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門一開,氤氳的霧氣未散,程尹絢瞄準對方心臟,扣動扳機,在手指準備下一個動作之前,霧氣散去,她分神看了一眼對方的臉孔,竟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即使對方的臉孔像是用刀刻似的充滿剛毅的線條,仍掩不住懾人心魄的英俊,他就是「鬼面」嗎?人稱殺人機器、凶狠無比的右弘駒?不可能,道上見過他的,都形容他像厲鬼似的,難不成她的預測錯誤,闖錯了房間?
就這麼遲疑間,程尹絢的食指延緩了一秒。
右弘駒覺得不對勁,一股強大的殺氣襲來,他對準方位,將手上的浴巾往床緣丟去,迅速走避,對方在他跳開的一瞬間開了槍,子彈擦過髮梢造成的硝煙帶著詭異的氣息。
右弘駒冷靜的移動,完全無懼敵人的威脅,在對方第二次瞄準之前,旋身踢掉與黑暗融為一體的滅音手槍,向前掌劈時卻被對方溜過。
此刻,兩人分佔床的兩頭對峙,右弘駒冷眼厲視黑衣人,對方僅僅露出的雙眼有著驚惶,他銳眸中殺機畢露,嘴角反而掀起嘲諷的輕笑,現在害怕已經來不及了,敢行刺他右弘駒的人,就得有慘死的打算。
程尹絢忍住驚呼,拚命壓抑想用手捂口的動作,她的驚惶雖有一半來自於對方身手矯健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但更大的一部分卻是發現對方不著寸縷,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
程尹絢強迫自己全力備戰,強迫自己不去注意,但卻忍不住或無可奈何的將對方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他的身體像是由鋼鐵所鑄般,充滿堅毅粗獷的線條,胸膛起伏的迅速顯見嘴角的輕笑只是怒氣的表現,頸上突兀的十字架金煉竟朦朧般使他週身圍繞光華,偉岸得彷彿神祇,或是阿修羅,對!就是阿修羅!因為他全身上下瀰漫的殺氣,幾乎要將她燒化。
誰也沒開口說話,程尹絢注意著他的表情,在唇角一閃間,她知道他準備發動攻擊,於是身形一矮,陡然橫過大床,她料到對手是朝她方向襲來,這樣兩人等於交換了位置,而一旦她站到對方的位置後,脫逃的機會就大增,因為窗口洞開,由二樓躍下就能藏身在扶疏的花木叢中。就是她當初已經設想到的!
一切的確照她想的進行,只是錯估了眼前男人的反應能力,對方在躍身時已察覺程尹絢的企圖,於是在半空中反手勾住她的背,雙雙落在床上。
右弘駒狠狠將刺客壓制在他身下,意外感到對方輕盈柔軟的身體,他動手揭去刺客臉上的黑布,亟欲知道是哪個不要命的三流角色。
「女人!」右弘駒即使驚訝,也沒有表現出來。
程尹絢傻眼了,她真的不相信人的反應可以快到這種地步。
回過神後,她才發現兩人現在的姿勢太曖昧了,臉一紅,趁對方稍稍鬆弛的片刻,急竄到床尾,冷冷地盯視對方。
「你是誰?」
右弘駒難得的笑了,這個來行刺的女人該不會連對象是誰都搞不清楚吧?一個鱉腳的殺手!哪幫哪派會作這種蠢事?
程尹絢看見他唇角不屑的笑意,心頭生起一把火,也不管現在是什麼場面,只想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男人,可是對方身上散發出強大的力量,那種魔魅又令人膽戰,將她不安的心調弄得七上八下。
「該死!你到底是誰?」她伸手指責對方,一方面縝密的頭腦開始觀察可能逃走的契機。
右弘駒發現了,他好整以暇的欣賞眼前的女人,如果不是這種場面下相遇,他會吹聲口哨對她表示讚美,這麼艷麗的女子很容易被歸類為花瓶的調調,她的五官深刻而白皙,燈光下的膚色呈現透明的光澤,兩頰艷艷的紅光,透露著情緒的激動,她的眼光該是懾人的,只是此刻防備而銳利的神情顯示她正在動腦筋,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不簡單,不只像她問出口的那些蠢問題。
「在你來之前,就該知道我是誰,何必多此一問!」右弘駒閒適地說道,眼光炯炯的向對方宣示,在他的領域中,沒有一點點脫逃的機會。
「你就是右弘駒?」程尹絢可以確定了,這麼好的身手、這麼強烈的氣勢,除天生的領袖外,誰都學不來。
她有點惱恨自己剛剛的遲疑,看著右弘駒的表情,彷彿她是一隻被貓玩弄的老鼠,沒有生機,死亡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今晚頭一次,她感到自己惹錯人了!
這時敲門聲響起。「少主,發生什麼事?」
「進來!」右弘駒的聲音沒有溫度,目光沒有離開程尹絢的身上。
門口出現一名黑衣男子,程尹絢意外發現,這個容貌俊逸的黑衣人身上居然嗅不到一絲人味,彷彿只是能行走的幽靈,只在看到程尹絢時,眼中閃現一絲驚訝。
「我看『黑煞』的戰力得重新評估了,你們居然讓一個女人闖進來!」右弘駒幽冷的聲音逸出冰涼的威脅。
這名男子正是「黑煞部隊」的頭號精銳──鴟梟尚追翔,長年隨侍右弘駒,在少主冷然的語氣中已嗅出他強烈的質疑,不禁緊皺眉頭,下意識抓起女人的手臂,準備廢了她,未料程尹絢反手扣住對方,狠狠咬下一口,頓時鮮血淋漓。
「你!」尚追翔急收手臂,未料對方居然會反擊,揚手就要砍下。
程尹絢冷眼觀察對方,從那一臉鄙視的神情就知道對方看輕了自己,決定要給他一個教訓,於是趁對方手刀砍下時,迅速將頭一偏,左手上前壓制,同時間右腳已蓄積力量,狠向對方鼠蹊部踢去,她十多年的跆拳道可不是花拳繡腿,這一腳用盡她所有的力氣。
如果是正式的比劃,程尹絢絕對打不嬴自小習武的尚追翔,只是輕敵使然,以致連連吃虧。
尚追翔痛得倒在地上,真的動了氣,抽出隨身尖刀,準備全力對付眼前這個女人。
這個舉動讓程尹絢本能地往床內縮,剛剛贏得出其不意,現在可慘了!
「夠了!」右弘駒似笑非笑,依然半臥在床上不動。
「少主……」尚追翔緊執程尹絢的皓腕,後者臉上已出現痛苦的恨意。
「你下去吧,女人留下我自己處理。」右弘駒懶懶地開口,他覺得這個女人太有趣了,不但擁有令男人渴望心動的女人特質,還有不錯的身手,他可要好好的發掘發掘。
程尹絢直盯右弘駒,後者炯然的黑眸閃現興味與掠奪,她心下一震,不由得避視那兩道令人窒息的眸光,又瞥見尚追翔冷冷的同情神態,幸災樂禍的企圖顯而易見,忐忑的不祥湧上心頭,以至於尚追翔鬆開她的手臂,也渾然未覺。
尚追翔告退一聲,就關上房門,如今只剩他和她……
他一步一步趨前走向她。
「你……」
程尹絢才瞄他一眼,全部的勇氣都消失,那雙黑濯的星眸透著侵略冷銳的寒氣,雖然他的嘴角含笑,但是卻令人不寒而慄,彷彿玩弄股掌中的弱物。程尹絢後悔了,她不該隻身夜闖,她出不去了,此刻,她只能無意識的叫囂。「你,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殺了你!」
右弘駒英俊而邪惡的臉上不曾停止那一抹笑意。她好美麗,一種柔情慢慢的復甦,剛剛這女人不是挺冷靜的嗎,怎麼轉眼間就失控?難道……
「這麼緊張,是沒有過男人吧?」他的手及時撈到一撮黑絲,隨著程尹絢向後走避,在空中揚起美麗的弧度。
程尹絢倒抽一口涼氣,心臟狂跳,臉蛋也熱辣辣燒起來。
「才不是,我不屑讓你碰!」她飛快地回擊。
「是嗎?」右弘駒撒下輕柔的魔網,囈語般的嗓音幾乎使人不敢呼吸。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竟帶給程尹絢沉重的壓力,聲音中的危險使得她全身緊繃,微微感到戰慄。
雖然身體一徑的後退,眼睛一瞬也不離開這個高大的男子,剛剛的第一眼交會,居然激起她內心強烈的波濤,他有漆黑如夜的眸、結實偉岸的身,特別是那種壓迫感,程尹絢終於有點明了,「鬼面」的稱號來自於他身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詭譎。
她不能控制心跳的震撼,「冬!冬!」一聲強過一聲,再不克制自己,將要屍骨無存的燒盡在右弘駒撒下的鬼魅界域,那時自己將會沈淪到哪一層地獄?
她強打精神,想險中求勝地竄過他抵達門口,沒想到才一起步,對方竟能以瞬間移形的速度,將她整個帶入一堵銅牆鐵壁似的胸膛。
「啊!救命!」才一出口,才覺得自己笨,現在是闖入別人的地盤,救命喊給誰聽?
右弘駒鋼鐵般的手指傳達他的意志,緊緊執住程尹絢的下顎,力道之大,白皙的雪凝肌膚已留下紅色印記。
右弘駒冰冷的唇親暱地刷過程尹絢顫抖的唇瓣,吐出的語氣繼續蠱惑她的心智。「誰派你來的?」
「沒有,沒有任何人!我要殺你!」程尹絢覺得自制力一點一點的在消失,面對那種似囈語卻充滿威脅性的言語,她居然不是害怕,而是迷惑!
「憑你?」右弘駒輕蔑的笑笑,加重手上的力道,程尹絢痛叫出聲。彷彿不見對方的痛楚,右弘駒另一臂忽地緊縮,強制對方貼上自己的身,眼神是輕佻的暴戾。「想殺我還早得很,你的目的是來投懷送抱吧!」
程尹絢暴怒地用力推他,右弘駒反而將雙臂愈縫愈緊,擠光兩人間所剩不多的空氣。
程尹絢快要窒息了,她含恨喊著:「剛剛我差點就成功了,要不是──」她突然住嘴。
「要不是什麼?」右弘駒邪笑望著她艷紅的臉蛋,剛剛一出浴室,馬上襲來的殺氣讓他防備性的閃躲,卻也感覺到敵人突然的遲疑,這才使他得以反擊,毫髮無傷。
「是不是看到我就暈眩了?」右弘駒放柔執住佳人下顎的手,反覆來回摩掌,那張狂怒的臉孔閃現極端的冶麗,太清楚的怒意使她美得強烈而誘人。
「少臭美了!」程尹絢開始後悔剛剛的遲疑,才會把自己逼入這種絕境。她試圖拉出兩人的距離,可是再怎麼努力卻也撼不動對方一絲二毫,她忍不住呻吟。
這細如輕囈的呢喃勾起右弘駒憐惜的溫柔,冰涼的唇貼上她優美的頸項,沿著鎖骨向上密密烙下封印,他瞬間用自己的氣息迫地接受,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五官,隨著唇印的軌跡緩緩來回梭巡摩掌,不帶一點壓迫,卻徹底的勾魂懾魄。
「你……不要……」程尹絢知道要反抗,可是力氣像被禁錮,細緻白皙的臉上流露出痛苦,代表著內心無止盡的掙扎。
右弘駒突然強烈的想要她,連心臟都激起不平常的狂跳,他不曾停下侵略性的唇印,低啞的嗓音不斷對懷中的佳人撒下綿密的魔咒。「如果我不肯放呢,美麗的刺客?」
程尹絢知道要拒絕,可是卻被這種柔情的網,輕柔的撫觸激起全身火熱,腦中不停飛過的畫面都是眼前致命吸引的男人,剛剛她不該遲疑,不該多看他一眼的,現在,她竟然因此而抗拒不了他的步步進逼,明知道危險,卻捨不得放手,就好像當初玩高空彈跳,明明怕得要命,卻衝動的想體會摔落的快感,天啊!她彷彿在跳第二次。
「不說話?那我就當成默認了……」邪魅的眸光霎時融進闃暗的慾望,他的聲音隨著靈動的舌緩緩探入她的嘴,執意與她緊緊交纏,下滑的手指解開夜行裝,滿意地看著她豐腴潔白的曲線。
酥胸泛起微涼,程尹絢發現自己的衣服被脫下,右弘駒正以他纖活靈巧的手指,撫弄著自己不曾被碰觸的雪胸。痛,真的痛,緊繃的感覺快要爆出她的身體,對方是個人見人怕的殺手,現在正用另一種方式謀殺她。她該怎麼辦?
右弘駒感受到程尹絢的反抗,他輕笑地將她抱上床,火熱的唇代替暴力的箝制,他要她的身體說話。
程尹絢身體一僵,抵抗與掙扎瞬間因腦袋的空白而停滯,她強烈感受他火熱的唇,無用的抵抗全消融在對方明明一點也不壓制的溫柔中,在腦袋還沒開始運轉前,身體居然不受指揮,催眠似的展現反應。
「趕快離開我,拜託你……」無力的細砰言語從口中逸出,她迷亂得已不能控制身體,只希望右弘駒垂憐她,趕快停止這折磨。
「我想這已經不是我們所能控制了。」他的聲音已經粗啞,身體緊緊的釘住她,一種從未有的亢奮充斥他的四肢百骸。一向凜人的厲眸居然毫不介意地佈滿情慾,好令人著迷的軟玉溫香。
程尹絢放棄了與身體背道而馳的思考,她迷亂地告訴自己,只這一晚,就讓她徹底沈淪吧!沈淪在第一眼就印在心版上的狂囂男子懷裡,就任他帶領自己抵達墮落的地獄底層吧,放棄了……
右弘駒揚起不易察覺的冷笑,他一向最拿手的,就是摧折敵人的意志,誰也不會例外,就在程尹絢理智迷亂的瞬間,他佔有了她。
在激情與慾念的流蕩中,程尹絢被尖銳的痛楚所刺激,拉回了一點殘存的理智,她急喘的聲音已不成句。「右弘……我會……明天……我一定會恨……」隨後的言語已被右弘駒的纏吻淹沒。
他益發予取予求地侵略身下的女子,不為所動地在她身上展開衝刺,就在程尹絢又被一波波強烈的痛楚襲來之際,耳邊聽到低沉又譎囂的嗓音。「我一點都不在乎!」 ☆ ☆ ☆
第一道陽光射進來了,程尹絢的眼睛不曾合起,而夜,已經從兩人狂烈的纏綿中溜走。
室內的光亮使一切無所遁形,夜的放縱與不設防一旦過去,便強烈感到現實的殘酷。
程尹絢的唯一念頭是殺了自己,因為自己易受誘惑而忝不知恥,對方是她的仇人,無法完成任務已經要命了,居然還跟對方上床;更可恨的是昨夜並非是右弘駒的一廂情願。她從不流淚的,可是此刻她很想痛哭一場。
但是,她依然什麼都沒做,靈敏的耳朵聽見身後均勻的氣息,他仍睡著。於是,她木然地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起身,套回了自己的夜行衣,腦中飛快地轉著脫身的方法,也許她逃得出去,趁右弘駒熟睡時竄出,就沒人會把刺客跟程氏聯想在一起。
意念一轉,人已晃到窗邊,估量跳下的可行性。
這就是程尹絢,即使在最危險的境地,依然能思考安全的契機。
不可能!程尹絢倒抽一口寒氣,她的身子已經飛出一半了,竟被硬生生地拖進來,摔在地上,她驚恐地抬眼望進石弘駒深不可測的黑眸。
右弘駒一直知道她醒著,所以不動聲色的觀察她,這才發現她的確有闖進別墅的本錢,從起身到越窗而出,動作俐落且聲音細微到幾不可辨,貓的影像瞬時躍入他的腦中,對,這女人是最靈巧的貓女!
「先搞清楚這是誰的地盤,再看看你有沒有逃出去的機會。」
程尹絢全身都緊繃了起來,她強烈感覺到自己是困獸,而右弘駒正是玩弄獵物的該死獵人!
「你何不乾脆殺了我,只要我沒死,就絕對不讓你好過!」咬牙切齒的恨意中,有泰半是恥辱。
右弘駒戾氣升起,瞭然的光芒閃動在凜人的眼眸中。「膽子不小,程定邦是你什麼人?」
程尹絢掠過一絲驚慌,隨即偏頭,倨傲地答道:「搞不懂你在說什麼鬼!」
可惜那一抹驚慌早入右弘駒的眼,他冷冷地噙著笑意,果然沒猜錯,只有被逼急的狗才會跳牆,普通人哪敢隨便招惹他。
右弘駒箝住她優美的頸項。「程老頭怕事,先派你來暖暖床,好減輕責罰是吧?」
「啪!」程尹絢暗暗使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刷了右弘駒一巴掌,並在同一時間躍開。
「我只為我自己的行為負責,你少含血噴人。」程尹絢本想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想不到右弘駒如此缺德,這口氣如何忍!
「嘴巴放干掙一點,為了尋常的械鬥就要毀我一家,你真以為台灣沒王法,還是可笑的以為自己是皇帝?」
右弘駒摸摸燒燙的臉頰,從沒人打過他,今天居然被一個女人破例,他真的發怒了。
「本來程氏會沒事的,只消施以小小的教訓,恩怨就此抵銷,今天你的搗亂,倒讓我有抄家減門的慾望。」右弘駒的眸中飄進嗜血的厲芒,每個字都令人驚心動魄。
「豬!」她憤怒地咆哮著,眼中閃著怒火,不顧一切的,抬腳就是一個後旋踢,她要踢掉那個殺人機器可恨的表情。
右弘駒陰沉地抓住她的腳,用力往地上一摔,但程尹絢絲毫不叫痛,又連番發動攻勢,想到右弘駒要對她全家不利,她全身就像烈火灼身般,充滿炙人的能量,
一時間,右弘駒連連閃避,幾乎都要壞了自己不屑與女人動手的習慣,想好好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兩人正在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危險關頭,一陣不識相的叩門聲傳來,右弘駒英俊陽剛的臉呈現山雨欲來的恐怖線條,程尹絢有點同情敲門的人,如果他不摸摸鼻子走人,恐怕待會兒不是碎屍萬段,也要身首異處了。
右弘駒不打算搭理來人,只想教訓眼前的女人,程尹絢引發他征服的渴望,就像每次的任務一樣,沒有獵物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
敲門聲急速的響起,可見來人的緊急,右弘駒狂怒地甩開門,用一種近乎冰凝的語氣咆哮。「你最好有危急的事,不然我絕對丟你到太平洋喂鯊魚!」
門外的鴟梟──尚追翔微愣,這聲音是少主嗎?他好多年沒發脾氣了,尚追翔鎮定的站穩,希望手中的消息夠震撼,不然他就得到太平洋去游泳了。
「『山魈』連夜從山區傳來的訊息,等級是『黑』,恰好凝浮在南投出任務,看完信立刻帶著第三隊『黑煞』上山,並交代趕快通知少主。」尚追翔知道凝淨不會為小事親自出馬,事情可能不妙。
右弘駒緊皺著眉頭,臉上閃過一絲憂慮,他有不祥的預感。
程尹絢的確在他眉宇間看到憂慮,著實在心中震了一下,她對右家瞭解頗深,知道「黑」級的訊息是屬於絕對緊急的事件。她好奇地望過右弘駒手上的信件,信件本身以一種相當奇特的方式結節,普通人拿到,一時之間根本看不出由何拆起,但右弘駒卻熟練的運用修長的手指,巧妙地解開,信件背面黑色的印記有點森然,好像報喪似的,這家族行事真是詭異。
「該死、該死!」憤恨之音夾雜內力狂嘯而出,猝不及防地嚇得身旁的人退逾三步之外。右弘駒的手用力捶向雕致精工的琉璃桌,只見藍彩的藝術品應磬碎裂,玻璃撞擊聲像插入胸膛般的淒厲。
「少主……」尚追翔連忙趨前阻止右弘駒,然而碎片早已經將他的右手扎得鮮血淋漓。
程尹絢看得目瞪口杲,這一掌要是打在她身上,絕對是挫骨揚灰,死無全屍。這是第一次,她感覺到做「鬼面」的敵人是一件多恐怖的事。
「中部的『黑煞』有多少?」右弘駒根本無視右手的鮮血,他的心絞得更痛。
「除了凝淨帶走的第三隊,大概還有五十人,裝備齊全。」尚追翔眉間緊蹙,不妙,事情一定很嚴重。
「不夠、不夠,馬上聯絡北總部調下百人,馬上到『悲戀之仇』。快!」最後幾個字,右弘駒幾乎用喊的。
程尹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真的居然在右弘駒的臉上看見恐懼,到底發生什麼事?居然會動用到最精良的「黑煞」部隊,而且還要這麼大批人馬?
「少主,師父現在在瑞土度假,要先聯絡他,才能調動全部的『黑煞』……」
「來不及了,我要立刻上『悲戀之仇』,他們必須馬上就到,拿我鬼斧號令,不來的話永遠別來了。」右弘駒的話有鋼鐵般的力量,不容任何人質疑,尚追翔看了少主一眼,堅定的點頭接過鬼斧。
程尹絢忍不住探頭前去,想看看屬於「鬼面」右弘駒的最高信物──鬼斧,到底長什麼樣子。
「嘎……」她大失所望,原來就是黑漆漆的一把短斧嘛,只比手掌略大,跟她以前曾經看過的鬼頭鏢一樣,沒有任何特色,但是只要知道右氏家族的,沒人敢忽略這樣東西,它代表至高無上的權威。
一直到程尹絢發出聲音,右弘駒才意識到她的存在,可是心中的憂懼大甚,根本沒有半點精神再管她,隨手推開已探身向前的程尹絢,臉上的不耐煩明顯到程尹絢以為自己像一條擋路的野狗。
「你太過分了!」程尹絢立即發作,卻驚懾於對方嚴寒凜人的週身氣息,只能恨恨地握緊拳頭。
但右弘駒只冷冷別過頭,絲毫未將她放在眼裡,如今,他只擔心一件事……
「巫馬家那些雜碎要是敢傷戀戀一根寒毛,就別怪我殲滅他整個家族。」右弘駒緊繃的言語蘊涵殘忍的殺氣。
「什麼!商小姐有危險?」尚追翔接過信件,濃黑的紙上還混著少主的鮮血,彷彿預示著一場腥風血雨,在看完信件文字後,俊逸而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孔瞬間垮下。如果剛剛他還有一點遲疑,現在已全部消失,商小姐的事絕對值得「黑煞」傾巢而出,更何況商小姐是未來的少主夫人。
尚追翔沉聲道:「我立即調動『黑煞』,現下有第一隊在別墅待命,他們全跟少主上山。」不等右弘駒拒絕,他已經拿起手機傳令。
右弘駒也沒閒著,他熟練地按著書桌內的暗掣,結果整張床緩緩移動,露出床下暗格。
程尹絢倒抽一口涼氣,暗格中滿滿的槍械,老天爺,她甚至在這床上待了一夜。頓時毛骨悚然,向後退了一步。
右弘駒熟練的接裝武器,並疾聲問道:「戀戀身上有什麼武器?」
「師父說這次任務沒危險性,所以商小姐出門並未帶槍。」尚追翔說得憂慮。
右弘駒不可置信地轉身凝結欲爆發的殺氣,集銳的厲眸掀起嗜血的狂濤。「師父居然敢這樣對戀戀,他回來給我解釋清楚!要是戀戀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對要他陪葬。」
不只尚追翔,連程尹絢都嚇到了,右弘駒竟然大膽成這樣,居然要為一個「戀戀」弒師!這麼大逆不道的行為只為一個女人;驀然地,她好像被重捶狠狠撞擊,思緒碎得無法拼湊,受挫的感覺拚命地往腦門上衝。
她狠狠搖頭,不該有這種感覺的,可是她覺得心擰得好痛,甚至摻雜著她一點都不肯承認的──嫉妒?!
右弘駒旁若無人的換裝,尚追翔可是司空見慣,而程尹絢的臉頰卻不由自主的湧起紅雲,她看著右弘駒昂藏的身軀,大膽、堅毅、冷峻又迷人的線條曾在昨夜激烈的向她需索,想到此,她連忙別過頭去,全身熱辣辣的燒起來,她居然渴望他,居然不知羞恥的想擁抱他,這種想法使她很狼狽,難道自己已降格到花癡的地步?她下意識摸著頸項上瑰色斑斑的吻痕。
右弘駒準備就緒,一身黑衣勁裝使他全身更是冷得不像話,他越過尚追翔,準備走出房門,卻被尚追翔的話打住。
「少主,這個女人……」
右弘駒再度想起程尹絢的存在,他愣了一下,其實可以打發她走,因為憑她三腳貓的功夫,十次也暗殺不了他;可是,他的心裡卻十分不願意放走她,不知為何就是想留下她,可惜現在刻不容緩,他沒有多餘的心思細想;於是,他沈下臉,冷峻地看著程尹絢,口裡卻是對著尚追翔命令。「把她關在這裡,我回來再讓她嘗嘗,試圖刺殺『鬼面』的人,必須付出什麼代價!」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樓梯間,樓下傳來尖銳的、BMW獨特的引擎聲,呼嘯而逝。
程尹絢下意識跑向門口,卻被尚追翔擋住,她生氣地大喊:「憑什麼不讓我走,我去告你們,台灣可是有法治的國家。」
尚追翔牽動嘴角,好看的俊秀臉龐即使是笑,也沒有任何笑意。「我的世界裡,右氏就是國家,師父與少主就是領袖,我不懂什麼叫法律,少主的命令就是法律!」
程尹絢簡直是震怒了,右弘駒先是毫不留情地佔有她,接著為別的女人拋下她,現在,連家也不讓她回,還讓一隻狗限制她的行動,從小受盡呵護,誰給過這麼大的委屈?
她的眼眶已經紅了,但身為程家的長女,她不願意示弱,於是再一次的,她冷著聲說:「我要回家!」
尚追翔其實也不明白少主為何執意留下她,這是過去不曾發生的事。從來,少主的心思就放在右氏的發展,對女人的態度可有可無;雖然少主身邊不乏美女相伴,但右氏所有成員都相信,唯有商戀歡才配得上左家少主,更何況這是少主自小許下的承諾。
商小姐很可憐,即便貴為師父的獨生女,卻自小吃盡苦頭,師父對她的訓練跟平常弟子一樣嚴苛,所以不只是少主,連尚追翔以下幾個核心弟子總會盡力保護她,每每望著她楚楚的柔弱,就會興起濃濃的保護欲,根本忘了她超乎普通人的敏捷身手。
尚追翔升起不祥的預感,眼前這個女孩有他所見過最完美耀眼的容貌,與商小姐古典細緻的角色分庭抗禮。他害怕少主受這個女人的誘惑,一旦預感成真,那商小姐……
不行,商小姐一輩子的任務只為嫁少主,他絕不容許有任何意外!
程尹絢望著尚追翔幾番陰晴不定的面孔,暗暗疑惑,他是右弘駒的輔弼,為人深沉而多智謀,她得好好防備這個人。
「喂!聽到沒?我要回家!」程尹絢戒慎地再喊。
尚追翔換上一副鄙夷的臉色,冷聲中句句帶刺:「我不知道少主留你幹麼,但請你搞清楚,別妄想攀住他,即使你們之間有什麼,也不過是激情遊戲罷了,希望你有自知之明,搞清楚自己低下的身份,言盡於此!」
不容程尹絢辯說,他已反手帶上門,並落了鎖。
程尹絢受到大大的震撼,以至於一時間定在原地沒有反應,直到沉重的關門聲,才打醒她的理智與思考,忍了許久的眼淚不再受控制。「哇!」的一聲哭出來,可惡的走狗,居然如此貶損她。「誰稀罕右弘駒呀,你們拿他當寶,我還不一定肯委屈自己!」
她對著怎麼也搖撼不動的大門咆哮,整顆心像被巨石輾過、車輪踐踏,已拼湊不出完整的痕跡,她好恨好恨,恨不得將右弘駒碎屍萬段,開始後悔這次的愚蠢暗殺行動,連帶陷落自己,在一個無情的掠奪者身上,他一定不曉得,早在昨夜的第一眼,她已發現……
慘了,愛上了。
在淚眼婆娑中,她生氣自己,與其在這兒讓人踐踏,還不如從此遠離,拋開那種心痛的愁緒,她決定要逃。
她程尹絢可不是泛泛之輩,當初走得進來,如今絕對可以跨得出去!
於是她收懾心神,開始仔細觀察周圍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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