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尹絢自殺了!
發現她割腕自殺的第一時間,尚追翔急得飛車將她送到陽明醫院,他不能通知少主,今天是少主與商小姐的大喜之日,說什麼也不能去破壞,可是程尹絢……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褪去對她所有的敵意,甚至已經欣賞起那種率直又火爆的辣椒個性,與冷得沒溫度的少主正是完美的互補。她深深愛著少主,任誰也能感受那份愛意,相信少主也愛她,只是,怎麼說呢……
尚追翔焦急地在手術室外等待,足智多謀如他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難解的愛情問題。現在只能祈禱程尹絢平安,不然叫他如何向少主交代,尤其她在他守著的情況下,居然出現兩次紕漏,少主不罰他,他都已準備要自請處分了。
「老大,你這麼踱來踱去,嚴重影響我的視線自由,坐下來。」雖然聲音沒有表情,但這出聲的女音卻清楚地透露懶散而沒有心,彷彿眼前的一切,是鬧劇、是陌路。
「凝淨,她是少主的女人……」尚追翔俊逸的臉龐難掩戀慕與輕責。
清艷飄忽的影像,彷彿永遠融合在她所處的環境,尚追翔看著她十來個年頭,卻望不清她真正的樣子,變總是她唯一的不變。
趙凝淨邪魅的一笑,不經心地掏出腰間的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卡啦」一聲扣動扳機。
「凝淨!」尚追潮出聲制止。
「砰!」一聲空響。
趙凝淨左手的掌心裡亮晃晃的擺著六顆子彈,只在剛剛一瞬間,她已卸下子彈,微揚的眉心有著嘲弄的意味。
「要死,一發子彈就解決了,真是費事。」
趙凝淨的語調明顯表達她的心意,叫作瞧不起。
尚追翔忍下心中的顫動,趙凝淨,是師父商赫凡最引以為傲的女弟子。「黑煞」艱苦訓練而外顯的殘殺之氣,在她身上叫做渾然天成,如果她要顯現。
「尊敬她,如同尊敬少主。」尚追翔想著這陣子以來的相處,明確得知少主愛她的心意遠勝商小姐。
趙凝淨一笑,笑容的美好有著傾人的容姿,但駭人的卻是沒有笑意,明明是肌肉的牽動,是人類語言中「笑」的標準動作,但卻清楚的顯現她不是在笑,只是她故意,連稚子都可以看得出她的本意。
「尊敬少主是自然。她?成為主母再說吧!」語氣中的狂狷揮灑而出,輕鬆的姿態隱含著霸氣。
尚追翔的心擰過一絲苦楚,趙凝淨是男人該多好,雖然天生的力氣不及男人,但師父器重她從無遲疑的反應能力,稱她為「黑煞」的心;若她是男人,自己也會心悅臣服地將「黑煞」頭號精銳名號交給她;若她是男人,自己也不會……
趙凝淨攏了攏及腰的長髮,白瓷般的雪膚在陽光沐浴下顯得眩然,唇角仍是輕揚,週身卻不可思議的聚集冷凝的結界。
「交給你了。」趙凝淨離開陽光的氛圍,一時間冷凝的結界消散無蹤。
「你去見血封?」尚追翔心念一動。
趙凝浮泛起今天以來,或說是難得一見的真正的笑意。
「也該去見見他們了,血封如何讓愚蠢得失去『闃魅』能力的離垢活下去?好令人拭目以待!」
尚追翔一直以為隱蔽人氣的自己已修習得無堅不推,但趙凝淨卻渾然而成一種無謂的、不知是喜是悲的態度,完全沒有前跡可循;他不懂,和她同門這麼久,到底她的心思在何時高昂,在何時下落?
「離垢是你姊姊,難道她的死活不曾進駐你的心?」尚追翔回憶著那張與凝凈一模一樣的絕顏。
「我們在『黑煞』與『闃魅』裡背道而馳,生死自取,命運自理,怨不得天地。」
也許他永遠無法理解離垢與凝淨的關心方式,就好像無人能領會這對雙胞胎詭測的命運之線是如何的被操弄。
尚追翔輕撫凝淨的青絲,無奈的嗓音像歎息。
「你的面具比少主更危險,無論怎麼變,少主總是鬼般的淒厲;你卻邪氣,讓人弄不僅有害無害。」
趙凝凈纖手停留在尚追翔的胸膛。「研究我,還不如去擔心裡面那蠢女人。」
美好的紅唇封印在尚追翔起伏不定的心口,趙凝淨的微笑總是去不了詭延,堅忍的神情常常不像是在乎,遠遠地慢慢淡出他的視線。
美得令人不忘的女人那麼多,而她,趙凝淨,卻是讓所有人希望這輩子從來不認識她,從來不!
因為沒認識她,這輩子也就不會痛苦,也就不會被她灼刺得滿身傷痕。
「不該認識她的,不該見到她的……」尚追翔無力捶打燈光下修白的牆壁,使不出的力氣,全掉入劇毒的柔蜜情海中。 ☆ ☆ ☆
紅燈熄滅,尚追翔耐心地等醫生出來。
「邵醫生,情況怎樣?」
他搖搖頭,嚇得尚追翔心臟幾乎跳到喉嚨口了,只見邵醫生說:「現在的年輕人到底怎麼了,動不動就尋死尋活,你對她做了什麼?為可她這麼堅決尋死?嘖、嘖!如果再晚一點地就死定了。」
尚追翔鬆了口氣,自嘲地想,如果少主不是收走了所有的槍,恐怕今天躺在裡面的是一具屍體。在醫生的首肯下,他見到了面孔慘白的程尹絢。
程尹絢靜靜地看著他,眼神相當空洞,用非常虛弱的聲音問道:「他去結婚了?」
尚追翔點點頭,無法再以面無表情對待她,他恨此刻的自己,像是劊子手。
不爭氣的淚又流下臉龐。「為什麼不讓我死了乾脆?」
「程小姐!」
尚追翔的呼喊她聽而不聞,只知道右弘駒正在進行他的婚禮,對著絕麗之姿的商戀歡說出婚姻的誓言,她的心好痛好痛。
是該離去的時候了,如果死也無法解脫,那就讓她遠遠的走開,從今以後,涇渭天涯,傷心,自己承受吧!
尚追翔看著程尹絢的表情變化,不禁毛骨悚然,最後,她竟露出一個絕望的笑意,亮慘慘的,好詭異。
「程小姐,我去找醫生來。」
「等一下……」
程尹絢忍著昏眩,強打精神。「弘駒的婚禮在台中吧?求求你別告訴他我的自殺,別讓他和商戀歡為我的事愧疚。」
尚追翔揚眉,她竟不要少主來看她!
不對勁,但他又說不上來,還想問些什麼,程尹絢卻累得閉上眼睛。「你出去,我累,好想休息。」
心靈的那一扇大門從此關上,再也……不要愛了。 ☆ ☆ ☆
「你敢說她不見了!」
右弘駒眼底透出強烈的殺氣,解決完婚禮後績之事,又加上剛即位的千頭萬緒,他過了一個禮拜才回到別墅,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青天霹靂。
尚追翔自知罪孽深重,「咚」的一聲跪下來,他信守諾言,並沒有告知少主程尹絢的自殺,沒想到三天前,他再到醫院時才發現,程尹絢居然跑了,她傷得那麼重!於是他動用人力搜尋,想在少主回來之前找到她,卻沒想到,程尹絢居然像空氣般消失了。
「少主,都是我的錯,請嚴懲。」
右弘駒煩躁地拉他起身。「算了,我們都知道她開溜的功夫,你防不勝防。」
尚追翔像定在地上,不肯起身,他艱澀地開口道:「少主,我罪孽深重,隱瞞你一件事,在你婚禮當天,程小姐自殺了,雖然獲救,卻在三天前負傷從醫院走了……」
右弘駒覺得全身血液逆流,快要奔騰而出,自殺!尹絢居然敢離他而去,他無意義地吼叫著,突然之間全身癱瘓無力,右手死抓著尚追翔,手上青筋暴突。
「少主,你冷靜點,我派人找過了,卻得不到蛛絲馬跡,她連台中老家都沒回去,好像平空消失……」
霎時間,他明瞭自己的愛亦已深沉到不可自拔,現在,他竟慌亂起來!右弘駒跳上跑車,車輪發出尖銳的吼叫,便加速往山下衝去。
她居然自殺,用這麼絕決的方式,根本是了心尋死。他知道她個性剛烈,卻在此時才深刻體會到那種極端,突然間他害怕起來,無法想像她離開身邊的日子,也後悔沒能告訴她他愛她,如果一切來不及了……
不!絕不!沒有他的允許,誰准她可以死,就算死了,他也絕對跟隨到底,程尹絢絕對甩不掉他的。
握緊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右弘駒背脊僵直,全身的神經更像是拉滿的弓,只要再承受一點點壓力,馬上脆弱地斷掉。他在行經彎道時毫不遲疑地繼續加速,在完全豁出去的開車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對方車道因為他瘋狂的行為而造成數輛車追撞,除了自己轟然如雷的心跳聲外,再也聽不見四周早已天下大亂的吵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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