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孩子吵了起來,而且所說的話,都是些不堪入耳的,什麼同性戀,心理變態,
把一個純潔的女孩子形容得很糟,現代的女孩子,都是很開放的,一點也不害羞,把性
的問題,看得很普通,並不以為性是一種秘密,因此,新時代的女孩子,都不大注重貞
操,那是因為太過開放的緣故。
終於,美寶和依華分開,美寶的心情壞極了,沒想到她剛和安娜吵了架,又遇上一
個落井下石的依華,把她氣個半死。
她們為了安娜而爭吵,可是安娜卻一點兒也不知道,她一心一意陪著史佐治,連休
息時間,也完全被剝奪了。史佐治一天到晚纏住她,當然,史佐治白天不用上課,他可
以利用白天休息睡覺,到下午,他又精神飽滿了,可是安娜不同,她每天下了課便開始
拍拖,一直拍拖到半夜三更,第二天又要上課,因此,她的精神,越來越支持不住了。
安娜病了,面色發青,不過,這還是小事情,最重要的,還是她的功課退步了。以
前,她的功課還算不錯,每一科總有七八十分,可是,近期每一次測驗,她都不及格,
其中有幾科,還吃了雞蛋。
安娜不敢告訴母親,把這件事隱瞞下來,由於功課退步,她在班裡已失去面子,過
去和她有芥蒂的同學,更是冷嘲熱諷,令她十分不安。雖然安娜並非是一個勤奮的學生,
但是她一向死愛面子,她認為這一次期考,全部吃紅字,是十分失面子的事,因此她咬
了咬牙,發誓說下次要爭取考到高分數。
為了面子和自尊心,安娜不得不對史佐治說:「佐治,這一期考試,我的成績很差,
最高分數的一科,只有四十分,最低分的一科,是一個大雞蛋。本來這些事情,我向來
並不重視,但是,如果被我的媽媽知道,她一定不會原諒我。」
史佐治是個不耐煩的人,所以,他連忙搶著問:「你的意思認為應該怎樣辦?請一
個補習老師?」
「用不著請補習老師,我的功課,本來就很好,最近,因為我每天下課跟你在一起,
沒有時間溫習功課,又沒有時間休息,因此,上課時我無法把精神集中,教師說的話,
我也沒有辦法聽進去。」安娜說:「你對我好,關心我,當然不願意我受母親的責備,
因此,我提議我們以後減少見面的次數,你認為怎樣?」
「不,安娜,」史佐治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到自己,他想,如果安娜減少和他見面,
他的日子怎樣打發?當然,他可以去找別的女孩子,但是,直到目前為止,仍然沒有一
個女孩子比得上安娜。而且他對安娜,正有一個計劃,這個計劃未實行就受到了阻力,
他實在是不甘心的,因此,他一萬個不同意:「安娜,我愛你,我需要你,我非要每天
見你一次不可,如果我見不到你,我會生病的。」
「佐治,我何嘗不想見你?我也是不能和你分開二十四小時,不過,我仍在求學時
期,我不能不顧到功課。」安娜深受感動,她拉住史佐治的手說:「我們倆想一個兩全
其美的辦法,我們可以每天見一次面,這樣吧!你仍然每天在校門外等我下課,我們一
同吃一頓午飯,然後我回家溫習功課。到星期六,我由下午到晚上都可以陪你,星期日
呢?我也會整天跟你在一起。」
史佐治想了想,他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說:「好吧!為了你的學業前途,我只好遷
就你,不過,星期六我要你陪我玩通宵的。」
安娜為了不願令他失望,便點了點頭。
安妮出閣佳期,一天比一天接近,儘管高太太平時不喜歡安妮,但是,安妮畢竟是
她的親生女兒,自古道虎毒不食兒,鳥兒也會喂哺幼小,又何況是人,因此,安妮出閣,
高太太為了表示她的母愛,特別抽出許多時間,為安妮辦嫁妝。
「喜歡什麼就告訴媽媽,最貴最好的我也買給你。」高太太和安妮逛百貨公司的時
候說:「別以為我對你不好,過去,我因為擔心你找不到好歸宿,因此為你而著急。雖
然你即使一輩子嫁不出去,在家裡也不愁吃不飽穿不暖,但是,女人總要有個歸宿,所
以,我才會對你那麼著急。現在,你已經找到一個好丈夫,我很高興,以後,我再也不
會批評你半句,安妮,你不會對媽生氣吧?」
「怎麼會呢?媽媽,」安妮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尤其最近高太太對她實在太好,
因此她十分感動,過去高太太對她的不公平,和經常的責罵,她已完全忘記:「我知道
媽媽對我好,關心我。以前,媽媽的話,我也明白,如果我嫁給潘偉烈,我一定不會幸
福,因為我配不上他,我的條件不如人。何佑才雖然比不上潘偉烈,但是,他是個好人,
很老實,他對我十分合適。」
「選丈夫,應該選人品,外表是不應該計較的。而且見慣了,美和丑,都沒有什麼
分別,一個多美麗、多英俊的人,見慣了就沒有什麼特別;而最醜陋的人,多看幾眼,
多相處一些日子,感情也會令你忘了他的醜陋,又何況何佑才並不醜陋,不過不算英俊
罷了!他的確是個好丈夫,你和他結婚,將來一定非常幸福,我也替你開心。」
安妮也感到很滿足,嫁一個能幹的丈夫,以後一輩子也有依靠,而且,她已決定出
嫁日期,不用擔心會嫁不出去,一輩子留在家中做女王老五。以前她最擔心沒有人要,
眼看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要是等到安娜也嫁出去了,她仍然找不到伴侶,那麼她在家
裡,就會受到鄙視。
現在,情形不同了,下一個星期,她就是何太太,請柬發出了,嫁妝辦好了,結婚
禮服,中西兩款,也已訂製,現在只差舉行結婚儀式了。
快要做新娘,心情自然開朗。過去,安妮每分鐘流淚,秒秒鐘皺眉,但是現在,她
一直是笑口常開。由於心情好,所以胃口也好,自從她答應和何佑才結婚,已經胖了不
少,那張本來是尖削的面孔,現在已經變得圓圓的。胖了,皮膚也白了,真是白白胖胖,
模樣兒也漂亮了不少。
安琪一直非常留意安妮,見她這樣快樂,這樣開心,安琪的心情,更加沉重。由於
她日日夜夜想心事,因此她的精神很壞,人也變瘦了。
當她和馬希浩見面的時候,希浩關心地問她:「安琪,近來你老是無精打采似的,
而且人也瘦了,你到底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心事?」
「希浩,我的確有心事,不過,我不會告訴你。其實就算你知道了,你也不可能幫
我的忙,這是我自己的事。」安琪搖一搖頭:「有時候,我看見前途一片灰暗,我真的
想去自殺。」
「安琪,你怎會有這種傻念頭?難道你不知道我很愛你嗎?你死了,叫我活下去還
有什麼意思?」馬希浩非常焦急,緊握住安琪的手:「親愛的,你到底遭遇了什麼不幸
的事情?我們既然相愛,那,你就應該告訴我,好讓我為你分憂。或許我的力量不夠,
但是,兩個人去應付困難,總比一個人有力得多。」
安琪何嘗不知道馬希浩愛她,關心她,然而,馬希浩越愛她,越關心她,她就更加
不能把自己的心事告訴馬希浩。因為她是個已婚婦人,直到現在為止,她仍然是屬於夫
家的,不過,這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丈夫死了,未亡人再嫁,那絕對不犯法,但是,
高太太要她守節,希望她會得到一個貞節牌坊,所以,高太太是絕對不會讓她再結婚的。
這些事情,又怎能告訴馬希浩?馬希浩一直以為她是個少女,很純潔的少女,如果她知
道安琪已經是個婦人,他還肯要她嗎?
由於情形複雜,安琪為了不想失去馬希洛,因此她一直把心思埋藏在心底裡,就算
馬希浩一再要求她,她也不會洩漏半句。
「安琪,讓我們早日結婚,好讓我全心全力地照顧你吧!你有了一個自己的家庭,
有了一個愛你的丈夫,你就不會感到煩惱。安琪,我幾乎每見你一次都向你求婚,你為
什麼總是不答應?」
「希浩,我並非不答應,其實,我也非常愛你,不過,希浩,你忘了嗎,你答應讓
我考慮,你還給了我一年時間,現在,只不過過了半年。」
「安琪,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考慮一年,難道提前一些不可以嗎?婚姻
大事,當然要考慮清楚,可是,我就沒有聽人說過要考慮一年的。」
「希浩,我愛你,現在,我們都過得很愉快,但是,理想的情人,不一定就是對理
想的夫妻,如果我不慎重考慮,隨隨便便就跟你結婚,那麼,將來我們兩個人,可能都
會後悔。希浩,現在我所有的心事,就是我正在考慮我們是否適合結婚,希浩,我不想
誤了自己,更不想誤了你,所以,我要……」
「安琪,我這方面,你不必為我考慮,我自己會考慮的,我已經考慮得十分清楚。」
馬希浩接著說:「我認為你很適合做我的太太,我認為我愛你是很合理的,我們結婚之
後,定然會十分幸福愉快。安琪,你相信我吧!我一定會好好愛護你,此生此世,永遠
不變。」
安琪何嘗不知道希浩會永久愛她,此生不變,可是,知道又有什麼用?她不能和希
浩攤牌,她只有把時間拖下去,過一天,算一天,等到滿一年,再把真相告訴馬希浩。
安琪瞭解馬希浩的性格,他若知道安琪是人家的守節婦,他一定不會再要安琪,也就是
說,半年之後,她就要和馬希浩分手了,她一定要珍惜這半年。
「希浩,我有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問你,」安琪突然想到了試探,她說:「假如我結
過婚,而且,我仍然是屬於人家的媳婦,你會不會要我?」
「根本不可能這樣,你是一個純潔的少女,心靈和肉體,同樣是清白的純潔的,你
怎會結過婚?你更不可能是人家的媳婦,所以,你不用問我,我認為這個問題,與我們
無關。」
安琪內心一冷,她問:「希浩,假如我真的是未亡人,你會不會嫌棄我呢?」
「奇怪,你為什麼老是問這個問題,那是不可能的,我們不要浪費時間,還是說說
我們的將來吧!安琪,我的好安琪,我求你答應我的婚事,我已經三十歲了,我想有一
個家,我想有一個兒子,我還要有一個女兒,要一個漂漂亮亮,嬌嬌滴滴的女兒,安琪,
不要再考慮了,求你答應我吧!」希浩死纏住安琪。
安琪歎了一口氣,她感到苦惱了。
下午,安妮又到公司去買東西,一個快要結婚的人,是很有興致添置新東西的,這
大概是她快要作新娘,因此樣樣都要新,又何況,高太太給了她許多錢,天天鼓勵她多
買點衣服鞋襪,因為嫁妝越多,就越夠氣派,男家方面,也越發尊重她。
女人天生喜歡買東西,看見漂亮的東西就想買,去到公司,東買買,西買買,買了
半天,心愛的東西還未買齊。不過有時候買回來的東西,根本沒有用,所以,女人在這
方面,特別浪費金錢。
安妮從百貨公司出來,突然,她看見安娜在公司面前經過,安妮本想叫她,拉她去
吃下午茶,但是她立刻發覺,安妮並非一個人,而是和一個男孩子手拉手地漫步。開始,
安妮還以為那男孩子是潘偉烈,可是留心一看,這男孩子棕色頭髮,白色皮膚,十分高
大,並非潘偉烈,也不是中國男孩子,而是一個混血兒。
安妮皺起了眉,如果安娜和潘偉烈在一起,那麼,安妮反而感到安慰,因為,她快
要結婚了,當然不會再妒忌安娜,而且她一向認為潘偉烈很不錯,很適合安娜,所以,
如果他們兩個要好起來,安妮會認為十分合適。
安妮悶著回到家裡,雖然這件事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安娜只不過是她的妹妹,她
和任何一個人來往也無關係,但是安妮畢竟關心安娜,因此,她決定要找她談談,並且
勸勸她。
安娜今天特別提早回來,本來她非要到八點鐘才回家的。安妮見還沒有到吃飯時間,
便跑到安娜的房間去,完成預定的任務。
「咦!原來是四姐,請進來呀!」安娜為了潘偉烈,和安娜成了仇敵,她已很久沒
有和安妮談話,但是,自從她愛上了史佐治,不再喜歡潘偉烈,她就覺得,以前有許多
事情,是對不起安妮的,因此很久以來,她就想找機會和安妮談談,今天,安妮自己上
門,安娜十分高興,她拿了一盒朱古力,送到安妮的面前說:「四姐,吃糖吧!」
「謝謝你,我不敢吃,最近我胖了許多,我開始要節食了,因為,如果不節制一下
自己,我所縫的新衣服,會全部穿不下。」安妮擺擺手,接著說:「今天我看見你在圓
環拍拖。」
「是嗎?為什麼不叫我?我看見你,說不定請你喫茶。」安娜很興奮:「你什麼時
候見到我?」
「大概是兩點多鐘左右。」安妮不想說閒話,她要切入正題,「當初我還以為你和
潘偉烈在一起,後來細心一看,才知道看錯了人。」
一提起潘偉烈,安娜就感到一陣慚愧,本來,潘偉烈是愛安妮的,安妮也愛他,這
一次他們分手,完全安娜一手造成,因此安娜難為情地說:「我並不是和潘偉烈在一起,
其實,我和他早就沒有來往了,四姐,關於這件事,我很抱歉!」
「抱歉什麼?我又沒有怪你,其實,我自己也快結婚了,對於別人的事,我只有關
心,沒有權力過問,不過,我一直以為你和偉烈很要好,為什麼現在又換了男朋友?」
安妮關心地問。
「四姐,現在,我不怕坦白對你說,我承認我一向很喜歡潘偉烈,由大哥結婚那天,
他來參加我們的宴會開始,我就愛上他了,但是,他卻不愛我,無論我用什麼方法,他
還是不愛我。」安娜低下頭來,歎了一口氣:「當初,我並不知道你們在戀愛,因此,
我一直在追求他,後來,我發現你們要好的事後,我又傷心,又憤恨,於是,我就去告
訴母親……」
安娜良心受責,因此,她把過去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部告訴安妮:「我對母親說,
潘偉烈是我的愛人,你要把他搶走,我還要母親為我主持公道,於是母親禁止你和偉烈
來往,並且把何佑才介紹給你。另一方面,我又在偉烈面前,說你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移情戀愛何佑才,其實,你和偉烈之間的誤會,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啊!原來是這樣!」安妮點一點頭:「我一直以為偉烈愛上了你呢!其實,我也
認為自己配不上偉烈,所以我並沒有怪偉烈愛情不專。」
「偉烈的感情,是最專一的,他直到現在,仍然非常愛你,不過,除了愛你,他也
在恨你,當然啦,有愛才有恨,四姐。」安娜誠心誠意地說:「過去,我太對不起你,
現在,我才知道錯了,愛情,實在是不可以勉強的。其實你和偉烈,才最相配不過,因
為偉烈愛你,你也愛偉烈,過去,你們完全是出於誤會,而誤會又是由我造成的。」
「算了吧!安娜,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以往的事,我也不想再提。」安妮輕歎了
一口氣,不過她的心情,倒是十分愉快,因為她知道偉烈仍然愛她,因此她感到十分安
慰,而且感到十分心甜。這是每一個女孩子的心理,儘管,她不可能和偉烈結合了,但
是知道有人熱愛自己,總是興奮的。
「為什麼不想提?過去,你不是說過,你很愛偉烈嗎,以前,我跟你爭,你爭不過
我,所以,你放棄了,現在,我已決心把偉烈讓回給你,你為什麼不收回你的愛人?難
道,你把偉烈忘記了嗎?」
「我不會忘記偉烈,不過,我也不能夠不忘記,還有幾天,我就做新娘了,我已經
答應了何家的婚事,所以,我和偉烈,只好自歎無緣了。」
「原來為了何佑才,四姐,我大膽說出來,你不要見怪,你怎麼可以和一個醜八怪
結婚?偉烈和何佑才比較,一個是天上的雲,一個是地下的泥,就算是個傻子,也會取
偉烈而捨何佑才。雖然,你答應了何家的婚事,但是,這只不過是答應了,並未實行,
你現在還是高家的小姐,又未舉行婚禮,隨時可以解除婚約的。」
「不行的,安娜,就算我肯解除婚約,媽媽也不會答應,我不想令母親傷心,我寧
願委屈一點,這是我命中注定。」
「什麼命中注定?我就不贊成你這種悲觀的想法。」安娜十分激動,她叫著說:
「一切都是人為的,除非偉烈不愛你,那就無法勉強,否則,一切都行得通。媽媽那方
面,我會為你解決,我會說服母親,讓你嫁給你所愛的人,媽媽本來不反對偉烈。」
「安娜,我知道你一片好意,對我也關心,但是,你不要忘記,偉烈恨我入骨,他
不會再理我的,而且,他更不可能和我結合。」
「為什麼不會?過去,他恨你,是因為他以為你移情別戀,水性楊花,如果我向他
解釋,他一切明白了,他不但不會恨你,而且還更愛你呢!」
「就算偉烈原諒我,但是,我們還要顧到一個人——何佑才。他知道我肯嫁他,他
高興得發狂,如果他突然知道我要和他解除婚約,他一定會很傷心,安娜,我不能做一
個負情的人。」
「他傷心,是他自作多情,況且,你根本沒有愛過他,所以,也不能說你負情。何
佑才那副醜樣子,你怎能跟他一輩子?而且,和一個自己所不愛的人結婚,是很痛苦的。
四姐,不要太偉大,老是為人著想。何佑才是配不上你的!」
「佑才雖然不是一個英俊的王子,他的外貌,一點兒也不令人喜歡,但是,他的內
心很好,他是個品格高尚的人,他會是個好丈夫。正如媽媽說的,見慣了,最醜的也不
會丑,又何況,何佑才也不算太醜,他只是個平凡的人罷了。安娜你的好意,我十分感
激,不過,我無法接受,那並非說我偉大,為人不為己,其實,我很自私,我想有個可
靠的丈夫。」
「偉烈也會是一個好丈夫呀!況且,你和偉烈是彼此相愛的。幸福的婚姻,一定要
有愛情做基礎,你本來就不愛何佑才嘛!你跟著一個你所不愛的人,又怎會快樂呢?四
姐,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你千萬不能心軟,要為自己的幸福設想。」
「安娜,愛是可以培養的,比如爸爸和媽媽,他們也是未經戀愛結合,本來,他們
應該沒有幸福,但是他們相處了幾十年,十分快樂。爸爸死了幾年,母親直到現在仍然
懷念他。母親雖然已經五十歲,但是,由於她生活得好,會保養,而且又會打扮,外表
看來,也不過是四十歲左右罷了!我聽大哥說,有好幾個上了年紀的大廠商,都很羨慕
媽媽,經常向媽媽展開追求攻勢,媽媽從來不肯瞧他們一眼,這就證明,她是多麼的愛
爸爸,別的男人,她都不會看在眼內。」安妮向安娜舉著例子。
「那是上一代的事。上一代的人,頭腦古舊,尤其是媽媽,她比時代落後一百年,
就算她不愛爸爸,但是為了道德觀念,她也會假裝懷念爸爸的。」
「好吧!就算媽媽並不是真心愛爸爸,她的例子不能成立,可是,你想一想,過去,
我們中國千千萬萬對夫婦,他們都是盲婚啞嫁,但是,他們有哪一對是離婚終結的?相
反的,近代的自由戀愛,你愛我,我愛你,結果還是要離婚。」安妮和安娜的見解,顯
然不同:「七妹,我要的,並不是短暫的愛,而是永恆的愛,也許,我嫁給一個我所不
愛的人,我可能會缺少一切愛的愉快,但是,我卻能永久維持我的婚姻。我只要有一個
忠實的丈夫,溫暖的家庭,我已經感到很幸福,再說,何佑才很愛我,而我,也開始對
何佑才產生愛情。」
「唉,你真是個大傻瓜!」安娜歎了一口氣,坐下來:「我對於你,真是愛莫能助。
好吧!既然你非嫁何佑才不可,我也可以省去許多麻煩,算了吧!我還是應該祝福你!」
「我知道你很關心我,我真的感謝你,我的事情說完了,現在也該談談你的事情。」
安妮道:「我認為你和偉烈,十分相配,可以說得上一個英雄一個美人,英雄美人,自
古都是最佳的配偶。」
「我承認是個美人,可是,他又算什麼英雄?」
「偉烈的外型、身段、行為、思想,都是個英雄,有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他
為什麼會喜歡我?其實,你比我美得多,那是因為我能滿足他的英雄感,而你卻不能。」
「我不明白你說的話,為什麼我不能?」
「偉烈喜歡我,那是因為我在家中不受歡迎,而且我很憂鬱,同時身體又多病,因
此,偉烈很同情我,可憐我,由憐而生愛,他認為有責任保護我,令我快樂,令我幸
福。」安妮詳細地分析:「你呢?就不同了,因為你是家中的寵兒,母親兄姐都愛你,
而你又那麼美麗,那麼驕傲,因此,偉烈認為你根本不需要他,因此,他的英雄感也就
無法滿足,所以,他不肯追求你。」
「唔!」安娜想著,她點一點頭說:「你的話,似乎也有點道理,他的確是這種
人。」
「我的話,當然有道理,其實,如果你肯聽我的話,溫柔些、軟弱些,處處想依賴
他,我擔保偉烈一定會非常愛你的,因為,你很美,沒有男孩子能拒絕你。當他愛上了
你,他才知道,過去愛我是錯誤的,因為我配不上他,而你才是他的對象。」
「四姐,你說的話真甜,可惜,我卻不可能再愛他了,就算他來求我,我也不會理
他,因為我的愛已經交給另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史佐治。」
「你愛上那混血兒?」安妮瞪一瞪眼:「七妹,你怎可以愛上他?雖然,他很英俊,
但是,英俊並不代表愛情,而且,混血兒的私德都不大好,你必然吃虧,將來就後悔莫
及了。」
「真奇怪,你們為什麼都不喜歡混血兒,混血兒到底有什麼不好?混血兒也是人
呀!」安娜心裡不服氣:「其實,也有很多混血兒是好的,別的人,你也許不認識,但
是那個電影明星胡燕妮,你總知道吧!胡燕妮也是個混血兒,可是,她一點也不壞,她
愛丈夫、愛兒子、愛家庭,她對愛情十分專一,對家庭十分盡責,她是個最好的妻子。
從這個例子,你應該知道混血兒並不壞。」
「我並非說全世界的混血兒都是壞人,不過,事情是這樣,壞的要比好的多,如果
你遇上一個好的,那麼當然不成問題,但是,如果你遇上一個壞的,他欺騙你。你怎麼
辦呢?」
「你放心吧,佐治不會欺騙我的,而且,佐治對我很尊重,絕對不會出壞主意,四
姐,你等著瞧吧!我一定要和佐治正正式式結婚。」安娜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叮囑安妮
說:「四姐,我和佐治的事,你千萬不要告訴媽媽,因為她頭腦舊,她可能不會贊成我
和佐治來往。」
「別說母親,我也不贊成你和佐治來往,其實,偉烈是最適合你的,你為什麼不去
爭取他?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也不會向母親告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多管閒事,
不過我關心你,才說了一大堆的話,如果你喜歡接受,我當然感到快樂,如果你不以為
然,不喜歡聽,那麼,也請你別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我不會怪你的,四姐,我現在明白了,你並非特別漂亮,可是為什麼有那麼多男
孩子喜歡你?就是因為你溫柔,就算是我,我也不忍心對你生氣。」安娜親熱地拉一拉
安妮的手。
「想一想我的話,」安妮仍然希望安娜不要和佐治來往:「我快要結婚了,我也希
望你有一個好歸宿。」
這句話,一直落在安娜的心坎,不錯,每一個女孩子,都希望有好歸宿,安娜和安
妮一樣希望有一個好丈夫,有一個溫暖的家庭,佐治當然是一個理想的情人,但是,他
會是一個好丈夫嗎?
安娜不能回答自己的問題,因為,佐治和她,只不過是情侶,佐治並未向她求婚,
甚至從未對她說過將來。將來,她和佐治會怎樣?
安娜一定要解答這個問題,因此,當她看見佐治的時候,她問佐治:「我們現在天
天見面,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將來?我們會永遠像現在嗎?」
「我倒沒有想過這以後的事情,我這個人,向來是不喜歡回憶,幻想和憧憬的。因
為,回憶令人憂鬱,幻想令人迷惘,而憧憬呢,事實也未必如理想。為了不想使自己失
望,因此,我一直沒有想過將來。現在我過得很快樂,又何必要自尋煩惱呢?你認為對
不對?」
「你的論調,本來也很對,不過,每一個人都有將來,又怎可以完完全全不去想
呢?」
佐治聳一聳肩,似乎不明白安娜的話,其實,佐治很聰明,他太瞭解安娜的意思,
不過由於他不想提,因此,他就裝作不明白,希望糊里糊塗地混過去。可是,安娜卻不
肯就此罷休,她仍然要追問:「佐治,你難道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結婚,你會有一
個家庭,你會有兒女,佐治,你喜歡孩子嗎?你希望有多少個兒子和女兒?」
「我真的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因為,我還年輕,結婚還太早些,既然暫時還不會結
婚,那麼,又何必要想結婚的事?至於兒女的問題,那就更遠了,我連想也沒有想過,
因為我還是個大孩子。」
「你認為男人什麼時候結婚才適合?」
「唔!大概三十歲吧!我還差八年才到三十歲,八年的時間實在太遙遠了,因此,
我一切都不敢想。」佐治揮一揮手:「我不是憂鬱的人,我不會想得太多,令自己傷腦
筋。」
「八年,如果你愛上一個女孩子,你也要等到八年後才向她求婚?」安娜心內有著
不滿:「她可以等你八年嗎?她能等你八年嗎?」
「如果她願意,她可以,那我當然感激,但是,如果她真的等不了,我也不會勉強,
不過,如果她是真心愛我的,她一定可以等我八年。」
「佐治,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難道你就是要我等你八年嗎?八年那麼長,將來的事,
誰能預料,你不擔心會失去我嗎?如果我被人搶走了呢?」
「沒有人能搶走你的,因為你愛我,你今年才不過十八歲,再過八年,也只是二十
六歲,二十六歲是剛好適合女孩子結婚的年齡,太早結婚會剝奪女孩子的幸福,我相信
你不會當傻瓜。」
「二十六歲!太大了吧?我的姐姐,都是二十三歲就結婚的,我的四姐比較大一點,
但是,她也只不過是二十四歲。」安娜表示絕不同意佐治的做法:「其實,用不著硬性
規定三十歲結婚,我有很多朋友,二十幾歲就結婚了,我的二哥,結婚的時候,也只有
二十八歲,你為什麼一定要等到三十歲才結婚,而且,八年之後,誰知道我們會不會
變。」
「達令,經得起考驗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如果你是真心愛我的,等八年不會
嫌多;如果你不愛我,那麼八個月也等不了。」佐治向來很會說話:「安娜,我們還年
輕,為什麼不趁年輕的時候多玩玩。」
「你要我等你八年,也可以,我是愛你的,八年為什麼不可以等?不過,八年的時
間太長,而且,世事變遷也太大,我擔心你會變,也擔心我會變,為了彼此都不容易變,
我認為首先要訂婚。」
「訂婚?這太俗套了,我不大贊成,其實,如果是互相愛慕,就應該要憑信心,單
憑形式,又有什麼用?如果一個人要變,別說是訂婚,結了婚一樣可以離婚,所以,我
認為無須來這一套。」
「啊!你的意思,是要我空等你八年?」安娜大起反感,叫了起來:「你可知道,
我們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如果我等了你八年,你變了心,我怎麼辦?我是中國人,我們
一向重名分,如果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做不對的事,我就有權制止你。」
「親愛的,你不要傻,我愛你,我不會對不起你,而且,就算你不是我的未婚妻,
你一樣有權管我,如果你發覺我做錯了事,你儘管罵我打我好了。安娜,我們還那麼年
輕,生長在太空時代,頭腦要進步一點,不要像個老太婆,一定要行舊例。其實,只要
我愛你,你也愛我,便是最好的保證,你相信我吧,親愛的,我永遠不會變心的。」
佐治指天發誓,情詞懇切,安娜雖然未感滿意,不過,倒受了他的真情感動,本來,
安娜計劃要迫佐治和她訂婚的,但是,佐治既然不同意,並且認為那是落伍,追不上時
代,安娜一向認為自己是時代女性,因此,她怎樣也不肯做落伍者。
天真與純潔,本來是美德,不過,這類人往往容易吃虧,如果對手是個有良心的人,
那麼,當然會受感動,可是,未必人人有良心,所以,好人總是吃虧的,安娜雖然是百
分之一百的好人,她自私,好勝,不過,她畢竟是相當的幼稚。
佐治終於過了一關,他不知有多麼的開心,當然,凡是喜歡玩的男孩子,都不喜歡
受婚嫁約束。因為,有了婚約,就不可以胡來。佐治還年輕,他喜歡玩,喜歡新鮮,也
喜歡刺激。
雖然佐治現在很愛安娜,但是明天,誰又知道會怎樣?又何況,佐治要到八年後才
結婚,八年當中,如果遇上一個比安娜更美麗的女孩子又如何?
雖然,安娜心內不大高興,可是,她仍然認為佐治是深愛她的。而她,也的確愛佐
治。因此,他們又很愉快地在一起,而且比以前更密切。
安妮是非常關心安娜的,儘管安娜以前對她不好,不過,安妮一向性格純良,她不
想把以往的仇怨記在心上,雖然,被他人奪愛,是件痛苦的事,不過,她已決心做何家
媳婦,所以,過去的事就不想計較。
安妮不喜歡安娜和佐治來往,認為佐治並非好人,她有好歸宿,也希望安娜有好歸
宿。安琪的痛苦,她不是不知道,雖然,安琪和安娜的情形不相同,但是,安琪的丈夫
死了,她失去了愛,如果安娜將來被拋棄,她豈不是也一樣失去愛?到那時,她和安琪
又有何分別?
本來,安妮應該把安娜和佐治來往的事,告訴高太太,叫高太太去約束安娜,禁止
她和佐治來往,這樣做,一定有效,因為,安娜天不怕,地不怕,到底還是怕高太太。
不過,安妮既然已答應安娜保守秘密,那麼,安妮就不可以出賣她。
安妮想去找佐治,叫佐治不要和安娜來往,可是,一方面,她不認識佐治,另一方
面,和佐治這種阿飛之流的人交手,總是不大好的,如果佐治對她不客氣,把她趕走或
者在安娜面前搬弄是非,那麼,豈非連姐妹之情都沒有了?
所以,安妮認為不可以驚動佐治,不過,她又不肯就此放棄不管安娜,於是,她想
到了潘偉烈,雖然現在安娜仍口口聲聲不愛偉烈,但是偉烈畢竟是安娜第一個愛上的人,
所以,安妮認為潘偉烈如果肯幫忙,那麼,就可以把安娜從佐治手中奪回來。
怎樣才能得到偉烈的幫忙呢?親自去找偉烈吧!很可能偉烈仍在恨她,他怎會肯幫
忙?安妮感到很煩惱,她本來是很快樂的,想不到竟然會為別人而煩惱。
安妮決定去找偉烈,不管他是否願意見她,總之,她非要表達來意不可,她換了一
件新衣服,打扮一番,然後開車到潘家去。
潘偉烈還沒有下課,安妮耐心地在潘家客廳等著,以前,安妮雖然和偉烈戀愛,但
是由於他們過去的來往是保密的,因此她一直沒有來過潘家。
明珠也不在家,她和天恩約會去了,在高家,安妮見過明珠幾次,她也很喜歡明珠,
認為她是個美麗可愛的女孩子,和天恩十分相配。
潘家的主人也不在,因此潘家客廳是靜悄悄的,只有傭人站著侍候,突然,安妮想
著:本來,自己應該是這間房子的少主婦,可是現在卻成了何家的人。
安妮正在癡癡地想,突然,她聽見外面有人說話:「少爺,有一位姓高的小姐找
你……不,並不是以前的那位小姐,她以前沒有來過的……她在客廳裡等著。」
安妮突然心跳加速,她非常心虛,就好像小偷聽見警察的皮鞋聲似的,她幾乎躲了
起來,不過,她始終沒有動,因為她告誡自己,既然有勇氣來,就要有勇氣去應付一切,
不能臨陣退縮。
偉烈匆匆走進來,他非常匆忙,可能他為了好奇,想看看是誰來了,當然,他做夢
也想不到安妮會來找他,因此,他看見安妮,十分詫異,他站在客廳的入口處,呆了半
晌才說:「啊!原來是何太太,今天吹什麼風,竟然把你吹到這兒來了?」
「偉烈,噢!不,潘先生,我今天來,並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安娜,因為
她……」
潘偉烈不讓她說下去,搶先著說:「我還以為你來邀請我呢!你的婚禮,我一定會
參加,我要看清楚你的新郎,他到底是有錢還是有勢,或者是風流小生,既然你不是邀
請我,那你來幹什麼?關於安娜和我的事,也用不著你操心,我們自然會處理,你還是
去做你的新娘吧!何必管人閒事。」
潘偉烈對安妮,是很不客氣的,安妮也不怪他,因為,安妮的確是負了他,雖然,
其中有著誤會,但是到底安妮還是移情別嫁,因此,也難怪偉烈會對她不滿。不過,安
妮今天來,並非向潘偉烈解釋,也並非請求偉烈的原諒,因為,她是自願嫁給何佑才的,
潘偉烈對她原諒也好,不原諒也好,她還是要和何佑才結婚,因此,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今天,她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安娜,她希望潘偉烈能移愛於她的妹妹,把安娜從史
佐治的手中搶救過來。雖然,安妮並沒有找到史佐治的犯罪證據,但是,安妮始終認為
佐治這個人靠不住,所以,她要阻止安娜和史佐治來往。可是,安娜又不肯聽她的話,
最後她就只有求助於偉烈了。
沒想到偉烈對她非常的不友善,實在叫她難於開口,潘偉烈盯住她,樣子是憤怒的,
他說:「何太太,你沒有什麼事了吧!很對不起,我卻有事要辦,不能再奉陪你了,請
自便吧!」
「潘先生,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安妮道:「我今天來,是求你救一救安娜,因
為,我知道安娜對你的印象十分好,而你卻冷落她,因此她十分傷心。有一個姓史的青
年,就乘她失意之際,極力追求她。如果這個青年老實忠厚,那麼,我就沒有理由阻止
他追求安娜,可惜,姓史的並非好人,雖然,我只不過見了他一次面,但是,我可以肯
定,他不會愛情專—……」
「愛情專一從外表又怎可以看得出?有些人,外表很老實,內心裡卻不是這回事,
扮豬食老虎的人多得很;而那些外表不是老實的人,可能他的內心是最美好的,何太太,
你的眼光,不見得正確,所以,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認為安娜新交的朋友是壞人,更何
況,你只見過他一次。」
「潘先生,你不知道,史佐治並非我們的同胞,他是個混血兒,混血兒都是靠不住
的,而且,我媽媽也不會喜歡混血兒。」
「將來嫁人的是安娜,不是你也不是你媽媽,安娜喜歡就行,你們沒有權過問。」
潘偉烈擺一擺手:「真奇怪,你來對我說這樣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安娜的
監護人。」
「我想請你勸勸安娜,她喜歡你,肯聽你的話,而且,我認為你們十分相配,你別
以為安娜貪玩,年紀又太輕,其實,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啊!我現在明白你的意思,」偉烈點一點頭:「你快要結婚,因此,就要給我分
配一個女朋友,你是為了我好嗎?你擔心我會寂寞?可憐我?還是想贖罪?何太太,我
並非多情種,你就算嫁一百次,我也不會為你自殺的,因為我的生命很寶貴。」
「潘先生,今天我並非為了我而來,也並非為了你而來,我知道,你絕不會傷心難
過,其實,我也沒有想過,你會為我難過,因為,我們過去雖然是好朋友,但也只是朋
友,我們未有任何婚約,所以,我並不認為自己應該賠罪。」
「你既然認為自己所做的合情合理,那麼,你就大大方方去結婚,為什麼又要到這
兒來?」
「我已經說過,我是為了安娜而來,你一向有英雄作風,我相信你可以幫助安娜。」
安妮盡可能說服偉烈:「假如你見過安娜的男朋友,你也會認為他不可靠,雖然你恨我,
因為你認為我對不起你,可是,安娜一向對你好,她並沒有對不起你啊!」
「當然,安娜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如果她有困難,我自然會幫助她,不過,現在我
並不認為她有麻煩。她交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你可以結婚,難道她就不可以交男朋友?
你太愛管閒事了。人家的事,我可沒興趣,因此,這個忙我認為沒有理由去幫。」潘偉
烈看一看腕表:「你喜歡多耽會兒,我姓潘的歡迎,可是,很抱歉,我有事,不能奉
陪。」
潘偉烈說完,不客氣地上樓去了,安妮本來還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既然沒有訴說
的對象,她也沒有理由繼續留在潘家,只得怏怏地離去。
雖然安妮為此非常不愉快,不過,由於她佳期在望,她也沒有辦法去兼理別人的事,
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安妮結婚的前一天,由安娜提議,幾位兄弟姐妹,為她開一個惜別舞會,因為安妮
是女兒,她嫁出去後,就不再屬於這個家庭了,所以這個惜別舞會很有意義,高太太十
分贊成。在她看來,舞會是屬於年輕人的,為了令孩子們開心,她決定不參加他們的舞
會,那天晚上,高太太便到朋友的家裡打通宵麻將。
安娜他們可高興了,因為得到了高太太的准許與支持。高太太說過,只要孩子們高
興,即使開一次舞會花幾千元也值得,因此,安娜,天德和天恩商量(過去,天恩對娛
樂最不感興趣,他只是喜歡運動,打球,但是自從和明珠在一起,他也喜歡聽唱片和跳
流行舞了,連人也羅曼蒂克起來),他們要請兩隊樂隊,輪流通宵演奏,要吃華爾登的
自助餐,而且還設有抽獎禮物。至於家中的佈置,他們也準備請一個舞會設計專家來設
計,他們希望開一個盛大豪華熱鬧的舞會,準備的時間雖然不夠充分,不過在香港只要
有錢,什麼也可以辦得來的。
對此,艾莉,安妮,甚至安琪都很開心,因為,她們也想高興一下,加之,高太太
又不參加,安琪準備大著膽子請馬希浩來參加,而安娜,也準備把史佐治帶來,因為那
天的客人必然極多,沒有人會留心誰是誰的朋友。由於天恩和明珠是朋友,潘偉烈自然
也在被請之列,其實,別說是潘偉烈,就算是極普通的朋友,安娜兄妹為了熱鬧,也會
一起把他們拉來的。
安娜計算一下,那天被請的人,將近八百個,幸而高家的房子,連花園有一百多萬
呎,就算多請幾百,也不愁會太多,不過,晚餐的費用可驚人呢!高家有錢,當然不在
乎,但是,這筆費用,落在窮人的身上,就可以足夠一家人一年至兩年的生活費用,怪
不得杜甫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窮與富的分別,實在很大。
這是年輕人的黃金時代,用的是父母的錢,吃的花的全是向家裡拿,自己完全不必
負擔,要吃就吃,要玩就玩,只可惜要愛不能愛。安琪是個未亡人,卻被迫守節;而安
娜,她愛上了混血兒,高太太也是不會容許的。因為高太太外表開朗,骨子裡守舊,她
總認為外國人是野蠻人,自己的女兒是千金小姐,嫁一個有外國血統的人,就失了面子。
不過,因為家中熱鬧,他們仍然十分快樂,尤其是天德,開舞會,一定有不少女孩
子來參加,他又可乘機追求一兩個,他和妮妮已來往了三個月,他覺得膩了,決定要換
一個新情人。
潘偉烈接到請柬,最初他忿忿然地說不去,後來又回心一想,自己是男子漢,這樣
未免太不夠大度,又何況,安妮親自來找他,這證明,安妮對於這一樁婚約十分滿意,
否則,安妮為什麼不回到他的身邊?愛情是不可以勉強的,安妮愛何佑才,自有她的理
由,外人是不會明白的。雖然,很多人認為何佑才相貌醜陋,但情人眼裡出西施,安妮
喜歡他,就感到他可愛了。
正如有人說安妮配不上他一樣,潘偉烈把這個問題,想了很久,他認為,安妮並非
很醜,不過,她的性情的確很不適合自己,潘偉烈和天恩一樣,是個很活躍的青年,平
時也喜歡運動,他將來的伴侶,也應該是個活潑的女孩子,如果和安妮結婚,一個愛動,
一個愛靜,結果就會出現矛盾。
潘偉烈想開了,他不再痛恨安妮,反而認為自己太不夠理智,潘偉烈再回想一下安
娜,安娜和他的性情比較接近,兩個人都很活躍,又何況安娜十分漂亮,比安妮漂亮許
多。不過她太傲,這一點潘偉烈是不大喜歡的,因為潘偉烈喜歡的是有含蓄美的女孩子,
如果安娜有一點女性溫柔,就可以滿足潘偉烈的英雄感,潘偉烈就會死心塌地地追求她,
然而,世界上畢竟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照說安娜也就算是不錯的了。
潘偉烈決定去看看安娜,因此,他改變了主意,決定參加高家的舞會,他這樣做,
高家的人一定會覺得他寬宏大量,很夠風度,而且,他也可以乘此機會,向安妮道歉。
星期六,安妮出嫁的前一天,高家裡裡外外,佈置得極美,七彩氣球,金色掛條,
紅色牆燈,不同形狀、不同顏色的包裝禮物,還有意大利的燈飾,花園每一棵樹,都閃
閃發亮,十分好看。
其實,高家的女孩子更好看:大少奶奶一向喜歡金碧輝煌,她穿了一套金色的套裝
晚禮服旗袍,艾莉穿的是翠綠色,安琪挑選了淡紫色,新娘子安妮,由高太太作主挑選,
她穿了一件極漂亮,極華貴的粉紅色晚禮服,至於七公主安娜小姐,她穿的是一件雪紡
質,橙色底,鑲上白色、黃色和綠色假鑽、珠子和膠片的晚禮服,她的打扮,艷麗不俗,
再加上她外表嬌美,儀態大方,因此,她是全場最美、最突出的女孩子,本來高家每一
次請客,她總是最美的。
在高家的客人中,仍然是明珠最美。她今晚的打扮,並不新派,但也不落後,她穿
了一件珍珠色的晚禮服,配上全套真玉首飾,頭髮盤到頭頂上,發上有一個翡翠皇冠。
明珠雖極美,不過,認識她的人不多,因此,她受注意的程度,就比不上安娜。由
於安娜是主人家,人又活潑,因而客人都對她傾慕不已。
明珠故意把自己藏起來,她不願在人家的宴會裡出風頭,因為,她比安娜還要美一
些。
潘偉烈和明珠一起來。本來,天恩要親自去接明珠,不過,既然潘偉烈也來參加,
那明珠自有她哥哥護送,天恩也就減少了一份工作。天恩對明珠,是深愛的,可是他們
經常吵架,為了一件小事,為了一個小問題,兩個人也會吵起來。因為他們都很孩子氣,
而且都愛逞強,因此稍為不滿,就大吵特吵,不過不到一兩天,他們又好起來,正是三
天好,兩天吵,一向都是如此,有時候,玩得好好的,他們也會吵起來。
如果你認為他們之間已經感情破裂,那你就錯了,他們只不過鬧意氣罷了,並非互
相痛恨。
潘偉烈一進高家,他第一眼,並沒搜看安妮。以往,他每一次到高家,總是暗中找
安妮,他不敢公開找安妮,是因為安妮要保守秘密,可是,明天安妮就是何家婦,潘偉
烈沒有理由要關心她,他所應關心的是安娜,他要仔細看清安娜是否很可愛。
他並非沒見過安娜,他認識安娜已有幾年,可是他從未認真仔細地看過她。以前,
安娜還很小,潘偉烈看到她就撫一撫她的頭,叫她一聲小妹妹,後來安娜長大了,他仍
然把她當小妹妹,不過,沒有再撫她的頭罷了。
安娜善於應酬,那是因為她性情開朗,而且又是高太太的寵兒,因此她不像她姐姐
一樣縮在一角,由於安娜像花蝴蝶似的跑來跑去,因此特別惹人注目,潘偉烈一走進客
廳,第一眼就看見了她。
潘偉烈退後幾步,站到一角,他要仔細地看看安娜。大家都說安娜很美,就連明珠,
也常常稱讚她,潘偉烈要自己看清楚才能下斷語。此刻如果他站在大廳的中央看安娜,
人家說不定會以為他是個大傻瓜哩。
安娜的確很美,像一個可愛的天使,英雄愛美人,沒有一個男人,不愛美麗的女人,
尤其是年輕活潑,有生命力的女孩子,是人人都會喜歡的。
潘偉烈對自己說,有一個這樣的女朋友也不錯,又何況安娜是死心塌地地愛自己,
人是難得有一個美麗而多情的愛人的。許許多多人想追求安娜,安娜都不肯多望一眼,
而她單獨鍾情自己,如果自己還要拒絕,那實在是個大笨蛋。
潘偉烈一股熱情,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心聲告訴安娜,可是,他剛要舉步,就停住
了,因為他突然想到安妮說過,安娜最近和一個叫佐治的混血兒常在一起,不知道史佐
治有沒有來。
潘偉烈是一個君子,他不願意奪人所愛,雖然,他和安娜認識在先,但是,是他自
己放棄了機會,所以就算是史佐治把安娜搶走,他也怨不得人。
想到這兒,潘偉烈走開了,他大大方方地去恭賀安妮。在今天以前,他對安妮可能
還有恨,如果在以往,說不定他會對安妮說幾句尖酸刻薄的話,但是,他現在不再恨安
妮了,所以,他一片誠意地祝福安妮和他的未來的丈夫,希望他們白頭偕老。
安妮見潘偉烈的態度轉變,感到十分詫異。因為,前幾天她去找潘偉烈,潘偉烈還
對她諸般諷刺,故而安妮根本不相信偉烈會來參加她的惜別舞會,現在,他不單來了,
而且還誠懇地向她和何佑才祝福,安妮深感欣慰。
安妮一面歡迎客人,一面暗中在想,今天真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我可以安排偉烈和
安娜在一起,希望偉烈會喜歡安娜,更希望安娜會接受偉烈的愛,幸好史佐治沒有來,
不然的話……
安妮正在想,突然,她望見門外,出現一個男孩,穿著金色尼克魯西裝,翠綠色襯
衣,還有金色的漆皮舞鞋,胸前掛一個寶石鏈牌,恰恰就是史佐治。
史佐治的出現,正如安娜那樣,令人注目,一方面,由於史佐治不是純中國人,另
一方面,他很英俊,至於第三方面,史佐治的打扮是超時而大膽,渾身上下金光閃閃,
因此之故,每一個人都在注視佐治。
安妮不禁為之沮喪,史佐治是她見過的,所以她認得他,正因為如此,安妮才感到
不安,她正要實施的計劃,現在又無法實行了,叫她怎麼不難過呢!
可是,安娜卻十分開心,她一看見史佐治,便立刻飛撲過去,兩隻手拉住佐治的手。
她的臉上掛滿笑容,但是她的嘴巴卻埋怨著說道:「唔!你怎麼又遲到了,你看,所有
的客人都到齊啦!」
「小姐,現在才只不過八點鐘,早得很呢!我從未參加過這樣早的舞會,今天還是
第一次,所以你不應該怪我,相反的你還應該感激我對你是多麼的盡心盡意了。」佐治
甜言蜜語地說。
安娜回報一個甜蜜的微笑,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之間,那她一定會給佐治一個熱吻。
安娜是個熱情的姑娘,一向是敢說敢做,不會掩飾,不會裝模作樣,她喜歡史佐治,而
且,又認為史佐治熱愛她,於是,她就毫不懷疑地愛佐治。
安娜把史佐治拖進去,以免引起家裡人的特別注意,更擔心有人在高太太面前播弄
是非,她沒有把史佐治介紹給任何一個家人,只是輕輕地把佐治拖到一邊。
潘偉烈看了看史佐治,他以前沒有見過佐治,他當然不會知道佐治就是他,不過,
他也被佐治的儀表所吸引,覺得他簡直像個電影明星,後來見安娜飛奔出去迎接,而這
個男孩子,又是一個混血兒,因此,偉烈就明白,這就是安娜的新朋友。
「很英俊,儀表很好,和安娜剛好是一對。」偉烈暗中讚賞。雖然,他難免會對佐
治產生妒忌,不過,偉烈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他很客觀地認為,佐治也很不錯,他再
想一想自己,僅管自己並不難看,不過卻比不上佐治英俊,他自認為有點配不上安娜,
而佐治與安娜,剛好是一對兒呢!
偉烈歎一口氣,早知如此,他應極早抓緊機會,現在,安娜已愛上了佐治,而自己
又比不上佐治,就算現在抓緊追求安娜,也是來不及了。
偉烈不禁有點兒惆悵。他躲在一角,沒有跟任何一個人交際應酬,安妮幾次想找機
會跟他談談,可是,身為主人是跑不開的,何況,過去她和潘偉烈有一段情,家人都知
道,如果她現在公開去找偉烈,又會引起人家對她的誤會。
安妮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她不會放任自己,因此,她只有暗中注意偉烈,她也看得
出,偉烈對於安娜,是有愛慕之意的。安妮曾經愛過偉烈,而且她一直愛的是偉烈。她
愛他,就希望他幸福,希望他有一個理想的配偶,像自己一樣,為此,她就巴不得偉烈
與安娜,能配成一對。
不過事情很難如願,從安娜的態度,她已看出,安娜已把心奉獻給史佐治。本來,
佐治很英俊,外表給人的印象也不錯,可是不知道怎樣,安妮總是不喜歡他,認為他是
一個會負心的人。
佐治到底會不會負心,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知道。到目前為止,他也很愛安娜。
不過他這個人,的確有點兒花心,看見漂亮的東西,眼睛就盯著看。當他看見明珠的時
候,他又忍不住向她打量,覺得明珠十分可愛,當然他也不會亂來。因為他也看見明珠
身邊的天恩,察覺他們的態度很親密,而且安娜還告訴他:「那是我五哥,那是我未來
的嫂子潘明珠。」
史佐治向潘明珠打量,潘明珠也向史佐治打量。佐治認為潘明珠極美,極富有吸引
力,而明珠,也認為佐治很英俊,儀表、服裝是追得上新潮的。明珠一向喜歡追上時代
的青年,而她,也是追得上時代的,但是,最近與天恩戀愛,她的一切就有了改變,變
得保守起來,但她的內心,仍然趨向於新潮,因此,她對史佐治有了好感。然而,她並
不是那種朝三慕四的人,更何況,他又是安娜的朋友。明珠無意移情別戀,更不想奪人
所愛,因此之故,她對佐治並無愛意,只不過多看他兩眼罷了!
天恩一向是最妒忌的,他看見明珠和佐治,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的,內心十分憤怒。
於是,他一手拖住明珠說:「就要開晚餐了,我們去點一點數,看看客人到齊了沒有,
來,到這邊來。」
安娜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她可沒有注意到佐治的表情,因為她一直是那麼興奮,那
麼愉快,興奮的人是很容易忽略小節的。
佐治見明珠走開,十分掃興,他只好又向安娜獻慇勤。他說:「想不到你有一個大
家庭,哥哥,嫂嫂,未來的嫂子都有一大堆,不過,在一群女性當中,我認為你是最美
麗的一個。」
「是嗎,謝謝你!」安娜仰起了頭,十分開心,她甜甜地嬌笑著:「你沒有看清楚,
其實,五哥的未來嫂子,也很漂亮呢!她也是個美人兒。」
「但是她還比不上你,可能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我總覺得你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美麗,
當然,我承認潘小姐也很不錯,但是,你比她更美。」
安娜十分開心,她拖著史佐治的手,一面談一面漫步,她見了史佐治,也沒有興趣
去應酬和招呼客人了。他們談著、說著,突然,安娜看見偉烈迎面走過來。以前,安娜
見了偉烈就開心,現在她懷有一種報復心理。過去,她求偉烈,自動獻上愛情,可是偉
烈完全不理,令安娜十分難堪,現在,安娜已有一個比偉烈更瀟灑的愛人,她認為,報
仇的時候到了。
她首先低聲對佐治道:「前面走過來的人,你看見了沒有,他是潘小姐的哥哥,他
以前熱烈追求我,把我纏得要死,真討人厭。」
佐治瞪了偉烈一眼,十分妒忌,其實,他未必極愛安娜,況且妒忌也不代表愛情,
妒忌的種類很多,佐治妒忌偉烈,完全是爭風吃醋。
偉烈當然不會想到,安娜竟會在佐治面前說他的閒話。因此他還大大方方走到安娜
面前,仍然以兄長的態度,對安娜說:「安娜,今天你真出盡風頭,真是越長越漂亮!」
安娜得意地一笑,而佐治,可聽不慣了,他冷冷地說:「喂,你知道安娜是我的女
朋友嗎?你莊重一點好不好,不然的話,我可對你不客氣了。」
「莊重?稱讚別人,就算不莊重?」偉烈被他一罵,立刻有了火氣。他說:「你是
安娜的朋友又怎樣?我和安娜的認識比你在先,而且我們一向感情很好,我喜歡稱讚她,
這是我的權利。」
「你這樣說,是分明跟我作對了,是不是?」佐治好勝好強,他站住了,迫近偉烈,
「你太不要臉,人家不喜歡你,你偏要纏住人,你以為說上幾句稱讚的話,安娜就會看
上你嗎?」
「你以為安娜看上了你,所以你很驕傲。其實,如果我喜歡,安娜就不會跟你這種
人交朋友了,我並不想涉及有關安娜的事,不過,你也不要太得意,其實,你比我還低
一級。」
偉烈說話的意思是這樣的,他不喜歡安娜,所以安娜才會跟佐治交朋友;如果他喜
歡安娜,就輪不到佐治了。這些話,佐治聽了,又怎不生氣?因為,他一向以為自己了
不起,無論什麼,都挑最好的,人家不要的東西,他才不會要呢。不過,他聽了安娜的
話,就認為偉烈有意侮辱安娜和貶低自己。佐治當然大起反感,他要先發制人,出其不
意,竟然在偉烈的腹部打了一拳。佐治不是一個瘦弱的人,他的拳頭,十分厲害,而且
偉烈又不及防避,這一拳,幾乎把偉烈打倒在地上。偉烈捧住腹部,倒退了幾步,等定
了神,佐治正想得意離去,偉烈奔到他的後面,用手臂鉗住他的脖子,想來一個迷魂鎖,
企圖把佐治打得昏迷倒地,以報一拳之仇。
可是佐治似乎也學過空手道,他伸手抓住偉烈的頭,從這一招開始,兩人激烈地打
了起來。
安娜感到很得意,眼看著兩個男人為她而戰,她站在一旁,嘴上大聲喊不要打,其
實,她是巴不得他們打個你死我活,最好佐治能把偉烈打死,替她報失戀的仇恨。
由於佐治與偉烈打架,立刻圍上許多人。天恩把他們拉開,不過,天恩絕對不會幫
助佐治,一方面,偉烈是他的好朋友,他的舅子;另一方面,他不喜歡佐治,認為他是
一個好色之徒,這樣的人,他看不起。
天恩走過去,對安娜說:「你的朋友怎麼竟然會動手打人?他在這兒鬧事,我們不
歡迎,你叫他走吧!」
「走!為什麼?你瞧不起我的朋友。」安娜立刻抗議,並且維護佐治:「是偉烈先
動手打佐治,佐治為了自衛才還手,難道自衛也不對,佐治應該站著讓偉烈打死?是不
是?」
天恩並不知道兩個男孩子打架的原因,因此,他不敢說哪一個對,哪一個不對。不
過偉烈的性情,天恩很瞭解,他雖然有牛脾氣,可他向來不喜歡打架,所以,他認為佐
治最有問題。
「兩個人打架,必然兩個都不對,只要他們肯分開不再吵鬧就算了,又何必一定要
追究?」明珠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兩個人都是客人,怎可以趕人家走?這太沒有禮
貌了,既然請他,就不該趕他,更何況,大哥一向牛脾氣,說不定,還是他開罪人呢!
要趕兩個人一起趕!」
「什麼,趕偉烈,偉烈是你哥哥,你忘記了?」天恩老大不高興:「你到底是大公
無私呢還是別有居心,連自己的哥哥也不幫,奇怪!」
「有什麼奇怪,我是幫理不幫親,他不對,就該懲罰他。打架,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情。」明珠心正理直地說:「再說,史先生是安娜的朋友,看在安娜的份上,你也不應
該責怪史先生。」
天恩越聽越生氣,認為明珠有意偏幫,尤其天恩想到剛才佐治和明珠那種眉來眼去
的樣子,他更加覺得明珠看上了佐治。本來,天恩並非存心要對付佐治,不過,為了爭
一口氣,他就要堅持到底:「偉烈是我的好朋友,我非要幫助他不可,必要時,我可以
聯合偉烈,把史佐治痛打一番。」
「你這個人也太牛脾氣了,簡直是蠻不講理,如果你再無緣無故地跟人打架,我就
不理你了,再說,你也沒有理由和佐治打架。」
「怎麼沒有理由,單憑你剛才和佐治那分一見鍾情的醜態,就足以令我和佐治打架,
你一定覺得他很英俊。很吸引人,所以你看上了他!是不是?」天恩憤憤地責問。
明珠的性子,也是很急很烈,而且她最受不了人家對她的侮辱,因此她十分生氣。
她不甘示弱,更不會像別的女孩子那樣,痛哭流涕,她不是輕易流淚的人,在任何環境
之下她的淚水也不會流出來。她只是咬一咬下唇說:「你以為史佐治很英俊嗎?我以前
有很多朋友都比他英俊,如果當時我有眼光選上其中一個,現在也輪不到你了!」
「輪不到我?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人人都追求你?」天恩指住明珠,這兩個小冤
家性子都很倔,遇到一點小事情也會大吵起來:「其實我選中你,你才是真正的幸運
呢!」
「有什麼幸運,你有什麼好?脾氣硬,又小氣,沒有頭腦,喜歡妒忌,我選中你,
才是瞎了眼睛呢!」明珠當然也不示弱了,她衝著他說:「你既然認為我不好,為什麼
又追求我?」
「我什麼時候追求過你?」天恩氣呼呼地說:「你真不害羞,如果不是你到我的家
裡來我也不會見你,你說我這不好,那不好,為什麼又要纏住我?你可以永遠不見我。」
「誰纏住你!」明珠氣得跺著雙腳:「好,好,既然你說我纏你,我不再見你好了,
以後,我也不會來找你,也請你別再去找我,知道嗎?」
他們雖然躲在一角爭吵,可是,已引起別人注意。艾莉最關心他們的事,因此,她
聞訊跑了過來,站在兩人當中,勸解著:「你們兩個,為什麼還像小孩子似的,照說,
你們已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天天爭吵,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令你們又吵了起來?」
「你問他,」明珠指著天恩,十分氣憤:「二嫂,你說說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這
種人,剛才大哥和史先生打架,我站在公道立場,叫他不要偏袒大哥,他竟然說我對史
先生一見鍾情。」
艾莉看了天恩一眼,意思是問天恩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天恩理直氣壯地說:「二嫂,
她說的話很有道理是不是?可是你千萬不要中計,如果你剛才看見她和史佐治眉來眼去
的樣子,你就會明白和相信,那是怎麼一回事了。」
艾莉想探究下去,因為她主要的想法是要天恩和明珠和好,而不是主張她去愛佐治,
所以,她必然要否定佐治。她說:「五少爺,那你太不相信明珠,其實,明珠並不是感
情不專的女孩子,她不會見一個愛一個的,更何況她根本不認識史先生,別說是她,連
我也沒見過他呢!」
「二嫂,別跟他說,他要誤會,就讓他誤會好了。這種心胸狹窄的人,我才不喜歡。
其實我要找男朋友,我也不會在你眼前找。我本來就有很多男朋友嘛,史佐治有什麼了
不起,混血兒!我才不喜歡混血兒呢!我是中國人,為什麼要愛混血兒?」
「你真的不喜歡混血兒?」天恩聽她這樣說,又開心起來了,他走到明珠身邊問道:
「明珠,你真的不喜歡混血兒嗎?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喜歡不喜歡關你什麼事!」明珠別轉了臉,她知道這一次已佔了上風,因此十
分驕傲,雙手抱住胸前,眼睛望向天花板:「剛才你不是說過,我纏著你,不要臉嗎?
好,我立刻離去!」
「明珠!」天恩一手捉住他,同時向艾莉露出求情的目光。艾莉輕輕一笑,走過去,
勸明珠說:「不要再生氣了,其實,五少爺這樣斤斤計較,也是為了愛你,如果他不愛
你,就不會妒忌。他擔心失去你,才會處處管你,你們如果相愛的話,就應該彼此瞭解
與體諒對方,不應該再鬧意氣。」
天恩和明珠相視一笑,他們又和好如初。他們就是這樣孩子氣,一會兒好,一會兒
鬧,罵起來,恨不得一刀兩斷,好起來,又發誓永不分離,天長地久!
那一邊,安娜已把佐治扶到書房去,對他袒護撫慰有加。安娜伏在佐治的肩上,多
情地說:「佐治,我感激你為我打架,像偉烈這種人,應該懲罰他的,過去,我一個人
力量不足,這一次多虧了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安娜,從今晚到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是多麼愛你了,如果我
不愛你,那麼,我是不會為你動手打架的,是不是?」
「唔!」安娜點點頭:「我現在全明白了,你真心對我好,我很感激你,佐治,我
愛你,我非常愛你,我巴不得立刻可以做你的妻子。佐治,你既然也是這麼愛我,我們
為什麼不提前結婚呢?」
「我不是說過了,我要等到三十歲嗎?距離現在,還有八年多,就算提前,也不可
能提前得那麼多。這樣好不好,為了表示我愛你,我就提前四年,那就是說,我二十六
歲那天跟你結婚。」
「唔!你今年只不過二十一歲多一點,我還要等四年多呢!我還是覺得太長,你可
不可以再提前一些時間?我總是有點兒擔心,怕失去了你,如果我們能早一點結婚,那
就最好不過了。」
「這……」佐治望著安娜想心事,今晚安娜顯然很美,不過,佐治決不是個甘心情
願套上婚姻枷鎖的人,他甚至從未想過要結婚,彷彿結婚永遠不會在他身上發生似的,
不過如果你認為他是一個獨身主義者,或者以為他總有一天,會去青山做和尚,那你就
錯了,佐治並非那種六根清靜的人,其實,他最喜歡女人,一天見不到女人,就渾身不
舒服,而且,他更喜歡調情。總之,他喜歡戀愛,但是不喜歡結婚,所以,他不能答應
安娜的要求。
不過他也瞭解安娜,這個女孩子,是不達到目的決不罷休的,因此,他在無可推托
的情況下,仍然要維持他的宗旨,他問:「達令,你到底想把時間縮短到什麼時候?你
先把希望告訴我。」
「嘖,讓我想一想,最好在明天,明天一早,我們去婚姻註冊處登記,這樣,我們
立刻可以成為夫婦了,你說這樣夠不夠刺激?」安娜興奮地問。
「傻女孩,婚姻是終身大事,怎可以找刺激?我絕對不贊成,而且我們一點準備都
沒有,我一生最重視婚姻。因為飯可以天天吃,但是結婚只能結一次。我們必須要有一
個堂皇隆重的婚禮,起碼要好幾個月來籌劃。更何況,我們雙方家長都未認識,我的父
母,當然會喜歡你,但是你的父母又會怎樣,會不會對我有成見?」
「這……」安娜垂下頭,她沉吟著,對於高太太的性格,她最清楚,安娜相信,高
太太愛她,無論別的什麼事情,她必定答應。但是為了家族的名聲和顏面,她是不會答
應讓安娜和佐治結婚的。
佐治看透了安娜的心事,他撫著安娜的肩膀說:「達令,我們第一件要做的事,是
說服你的母親,因為你還未滿二十一歲,婚姻仍然要父母作主,你為了愛我,一定要想
辦法化解你母親對我的成見。」
「那當然,不過,得花上一些時間。我的母親很固執,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把她說
服的。」
安娜十分心亂,事到如此,她再也不好意思迫佐治跟她結婚了,因為,她本身還有
許多問題未解決呢!就算佐治跟她結婚,她也沒有辦法上花橋,所以,她只有忍耐著。
同時,再慢慢和佐治商量,想一個好辦法,把母親弄得服服貼貼,心甘情願地讓安娜嫁
給佐治。
每一個人都跟他的伴侶在一起,只有潘偉烈是孤單的。
他用手擦著嘴角的鮮血,不禁有點兒傷感。為什麼每一個人都出雙入對,為什麼每
一個人都有情人?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孤單?他感覺有點後悔,如果以往不是他拒絕了
安娜,如果他不是那樣沒頭腦,那麼,安娜會在他身邊,安慰和袒護他,像她對史佐治
一樣!
本來,天恩跑過來救他,(雖然他並非戰敗)可是,和明珠那麼一吵,使兩個人越
來越遠,連影子也不見了。偉烈歎一口氣,雖然,明珠和天恩在吵,在鬧,但他們畢竟
是一對戀人,鬧過了,又會好起來。而他偉烈又怎樣?沒有人跟他吵,也沒有人跟他好,
只有他一個人,孤苦零丁。
安妮到處找他,終於把他找到了,安妮扶住他問:「偉烈,你沒有被打傷吧!幹嗎
躲在這兒?」
「沒有受傷,」偉烈搖著頭苦笑:「我是不容易被打傷的,不過肉體雖然沒有損害,
自尊心卻受了重傷,幸而還有你來看我,謝謝你,這樣很好,起碼,我也不至於太孤單,
仍然有一位未來的新娘,關心我的死活。」
「我們是好朋友,關心你是應該的,來,到那邊坐會兒,你的嘴角在流血,要不要
擦點清毒藥水?」安妮問。
「用不著了,一點兒血算得了什麼?」偉烈不願意被人憐憫,這會令他覺得自己是
個弱者,「不過,我要走了,因為我留下來,會令主人們麻煩。」
「你不要走,來了就不該走,起碼要吃過晚餐。」安妮留住他:「我們都知道,你
是不會鬧事的,而且,有人看見史佐治先動手打你,增加我們麻煩的,其實是史佐治,
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又何必走?」
「安妮,請原諒我,我真的不願意留下來。」偉烈突然心亂如麻,很想立刻回家躺
在床上,想個清楚。「今天是你的好日子,預祝你婚姻美滿!」
「你真的要走?」安妮見他的態度很堅決,也不便再留他,她只是問:「明晚去不
去酒樓吃喜酒?」
「明晚?明晚我會和妹妹一起去,你的大喜日子,我不會忘記,我應該親自向你祝
福。」偉烈乘人不覺,已溜出大廳。雖然他並非失戀,可是,他心裡卻有一份情場失意
的感覺,因此,他要逃避別人的眼光。
偉烈走了。安妮走去告訴明珠,明珠大感奇怪,她說:「今晚的事情來得真突然,
大哥不是一個喜歡打架的人,為什麼他今晚突然打架,而且,他以前根本不認識史佐治,
為什麼又會和史佐治打架?更奇怪的是,他一向性格倔,他鬧了事,是絕對不肯避開的,
他為什麼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大家!難道他有心事?」
天恩什麼也不願想,因為他對這件事,根本一點也不明白。只有安妮想到,偉烈的
走,可能和安娜有關,而打架,當然也是為了安娜。這就是說,他也是關心和愛護安娜
的。安妮裝著不在意地說:「偉烈一定是爭風吃醋。」
「吃誰的醋,他為誰爭風?」明珠好奇地追問:「大哥也戀愛上了,是不是?他到
底愛上了誰?」
「當然是安娜,否則,他怎麼會和史佐治打架?其實,我也覺得,偉烈和安娜,是
很相配的一對,偉烈比佐治好。」
「大哥愛安娜,以前,我也這樣想過,可是,後來大哥對我說,他只不過把安娜看
作妹妹,對她絕無別念。而且,他也認為安娜太會玩,又沒有頭腦,他一直是不大滿意
安娜的,怎會突然又愛上了她?」
「愛情是很微妙的事,它來了,你就得去接受。過去,偉烈一直認為安娜是小妹妹,
當他看清楚了,就會發覺,安娜其實並不小,憑他們過去的交情,偉烈愛上安娜,也是
很正常的事。」
雖然偉烈離去,但是舞會依然舉行。其實,有那麼多人參加舞會,也沒有人會注意
到偉烈的傷否與去留。說到關心,也恐怕只有安妮一個人了,本來,安娜是喜歡偉烈的,
如果在以往,她一定纏住偉烈不放,但是現在,她已變了心,所以她一點也不關心偉烈,
她最關心的當然是佐治了。
安琪的男朋友馬希浩來得很遲,他到來的時候,差不多已經開始晚餐了。這本來就
是安琪的主意,因為,他到得太早,會引人注目,安琪不願意有人知道她和馬希浩的特
殊關係,她要裝著和馬希浩在舞會認識,因此她教馬希浩悄悄地來,雖然馬希浩不大願
意,但是又不敢不聽。
馬希浩十分合作,因此他的出現,真的沒有人注意。於是,安琪把他拉到一邊,兩
個人一面吃晚餐,一面談心,十分快樂,不過馬希浩還是不大滿意,因為他認為偷偷摸
摸來到高家已經是不夠體面,現在安琪又把他藏在一角,不肯把家人介紹給他,就更加
令他不滿。
馬希浩忍不住了,向安琪提出要求:「安琪,我既然已經來了,你應該把你的哥哥
弟弟和妹妹介紹跟我認識,而且,也讓他們認識我,我們已經有了婚姻之約,而我還不
認識你的家人,那不是太笑話了嗎?」
「本來我應該給你們介紹,但是,我的家人,卻是很會惡作劇的,如果他們知道你
是我的男朋友,他們一定會起哄的,我……暫時仍然不想讓他們知道。」安琪極力地拖
下去:「等我們結婚的那一天,讓他們驚奇一下不是更好?」
「我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馬希浩乘機追問:「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在近期內結婚,
那麼,我可以聽從你的話,暫時不和你的家人打交道。你看你的妹妹明天就要出嫁了,
你身為姐姐的,難道還不應該結婚了!」
「希浩,你答應給我一年的時間,你是一個很守信用的人,你不會臨時又改變了主
意吧!」安琪實在不能把她和馬希浩的秘密公開,高太太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氣死。
馬希浩正要說什麼,天德走了過來,當他看見馬希浩,他立刻就打主意,認為這又
是一個發小財的機會。因為,他也明白安琪的心事,馬希浩這個人,是絕對不能在高家
公開的,就因為這樣,天德才可以向安琪敲竹槓。
天德走過來,安琪的心卜卜地跳動,當她請馬希浩到來的時候,完全是一片熱情,
她沒有想到後果,自然也沒有想到天德,現在看見天德,才發覺自己把馬希浩帶進來,
實在是一件十分愚笨的事情。
「原來是馬先生來了!」天德走上前去,跟馬希浩握手,在安琪的兄弟姐妹當中,
馬希浩只認識天德,因此馬希浩對天德這份友情,是十分珍惜的。他很熱情地和天德握
手,天德一面和馬希浩打招呼,一面對安琪說:「三姐,馬先生來了,你為什麼把他藏
到這兒來?你應該把他介紹給各位兄姐和七妹認識。」
安琪瞪了他一眼,馬希浩立刻說:「我也是這樣說,我和你姐姐感情已經很好,我
的一切,她已完全知道,可是,你們家中的人,除了你,我一個也不認識。」
「天德,我有話跟你說,」安琪忍無可忍把天德拉過一邊,責備他說:「天德,你
分明知道我處境有困難,而你竟然在馬希浩面前說那些話,你是不是有意跟我作對?難
道你要我受母親的責罰才開心。」
「啊!三姐,很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不過,你既然把馬先生帶來了,不為他介紹
一下,那是不合理的,馬先生也會感到不滿。我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不知道合
不合用?」天德點著頭說。
「你有什麼好妙計,只要不讓希浩懷疑,同時也不至引起家中人的注目。」安琪連
忙追問。
「好辦法我是有的,不過,這幾天,我急需用錢,所以,心情不太好,腦筋就不夠
靈活,我怕想不到十全十美的好方法。」
安琪瞪了天德一眼,對於天德的居心,安琪是很明白的,不過現在騎虎難下,天德
已完全佔了上風,如果安琪不順從他,那未,天德可能對她不利。金錢雖然是安琪所重
視的,但是,安琪更重視馬希浩,她只好投降,她問天德:「你到底要多少錢,坦白說
出來吧!」
「唔!」天德沉吟了一會兒,他說:「我知道你一向捨不得錢,就算體貼你吧!只
要你肯給我二百元,我就為你安排一個皆大歡喜的場面,家中的人,既可以認識馬希浩,
而馬希浩也可以認識我們所有的人,最妙的,是你完全不會牽涉到其中,你認為妙不
妙?」
「兩百塊錢?你太會敲詐了,天德,我是你的姐姐,你乘人之危,竟然這樣對待我,
你知道這是極可恥的事嗎?」安琪忍不住責備他,因為,她覺得天德太不顧姐弟之情了,
他們之間,彷彿除了錢便什麼也沒有。
「三姐,你可不要說得那麼難聽,我並不是敲詐你,我完全是關心你。」天德指天
指地地說:「我只不過急需用錢想求你幫忙,你是我的姐姐,難道我不為你想辦法,你
就見死不救嗎?」
「好吧!別說了,你牙尖嘴利,我說不過你,你要二百元,我就給你二百元好了。
不過,你要聽著,可不能拿了我的錢就出賣我,你一定要辦得妥當。」
「那當然,還用你吩咐嗎?我一向有江湖義氣,我絕不會收了錢就不負責任的。不
過,錢一定要先給我,你拿二百塊來,我立刻把這件事辦妥。」天德伸出了手。
安琪無可奈何,叫他陪著馬希浩,然後,她回房間去,取二百元交給天德。天德拿
了錢,便對馬希浩說:「馬先生,你還沒有認識我的家人,是不是?來,讓我介紹你和
大家認識,我們有一個大家庭,人……」
安琪立刻藉故走開,馬希浩也沒有留意安琪是有意避開的,他只是聽見天德答應讓
他認識高家的人,立刻緊緊地跟隨著天德去認識安琪家人。
天德把馬希浩介紹給家人的時候,並沒有指明馬希浩是安琪的朋友,因此,家中每
一個人,都以為馬希浩是天德的朋友。天德一向喜歡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所以,家人
對天德的朋友,都不感興趣,為了禮貌,只是和馬希浩應酬幾句就算了。不過,要是他
們知道馬希浩是安琪的戀人,情形又不同了,起碼有關心和打算破壞的兩種人,像天倫、
天培、天恩,他們希望安琪能找一個理想對象,再次結婚,相信安妮和安娜也會同情她;
可是,像馮家善那樣的人,他為了立功,是會立刻去告訴高太太的,至於張寶珠和艾莉,
為了討好家姑,她們自然也會站在高太太的那一邊,這些情形,安琪是知道的。
天德總算完成了他的任務,而馬希浩也不再囉嗦,因為除了高太太,他已認識高家
的每一個人。雖然高家的這些人都對他十分冷淡,但馬希浩並沒有把他們的怠慢放在心
上,因為,他以為有錢又有面子的人,大都是這樣驕傲,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不起人的。
馬希浩甚至會這樣想,怪不得安棋不肯把家人介紹給我認識,原來她是一番好意,
怕我受到冷待,她實在想得很周到,我差點兒錯怪了她呢!
馬希浩似乎對安琪又有了進一步的瞭解,因此,他一直愉快地和安琪在一起,再也
沒有向安琪提出任何要求,安琪見馬希浩有所轉變,她十分開心,認為二百元的確花得
很值得,對天德的惡感也已無形消失。
安淇雖然避開了家人的視線,但是安娜卻不能,因為,她太明目張膽,又何況史佐
治和偉烈打架的事,是每一個人都清楚的。張寶珠第一個表示關心,她對丈夫說:「安
娜竟然和一個混血兒來往,奶奶最看不起那種不清不白的人,如果她知道今晚的情形,
一定會很不高興,會生氣,看樣子,我……」
「你千萬不可告密。」天倫立刻制止妻子。
天倫很瞭解妻子的個性,她實在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彷彿家中平平靜靜不夠刺激,
非要鬧到雞犬不寧不可。因此,天倫立刻阻止她,要她不要破壞安娜和史佐治的感情。
雖然他也不大滿意史佐治,但那是安娜的事,根本與他無關,是不應該多管閒事的。
「誰說我要去告密?」寶珠見丈夫揭穿她的心事,她心裡很不高興,因此狠狠地說:
「我只不過想勸勸她,她是我的小姑,你的妹妹,難道我不應該關心她嗎?」
「原來你只是想勸勸她,那就好,安娜年紀輕,實在需要有人關心他,你這樣做得
對,剛才誤會了你的意思,請原諒。」天倫一向怕老婆,他連忙向寶珠道歉。
「原諒,哼!言為心聲,你一定覺得我這個人心腸壞,老是想害人是不是?其實,
我哪天不關心你的家人,我也希望他們幸福呀!安娜是你的妹妹,我當然為她好,像史
佐治那樣的飛仔,他遲早總會拋棄安娜的,安娜跟他來往,一定會吃虧。」
「你的見解一向不錯。」天倫不斷地點著頭表示贊同:「不過,我認為最大的問題,
還是史佐治是混血兒,我擔心媽媽不會答應他們來往,至於史佐治是否是壞人,我們第
一次見面,我還很難判定。」
「你當然不會判定,你懂得些什麼?你的腦袋,只會想怎樣去多賺點錢,除此之外,
你就什麼也不會了。」張寶珠哼一聲,她向來瞧不起丈夫,根本不把丈夫放在眼裡:
「剛才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姓史的,一瞧見潘明珠,就神魂顛倒的樣子,如果他和安娜
結了婚那才好,我們的五少奶奶,就夠風流了。所以我仔細想一下,就不應該勸安娜,
因為,她和史佐治結婚才有好戲看呢!」
「史佐治不會這樣大膽吧!而且,潘小姐也不是個平庸的人,她是一位有學問,有
教養的小姐,他一向和五弟很要好,又怎會……」
「你不要以為她留過學,就很了不起,其實,只要家裡有錢,哪一個不可以去留學?
你留意她吧,一副風流相,天恩又是個傻子,他有什麼本領守住她!」
「你怎麼又說起天恩的壞話來了,天恩沒有開罪你吧!你說他傻,其實,他是我們
家中最有思想的一個,媽媽也認為他最聰明,你為什麼說他傻?」
「我說他傻,並非說他腦筋差,我的意思是說他對愛情專一,不會三心二意,你懂
了沒有?」張寶珠沒好氣地說:「他聰明又怎樣,可惜他不是長子嫡孫,就算聰明,也
少不了你一份遺產。」
天倫本來想駁她幾句,可是又怕寶珠生起氣來,是不會放過他的,因此,他只有閉
嘴不說話了。寶珠見他沒有話說,以為他已投降,十分高興,又在天倫的耳邊說了一大
堆話,把天倫煩得要命,幸而天倫已習慣了,才不會覺得心煩,不過,天倫很少把話聽
進去。
天倫雖然勸止了寶珠,叫她不要向高太太告密,可是,馮家善已決定告訴高太太。
表面上,他是關心安娜,其實,他是想趁機立功,自從白蓮被趕走後,家中少了一個被
欺負者,他立功的機會也少了,此刻,他正好乘此機會,向高太太告密邀功。
安娜並非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她只是被愛情沖昏了頭。為了爭取史佐治的愛,她已
不顧後果,否則,她或許會預先跟馮家善說一聲,叫他不要多管閒事。
馮家善雖然身為堂舅,但是對於安娜,他也畏懼幾分,原因是安娜是高家的寵兒,
高太太最疼愛她,因此,高家上下人等,一概不敢開罪她。
以前,馮家善也受過安娜許多閒氣,今天,馮家善一來想立功,另一方面,也想乘
機報復。馮家善是個小人,對於仇怨,他記得很深,而且只要一有機會,他就要來一次
清算,清算人家對他的不敬之處。
安妮的惜別舞會,表面上,是圓滿結束。第二天,是安妮出嫁的大喜日子,高家上
下人等,熱鬧而又忙碌,馮家善幾次想和高太太單獨說話,都沒有機會,因為高太太實
在太忙了,而且,來道賀的親友又來了一大堆,馮家善身為管家,要做的事也很多。
今天,由於高太太必然參加婚禮喜宴,因此安琪不敢把馬希浩請來,而安娜也不通
知史佐治。不過,安娜每天都要和史佐治見面一次,因此,早上和下午她都和史佐治在
一起。高太太整個白天都見不到小女兒也感到奇怪,因為,每逢家中辦喜事,安娜第一
活躍,她一定跑來跑去,十分開心,但由於事忙,高太太也沒有時間去追究安娜。
安娜和史佐治玩了半天,才想起今天是安妮出嫁的日子。本來,她真的不想參加安
妮的婚宴,她並非不喜歡安妮,只是希望能有多點時間和佐治在一起,但是,如果她不
回家,高太太一定會到處找她,追問起來,很容易會查到佐治,而且,安娜如果不參加
安妮的婚宴,也難以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
因此,安娜依依不捨地和佐治告別回家去了,傭人一看見安娜,就焦急地對安娜說:
「七小姐,你到哪兒去了?太太到處找你呢!」
「太太到處找我?你沒有告訴太太我去了哪兒?」安娜著慌地問她的近身女傭:
「你應該告訴太太,有同學來找我,我和同學們一起到學校去了,你有沒有說。」
「小姐,我根本不知道你去哪兒了,你出門的時候也沒有吩咐,我就算想說實話,
也不知道該怎樣說。」女傭在訴苦:「不過,我也夠伶俐,我已經對高太太說,你的一
個同學出了事,打電話來把你叫去了。」
「你總算聰明,快,準備替我梳頭換衣服。」安娜立刻進房打扮更衣,她看著時間,
知道時候已經不早了,如果再不快點,高太太就會親自進房調查。
幸好高太太也實在太忙,雖然她也想找安娜問一問,可是,她正要上樓,又給客人
拖住了。安娜很快就換好衣服,她跑下樓梯,高太太一看見她,便把她叫了過去:「安
娜,你過來,整天都看不見你,你到底去了哪兒,難道你忘了家中喜宴嗎?」
「媽,今天是四姐出嫁的日子,我怎會忘記了?本來,我一早就想穿好衣服,等候
親友到來,突然接到一個同學的電話,她患了急病,家裡的人又都出去了,她要我去照
顧她,所以……」
「就算同學有病,你替她請醫生就行了,你明知家中每次請客,我一定要你幫忙照
應一切,你的兄嫂姐弟,沒有一個會招呼客人,你跑開了,叫我一個人怎麼招應得過來?
你別說了,趕快陪你的表兄妹去玩吧!」
安娜如釋重負,她立刻走開,年輕人碰在一起,女的喜歡說男孩子,以及服裝、體
型,電影明星;而男孩子呢,同樣喜歡說女孩子還有議論,打球,甚至政治,安娜和她
的表兄妹談得很開心,這時她已放下心上的大石,她去了半天,高太太不加追究,實在
幸運。
高家所有的成員,差不多全都下樓來了,單獨不見二少奶,原來艾莉今天整天都覺
得不舒服,最初,她以為是因為昨晚睡得很遲,精神不夠,後來,她睡了一覺,不料醒
來時,還是有點頭暈。總之,她根本不想下床,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下去。
天培見她這樣子,十分擔心,艾莉自從嫁入高家,從未有病,每天都精神充沛,和
白蓮實在分別極大。白蓮不到三天就有小毛病,身體弱得不得了,而艾莉,是向來沒有
病的,因此,天培就認為情況嚴重。本來,他要立刻請醫生,可是艾莉阻止他:「今天
是四小姐的好日子,你叫醫生,奶奶會不高興。」
天培不同意,他說:「安妮是女兒,當然重要,但是你是媳婦,也同樣重要,你生
病了,自然要看醫生,媽又怎會不高興?她一向公道,不會厚此薄彼的。」
「沒有人說過奶奶不公道,不過,我的確沒有什麼病,我沒有發熱,沒有傷風,也
沒有頭痛,只不過有點懶懶的不大想動罷了!這又怎能說是生病?再說,下面已經來了
許多客人,要是我們把一個提著藥箱的醫生叫來,被人看見了,多麼不順眼?何況,奶
奶是個舊派的人,凡事吉利,大喜的日子裡請醫生,她會認為不吉利,雖然,她不會怪
我,但是我也不想讓她不快活。」
「你為別人想得太多了,總不肯為自己想一想。」天培搖頭感歎:「好吧!你既然
認為沒有大礙,那麼,你就靜靜地躺會兒,今晚的喜酒,你不要喝了……」
「今天是嫁小姑呢!不參加她的喜宴怎麼說得過去,就算奶奶、四小姐不怪我,我
也不敢這樣做。其實我也沒有什麼,而且,我也睡不著,我可以起床換衣服,就算有一
點小毛病,明天去看一看醫生,吃一點藥就沒事了,也許是昨天吃多了東西。」
「明天我陪你看醫生,今晚你吃東西可要小心些,大油的東西不要吃。」天培扶艾
莉起床,由於艾莉很會討好丈夫,處處表現自己是賢妻良母,因此,天培對她很好,處
處關心和體貼她,令她快慰。
艾莉打扮一番,然後由天培小心地扶著她下樓。艾莉不是主角,雖然她來得特別遲,
而且一家人正準備乘車出發去宴客餐廳,高太太也沒有向艾莉查問。
然而,和艾莉有芥蒂的張寶珠,卻向艾莉上下打量,像是在看一副畫而不是看一個
人。她說:「二少奶奶,你為什麼姍姍來遲?你一定要打扮到忘了時間嗎!其實,今天
又不是你的好日子,今天是四小姐出嫁呢!你打扮得那麼漂亮,難道想搶風頭?」
艾莉還來不及回答,天培已經忍不住,搶先替妻子辯護:「艾莉一向不喜歡搶風頭,
事實上,她向來有捨己為人的精神,她又怎會搶風頭?今天她有點不舒服,躺了一會兒,
所以來遲了。」
「原來身體不舒服?二少奶奶,哪兒不舒服?有沒有看醫生?」寶珠被天培搶白一
番,心裡更加痛恨,她尖刻地道:「身體不舒服,恐怕有了孩子吧!其實,你嫁入高家,
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也應該報喜啦!如果你還不報喜,恐怕奶奶又會為二少爺到處找女
孩子做他的平妻了。」
「是嗎?那倒好,多一個人服侍奶奶,而且,你還可以多一個伴兒。」艾莉表面上
跟寶珠說笑,其實,她巴不得一口把寶珠吞進肚裡:「不過,經你那麼提醒,明天,我
真的要去看一看醫生,看看天培是不是真的要勞動奶奶為他娶一個平妻。」
「你們不要再說笑了,應該出門啦!」天倫也認為妻子說話過分,他怕你一言,我
一語,兩個女人,會大吵起來,今天賓客滿堂,如果寶珠和艾莉吵架,那麼,天培和天
倫也沒有面子,而且,高太太更不會原諒他們。
因此,天倫把寶珠拉開,寶珠雖然不服氣,本來還要說些話挖苦艾莉,不過,她想
深一層,又覺得丈夫有理,因此她跟丈夫走開去了,寶珠走開後,天培低聲對文莉說:
「真是長舌婦!」
「噓!輕點聲,被她聽到了,那就不得了啦!她會把屋頂也拆下來,」艾莉感到十
分開心,因為丈夫完全站在她的一邊,她笑著說:「不過,你也說得很對,我完全同
意!」
「她說的話,你一句也不要聽,就算你真的沒有生養,我們仍然有一個運好,媽決
對不會迫我娶平妻的,這是什麼時候,怎可以同時有兩個妻子?」
艾莉當然不擔心天培會娶平妻,而且,她也有信心認為自己必有兒子,退一步說,
就算她不會生育,她也不會容許天培愛另一個女人,艾莉是一個妒忌心極重的人,表面
上,她一切都不在乎,處處為人設想,其實,這只是她虛偽的一面。她不會像寶珠那樣,
公開和一個人作對,她甚至對運好,也是十分厚待,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其實,她很痛
恨運好,一點也不喜歡她。艾莉這樣委屈,是因為她太瞭解自己的處境,她明白天培本
來並不愛她,現在,她又孤掌難鳴,萬一她開罪了天培,天培可以隨時不要她的,這可
就糟糕了。因此,她極力忍受,等到有一天她落地生根,在高家有了一定的權力,那時
候,她的真面目才會表現出來,現在是絕對隱藏的。
第二天,艾莉果然去看醫生,天培本來要趕去工廠,但是,為了怕艾莉不去看醫生,
因此,他一定要陪艾莉看完醫生,然後才回工廠工作。艾莉原來就準備去接受身體檢查,
既然天培又是一番情意,她也樂得接受丈夫的盛情,於是,兩個人一起去看醫生。
其實艾莉就算不看醫生,她也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雖然,她第一次結婚沒有經驗,
不過,這種常識,還是有的,所以,她十分興奮。當醫生替她檢查完畢之後,醫生向她
道喜:「高太太,恭喜你,你有了孩子,由於你有了孩子,身體是會起變化的,你感到
疲倦和暈眩,也是十分正常的事,不必介意。」
「我有了孩子?真的有了孩子!」艾莉十分興奮,而且,她巴不得立刻養出來,最
好是個男娃娃,這樣,她和寶珠在高家的地位就可以平衡,同時也可以受到高太太的重
視。再說,她有了天培的兒子,就算天培不愛她,也沒有辦法和她分手,因為,天培可
以不要她,但是,他又怎能不要自己的兒子呢?母憑子貴,她要在高家當權,就非要養
一個兒子不可。
不過,什麼事情都可以想辦法,什麼東西都可以用錢買,只有兒女,是不能由你去
選擇的。有些人,一連養五六個女兒,想要一個兒子都不行,艾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
能夠養一個兒子。為此,她又高興,又擔心,一種患得患失的心情,支配著她。由於她
一心想著非要生一個兒子不可,因此,她就擔心自己會養個女兒,高太太一向最不喜歡
女孩子,如果她也像白蓮一樣不爭氣,那麼,她遲早也會被高太太逼走。
雖然,她不會像白蓮那樣好對付,但是,自己養不到兒子,總是要吃虧的。為此,
儘管證實她有了孩子,她卻沒有勇氣讓天培知道。當她帶了藥水出來的時候,天培問她
醫生怎樣說,她就胡亂撒了一個謊:「醫生沒說什麼,你知道,醫生向來是不會多說話
的,她只是告訴我,我沒有什麼病,休息一天就好了!」
「我立刻送你回家,你要好好休息,運好你不用管了,她有阿姬照顧,你全心全意
睡覺吧!」天培十分關心她:「你喜歡吃什麼,就吩咐廚房。家裡的飯,你不要吃了,
還是吃些雞粥或煮麵吃吧!」
艾莉點了點頭,其實,她自己明白,她根本沒有病,別說吃飯,就算吃老虎都行,
不過,她既然不願意說真話,那麼,就只好順著天培的意思。
回到家裡,艾莉倒頭便睡,由於有天培作主,她不再過問運好。運好哭了,她也不
理。由於她有病,是沒有人怪她的,反而認為運好太吵,連阿姬也勸她把房門關上,這
樣可以靜靜地休息。
艾莉關上門,聽不到任何聲音,房中只有她一個人,她也不想睡。她便坐起來,計
劃怎樣迎接她的兒子。她計劃等自己的兒子出世,就要收拾運好,事實上,她受運好的
氣,也受夠了。
艾莉雖然懷孕,家中竟無一人知道,就連阿姬和艾莉的貼身傭人,也以為艾莉只是
偶然不舒服,怎樣也想不到是有了孩子。其實,懷孕的婦女,和普通人根本沒有什麼區
別,尤其在懷孕初期,只有少數人,才會有嘔吐和患病的現象:艾莉除了感覺有點疲倦
外,什麼事情也沒有,她和白蓮是不同的,白蓮經常生病,但是,艾莉精神卻十分好,
所以,就算張寶珠吩咐阿姬打聽她的情況,也沒有辦法知道她是否懷孕。
艾莉打算繼續瞞下去,直至不能再瞞為止,到她非要公開不可的時候,已經接近預
產期了,到時,是生男或生女,很快就可以知道,也可以減少寶珠對她的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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