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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裴星帶著唐少威來到深坑。

  「這地方我倒沒來過。」唐少威道。

  「深坑的豆腐很有名,好吃中帶著一點焦味,米粉湯也是。」

  「你常來?」

  「有時雜誌發行後得了空就來,或者三更半夜嘴饞時,就會呼朋引伴過來。」

  「在國外多年,對台灣的小吃實在懷念。」

  「我覺得台灣很好,出國幾次,總覺得風景美則美矣,生活上卻諸多不便。還是這裡好,吃喝玩樂一應俱全。」

  「深有同感。」他附和道。

  「在國外做些什麼?」她偏頭看著他,隨囗問道。

  「唸書,順便學著經營公司的海外業務。」

  「你真的去唸書?」裴星簡直無法將他與過去連接起來。

  唐少威點頭,表情嚴肅。「在五年內修完大學學分,順便念個碩士。商業經營不是理論,但有了理論基礎會使我在經營上更穩健。」

  他是下過功夫的,綿綿說他把「唐林」治理得有聲有色。「這樣很好。」現在的他有了三十三歲男子的風範,時間對一個人改變真大。

  他們閒適地走在深坑老街,街道不長,他們卻很珍惜現在這種靜謐的氣氛。現在的他們是朋友,以前的事,因為時間的久遠,該有的恩怨情仇被沖刷的只剩下一點點的痕跡。過去那段生活是她墮落的印記,能不想起最好,只是唐少威的出現,將她刻意遺忘的記憶喚醒,過去甜膩濃烈的愛意總會不期然縈上心頭。

  「你呢,好不好?」唐少威輕輕執起裴星的手。

  「不好。」這幾年最苦的事除了唐少威的背叛外,就是母親的死,裴星悲傷的想起母親,對於此事,她至今仍不能釋懷。

  唐少威訝異於她的直接。「為什麼?」裴星眼神飄向遠方,為什麼?恐怕自己也搞不清,生活絕對安適自足,只是不安的靈魂飄飄蕩蕩,大部分時間,她總覺得靈魂出竅神遊,覺得自己像孤魂野鬼。

  「因為我孤單。」她幽幽說道。

  唐少威皺眉,她的神情令他心頭一緊。她到底背負什麼秘密,為什麼不願意認他?這一連串的疑惑使唐少威狠心地追問。「為什麼孤單?你媽媽暱?」「媽媽」兩字「轟」的使她腦袋一震,她衝動地說:「我媽媽死了,她等不到我孝敬她過好日子。現在不管再好的生活,我都覺得遺憾。」說著,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唐少威感到一陣心痛,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最令人悲哀,想起當初他願意出國唸書,父親輕視的態度突然轉變,大姊說父親曾為他的不爭氣暗暗垂淚幾次,其實他還是很疼這個唯一的兒子,只是拉不下作父親的尊嚴。這幾年來,他一邊讀書一邊學習運作公司,與父親的關係大有改善,今年回國正式接掌集團,大姊也順利出嫁,終於讓老父放下一顆心,安安穩穩住在威靈頓山莊享清福。

  想到裴星母親的死亡,一定給她很大的打擊,可是,當初她為什麼不告訴他,好讓他分擔心中的苦?「別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唐少威輕柔地將裴星擁進懷中,睽違已久的熟悉感襲來,裴星溫香軟玉的嬌軀如今真實的貼在他的胸懷,淡淡的玫瑰香味已成為她的註冊商標。

  「可是我不甘心啊!本來沒事的,只因為實習醫生的疏忽造成血液感染,我好恨。」

  唐少威緊緊擁著裴星,恨不得當時陪在裴星的身旁。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她還這麼傷心,可見當初一定是哭得柔腸寸斷。

  「沒有人救她,也沒有人救我,我都是一個人。」裴星多年寂寞孤獨的心彷彿找到停泊的港囗,肆無忌憚地痛哭起來。

  唐少威任著她發洩,雙手心疼地撫著她的長髮,柔聲安慰道:「別哭別哭,以後你不會只是一個人,你有我。」

  裴星突然一震,自己在做什麼,眼前的人是唐少威啊!她倏然抽出自己的身子,力道之大還差點跌倒。她深吸了幾囗氣,終於恢復正常的聲音。「對不起,我失態了。」

  唐少威悵然若失,一雙手還停在空氣中。裴星已恢復那種冷淡的神情,只有微紅的雙眼透露哭過的痕跡。

  「裴星……」「天色晚了,我們回台北吧。」她刻意不去看唐少威眷戀的眼神,逕自向前走去。

  「裴裴。」姜豐御輕喚坐在起居室發呆的裴星,後者沒有回神,一直到他輕拍她的肩頭,裴星才抓回神遊太虛的靈魂。

  「你來啦。」裴星優雅地笑笑。姜豐御是常客,幾乎每個星期三都會來店裡溜一圈,有時會帶點消夜讓她大快朵頤。

  「你愛吃的手卷。」

  「哇,太棒了!豐御最瞭解我的心。」裴星調皮地說道,順手便拿起手卷,快樂地吃了起來。

  「瞭解你有什麼用,你又不肯嫁給我。」姜豐御無奈地苦笑著。

  裴星用手指用力敲著他的頭。「結婚有什麼好?」「我可以照顧你。」他認真地說道。

  「你現在也很照顧我。」

  「我可以養你。」

  「我也可以養我自己。」

  「小虎就有父親。」

  「現在單親家庭很多,小虎不見得很特別。」

  「我很愛你。」

  「我對你沒感覺。」

  「裴裴……」姜豐御和裴星的對話數年來如一日。

  「拜託,你試過這麼多次,難道不累嗎?」裴星好笑地看著他。

  「你拒絕我那麼多次,難道不愧疚嗎?」「若我答應你,那才會令我愧疚。」裴星正色說道。「婚姻很神聖,它不僅僅代表一輩子的責任,也是兩個人堅貞無悔的願意相互扶持,窮其一生,不會變卦,如果其中誰有一點點勉強,就要仔細考慮結婚是否必要。」

  姜豐御認真地看著裴星,這些道理他懂,他也曉得單是一方無悔的付出,是無法造就幸福的婚姻。

  「愛情可以培養。」姜豐御自己都說的很無力。

  裴星瀟灑地笑道:「我不信這一套,如果我因為感激而嫁你,到時候你一定會恨我。」

  姜豐御的確是值得感激的人,當初離開唐少威,只能回去板橋的家,她早在期中考後提出休學,鎮日待在家中無所事事,胡思亂想,自怨自艾。適巧被找上門的姜豐御遇到,她就像遇到多年不見的親人一樣,對他傾訴所有的委屈。

  要是沒有他,她不知道要怎麼處理母親的後事,也不知道如何面對腹中的孩子,應該說如果沒有姜豐御,小虎恐怕難保了。那陣子她想盡辦法要流掉小孩,因為那是恥辱的印記,可是姜豐御搬出宛清姊的事嚇她,這才使她乖乖待產。

  唐少威給的錢足夠她衣食無虞,只是無限的清冷日日夜夜折磨著她。姜豐御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向她求婚的,但她不願意,因為婚姻不是生命的全部,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可以治療她的創傷,她不想因一時衝動而造成日後的遺憾。

  生下小虎後,姜豐御鼓勵她繼續唸書,她才意識到自己可以有不同的人生,加上阿姨伸出援手,願意帶著小虎,才讓她無後顧之憂的復學。

  這一路走來,相當辛苦,但總算都過去了。她倏然想起唐少威,也許那段日子還沒結束……她倏然開口。「唐少威找到我了。」

  「什麼!」姜豐御差點被未吞下的茶嗆到。他看見裴星發呆的表情,心想不妙,裴星該不會笨到想重投他懷抱吧?「你還愛著他?」裴星像想揮掉什麼似的急急搖頭。「我不會愛他的,他不值得。」

  姜豐御輕鬆地笑道:「是嘛!愛他還不如愛我。」

  「你就這麼自信。」裴星淺笑道。

  「不是我自信,他不是什麼好東西,路上隨便抓一個男人也比他強。」想到裴星為他吃的苦頭,他就想找他好好幹上一架。

  「那我當初看上他,實在一點眼光也沒有嘍?」「咳……也不是這樣說,這……怎麼說……」姜豐御一時找不到適切的表達方式,正苦苦思索。

  「好啦!逗你的,還認真哩!」裴星無趣地擺擺手。

  姜豐御看著裴星美麗的容顏,老天實在厚待她,未曾在她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她只有越來越嫵媚,越來越成熟。

  唐少威的出現,不知道會對他們的生活起什麼衝擊?他忍不住又問了一次。「你不會再愛上他吧?」「姜豐御,你今天很囉唆耶!」裴星煩躁地回答他。連她都不知道的答案教她怎麼回答?「我只想提醒你,不要忘記這些年怎麼走過來的,或者再提醒你,別忘記宛清的教訓。」

  「是,囉唆的老爸。」裴星無奈地走到窗前,望著天空,依然灰濛濛一片。她突然好想看看滿天星空。

  「裴裴,你怎麼會來。」任舒雲驚訝地看著走入玄關的裴星。

  「我怎麼會來?這是我們的店,所以我開著車就來了。」裴星覺得她問得很好笑。

  「不是啦!」任舒雲輕笑,平日六個人各忙各的,只有禮拜天約定相聚,倒是很少在平常見面。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好像嗅到不妙的氣息。」任舒雲心虛地笑道。

  「綿綿,你果然很有自知之明。」裴星牽動嘴角,這群朋友就是喜歡充當紅娘,也不管當事人的感受。「我覺得好像被你出賣了,你怎麼這麼忍心對我?」裴星臉上的笑容很甜,卻看得任舒雲發毛。

  「好了好了,先坐下來休息,瞧你火氣那麼大。」任舒雲拉著裴星坐在吧怡,知道裴星不會善罷干休,她可得好好解釋。

  裴星逕自倒了杯軒尼詩,優雅地坐上高腳椅,現在的心情實在適合吞雲吐霧一番,可惜戒菸很久了。

  任舒雲喝著柳橙汁,瞪視著裴星,她覺得女孩子喝酒很傷氣質,可是裴星不同,她喝酒的時候就像有千堆萬堆的愁雲籠罩,渾身的落寞令人心疼,是的,她只有煩惱很多的時候才喝烈酒。

  「對不起,沒有經過你同意。」不用裴星開口,光看她的神情,就覺得自己好像作了天大的錯事,惹得她難過。

  裴星又啜了一囗酒。「為什麼在聽完我的故事後,還要幫他?」任舒雲遲疑的開口。「我覺得他不壞啊,裴裴,你會不會覺得這是誤會?」「誤會!」裴星的嗓音尖銳起來,隨即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便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

  「別這樣喝,小心醉。」任舒雲拿走酒瓶。

  裴星笑笑。「你忘了我的酒量有多好?」這倒是,認識這麼久以來,從沒見裴裴醉過。當初畢業典禮那晚,大家發瘋說要傚法古人夜飲,結果帶了整箱啤酒上陽明山別墅,一睌笑笑鬧鬧,只有裴裴始終清醒,大家第二天宿醉醒來,頭痛得要命,裴裴為大家減輕痛苦,自己卻像沒事般,從那次以後,她們就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話是沒錯,但酒喝多總是傷身。」任舒無意識地為裴星又倒了一杯,而剛剛那杯早已下肚。

  裴星覺得好笑,也不再猛喝了。酒用來品嚐才美,當初在「名流」喝酒如喝水,根本是虐待自己,此後她就很少這樣了,要不是今天心情如此不穩……「我們也不是要幫他,總是給別人一點機會,也給自己一點機會。」任舒雲突然冒出這一句。

  「我已經不信任他了。」

  「就算你不信任他,他也有權利重新追求你,反正現在男未婚,女未嫁,誰都有機會。」

  裴星靜默一會兒,淡淡說道:「綿綿,如果你的男人背叛你,然後回頭求你原諒,你會接受嗎?」任舒雲低頭沈思一會兒,這個問題真的很難答。

  裴星繼續開口。「背叛一次,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如何忍受長期的恐懼與煎熬?尤其是面對唐少威這樣的男人。」

  「可是他改變了,爹地把他形容得像個清教徒。」任舒雲想起唐少威誠摯的表情,很想為他辯解。她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說道:「你剛剛的話有語病,一個愛你的人是不會背叛的。」

  「哦?」裴星挑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任舒雲定定地望著裴星,說道:「你不是不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你自己,你從來不相信別人會愛上你,你總是認為自己留不住想愛的人,所以寧願拒人於千里之外。」

  「不是。」裴星慌亂地搖頭。

  「你就是。」

  今天的綿綿太咄咄逼人了,令裴星有點氣惱。

  「背叛不會發生在絕對相愛的兩人身上,你們當初都不曾確定過對方的心意,怎麼能說對方背叛你呢?」「我就是不能忍受。」裴星賭氣地說。

  「如果你愛他,當初就應該留下來問個清楚,而不是像個逃兵一樣離開他,然後自怨自憐,最後乾脆把自己封閉起來,拒絕別人的愛與關心。」

  「我沒有拒絕別人的愛與關心,你們對我的好,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裴星急忙澄清,她不認為綿綿說的是真的。

  「那姜豐御呢?」任舒雲長久以來一直為他叫屈,他是那麼細心呵護著裴裴,但是裴裴從不接受他。

  「我並不愛他。」裴星坦誠。

  「是,我知道,一直到現在我們才知道你不接受姜豐御的理由,可是看看你的表現,明明愛唐少威愛到不肯接受旁人的地步,如今機會來了,卻畏縮得像只鴕鳥。

  裴裴,認識你這麼久,現在才知道你逃避的功夫一流。」任舒雲逮到機會,總算能好好教訓她一頓,因為平常她對感情淡漠的態度,實在太令人心冷了。

  「你就那麼確定我是逃避,如果說我根本不愛唐少威,你們的幫忙不是白搭?」裴星還是對她們的作為不以為然。

  任舒雲緩緩搖頭。「我們又沒有拿槍逼你嫁給誰,所以你有選擇的權利。」

  裴星倔強的撇撇嘴,看得任舒雲忍不住長長歎囗氣。「裴裴,我們都這麼久的朋友了,你還要在我們面前偽裝嗎?」裴星一震,臉色霎時轉白,每次談到感情的事,自己下意識已先關起防護罩,平常並不自覺,如今才發現連在摯友面前,仍不敢赤裸裸展現自己的感情世界。

  「我……對不起,我只是習慣了。」裴星雙手摀著臉,表情慘然無力。

  任舒雲不忍心,她輕輕拉開裴星的手,輕斥著誽:「無聊,說什麼對不起,我們講話什麼時候生疏成這樣。」

  裴星抬頭,幽幽說道:「你們一定很看不起我,隨便辜負別人的真心,無情地對待深愛的人。」

  任舒雲鬆了一囗氣,她終於承認了。

  「可是我愛他也沒用,因為我還是恐懼他會拋棄我,就像多年前那樣。」裴星說出她最大的心理障礙,是的,這一直都是她擔心的問題,她不知道自己憑什麼可以把別人留住,憑什麼讓別人愛她一輩子,尤其是面對曾經背叛過她的唐少威。

  「別傻了,這不像平常的你唷,怎麼這麼沒信心。」任舒雲為她打氣。「你很好,更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對象,不要把自己瞧那麼扁,相信自己,也去相信別人。」

  遇到感情問題,她就沒有平常的明快與俐落,所以此刻的她,深邃的眸光中仍有迷惘。

  任舒雲決定別太逼她,畢竟人的個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而且唐少威這個人的「品性」如何,還需要好好觀察。

  「用平常心對待吧,你也別急著拒絕或答應,反正別人有權利追求你,你也有權利選擇。」

  裴星苦笑。「說了等於沒說。」她的壓力還是很重。

  「聰明如你,一定可以從唐少威的舉止表現中得知他是不是愛你,別一味讓過去蒙蔽你判斷的能力,而錯失獲得幸福的機會。」任舒雲說得有點語重心長。

  裴星輕啜一囗酒,舒雲的話亦在心中,慢慢發酵。

  「奇怪,今天本來是要對出賣朋友的損友發飆,怎麼反而被教訓一頓?」裴星顯然已恢復愉快的心情。

  任舒雲杏眼圓睜。「聽本小姐的金玉良言是你的福氣耶!」。

  「是,旁觀者總是清明如鏡,對不對?」裴星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任舒雲瞭解這種眼神,多年的默契使她們能清楚的知道對方的意思。「別談了,別人家的事容易解決,自己的事總一團糟,這好像是我們這群人的特性。」

  「沒錯,物以類聚,臭味相投。」裴星淺淺嘲弄道。

  「為我們無奈的個性乾杯。」任舒雲難得豪氣干雲。

  「乾杯!」細緻的玻璃杯撞擊聲響在子夜,清晰的純淨有著透明的美感。

  唐少威一手翻著行事歷,另一隻手撥著電話。

  自從回國接手企業,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公事,接不完的應酬,維持一個大企業是需要全神投入,才能守成並且開創,想到過去大姊的辛勞,才發現自己的輕狂與不負責任,同時他心裡也很愧對父親,他知道父親會對他失望是因為自己過去不成材期間,子承父業,克紹其裘是千古家長對孩子的殷切期望,在回國接任公司大權的這段時間,他算是明白了。

  「嗨!裴星。」聽到裴星磁性的聲音,他的心情相當愉快,工作的辛勞暫獲紓解。

  裴星聽著唐少威的嗓音,亦是一陣激盪。「怎樣?」「聽你的聲音就是一種享受。」唐少威毫不掩飾自己的感受。

  「就為聽我的聲音?」工作這麼久,電話只為聯絡事情,難得聽到如此純粹的願望,她的臉上不禁泛起一朵笑靨。

  「好久沒見你了,明天中午吃個飯好嗎?」唐少威翻翻行事歷,厭惡地發現自己的時間如此緊迫,每個小時皆排滿工作。

  裴星面有難色。「我有約了,晚上可以嗎?」她不想讓唐少威失望,其實重點是自己也很想他。

  唐少威心裡頗不是滋味,她居然沒空?晚上排滿了各種應酬,他根本抽不出空,而且午餐也排了些會報,整個星期只有明天中午是自由的。

  「不行,你把明天中午的約取消,我去你公司等你。」唐少威擅自決定,因為其它的時間沒空,而他又那麼渴切見到她。

  但是這話惹惱了裴星,憑什麼?她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空,他總是只會命令別人,而不在意別人的感受!她的語氣冷淡。「唐先生,你沒有權利取消我的約會。」

  唐少威也有點生氣,難道她就不能體諒他一點,好不容易有空就第一個想起她,就憑這種心意,天大的約會也可以取消。

  他按捺著性子說道:「我的時間排得滿滿的,只有明天中午有空,不然你把明天的事延後,這是很容易解決的。」

  裴星覺得唐少威簡直是無理取鬧,難道全世界只有他忙?難道全世界都必須隨著他轉動?更沒道理的是,為什麼自己要在他有空召幸時才能見他,還得排時間表。

  哼!還以為他轉性了,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再說一次,明天中午我有約了,沒空我們就不要見面。」

  電話另一頭靜默了幾秒,裴星不知道他的想法,但知道自己不喜歡這種無言,她問道:「你在聽嗎?」「你就不能為我犧牲一下?」唐少威的聲音隱含怒氣,工作的繁重已經讓他覺得壓力很大,裴星的態度不啻火上加油。

  「這不是犧不犧牲的問題,我發現我們的觀念天差地別,我不想說了。」裴星覺得無力,原本聽到他聲音的快樂蕩然無存。

  「我再說一次,你明天中午跟我吃飯。」

  「想都別想。」裴星的心裡只想得到這些字眼,她忍住怒氣,一字一句清楚地說。

  「我也再說一次,明天中午我有約會,沒空。」

  電話「卡」一聲掛斷了,裴星望著話筒愣了半秒,感覺火氣全部上揚,該死的唐少威居然掛她的電話,太過分了。

  「好!你有種就別再打電話來。」她對著話筒,狠狠地宣誓著,惹得附近的同事一陣交頭接耳。

  「潤泰的股票可以賣了,我看已經爬到最高點了。」

  裴星點點頭。「我想也是,那就賣了吧。」

  「終於攢出一筆錢可以買績優股,以後風險就沒這麼大了。」姜豐御抬眼,和煦的一笑。

  「可不是,這都要謝謝你大力幫忙。」裴星也露出微笑。

  這幾年跟著姜豐御學習投資股票,一開始還算慘淡經營,不過多虧自己也有一些底子,知道走勢的動向,加上在商業雜誌工作,小道消息眾多,倒也沒輸沒賠,玩得不亦樂乎。最近因為局勢穩定,股市又熱絡起來,連帶影響許多消費習慣,又看到一片欣欣向榮的景況了。

  裴星與姜豐御每個禮拜總會抽出一天聚會,共同研究「功課」,由於姜豐御慧眼獨具,跟著他多半不會有差錯,在邊學邊做當中,裴星也有了不賴的實力。

  「我打算換掉房子,原來的地方離工作太遠了。」姜豐御說道。

  「哦,划算嗎?」「現在房地產被股市帶動,也景氣起來,我想在熱門之前先買房子。」

  裴星想想也是,現在是好時機。

  「換了也好,省得每天上班開一個多鐘頭的車。」姜豐御的家在南港,來到巿中心的確稍嫌遠了點。

  「你呢?」裴星一邊吃著商業午餐,一邊抬起詢問的眼神。「我怎樣?」「沒想過換大一點的房子嗎?」「我有一個臥房,一個客廳和廚房,夠了。」裴星的小套房雖然不大,但對單身女子來說卻已足夠,更何況位於上班地點的附近,她真是滿意極了。

  姜豐御搖搖頭,歎口氣。「你是怎樣當人家媽媽的,每次都忘了小虎的存在,真是可憐的孩子。」

  裴星一傻,對啊!還有小虎。

  「小虎快要上小學了,你不準備接來?」裴星不喜歡想這個問題。「接是會接,我現在工作也很忙,真不知道如何分身照顧他。」這是她一直擔心的問題。

  姜豐御無言地看著她,真不知拿她怎麼辦。

  裴星看著姜豐御微微責難的眼神,氣餒地說:「我真是一個失敗的母親,對不對?」「算了,別自責,你還太年輕。」

  「也不能每年都用這個借口,你們太放縱我了。」裴星知道自己不對,有嬸嬸她們幫手照顧小虎,姜豐御更是適時提供援助,讓她這個媽媽當得太輕鬆,輕鬆到幾乎忘記了他的存在。

  「當初都是你硬要我生下來,現在問題這麼多。」裴星有點嘟嚷,其實很言不由衷。小虎帶給她的喜悅多過麻煩,每次在覺得人生沒有意義的當兒,只要一見到他稚嫩的童顏,再大的委屈也馬上融化,雖說是她照顧著小虎,但更大部分是小虎在支持她。

  她的話換得姜豐御一記白眼,他愛憐地敲著裴星的頭,假裝不耐地說道:「好,都是我的錯,既然這樣,我提議讓我們一起照顧。」他抓起裴星的手,換上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嫁給我吧。」

  裴星脫離他的掌握,順便丟給他一朵燦爛的笑容,眼裡卻有著明顯的堅決。「對不起,我自己應付得了。」

  姜豐御搔搔頭,不以為意。他釘子碰多了,早練就一身銅牆鐵壁的功夫。

  「算了,現在不談這個。」

  裴星看著他的神情,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這種事一定要講清楚,這麼多年他都不放棄,難道要等自己結了婚,他才斷得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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