幾個,只要給他們一些錢,殺人放火,他們都肯做!」
「一不做,二不休,把董艾雲做了?」
「那倒不行,鬧出人命,事情就不簡單。」亞培一直開車過海底隧道,到九龍的飛機場,因為雷文要接兩個廠商:「大少爺不是說過,二少爺膽子小,怕事?只要打他一頓,恐嚇他,擔保他馬上嚇得放棄表小姐,這樣,表小姐又再屬於大少爺,何必取他狗命!」
「唔!你找兩個朋友來,我先和他們談談,錢不成問題,做得好還有獎。錢和獎金我一共分成三份,你佔其中一份。」
「大少爺,我應該為你效勞的,你好,等於我好。
所以,我不會要大少爺的錢,過幾天,我會把他約出來。」
「下手的時候,最好表小姐不在場,我怕嚇慌她!」
「這比較困難,他們總是出雙人對,二少爺很少單獨出外。」
「唔!讓我想一想。最近珊瑚學駕駛,艾雲送她到室內駕駛中心,馬上開快車去會她的奶媽,這時候,珊瑚不在,最適宜下手。」
「那就容易辦……」
奶媽離開董家的事,艾雲不知道怎樣開口向珊瑚解釋。
奶媽雖然六十歲,但是身體壯健,工作能力仍然很高,說她退休,根本是不可能的,況且她離開董家也只不過五十多歲,連法定職工退休年齡還沒有到。
奶奶回鄉?她家鄉一個人都沒有,聽說她夫家的那間祖居,已被收歸國有,因為沒人住,又沒人料理嘛!
無親無故,連住的地方也沒有,回鄉幹什麼?在這兒,還有個艾雲,艾雲雖然是小主人,但他從不擺架子,對奶媽就像對母親一樣。
其中恩恩怨怨太多,很難解釋清楚,想帶珊瑚去看奶媽,讓珊瑚自己去發現,可是,他開了口,珊瑚竟然睡著了。此後他也找不到好機會。但是,他自從和珊瑚訂婚後,兩人形影不離,就算是各有事辦,分開也不超過三個鐘頭,所以,近年來艾雲已沒有辦法抽時間去沙田看奶媽,只有約奶媽在外面見面,給她帶些好吃的,關心一下她的生活。
這天晚上,艾雲召了部計程車,讓奶媽回沙田,他自己去停車場取車去接珊瑚。到車房,穿過大馬路要經過一條很僻靜的小路,他眼看停車場在前面,正要掏出車匙,突然竄出兩條黑影。
艾雲退後幾步,兩個凶神惡煞的壯漢站在他的面前。治安不好,盜賊猖狂,當街行劫的事艾雲不是沒有聽過,他不是一個喜歡惹事的人,於是連忙去拿皮包,正要剝下名產手錶的時候,突然一名大漢高喝一聲:
「喂!」
「你們要錢,我正要拿值錢的東西給你們。」
「我們要錢又要命!」
「我和你們素未謀面,並不相識,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我的命?」
「那是因為你好事多為,平日作惡多端,而且又強奪人妻,我們今天是來懲治你的,受死吧!」
如果對方要錢,好漢不吃眼前虧,艾雲不會為錢和這些亡命之徒搏鬥。但是,既然要命,就不能不拚命維護自己。兩名大漢口未停手先下,艾雲奮力抵抗,可是,雙拳難敵四手,而且兩名大漢慣於打打殺殺,艾雲卻是個沒有練過功夫的大學生,在他們重重的拳頭下,艾雲終於被打倒在地上。
其中一個一腳踏住艾雲的胸口,另一個從後褲袋拿出一柄彈簧刀來:「喂!怎麼停手不打了?」
「打他我們拳頭不痛?」操刀的用刀刮著鬍子:
「他長得唇紅齒白,八九是憑那張青靚白淨的臉去搶人家的未婚妻,把他打個半死,也總有復元的一天,如果在他臉上……哈!不嚇死那妞才怪。」
「效果更好,獎金更多!」
「有勇無謀是沒有用的,這樣做,少力,又一勞永逸,擔保波士滿意。」
艾雲聽見他們的對話,也顧不了許多,扯著喉嚨高呼救命。
「住口,再叫先做了你,快動手,這兒距離停車場不遠,要是有人進出聽見他的叫聲……噓!停一下,你聽!」
「好重好急的皮鞋聲!」
「警察的皮靴……」
「趕快在他的臉上劃幾刀。」
「來不及,警察有槍,我們又有案底,走吧!到啦!到啦!」
艾雲雙手握著那踏在胸口上的腳拚命向前一推,那人倒在地上,另一個扶他,艾雲連忙溜走。
兩名兇徒也雙扶著逃去無蹤。艾雲用盡平生之力,跑不到十步,便暈倒在地上。
醒來時,朦朦朧朧聽見珊瑚的哭聲:「艾雲,艾雲,艾雲!」珊瑚握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抽抽咽咽。
有人替他按脈,翻眼皮,艾雲呼了一口氣,終於張開了眼睛。
他看見珊瑚坐在床邊,眼睛都哭腫了,她身邊是江玉霞,錦姨,另一邊是邊醫生和亞勝。
他知道今天下午雷文去了日本:「爸爸呢?邊叔叔!」
「他來過了,有點事出去。」江玉霞很擔心:「他很快回來!」
「我怎會在醫院的?」
「聽護士說,有一個男人送你來,說你受了傷,他把你的皮包一併交給護士,連姓名也不肯留下就走了。」邊醫生關心地問:「你又怎會被人打劫?」
艾雲把一切都說了。
「治安太差,一定是劫匪。」江玉霞說:「你以後出人小心!」
「董太太,我認為他們並非普通的劫匪,劫匪無非想錢,二少爺沒有反抗,並且樂意把錢和手錶交出,手錶是姑奶奶送給二少爺的,起碼值一、二萬。但是,他們什麼也沒有拿走!」
「都是那好心人救了他,他們不是聽見皮鞋聲慌得轉身便走?」
「但是,他們說二少爺搶走人家的未婚妻,雖然二少爺沒有搶,但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看法。」
「唔!」邊醫生點了點頭:「起碼,兩個歹徒對董家之事並非一無所知。」
「歹徒不要錢,卻要在二少爺臉上割塊肉,他毀了容,表小姐就不會再愛二少爺,表小姐不愛二少爺,對那些劫匪有什麼好處?」
「對他們沒有好處,」珊瑚猛然醒起:「但是對大表哥有好處。可是,我不會因為艾雲不再英俊就不要他!」
「珊瑚,怎會是雷文?他下午就已經乘飛機去日本。」江玉霞打著顫:「不信,馬上打長途電話找他!」
「就算是大少爺的主意,他也不會自己親自動手,這種事,只要肯付錢,還怕沒有壞人去幹。」亞勝說。
「不會的,雖然最近雷文對艾雲不大好,打他一頓也許會。但,他們畢竟是兄弟,我不相信雷文那麼凶殘,會傷害自己的弟弟。」江玉霞掩面痛哭,喃喃的:
「人又不是狗!」
「亞勝,大哥是絕對不會傷害我的,你怎可以亂說話?」艾雲按住胸口:「趕快向太太道歉!」
門推開,宇凌走進來。
「宇凌!」江玉霞看看丈夫,滿面淚痕:「雷文不會這樣沒有人性,亞勝認為是雷文買兇手……」
宇凌走到床前,慈祥的撥著艾雲的頭髮,他抬頭問邊醫生:「艾雲的傷勢不要緊吧?」
「傷勢並不重,可能那兩個兇徒並非想揍他一頓,而是想用刀在他面上……」
宇凌撫著艾雲的臉:「幸而一張漂亮的面孔,依然英俊。」
「老爺,」亞勝說:「我們還沒有報警,為了二少爺以後的安全……」
「爸爸,我看還是不要報警了!」
「為什麼?」
「警方要問話,我要從實招,由於他們沒有搶錢,所說的話對大哥很不利,雖然他人在日本。」
「唔!你真是骨肉情深,雷文知道會怎樣想?好!
就依從艾雲的話,今天的事算了,不報警!」
江玉霞鬆了一口氣!她對宇凌說:「要不要為艾雲請兩個保鏢?」
「請保鏢幹什麼?艾雲純善,厚道,和人無仇無怨,他又以德報怨,誰也不忍下手害他,而且,害他對誰有好處?好人自有好報,吉人天相,我相信上天也不會讓壞人呈凶。」
「艾雲今晚做得也很好,最後把那兇徒推倒馬上逃跑。否則,他們也會刺艾雲幾刀。董兄,真是吉人天相!」
「亞勝,你留下來照顧少爺!」
「舅舅,」珊瑚嘟起嘴,用力捉住艾雲的手。
「你回家睡覺,明天還要上學!」
「不,我要留下來陪艾雲。」珊瑚倔強地,臉色通紅。
「好,表小姐留下。亞勝,你睡露台。」宇凌望著兒子:「明天爸爸來看你,你喜歡吃什麼?」
「我沒有什麼,爸爸工作忙,用不著來看我了!」
「生意天天要做,兒子可不能每天生一個啊,爸爸實在太少關心你了!」宇凌眼眶發紅:「我知道你喜歡吃泰國木瓜,明天買兩個大的來。」
「艾雲能不能吃飯?」江玉霞問。
「他內臟沒有受傷,可以吃固體食物,牛扒、蔬菜都可以。」
「媽明天給你燉雞飯。」
「生魚去瘀生機,錦姨給你堡美味的生魚湯。」
「謝謝媽媽錦姨!」艾雲第一次用力握父親的手:
「明天見!」
宇凌輕拍他的臉,還替他拉好被,像對嬰孩似的:
「好好睡一覺,要什麼告訴表妹和亞勝……」
亞培、亞文、亞全,三個人縮在一起,垂下頭,連哼一下都不敢,雷文的臉上像蓋了一層霜。
「你們怎麼搞的,大水牛一樣,連個文弱書生也對付不了,他在醫院躺幾天,就可以上學,」雷文用手拍著桌:「我還被老媽子召回來,天天審犯似的,如果她不是我娘親,我一槍打死她。」
「大少爺,我承認一時疏忽,那死毛頭一喊救命……」
「你們為什麼不找一處僻靜的地方下手,隨便也喊出個人來?」
「大少爺,不吹牛,地點是一等一的好地點,那條街,不長也不短,兩面通路,易於撤退,而且全條街,除了一個又長又大的停車場,就只有一間五金店?」
「問題就在五金店,那小子一喊,路不長,好啦,人都喊出來了!」
「大少爺,五金店最遲八時就上鋪,那時候差不多十點鐘,五金店黑麻麻。我們選地點也是想過的,還有那停車場,管理員晚上一定坐在那小木亭內看武俠小說,裡面磨打聲又大,別說路口,到停車場門口,那叫聲也不會驚動他。」
「那你們為什麼還不動手,打他那麼幾下,替他按摩?哈!這一次送進醫院,一家人當他寶,他更驕了。」
「亞文和亞金說,他們正要動手,警察追來,所以……」亞培搭了一句。
「對呀,警察有槍,我們只有刀,路又短,被警察瞄準,哎!一定小命不保,只好放他一馬!」
「警察,哪來的警察?」雷文用鉛筆敲著桌邊,後來又把鉛筆折斷:「是個過路人把他送去醫院的,你們一班人都是飯桶,還說有膽量。」
「大少爺,你不要生氣,下一次動手,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幹了。」
「干了?做夢,現在一家人護著他,人人提高警惕,他那個男工可不是善男信女,竟然說買兇打艾雲。
老媽子就是怕她的寶貝小兒子沒命,請了兩個保鏢守住病房門口,千奇百怪,十足電影『教父』,你們根本沒機會下手。」雷文打開抽屜,拿了一疊錢擲過去:「算了!別再為我添麻煩。」
「我們如果有柄手槍就不同!」
「槍?能買得到嗎?」
「有錢,火箭,穿梭機都買得到。」
「唔……」雷文點一下頭。
很快,艾雲又和珊瑚開開心心地上學去了,對發生的事,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同學都很開心他,替他抄筆記,其中兩位教授,還在下課後給他補課。
艾雲的領悟力和記憶力特別強,所以,缺了課只要他肯補一補,很快又可以追得上了。
同學邀他下課後打球:「打一場籃球!」韋斯說:
「上星期少了你,打不成,大家很掃興。」
「踢足球好不好?」艾雲捏一下左臂:「我怕左手還不靈!」
「我們選籃球,也是想試試你的左臂,如果還不好,該回醫院做物理治療。」
「你們都那麼關心我,謝謝。我通知一下珊瑚,怕她早已安排節目。」
吃午餐時,艾雲把打籃球的事告訴珊瑚。因為她早上說好了下課後和艾雲去買唱片。
「難得人家那麼關心你,你怎好意思拒絕?」珊瑚馬上表示同意。
「你呢?拋下你一個人,這樣好不好,我叫媽派司機來接你回去,我們吃過晚餐去買唱片。」
「我也不能回去呀!」珊瑚一伸手,坐在鄰桌幾位女生馬上走過來:「我下課後要打捧球。」
「原來你早有節目!」
「別忘了這兒有韋斯的女朋友,韋斯怕我從中作梗,找人來跟我說了。」珊瑚笑笑:「別說我有節目,寧願坐下來看你打球,也不會先回家!」
「珊瑚,你真好!」艾雲情不自禁地握著珊瑚的手。
「嘩!」眾人哄然。
「叫什麼?」珊瑚每人打一下:「整個CANTEEN都是你們的聲音!」
艾雲看一看表:「我第一堂有課,先走了!」
艾雲走出去,露絲說:「艾雲真是變了,連走路也昂頭挺胸。」
「他連穿衣服的品味也全改了,以前一件T恤牛仔褲,掛個布袋,現在白長褲,貼身反領T恤,全是今年最流行的。白漆皮皮鞋,白軟皮鞋也有幾雙,一套套的運動衣,運動鞋,放在出租衣物櫃,打完球回家還是乾乾淨淨,和以前吊兒郎當的樣子,完全換了人。」
「艾雲雖然是全校最英俊的男孩子,但是,過去他太頹喪,時常無精打采,現在就不同了,挺神氣的,更好看了!」
「其實上課嘛!又不是參加舞會。我也是一條西褲,一件T恤,大不了穿條裙子。但不修邊幅就不大好。」珊瑚說:「假期他和我出去玩,還穿西裝呢!他最怕打領帶的,我問他煩不煩!他說,舅舅喜歡他穿西裝,順他爹的意,領帶呢,習慣了不太煩。以前舅舅不喜歡他,見了不是罵,就是打,現在可寶貝了,每次看見兒子穿西裝,就喜極而叫:白雪公主裡面那個白馬王子,大概和艾雲差不了多少?我們一家人都給他逗笑。」
「你舅媽呢?聽說那管家也很凶,刻薄艾雲。東尼到處講。」
「過去董家的人對艾雲都缺乏照顧,才會發生那麼多事。我媽咪走了還隔天打電話給舅舅舅媽,叮囑要關心艾雲,現在家裡的人對艾雲都照顧。艾雲那自卑、孤僻,不合群的性格也改變,所以人人都對他好。」
「珊瑚,我們真羨慕你,我們追了艾雲一年,沒有一個成功。」花拉抿抿嘴:「艾雲就是喜歡你一個。」
「我好運!而且也要講緣分。差不多到上課時間,我們走吧!」
幾個女孩子有說有笑離開食堂。
「珊瑚請借我一雙球鞋,穿皮鞋打棒球很吃虧!」
「可以!好朋友嘛!哈……」
學校生活,是最快樂,最值得人懷念的,同學與同學之間,互相關心,彼此交換讀書心得,一同上課,一同遊戲,是真正人生的黃金時代。
珊瑚和艾雲都很快樂,只是他們上課、下課,或假期出外遊玩,經常會看見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在不遠處。
「他們幹什麼?我們像疑凶?還是警方證人?」珊瑚可忍耐不住了。
「他們是在保護我。」艾雲握著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他們剛由赤柱一間開張不久的餐廳走出來,到市集四處散步:「媽的一番好意,總不能拒絕!」
「舅媽其實很疼愛你,對雷文就不大好。你被人打傷,舅媽第二天就打長途電話召雷文回來,我們都聽到的,雷文回來,她還把他叫進房間審查了一頓。」
「媽向來管大哥比較嚴,好像爸爸對我一樣,每人管一個,也公平。」
「我認為你被人打的事,和大表哥很有關連。」
「珊瑚,你不要開玩笑,大哥不是這種人。」
「那麼說,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對誰最有利?」
「我不相信,我死了你馬上去嫁大哥。那他就沒有好處!」
「每個人的看法不同。」
「不會的,大哥一向正派,他怎會認識那些歹徒?」
「你受傷那天晚上,有人聽見亞培房中有吵架聲,雖然聲音很低,沒有人聽到談話的聲音,但的確有人在亞培的房間吵。亞培這個人,你敢不敢擔保他?而他是大表哥的親信。」
「表小姐,我受傷那晚,大哥還在日本!」艾雲仍在為長兄辯護。
「好!我查到誰進過亞培的房間,我再跟你討論!」
「你又不是私家偵探。」「我可以找亞勝幫個忙,而且,你別忘記了,董家有一半傭人,是我媽咪請回來的,他們是我們的人。」
「別我們,他們。珊瑚,你看這種牛仔褲質地多好,又薄又挺,我們買幾條回去,來了總得買點東西。」
「好呀!」珊瑚又開心了:「這顏色特別,我買三條,瑪姬會喜歡……」
「珠兒,這條牛仔褲送給你!」珠兒是錦姨派她來侍候珊瑚的,跟了珊瑚一年多快兩年。最初她對珊瑚不盡責也不忠心,時間久了,她態度總算有所改變,況且,珊瑚對她也實在好。
「哎唷!我的小姐,這牛仔褲的顏色好特別,我珠兒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就是喜歡禮物。
「所以我特地把它買回來,兩主僕,每人一條。」
「小姐,你對我那麼好,我無以為報,我們窮人呀,除了命便宜什麼都沒有!」
「那就送我一條命吧!」
「窮人連命都不值錢!」
「那就省回吧!」
兩主僕哈哈大笑,艾雲敲門進來。
以前珠兒眼中沒有艾雲,現在態度也改變了:「奴婢告退!」
「像演粵劇,別忘了你的牛仔褲。」
艾雲把珊瑚拉出露台,抱她上吊椅,他自己拿了張高背椅坐在珊瑚身邊。
「我們訂婚那天,我答應送你一份禮物,還記得嗎?」
「唔!快要一年了!」
「也總算成功了!你也閉上眼睛。」
一隻指環,套在珊瑚的右手中指。
珊瑚心裡想,到底是紅寶石?還是綠寶石?總之就是寶石:「可以看了嗎?」
「唔!可以了!」
張眼一看,哈!什麼都不是,是一隻奶油色的象牙戒指,她傻住了。
戒指的花紋並不齊整,但看得出雕刻的人很用心,只是技術欠佳。
戒指中央,有一個S字和V字。
艾雲臉微紅:「象牙戒指,是在泰國時買的,覺得它很好看、很潔淨,就買下了。回來才發覺太小,連尾指也戴不下,可是,是自己喜歡的,又捨不得轉送給別人。我和你訂婚的第三天,無意中發現這只收藏好的戒指,靈機一觸,買了全套雕刻刀,先刻了花紋,笨手笨腳,斷斷續續,竟花了八個月時間,後來在當中刻了兩個英文字母,S是你,V是我。珊瑚你喜歡嗎?」
「艾雲,我高興得想哭!」珊瑚幾乎仆倒在地上,艾雲連忙雙手接住她的身體。珊瑚抱著他的脖子,硬嚥著:「它是世界上最珍貴的禮物。」
艾雲抱她坐在高背籐椅上,他吻了吻她的眼睛:
「沒有任何事、物比你更值得珍貴,我是世界上的幸運兒。」
「我才是最幸運的。」珊瑚啜一下他的唇:「多少人想得到你!」
艾雲再也不放開她,一對兒雙雙擁吻,露台外的小鳥歸巢,晚霞,落日,一點兒也影響不了此刻的他們。
他們是有緣人,不會在這時刻,突然跑出個人來。
晚飯後,宇婷的電話來,還是那句老話:「呀!夜長夢多,珊瑚你還是提前和艾雲結婚吧!」
「媽咪!還有一年多才大學畢業,我喜歡唸書。」
「結了婚不可以唸書嗎?外國七十多歲的女人,曾孫兒都有了啦!還不是一樣上大學?」
「媽咪,你的要求不是結婚那麼簡單,你還要我為董家生孩子,有了孩子,肚子像個大氣球,怎樣上學?」
「暫時停學呀,生了孩子再上課。」
「哈!媽,你想得周到,」珊瑚翻翻眼:「你等一等,你女婿跟你說。」
「姑母!」
「媽咪!你是我女婿,怎能叫我姑母呢!」宇婷馬上更正。
「媽咪!珊瑚很喜歡學校生活,而且她還小,做母親還不適合,就讓她繼續唸書吧!」
「你怎麼老為人家著想?你們不結婚,有人不會放過你。你和珊瑚結了婚,那些壞人就無計可施也不會再打珊瑚的主意,你明白嗎?」
「媽咪,上一次完全是意外,那些只是過路劫匪。」
「孩子,你太忠厚。最近,有沒有人欺負你,為難你?」
「沒有,每個人對我都很好!」
「爸爸呢?」
「招待外商,今晚很夜才回來!」
「告訴他,明天給我電話,媽呢?叫她來,我有話問她!」
「媽!」艾雲對江玉霞說:「姑母的電話!」
江玉霞含笑接過電話,珊瑚把艾雲拉出花園。
「如果我們結了婚,就沒有人再會害你了,是不是?」珊瑚仰起頭問他。
艾雲點了點她那圓圓的鼻尖:「誰會害我?要害,早就害了。」
「以前你沒有跟我訂婚,這件事因我而起,亞勝也認為大表哥可疑。」
「沒有這回事,我活了差不多二十一年,從來沒有見他害過人。」
「人很難說,你會變好,他為什麼不可以變壞?」
珊瑚把頭靠在艾雲的肩膀上:「上一次你被人打傷,下一次不知道會怎樣?我好害怕,艾雲,沒有你我會死的。我吃安眠藥的時候,先會檢查一下是不是消化片。」
「啊,說來說去,」艾雲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你就是要取笑我!」
「我都擔心死了,你還笑!」珊瑚用力捶他,扁扁嘴就流下眼淚來。
「怎麼了?嚘!」艾雲用另一隻手托起她的臉,一面用手帕替她抹眼淚,一面呵護她:「別哭,嗯!我心會痛的。剛才我以為你和我開玩笑,我不知道你當真的。對不起。」艾雲吻她兩邊面頰:「好了,不要再生氣了。」
「艾雲!」珊瑚伏在他的懷抱裡,緊緊抱住他:
「我們還是結婚吧!大不了我連書也不念,學也不上。」
「不可能的!」艾雲撫著她的短髮:「我還是個學生,連自己都養不起,哪有錢養家。」
「舅舅一定要等你大學畢業,才讓你進公司做事嗎?」
「應該是的,大哥也是大學畢業了才進公司。」
「那我們去瑞士,在那邊你很安全,可以繼續念碩士、博士。」
「我不能離開爸爸,因為……因為我是董家的兒子。」
「他還有個兒子董雷文,還是長子呢!他偏心。」
「現在他不是對我很好,珊瑚,其實你不瞭解爸爸,他疼我,也很疼你!」
「他疼不疼我沒關係,我自己有父母。你被人打,差點就沒命,舅媽還為你請兩個保鏢,他做過什麼?他根本不關心你的安危,媽咪比他還緊張,你要是有什麼意外,我不放過他。」
「唉!」艾雲不知道應該怎樣說:「相信我,我沒事的。」
「好!反正我學習駕駛的課程完了,以後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我去男洗手間呢!」
「你呀!」珊瑚伸手打一下他的頭:「比我更不知天高地厚。」
「笑一下!」艾雲用手指搔她的臉。
「笑什麼?你……」珊瑚終於還是被他逗笑了,追著他打……
珊瑚總是擔心艾雲,卻被她想到了一個好方法。
珊瑚從浴室出來,套上一件銀線貼身上衣,玫瑰紅色的束腳馬褲,一雙銀色低跟鞋,帶子交叉綁到小腿上,她刷了刷頭髮,到艾雲的房間,艾雲剛穿上件綠間條T恤。
「為什麼穿得那麼性感?」艾雲打一下她的屁股。
「流行嘛,妒忌呀?」
「勝利者是不會妒忌的。」艾雲吻她一千:「反正又沒有人敢碰你!」
兩個人擠在一張椅裡,艾雲用手指在她那裸著的雙肩和背部畫花。
「還記得卡露蓮?」
「小朱的女朋友!」
「不是我們學校的卡露蓮,想想你大哥。」珊瑚焦急地頓著腳。
「啊!大哥的前戀人,為什麼突然提起她?」
「雷文本來是喜歡卡露蓮的,卡露蓮還找你幫過忙。」
「是的!她還說,如果沒有你,大哥會和她結婚的。她叫我追求你,好讓她找機會把大哥爭取回去。」
艾雲搖一下頭:「可惜!大哥失去你,還沒有聽說他再去找卡露蓮。其實卡露蓮也不錯!」
「是雷文不要她的,雷文大概不好意思再去找她,所謂好馬不吃回頭草。但是,卡露蓮就不同,她對你大哥癡心一片,如果她知道我和你訂了婚,她馬上會主動去找雷文。」
「誰告訴卡露蓮,我們訂了婚?」
「我們!」
「我們?」
「有什麼值得大驚大怪,我們訂婚是光明正大的。
我和你訂婚,雷文和卡露蓮重拾舊歡,」珊瑚拍一下手:「天下太平。」
「我們什麼時候告訴卡露蓮?」
「想到就做,當然是現在!」
「貿貿然到她家,要是她不在家,要是她有了新男朋友?」
「不會的,別嚇人。」珊瑚想一想:「還是先打個電話給她,比較妥當。艾雲,由你打電話。」
「我怎會有她的電話?她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珊瑚疊起雙肩擱在艾雲的肩膀上,大眼睛溜溜轉:
「舅媽說過卡露蓮和董家有生意來往,那麼說董家的其中一個電話簿,唔!金色那一個必定有卡露蓮或她爸爸的電話。」
「你的話不錯,卡露蓮和我們是世交,她又是大哥的同學。」
「快到樓下把那金色電話簿拿上來,看看有沒有?」
艾雲跑到樓下,遇見錦姨:「你和珊瑚說洗過澡就下樓吃點心,點心都冷了,珊瑚呢?」
「我們有點事,對不起,錦姨。麻煩你叫亞勝送到我房間好嗎?」
「再熱了送上去!」以前,她不把艾雲咒罵一頓才怪。
艾雲吐一下舌頭,回房間把金色電話簿交給珊瑚。
「一起看,我不知道她爸爸的名字,慢著,這不是卡露蓮嗎?」
「這是寫字樓的電話,五時三十分,該下班了吧!」
「你看,這兒還有卡露蓮的電話,這個一定是家裡的。」珊瑚叫著,可真興奮:「快打去!」
艾雲覺得這樣做很滑稽,急巴巴的打個電話告訴別人自己定了婚,而這個人和他又拉不上什麼關係,就好像上一次卡露蓮拉他進餐廳一樣莫名其妙。不過,從這件事又可以看出珊瑚是如何關心他,愛他,愛他有如自己的生命。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撥了電話。
一會,卡露蓮來聽電話,艾雲一聽見她的聲音,又驚又喜:「……」
「喂!哪一位?」
珊瑚低聲地說:「說話呀!」
「卡露蓮姐姐,我是艾雲,董雷文的弟弟。」艾雲面都紅了。
「啊!艾雲,我記得你,好嗎?」
「很好,謝謝!最近大哥有沒有找你?」艾雲一面看住珊瑚的嘴形,一面說。
「早就沒有了,他迷你的小表妹,哪兒還會想得起我。」
「但是……但是珊瑚表妹已經和我訂了婚了!」
「怎麼?」卡露蓮在電話裡尖叫:「你和那小表妹訂了婚?什麼時候?今天還是昨天?請客為什麼不請我。艾雲,我還沒有給你們送禮呢!」
「訂婚大半年了,沒有請客,因此也沒有請你!」
艾雲被她迫昏。
「你表妹和雷文一點關係也沒有?」
「什麼關係?」艾雲聽了這句話,很不高興,珊瑚見他面色變了,用口型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艾雲搖搖頭,撥著她的肩膀。
「真對不起,我開心得語無倫次,我的意思,雷文和你表妹過去感情……」
「他們的感情不錯,但只是表兄妹感情。」
「可是雷文對她……」
「每個人都有權愛人,可是,我保證珊瑚從來沒有愛過大哥。其實,過去的根本不重要,據我所知,大哥現在還沒有女朋友,你們的感情是可以再續的。對吧!」
「你說得對。不過,雷文一直沒有找我,他會不會把我忘記?」
「大哥可能覺得對不起你,他不敢找你,你可以找他!」
「對呀!他不找我,我找他。這證明我大方,不計較。艾雲,你真好!我好感激你!」
「還是感激我的未婚妻吧!是她叫我打電話給你的!」
「你的小表妹好可愛,改天請你們吃飯,還要補送禮物,代我向她致謝!」
「再見!祝你好運!」艾雲連忙掛上電話:「房間有電話真方便,以前打電話還得跑到樓下。」
「以前呀!你這房間空洞洞,什麼都沒有,和雷文的房間差遠了。要不是媽咪來,給你的房間裝電話,你還要到我房間來呢……有人敲門……」
這間餐廳在跑馬地,新開的,雷文還沒有來過,裝修不錯,淺紫紅的燈光,一個穿白裙的纖弱女郎在彈奏電子琴。雷文坐在卡露蓮對面,他頗為欣賞桌上的燭光和瓶裡的美翎蘭。
「對不起!我遲到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有遲到的習慣?」
「今天!」
「因為我?」卡露蓮的心,彷彿被刺了一下。
「也不為誰,總得有個開始。」他伸手召侍者。卡露蓮說:「我已經為你點了晚餐,來!我們先喝些酒。」
「你為我點了什麼?」
「你喜歡吃的牛扒。」
雷文嫌惡地搖一下頭,卡露蓮立刻問:「是我記錯了嗎?」
「你沒有,只是我改變了。」雷文推開了酒,剛巧侍者送頭盆來,雷文說:「給我雙份白蘭地,什麼牌子都沒有關係,但年份一定要長遠。」
「雷文,」卡露蓮低叫:「你一向不喝酒的,除了……」
「你約我見面不是談酒吧!」雷文低頭吃東西,不再說話了。
卡露蓮什麼都吃不下,深深地望住他:「雷文,你討厭我?」
「傻話,討厭就不來了!」他揮一下手:「你知道嗎?我受不了疑神疑鬼的女人,吃東西吧!我們還要去跳舞!」
卡露蓮臉上綻開了笑容,趕快把沙律和蝦往嘴裡送。
艾雲到處找珊瑚,哪兒都找不到她。
「一定去蕩鞦韆。」可是,鞦韆架空蕩蕩,連個影子也沒有。
他往回走,突然聽見咭的一聲笑,笑聲來自頭上,艾雲抬頭到處看,呀!珊瑚竟然躺在他的吊床上。艾雲走上前,語氣又急又緊張:「你怎樣爬上來的?」
「學你,你可以上來,我也可以!」
「我是男,你是女,而且我腿長,從小又爬慣樹,快下來,危險!」
「好!我跳下來啦!」珊瑚作了一個要飛的姿勢。
「不,不!」艾雲慌忙制止:「小姐,這棵樹有多高,你知道不知道?你若跳下來,唉!你求求你,坐著,不要動,我抱你下來。」艾雲伸高雙手,只碰到她的小腿,怎也觸不到她的腰。
「你到底是怎樣上去的?」
「亞勝彎下腰,我踏著他的背,扶著樹幹,他慢慢直起腰,我就上來了。」珊瑚拍一下手:「緊張什麼呢!我兩手抑著樹幹,一溜,就下來了。」
「樹皮又粗又硬,不准,你乖乖的在這兒等我。」
艾雲到後院拿梯來,吊床上沒有珊瑚,眼睛由上而下,看見珊瑚坐在大樹下的草地上哭。
艾雲梯子都扔了,奔過去:「珊瑚,你摔下來?」
「我爬樹下來時,你看……皮都破了,還流血呢……」珊瑚抽抽咽咽。
「是不是?是不是?」艾雲慌得生氣:「我說樹皮又粗又硬,看,皮破血流,你怎麼不聽話?」
「你那麼凶幹什麼?」她擦著眼睛哭:「人家痛死了,還凶?」
艾雲吐了一口氣:「還說要嫁人呢!比小頑童還要頑皮,我不是罵你,是心痛。」艾雲一把抱起她,把她抱到屋裡去,放在椅子上,先看有沒有木刺,看見木刺便拔出來,然後替她消毒,擦藥水,貼附有藥和紗布的膠布。
艾雲抹了一把汗。
亞勝過來請艾雲和珊瑚吃飯,一看見珊瑚兩隻手白花白花的,呆了呆,支支吾吾:「表小姐,你怎麼珊瑚鼓著嘴,眨眨眼。
「亞勝,你也三十出頭了吧,怎麼還跟孩子一樣?
表小姐要爬樹,你不制止,還助長她,好啦,現在變了『損手』。」
「是我不好,但,二少爺……」
「我知道,你扭不過表小姐,算了,不過,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再沒有第二次了,二少爺、表小姐請吃飯。」亞勝馬上退回飯廳侍候。
「我三年內不娶你。」
「嘩,」珊瑚伏在椅背上哭。
剛巧錦姨推架餐車經過:「珊瑚怎麼了?」
「沒什麼!她不高興發脾氣,錦姨,我們吃飯了。」
「小倆口別吵架,吵過嘴胃口不開的。」錦姨微笑把餐車推進去。
「好啦!我怕了你,」艾雲湊在她耳邊:「我一個月內娶你。」
「真的呀?」珊瑚仰起臉,上下睫毛掛滿淚水,可憐兮兮。
艾雲不知道好氣還是好笑,怕再惹麻煩,答應了。
珊瑚手掌受傷,不能拿杯拿碗拿叉拿刀拿筷子,一連四天,一天幾餐都由艾雲餵她吃東西,幸而剛放復活節,他們都不用上學。
珊瑚念念不忘艾雲一個月後娶她的事,這天,她又纏住艾雲。
「表小姐,我剛要寫畢業論文,這個月,下個月,我都沒有空,要結婚,起碼要等我考完畢業試才行。」
「好呀,一直拖,一天天拖,一日日拖,拖來拖去就是不想娶我。」
「我不娶你娶誰呢?我艾雲這輩子就只有你一個,沒有你我去做和尚,不過,結婚也不是那麼好,結了婚,你不是表小姐,也不是小姐,是少奶。做了少奶,你可不能蹦蹦跳跳,一天的玩,一天的鬧,少奶可要斯斯文文,連說話也得有個節制。」
「我不喜歡做少奶,我要做小姐。」
「回你洪家你是小姐我是姑爺,但是,你要嫁我董艾雲,就要做董家的二少奶,做個文靜賢慧的二少奶。」
「噴!我不做少奶,我三年內不嫁你!」珊瑚抿抿嘴,不以為然!
「你可不要後悔!」
「嘿,別臭美,你有什麼了不起?」珊瑚昂起頭:
「不嫁就不嫁!」
珊瑚出去,艾雲笑了笑,繼續寫他的畢業論文。
珊瑚回房間,越想趁心煩:說不嫁就不嫁?多少人想嫁董艾雲,她這輩子活著就是要嫁董艾雲,三年不嫁他?將來他到環宇機構上班,遇上個既溫柔又體貼,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女秘書——艾雲就一直想有這樣的妻子啊!
越想越不對勁,又回到艾雲的房間。
她關了艾雲書房的燈,拖他回臥室。
「喂!我草稿還沒有做好六分之一,做好了要修改整理,還要打字呢!」
「畢業文難不倒你的,而且現在已經快一點了,該休息了吧。」珊瑚把他推倒在床上,艾雲起來,珊瑚壓著他不讓他動,艾雲無可奈何的攤開了手:「你鬧了一個晚上到底想怎樣?」
「我非要做董艾雲太太不可,做人家太太,是不是要替丈夫更衣換鞋,侍候周到?」珊瑚邊說邊去解艾雲襯衣的鈕扣:「你說嘛,做太太還要幹什麼?」
珊瑚整個身體壓上去,一雙軟綿綿的手在他胸上弄,說要給他脫掉襯衣換睡衣,她是一個勁兒地做,可是,她不明白男女有別,她這樣子令艾雲血液沸騰。
「不要這樣,」艾雲捉住她兩隻手:「快起來,回房間睡覺!」
「我要實習嘛,為什麼不讓我學好?放手,我真的會做個好妻子。」
珊瑚掙扎,反抗,那軟綿綿的身體在艾雲身上動得厲害,艾雲身子酥軟,雙手抱著她吻起來,男人本能的性衝動再也控制不住,兩個人在床上打滾,反過來,艾雲壓在珊瑚的身上。
珊瑚不明白艾雲為什麼突然呼吸急促,把她擠壓得很厲害,他們以前也親吻,擁抱,但是艾雲從來沒有這樣緊張,身體像火團一樣。
艾雲吻她的脖子,珊瑚輕聲問:「艾雲,你是不是不舒服?」
啊,不能,不能!快停止,珊瑚是他最愛的人,雖然珊瑚是他的未婚妻,但還不是妻子,他怎可以這樣對她,太不尊重她,她還那麼天真純潔,怎可以?實在該死!
「對不起!」說話在喉內,他馬上翻過身,伏在床的另一邊!
「艾雲,」珊瑚撫著他的背:「你不開心,我笨手笨腳?我答應你一定會學習做個好妻子,不要不理我!」
珊瑚攀過艾雲的身體,她把頭枕在他的臂彎上:
「我可以叫佩芝教我,東尼常常說佩芝是他的理想情人,也是他的理想妻子,東尼畢業後馬上結婚。」
珊瑚的聲音越來越慢,越來越輕,而艾雲也勉強可以控制自己,喘息也緩慢過來:「珊瑚,不用請教別人,只要你是你,就算你一百年長不大,我也很滿意,夜了,回房間睡覺。」
珊瑚的手擱在他的胸前,艾雲一看珊瑚一下子又睡著了。
艾雲輕輕拉開她的手,抽出自己的手臂來,連忙下床,打開冰箱,拿出一大瓶冰水,一口一口地喝了。
他完全控制了自己,為珊瑚退掉鞋子,拉好被。
他換好睡衣,離開自己的房間,到三樓董宇婷的房間睡覺去。
第二天珠兒摘了玫瑰花送到珊瑚房間去,通常珊瑚這個時候已經起床,可是珊瑚的床上,人影不見,睡袍,拖鞋都在房間,怎麼?一大清早,人去了哪裡。
走出房間碰見亞勝:「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小姐?」
「她在二少爺床上睡著,但是,我的二少爺卻不見了。」
「我在這兒,」艾雲由三樓下來:「珠兒,你輕輕進我的房間,替我拿衣服鞋襪出來,亞勝,昨晚我睡姑奶奶的房間,你替我收拾一下。」
「小姐真的福氣好,到那兒睡那兒,二少爺,你要便裝還是運動衣?」
「運動衣,跑完步,回來和珊瑚一起吃早餐。」
雷文自己駕駛跑車,卡露蓮坐在他的身邊。
「這條路,不是去新界嗎?」
「唔,粉嶺。」
「十點半去粉嶺,那兒晚上有什麼好玩?不能騎馬,又不能打球。」
「你不覺得在海邊漫步,汽車裡談心,很侷促又老土?」
「在銀色的月光下,綠色的草坪上散步,這樣才夠詩意。」
「我不想走路,我想舒舒服服地坐下來。」
「坐在草地上?」卡露蓮下意識地看了看她那白色打摺,蝴蝶形的長褲。
雷文笑一下,沒有說話。進了粉嶺,大約行了半小時的車,雷文在一幢白色的房子前面停下來,按一下號角。
有人打開大鐵門,雷文駛進去,繞過一個花園,在屋子前停了車。
「進去,是坐雪白的皮椅,不是青草地。」他把卡露蓮抱了出去。
跑上台階,進了屋子,果然一屋的白,下面是個大廳,廳中還有一道樓梯:「你新買的別墅?」
「奇怪嗎?爸爸送的,別忘記我是董家的長子,董家的繼承人,將來我要世界各地都有董雷文的別墅,這間算不了什麼,要豪華二十倍的!」
「你爸爸對你真不錯,又是勞斯萊斯又是別墅。」
「做父親的都比較喜歡長子。況且,他的小兒子還是個窩囊廢。」
「艾雲是敦厚些,但人很不錯,你一向疼他,為了珊瑚……」
雷文面色一沉,他到酒吧倒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交給卡露蓮。
卡露蓮喝了一小口,伸了伸舌頭:「好濃,有沒有薄荷酒?」
「沒有,只有白蘭地,威士忌和伏特加,喝吧,醇酒不會辣。」他自己兩三口就喝下一杯。
他倒了第二杯酒,挽起卡露蓮的手:「要不要參觀我的臥床?」
卡露蓮點一下頭。
於是,雷文拖著她上樓梯,到二樓,推開一扇門,嘩,整間房光閃閃,四周牆鑲上玻璃,天花板也鑲上玻璃,房間的中央,有一張白色的圓床。
「喜歡這間房嗎?」雷文在意大利雲石地上轉了一圈。
「喜歡,只是覺得它太冷。」
「我們能令它溫暖的!」雷文脫下西裝外衣,鬆了領帶。
「CHEERS!」雷文乾了杯,倒在圓床上。
卡露蓮唯命是從地走過去,站在雷文的身邊。
雷文捉住她的手臂,用力往下一拖,卡露蓮倒在他的身上。
雷文兩手抱住她:「愛我嗎?」
卡露蓮不斷點頭。
「說話!」
「我愛你,雷文。」
雷文笑了,吻她,最初是溫柔的,可是越來越狂熱,他翻轉身壓住卡露蓮,用非常熟練的手法拉起她那紅色的絲襯衣,把手伸進去胡來——
「不要這樣!」卡露蓮輕輕地抗議。
雷文毫不理會,手往下移,卡露蓮打了一個寒噤,一面格開他的手,一面護著身體:「不要!」
雷文面一變,強拉她的手。
「不能!」卡露蓮拚命抵擋。
「你剛才不是說愛我嗎?撒謊!」雷文指住她。
「我愛你,真的,但是……」
「你愛我,光說沒有用,應該用行動去證明。」
「我雖然愛你,但是,我們還沒有結婚,」卡露蓮為難地,拚命抱住自己:「雷文,我是一個好女子……」
「哼!嘴巴說愛我,原來騙我和你結婚,你根本一點也不愛我。」雷文下床,穿上鞋子,搭上外衣往外走。
「雷文,」卡露蓮趕忙跳下床,追上去,拉住他的手:「你去哪兒?」
「找一個真心愛我的女人。」
「我呢?你就把我這樣扔下來。」
雷文冷笑:「你既然不愛我,我們在一起也沒有意思,倒不如及早分手。」
「你真的要去找另一個女人?」
「是,我相信世界上每一個女人都口不對心,我要一個真正愛我的人。」雷文推開她:「你既然拒絕我,何必拉拉扯扯!」
「我是愛你的,雷文,不要走。」卡露蓮雙手抱緊他:「如果……如果我願意,你是不是永遠,永遠愛我!」
雷文仍然冷冷的,手低垂:「那要看你付出多少,有多少真誠。」
「我付出我所有,雷文,我愛你,不要離開我……」
珊瑚特地為了艾雲請佩芝共吃午餐。
「……沒有可能,艾雲已經那麼愛你,你還擔心什麼?」
「他說我還是小頑童,不適宜做世家的妻子……」
珊瑚把一切告訴佩芝。
佩芝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聽過有人學習做妻子。你和他結了婚,自自然然就是他的妻子。」
「他說我貪玩,他說做少奶奶不是這樣子的,那天我由樹幹溜下來破了手皮,他還說過三年內不娶我!」
「他是擔心你,太愛護你,見你受傷他緊張,所以說話嚇你。」
「不是的,他對我有很多不滿,比如:他不喜歡我蹦蹦跳跳,一天的玩,一天的鬧,不夠斯文,說話沒節制……我不是他心目中的好妻子。」
「我們所知道的並不一樣,艾雲愛你,覺得你很可愛,除了你,他不會喜歡任何人,你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情人。」
「是最理想的情人,」珊瑚鼻子一酸流下淚來:
「卻不是最理想的妻子,我才不要做他的情人,我將來要做董艾雲太太,董家二少奶,佩芝,你看我哪兒要改,穿高跟鞋,慢慢走,為了他我穿旗袍也可以,雖然我沒穿過旗袍。」珊瑚看著身上的橙紅迷你裙。這種衣服不能穿了,頭髮……哎,長頭髮多好呢?我可以梳個髻!」
「又是高跟鞋,又是髻又是旗袍,你快要變成老太婆了。」佩芝搖頭:「我一點也不明白,艾雲的孩子臉配上你這個娃娃,是天生一對,為什麼要改呢?萬一你一改,人老了,像他姐姐,走在一起豈不更難看。」
「哎,你真的不能給我一些意見?」
「如果東尼愛我,像艾雲愛你,我天天叩三個響頭!」
「愛有什麼用?相愛不能結合。」
佩芝見她煞有介事:「珊瑚,這樣好不好?我先回去替你好好想一想!」
「好!太好了,」珊瑚馬上高興起來:「佩芝,朋友嘛!」
「想到了馬上打電話告訴我,我領悟力很高,會改得很快!」
於是,珊瑚也不再擔心了,全心全意等候佩芝打電話來指點她。
這天,吃過晚飯,艾雲拖著珊瑚的手走出花園,兩個人坐在長吊椅上納涼聊天。
「你去找過佩芝?」
「是的,我希望學習做個好妻子,將來嫁給你。」
「首先,有一件事你要弄明白,到底什麼是愛情?」
「愛情就是——就是……你愛我,我也愛你!」
「怎樣才算你愛我?」
「我……」珊瑚從未想過用那一個詞語,公式,去解釋愛情:「如果我沒有你,我不想生存,我不會再有快樂!」
「對,就好像你要和大哥結婚,我不能忍受,結果……」
「結果吃了一瓶消化片。」
「珊瑚,我們現在討論一個比較嚴肅的問題。」
「對不起,我說話應該有所節制,消化片是廢話。」
艾雲見她一本正經,忍不住笑了起來,連話也說不下去。
珊瑚瞪大了菊花般的眼睛:「有什麼值得笑的?」
艾雲終於忍住了:「愛一個人,應該愛她的優點,也應該愛她的缺點。你認為對不對?」
「對!如果你做錯事我不會怪你!」
「你在我的眼中,只有優點,並沒有缺點,真的。」
「做情人可能是的,但做妻子,缺點就太多了,我貪玩,頑皮,不夠斯文,說話沒經過大腦,想說就說!」
「我就是喜歡你這樣,天真無邪,坦率可愛。」
「可是我沒條件做少奶!」
「我愛你,娶你,自然認為你有條件。況且,做少奶又沒有標準。」
「但是你三年內不娶我!」
「我年紀還小,而且我希望你念完大學,」艾雲握著珊瑚兩隻手:「我愛你,你不必為我改過,你沒有過錯,活潑的女孩子都愛動,只要小心安全,你喜歡穿什麼衣服,梳什麼髮型,要跑要跳,只要你喜歡我都高興。讓我做一年事,那時候,你也大學畢業了,我們馬上結婚,但是千萬記著,不要強迫改變自己。」
「真的?」珊瑚倒進艾雲懷裡:「說過了不准賴!」
「賴不掉的,注定我怕你,」艾雲抱著她兩條手臂,吻她的臉:「我的畢業論文已做好,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呀!」
「保留興趣,明天便會揭曉。」
「艾雲,這兒不是沙田嗎?誰住在沙田?」珊瑚今天特別高興。
艾雲停了車,用不著按鈴門就開了,一個胖婦人走出來,看見珊瑚笑得瞇了眼:「表姑娘長大了好漂亮!」
「你是誰?」
「珊瑚!」艾雲說:「小時候她常常抱你,給你買雪糕!」
「奶媽不是回鄉了嗎?」
「請進來,」奶媽拉著她的手。珊瑚很好奇:「這是你的家嗎?花好美,很多盆栽,還養魚。」
「都是你二表哥的寵物。」奶媽把堡好的糖水用碗盛出來。
「奶媽,舅媽不是說你回鄉,你住在這兒和住在董家有什麼分別?你為什麼拋下艾雲不理,他在董家好苦,如果不是我媽咪來!」
「奶媽!」艾雲向她示意:「不要亂說話。」
珊瑚看見艾雲懷中抱著小貓,又和它玩,小貓對他很親切,珊瑚眼睛都呆了,她奇而問之:「你不是很討厭小動物麼?你為什麼和小貓玩得那麼開心?」
艾雲只是笑了笑。
「他討厭小動物,誰說的?小貓、小狗、小龜、小兔、小魚,他都喜歡。」
「他喜歡小動物,怎麼把咪咪打成肉醬?」珊瑚拉住奶媽:「咪咪是只又漂亮又可愛的小狗。」
「這樣的小狗他會當寶,就算是街邊的癩皮狗,他也會買塊骨頭請它吃,他每次陪我到菜市,看見街邊的狗脫了毛,可可憐憐的,他就自己跑去買幾塊牛肉,引來一堆野狗。」
「但是咪咪又撒尿又撒屎……」
「這小貓在他身上撒尿,他呱呱叫,又說要打它,結果衣服脫下來讓我洗了,晚上他又大塊魚肉送到小貓嘴邊。」
「你說艾雲不會殺死討厭的小狗。」
「他心腸好,怎會做這種事,沒有他,我早就流浪街頭,」奶媽看見艾雲和小貓追皮球直追出屋外:「他替人補習為我還債,你知道不知道?」
「他替瑪姬補習不收錢的。」
「不收錢?每個月九百元,再加上他自己的零用錢,我因為建這間房子,向銀行貸款,分五年還錢,每月有十分之八的錢,是艾雲代我還的。」
「舅舅他……」
「奶媽,」艾雲抱著小貓進來:「你不守諾言我下次不帶珊瑚來。」
「對,對!你們到後院玩,我去燒飯,我知道你今天來,一早就買好菜,表姑娘賞面在奶媽家吃頓飯好嗎?」
「這兒好玩,我來了就不想走。」
艾雲帶她到後院,結果艾雲摘了幾個大紅番茄,清潔過,醃了糖給珊瑚吃。
珊瑚看見奶媽,很高興;在奶媽家也玩得很開心,還幫艾雲餵魚,料理盆栽。不過,自從見過奶媽之後,引起了珊瑚陣陣疑雲,而且艾雲經常制止奶媽說話。
這天,畢業班的同學要回學校,珊瑚乘機自己乘的土去沙田看奶媽。
她回來後,對各人的態度都有了很大的轉變——變得很壞,只有對艾雲最好。
艾雲告訴她,畢業典禮要到明年二、三月才能舉行,由洪督親自頒發畢業證書,不過,現在他已經畢業了,隨時可以工作,而且他的系主任還告訴他,他的畢業論文,寫得最具代表性,並祝福他成為一個最出色的企業家。
「舅舅回來,一定要告訴他!」
宇凌回來兩父子在書房裡詳談。因為珊瑚把好消息告訴他。
另一方面,珊瑚徹查咪咪死因。
她把珠兒叫進房間。
「你看,這別針怎樣?款式別緻吧!還有一顆紅寶石,我去歐洲旅行時,在法國買的,約值港幣四千多元。」
「小姐,好漂亮啊!」珠兒輕撫了一下:「四千多?好名貴!」
「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本來,我是準備把它送給你的……」
「小姐!」珠兒眼睛發光,「真的?四千多就這樣送給我?」
「我現在又改變主意,因為,我發覺你對我不忠實,又犯了罪。」
「我侍候小姐,怎會不忠實?犯罪?我沒有做過錯事啊!」
「你打死我的咪咪,你好殘忍!」
「我?我會把咪咪打成這樣子?」珠兒呼冤高叫:
「咪咪不是二少爺把它殺死的嗎?」
「你到現在還誣蔑二少爺?罪加一等。咪咪真的不是你打死的?好!如果你在半小時內,能告訴我,咪咪是誰殺掉的,我就把這別針送給你!」
「我……我怎麼知道?」
「另加兩件T恤,全新的,每件最少值三百多。」珊瑚知道她貪婪,盡量利誘:「想一想,五千元說句真話。」
「都是名牌貨,啊!」
「當然。穿在身上,立刻像個新潮小姐。」珊瑚偷看她的神色:「另加賞金一千,你喜歡買什麼都可以。」
珠兒搔了搔頭髮,意動了:「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誰打死咪咪,一句話,完了!」
「不是那麼簡單的。小姐,你答應我的話要付啊!」珠兒老實不客氣地坐在椅子上:「有天下午,你在睡午覺,錦姨叫我和她到大少爺的房間換窗紗。那天星期六,大少爺在房裡很無聊,錦姨問他,小姐和他的進展怎樣?大少爺說小姐仍然對二少爺念念不忘,雖然二少爺是避開,但是小姐窮追不捨。錦姨說:如果想得到小姐,一定要小姐對二少爺死心,最好今小姐痛恨二少爺。
大少爺認為不容易,因為小姐脾氣好,又不會記仇,想小姐恨二少爺,根本不可能。不知怎的,說到咪咪,我說咪咪是小姐的命根子,大少爺突然靈機一觸,他說如果殺死咪咪,嫁禍二少爺,擔保小姐一定會恨二少爺,錦姨拍著大腿說好計……」
「什麼?咪咪竟然是雷文自己打死的?」珊瑚站起來,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不!話是大少爺提出來說,主意也是他。後來我們掛好窗紗,我和錦姨出去,大少爺把錦姨叫住,他是這樣說的:錦姨,我的幸福都在你的手中,別忘了咪咪的事,找個好機會下手,我都依靠你了。大少爺是這樣說的。」
「啊!我知道了,是錦姨打死咪咪,我記起來了,是錦姨第一個發現咪咪死在艾雲的門外。」
「不是錦姨!」錦姨聽了大少爺的話,擔心了幾天,她一向喜歡大少爺,如果不替他做事,好像對不起他。但是,錦姨雖然人惡聲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其實,她連剁雞都不敢,何況要她活生生地打死咪咪?她天天喃喃地說:「這種事怎下得了手。」
「錦姨不敢做,她膽小,而且,近來聽見她唸經拜佛,她當然不殺生。你是她乾女兒,任務自然交給你了!」
「乾女兒又怎樣?我珠兒雖然不是善男信女,但是平白無端叫我殺生我也不幹,況且大少爺又沒有什麼好處給我。」
「唔!沒有好處你是不會賣命的,我相信你,現在餘下來的人不多了!」
「錦姨把這件事告訴太太,太太一直的心願是希望小姐做她的大媳婦,有一晚聽說二少爺和小姐為了咪咪撒尿吵架。隔一天,小姐就不見了咪咪。當時除了二少爺回到樹上的吊床,每個人都在找,錦姨認為咪咪跑不遠,一定在樓下,她叫我上二樓看看。我到二樓,一看,一個穿紫色睡袍的女人拿著棍不停在揮打。我認得那件睡袍,老爺出國公幹買回來送給太太,那睡袍……」
「款色好,質料名貴,手工好,名牌睡袍,價值五千多的紫色睡袍。」珊瑚在回憶:「舅媽穿了一兩次就沒有穿了!」
「對啦!我沒作假吧!太太回頭一看見我,馬上把我拉進房間,她氣還沒喘定,看見紫色睡袍沾上咪咪的血,她連忙把睡袍脫下來,改換一件白色的。她叫我把沾血的睡袍扔了,消滅滿是血漬的木棍,我看著她不動,後來她給我兩千元,叫我善後和保守秘密。那件睡袍太名貴,我洗好了藏起來,不能穿也看看!」
「太殘忍,真想不到舅媽這樣心狠手辣。」珊瑚想起咪咪仍很難過。
「她一心要幫大少爺,咪咪死的晚上她沒有吃飯,她說一想起咪咪就想嘔,以後她也常告訴我夢見咪咪,作過夢就頭痛要躺床。太太其實是後悔殺了咪咪,不過當時人人都對大少爺好,我們上工的第一天,錦姨對我們說:
只要小心侍候大少爺就行了。於是人人就把大少當寶,把二少當草,那是奉旨的嘛!」
「現在太太還是疼大少爺。」
「講笑,太太常和大少爺吵架,對二少爺愛惜多了!」
「你怎知人家母子吵架?」
「二少爺受傷你去了醫院,我閒著沒事做,錦姨叫我送夜宵給太太,在門外聽見太太說二少爺心地好,顧手足情,人人要報警,只有他反對,就怕牽連大少爺。大少爺不停罵太太偏心,還罵了許多我都記不住。小姐,我的話都說完,咪咪的死,策劃是大少爺,動手是太太,東西可以拿走了吧?」
「你可以出去,千萬別多嘴!」
珠兒拿著東西開門,剛巧艾雲正想舉手敲門。
「舅舅跟你說了什麼?」珊瑚馬上問。
「爸爸明天帶我巡視公司,星期六開個酒會,星期一上班,公司等人用。」
「我跟你一起上班!」
「你還是在家裡歇著吧!」艾雲捏了捏珊瑚的臉:「怕寂寞,我下班立刻回家陪著你,一天通三次電話!」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大學二年級女生,做個秘書不會太高攀吧!反正很多同學都去做暑期工。放心,我會和舅舅說,不會令你為難。」
「對了!爸爸要你負責籌備星期六的酒會,名單在我這兒,全是生意上的朋友,大哥也參加。」
「奇怪!這些事,一向舅媽負責。」
「也許爸爸想一試未來媳婦的辦事能力?」
「以前舅舅和舅媽出雙人對十分恩愛,現在很少看見他們在一起!」
「剛才爸爸也提過,近來媽身體不大好,常患頭痛,所以在臥室的時間比較多。兩夫妻在睡房怎樣恩愛,我們怎會知道。」艾雲把珊瑚抱到膝上,貼著她的臉,攬住她的腰。
珊瑚用兩手搭著他雙臂,「艾雲,對不起!過去我不該冤枉你殺了咪咪。」
「噓!靜靜的不要說話……」
這天晚上,珊瑚和艾雲陪董宇凌參加一個生意上的宴會。
江玉霞沒有出席,董宇凌說她又頭痛,非要躺床不可。而雷文因事去了日本。
宴會散後,時間已不早,董宇凌還要和朋友去俱樂部聊天喝酒,不回家了。
艾雲和珊瑚回家後,洗了澡,艾雲習慣睡前和珊瑚通個電話,在電話裡吻別後艾雲倦極人夢了。
也許喝了點酒,珊瑚在床上轉來轉去睡不著,很想去找艾雲聊聊。但是,她記得艾雲說過,未結婚前彼此定要保持絕對的理智,尤其不能在床上玩得太激烈,他說:「我怕控制不住,對不起你!」
珊瑚不是笨豬,她明白。而且,相信艾雲已人睡。
不久後,珊瑚接到卡露蓮的一個電話。
「……我懷孕了,雷文不肯和我結婚,他還要帶我去墮胎」珊瑚到艾雲的房間,珊瑚把卡露蓮的話告訴艾雲。
「你和大表哥說清楚,對大家都有好處,你知道他今晚一定會回來?」
「卡露蓮避開他,他一個人無聊自然回來。」珊瑚看看腕表:「十二點,我去他房間等他!」
「為什麼要到他的房間,在客廳等他,不就行了嗎?」
「我不想傭人知道卡露蓮的事。」珊瑚拖著艾雲的手出去,在雷文門口,珊瑚吻他一下:「快睡吧!明天有好消息!」艾雲怎能安心人睡,他在房中踱來踱去,莫名其妙,心總是跳。
差不多兩點鐘,艾雲才聽見雷文哼著歌回來。
雷文開門看見珊瑚坐在房中,喜出望外,一把抱住珊瑚:「你回來了,你終於回心轉意,還是大表哥好,是不是?艾雲那小子又笨又木。」
「大表哥,你放開我,」雷文滿身酒味,熏得珊瑚嗆咳:
「我是來跟你說說卡露蓮……」
「不要管她卡露蓮還是山川美子,我不愛她們,大家只是玩玩。珊瑚,我愛的只是你,我愛你,我們結婚……」
雷文抱著珊瑚強吻,珊瑚一面掙扎,一面叫:「不要這樣,放開我……」
正在危急關頭,艾雲推門而人,他拉開雷文和珊瑚,雷文死不放手,艾雲一拳打在雷文的臉上,艾雲拉住珊瑚便走。雷文眼紅面青,衝上前抓住艾雲的衣領,把他揪回去,口說手下:「你這不顧道義的東西,你搶走我的愛人,我的事業,還敢打我?」
邊說邊打,拳頭如雨點,艾雲始終覺得有負雷文,因此他只是招架沒有還手,人一直往牆邊退。
「董家是我的,寰宇是我的,珊瑚是我的,爸爸是我的,你只不過是媽帶來的野種,你這不明來歷的狗,快滾!」
「應該滾的是你!」艾雲實在被雷文打得太慘了,珊瑚又不能勸阻他。「因為,你根本不是董家的人,董宇凌不是你爸爸,你進來侵佔艾雲的東西他不怪你,他容忍你,尊敬你。但是,你根本不是他的哥哥,你知道嗎?你是舅媽由外面帶回來的,你才是野種……」
「珊瑚!」文雲搖首:「不要這樣,太殘忍,算了……」
雷文的眼珠幾乎凸出來,他雙手抓住珊瑚的肩膀:
「你撒謊!」
「你媽是繼母,艾雲母親去世後,舅舅娶她回來照顧艾雲。你母親走進門時帶著你,家裡每一個人都知道!」
「我怎會不是董宇凌的兒子……」雷文怪笑:「我是董家的繼承人,董宇凌的長子,爸爸一向愛我不愛艾雲。」
「艾雲是董家唯一的獨子。艾雲自己也知道你不是他親生哥哥,但是他尊敬你,愛護你,本來我答應過奶媽,我不應該揭露你的身世,傷害你的自尊,但是剛才你太狂,實在忍不住……」
「你騙我!」雷文吼叫:「我是董宇凌的兒子,艾雲是撿回來的!」
「你不相信我的話,為什麼不去問問你媽?江玉霞是你的生母吧!」
「我去問她,你們不要走開。」
「我們會在艾雲房間,不會溜掉,最好四面對證!」
雷文風一樣的捲出去,珊瑚去扶起艾云:「是不是傷得很厲害,能走嗎?」
「我用手臂格著地,臀部也摔得很痛,腿反而沒有事。」
「我扶你回房間,你眼睛和面部都中了拳,他像瘋狗一樣!」到艾雲房間裡,珊瑚按喚人鈴叫亞勝:「他真想要你的命。」
艾雲躺在床上,臀部坐著也覺痛:「你偷偷去見過奶媽?」
「是的,奶媽把一切都說了,舅媽怎樣暗中刻薄你,奶媽為了維護你,舅媽乘舅舅出門把她趕出來,她在公寓裡住一天過一天,私蓄都快要花光,後來她記起你生母死時送她一塊地,於是你和她計劃向銀行貸款建屋,幾年來一直都由你照顧奶媽,我還知道舅媽騙你,說舅舅患了嚴重心臟病,如果你不聽話,她就氣死你爸爸,你父子情深,為了舅舅,你答應舅媽放棄我,把我讓給雷文。」
「這就是我的秘密,」艾雲捧住珊瑚的臉:「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不敢光明正大的愛你,你還會怪我嗎?」
「都怪我不瞭解你!」珊瑚輕吻艾雲的唇,不敢碰他的傷口:「你真是一個最完美的人,孝順父母,愛護兄長,不單只有容人之量還肯自我犧牲,雷文常常欺負你,換了別人早已揭穿他的身世。」
亞勝敲門進來,看見艾雲的樣子嚇了一跳:「表小姐,二少爺……」
「他給大少爺打了一頓,你替他檢查一下,哪兒受傷。」
「大少爺半夜三更回來打人,他真是……我擔心二少爺尾龍骨受傷,現在先擦藥酒,明天快去看醫生。」
「我叫珠兒堡些雞蛋來替艾雲去瘀……」
雷文衝進父母的房間,床上沒有人。
他找遍整個三樓,靜靜的人影不見,於是他跑下樓梯,剛巧珠兒聽見鈴聲,忙向二樓走去,邊走邊打呵欠。
「喂!太太在哪兒?」
「不知道!」珠兒沒好氣。
雷文一個巴掌打過去:「不知道,馬上替我去找?」
「你打我?」珠兒撫住臉哭,她雖然是傭人卻沒給人打過:「找人到亞培房間找,老爺不回家,太太就睡在亞培房。」
「你敢說我媽偷漢?」雷文把珠兒踢下樓梯,雖然只有數級,珠兒已暈了過去,雷文又把她踢到樓梯底。
雷文靠在牆上想著想著,心像被火燒,本來早就心理變態,現在更加瘋狂,他跑回自己的房間,拿了亞培替他買的手槍,還上了六顆子彈。他匆匆走到花園來到亞培的房間,把耳朵貼在門上,果然聽見江玉霞的聲音。
雷文敲門,裡面的聲音靜止了,雷文再敲門,亞培走到門邊:「哪一位?」
「亞培,你出來,我有幾句話要告訴你。」亞培的房子是獨立的,離開其他工人房遠遠的,最接近後門,當然,這都是經過主人的巧妙安排。
亞培開門準備出來,雷文拚命一撞,把亞培撞回去,他關上門,開了燈。
江玉霞果然躺在亞培的床上。
雷文把江玉霞牽起來,兇惡如猛虎:「你竟然背著我爸爸偷漢?」
江玉霞又驚又愧:「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對你說真話,其實……董宇凌並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爸爸是……」
「你撒謊,你以前告訴我,你所以刻薄艾雲,因為艾雲是野種,將來董家的家財全是我的,我是董宇凌唯一的兒子,董家財產的唯一繼承人。」
「以前我為了太愛你,為了替你爭取利益,做了很多錯事,我甚至想迫走艾雲,但是,董家父子待我們實在太好,上一次我才跟你說過,我很後悔,」江玉霞垂低頭:「你不是董家的兒子,董宇凌讓你進董事局,讓你做總經理,他對你實在太好,還有艾雲,他一直把你當哥哥,維護你,上次你找人打他……」
「別說了,都是你害的,因為你偷漢,珊瑚看不起你,所以拋棄我受艾雲,爸爸恨你勾三搭四,他寧願把寰宇給那野種,也不肯給我!」雷文用力搖江玉霞雙臂:「還我愛情,還我事業!」
「雷文!」在一旁的亞培忍不住了,去拉他:「你會把你母親搖暈!」
「我們母子倆的事不用你管,姦夫,我還沒有跟你算賬呢!」
「雷文,他不是什麼姦夫,是你的爸爸嚴樹培,你本來叫嚴小培!」
「混帳!我身體裡面流著高貴的血液,有優良的傳統,我的爸爸怎會是下賤的司機,他又窮又髒又下流」「你怎可以這樣罵你親生父親?」江玉霞十分不滿:
「貧窮是有罪的嗎?」
「你趕快跪在父親面前向他道歉,求他原諒。」雷文差點握斷江玉霞的手腕,江玉霞哭了起來,雷文視若無睹,用力扯她,亞培忍無可忍,過去摑了他一掌。
雷文摔下江玉霞,怒火遮眼,拔出腰間的槍向亞培發射一彈,亞培腿部受傷跪在雷文的面前。
「停手!停手,子殺父,還有天理?」江玉霞從地上爬起來。
「你心痛嗎?」雷文一陣狂笑,又向亞培開了一槍。
「不要,你再開槍他會死的,停手!」江玉霞從後面抱住兒子,想去搶槍。
雷文手一揮把江玉霞往後一摔,江玉霞打個踉蹌跌到衣櫃旁,雷文笑得流出眼淚:「我殺了姦夫你不要再偷漢了!」
「砰!砰!」一連兩槍,外面已哄起了人聲,而嚴村培已倒在地上。
江玉霞爬起來,手觸到櫃旁的大鐵錘,她拿起它向前衝:「停手!」
雷文的神志已陷於瘋狂,江玉霞叫他停,他看見亞培身上的血好興奮,又開了一槍。
「給我停手!」江玉霞一錘敲在雷文的頭上,雷文果然停住了。
江玉霞連忙扶起血泊中的亞培,亞培吃力地說:「我們白疼他……這孩子沒人性……我答應跟你走……對他無留戀……就讓……他……姓……董……」
很多人擁進來:「大少爺,大少爺是不是死了?」
「亞培死了,出了命案,報警……」
江玉霞坐在地上,呆木地抱住丈夫。
嚴村培死了,董雷文也死了,遵照他的心願生至死都姓董。
江玉霞被捕,艾雲請最好的律師為她辯護,艾雲四出奔跑,又經過上訴,結果江玉霞被判誤殺罪名成立,入獄十年。
江玉霞在獄中主動和董宇凌離婚,董宇凌馬上跟她辦手續。
艾雲去探望江玉霞,表示她服刑期滿出獄,接她回家,侍奉一如親生母。
江玉霞握著他的手:「你比我親生兒子還要好,將來見到你母親,真的不知如何交待,不過你母親人心地好,一定上天堂,相信我也沒有機會見到她。我做了很多錯事,作了很多孽,連瑪姬也是我教唆,所以我唯一的希望,是將來能削髮為尼,每日敲經念佛,喚我一生的罪過」不久錦姨進佛堂帶髮修行,奶媽又回到董家,代替錦姨的工作。
珠兒被雷文踢下樓梯受傷,她一直認為自己害死亞培和雷文,她身體康復後,辭職離開董家。
董家只留下董宇凌父子,雖然寂寞些,但是生活過得很平靜。
卡露蓮參加雷文喪禮的時候,表明態度:「我不打算去墮胎,我要把孩子養下來,好為雷文留個後。」
「孩子養下來,歸我名下。」艾雲怕卡露蓮帶著個孩子不方便,她還年輕。
「我不希望有第二個童艾雲!」
「你不信任我嗎?我會把你的孩子,視作親生兒女。」
珊瑚說:「難道你帶著孩子改嫁?」
卡露蓮淡淡一笑:「我也不想有第二個董雷文,你知道嗎?我連自己也不相信,雷文已死,過去的恩恩怨怨,我已經忘記了,畢竟,雷文是我最愛的男人,我不會忘記他!」
「搬來董家和我們一起住。」艾雲熱情地邀請她,他願意叫卡露蓮做嫂嫂。
「孩子是姓嚴的。」她搖一下頭:「雷文還有個女人在日本,有時間去看看她,失去依靠,她會很苦。」
一切安頓妥當,艾雲和珊瑚馬上去看山川美子,經過一番明查暗訪,才知道山川美子一直和一個在酒吧唱歌的年輕歌手同居,她和雷文之間,只有金錢。
艾雲和珊瑚回來,董宇凌說卡露蓮已去了美國,並準備和孩子在那兒定居。
以前董宇凌父子難得見面一次,現在他們和珊瑚一起吃早餐,下午珊瑚沒有課會去公司和艾雲父子會合,晚上除非有生意上的應酬,否則三個人一定會留在家中共進晚餐。
董宇凌已沒有在外面留宿、喝酒,每天上班下班,生活正常極了。
星期日,三個人在花園的太陽傘下吃早餐,董宇凌突然從晨樓袋內拿出一張相片來,交給艾云:「送給你的!」
珊瑚湊過去看:「好漂亮,誰?」
「艾雲的母親。如果你見過她絕不會說江玉霞漂亮,她是我一生中最愛的女人。」董宇凌望著遠遠的雲天:
「不要說我傻,他母親去世時,我真的想跟著她走,但是我答應過她照顧艾雲,而當時艾雲才兩歲,可愛又可憐。朋友怕我看不開,經常帶我去玩,結果我認識了江玉霞,她知道我的心事,經常勸解我,並鼓勵我帶艾雲出去和她見面,她帶艾雲上遊樂場,到公園騎小單車,她非常非常疼艾雲,而且很懂得照顧孩子。為了能有人照顧艾雲,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我決定娶江玉霞。那時候,她才告訴我,她有一個兒子比艾雲差不多大五歲。我想:只要她對我兒子好,我養她的兒子又何妨?她嫁人董家幾年來,我小心觀察,發覺她的確很愛艾雲,反而忽略了自己的兒子,連奶媽也認為她是個很好的後母。於是,我放心去做生意,不單只忽略了艾雲,也冷落了江玉霞,我沒有做好爸爸,也做不成好丈夫。也許就在這時候,江玉霞開始刻薄、虐待,甚至說我患了嚴重心臟病,恐嚇艾雲要聽她的話,否則便氣死我。艾雲單純又孝順,於是全依了她。如果不是二妹宇婷回來,她聘請了私家偵探;我還不知道兒子受了那麼多委屈。」
「艾雲被打,也是私家偵探查的?」珊瑚問:「江玉霞和亞培的事,相信私家偵探早已查出。」
「我早已知道。雷文的父親打劫殺人入獄坐監,江玉霞才去做舞女。其實她一直心愛丈夫,我和她完全沒有愛情。我跟她攤牌後,彼此交換了條件,雷文仍然做董家養子,她兩月內辦好手續和嚴村培移民去澳洲。想不到,結局會是這樣。」
艾雲把母親的相片小心地放在袋裡。
「艾雲和雷文都經過變,艾雲雖然消極,但能適應。
雷文受不住打擊,變得凶殘、失常,毀了別人也毀了自己。」宇凌分別握著艾雲和珊瑚的手:「孩子需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家,父母的愛,恰當的教育,溺愛和嚴酷都要不得。艾雲,千萬不要因為賺錢而冷落了妻兒,對妻子要多關心體貼,別令她香閨寂寞。珊瑚,夫妻要坦誠相對,別把不滿部在心裡,對兒女要公平,不可偏私,不能放縱也不能太嚴厲。答應我,不要再有另一個艾雲和雷文,董家不能再發生悲劇。」
「過去的不幸將是我們最好的教訓。而且我們會不斷聽取長輩的意見。」艾雲緊握著珊瑚的手,彼此深情地凝視著。
------------------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