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天氣?回來才三個星期,就有兩個半星期下雨,莫名其妙!」左烈不滿地嘟囔著。
他抬眼望著街道,筆直的道路上塞滿各式各樣的車子,偶爾看見機車騎土英勇地在大車夾縫中穿梭,險象萬分,太久沒回台灣了,發現很不能適應這裡的生活。
看看手錶已快九點,人應該快要到了。老天!表哥臨時一通電話說不來了,將由他的師妹赴約,一起上「悲戀之仇」,天知道一個女孩子能不能好好地爬完山?
不過抱怨歸抱怨,既然表哥認為她行,應該是不會有多大的差錯。
左烈選了個可以看見客人出入的位置,剛過了早餐的人潮,現在餐廳裡只有三三兩兩的幾桌生意。表哥只說他師妹叫商戀歡,長得是圓、是扁也沒說清楚,真是麻煩。
他用修長優美的手指百無聊賴地在玻璃窗上畫了起來,合身而優雅的襯衫西褲顯示出價值不菲,俊美白皙的臉孔使得附近的女孩子總不由自主將眼光流連在他身上。左烈是得天獨厚的,高大瘦削的身材相當結實,得自母親的臉孔使他俊美得過分,交疊的長腿絕對有第一流模特兒的本錢,如果讓他換上中古歐洲服飾,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一個貴族,因為那種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與尊貴丰采深深令人著迷。
入口處走進一名女子,引起了左烈的注意,她的腳步很輕,似乎不需著地行走,一襲白衣包裡著婀娜的體態,最令人驚奇的是那頭剪得慘不忍睹的頭髮,左一叢右一塊像極狗啃的,又短得不像話。而這女子的臉孔真是難以形容,黝黑而且如月球表面般坑坑疤疤。左烈不是一個注重外表的人,而且美醜向來不是他評斷人物的標準,但眼前這個女孩子很奇怪,表情冷漠得像沒什麼生命,整體看來雖然不是特別難看,但卻詭異得很。
女子核巡大廳,便筆直朝左烈的方向走來,在她坐下來的那一刻,大廳中清楚傳來驚訝的歎息聲。女子不以為意,開口說道:「你是左烈吧,我是商戀歡。」
「好清脆的聲音!」左烈暗想,上帝果然公平,讓不起眼的女子擁有清脆如銀鈴的美聲。
「很高興認識你。想喝點什麼?」
左烈噙著笑意的臉沒來由地使商戀歡心頭一動,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自己早應該成為一個沒感覺的人,怎可為陌生男子的笑容動念?
「少廢話,我們可以走了。」她說完起身,靜待對方的動作。
左烈愕然,這個女孩子好冷,冷得有點不近人情,他頑皮的個性突起,仍安穩地坐在椅上,輕輕啜了口咖啡,說道:「我倒想先和你研究一下路線,更何況我們還不算認識,為了將來這幾天的相處,何不現在聯絡一下感情?」
商戀歡見他沒有動身的意思,存心耍賴,心下也不動氣,只用一貫清冷的語氣說道:「不需要,既然你不想走就留著吧!」
說完立刻轉身,仍以無聲無息的腳步離去,左烈一怔,馬上追趕過去。「搞什麼!這麼無情。」一邊抱怨著、一邊努力追上商戀歡,看來這趟旅程有得熬了。 ☆ ☆ ☆
按照地圖的指示,「悲戀之仇」有著不同其它群山的入口,他們一路行來,盡挑著公路行駛,自從玉山被規劃為國家公園後,行往之人絡繹不絕,著名的山峰如玉山主峰、秀姑巒山、達芬尖山、馬博拉斯山、新康山等,都是為人熟知的景點;而他們的目的地──「悲戀之仇」,在坊間所有精細的地圖上都未曾標示,它隱沒在群山之中,添加幾許神秘色彩。
他們由南投一處隱微的路線入山,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必須在山下就棄車步行,左右兩家都有共識,在傳家寶未尋獲前,最好別讓人知道「悲戀之仇」的正確位置。
左烈快受不了了,從出飯店開始,商戀歡未曾開口說一句話。在停車場時,他好意為她拉開車門,這女人居然自己開了後門坐進去,把他當司機看待,而一路上任憑他怎麼逗她,無奈這女人就像不動明王般靜坐,半天都沒顫動一下,更別說開口了。
「女人,你休息一下好不好,我走不動了!」左烈失去好風度,惡聲說道。
商戀歡微微皺眉,才一點路就大呼小叫,本想不理他,但一想師兄的交代,只好忍下。照他這種度假的速度,不知何時才上得了「悲戀之仇」,商戀歡往山上望去,層層疊疊山巒起伏,真可謂雲深不知處。
有了喘息的機會,左烈又習慣性地開口說話,早忘了剛才的抱怨。「你知道我們要找什麼嗎?」
「劍和寶石。」
有回答,總算不枉他一路上浪費那麼多口水,他受鼓勵似地開口。「這劍和寶石可是大有來歷,表哥有告訴你嗎?」
商戀歡沒見過那麼聒噪的男人,在她的生活中,每個人都是少言內斂的,於是她脆聲說道:「沒興趣!」
左烈不死心,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屬於右家的寶劍是一件千古馳名的珍物,距今約有兩千多年的歷史,早在《呂氏春秋》中就記載這柄劍,當年有名壯土叫飲飛,行經蛟龍作怪的大江中就是用它屠龍,從此江水平和,不再發生禍端,飲飛因此受楚王封官賞賜;說也奇怪,這柄寶劍的劍身染上蛟龍的血,再也清洗不掉,所以青銅紅血,成為寶劍怵目的標誌。打從飲飛以降,把這柄寶劍當作鎮家之寶,得此物必能保佑子孫泰順,所以兩千年來,它數度變換不同的人持有,而右家擁有它不過兩、三百年的歷史。你知道這劍的名字嗎?」
商戀觀被這個故事吸引,不自覺問出:「叫什麼?」
「大阿,它叫大阿劍,古人造劍多有玄妙之處,傳說中的干將、莫邪寶劍便是用人殉劍才使它們淬煉完成,所以巫馬殘紅用劍與血下咒,必是得到了感應。」
原來有這種關聯,倒是她始料未及。
隨後,她心念一動,問道:「那顆寶石又是什麼來歷?」
哈哈,總算勾起她的興趣,左烈心裡充滿了成就感,他就不相信世上會有徹底無感的人,隱藏喜色,他繼續說道:「屬於左家的是一顆約十克拉的極品寶石,據祖先的記載,它反射著青色的光芒,而且透明感十足,那種驚心動魄的光線任何人看過一次後都不會忘記的。更詭異的是,這顆寶石亦是古物,它正好完美地可以嵌入大阿寶劍劍柄的凹槽,也就是說,它們在數千年前是二合為一的。」
「居然有這麼巧的事?」這連商戀觀都嘖嘖稱奇。
「沒錯,百年前左家的祖先婆婆正因此與右家結下良緣,讓青色寶石與大阿劍合而為一,沒想到寶劍被偷去下咒,必得讓它重回左、右家,與兩家人血氣重新感應,才能解除百年的血咒。」
知道了這些由來已久的淵源,商戀歡也平復了突生的好奇心,這本不關她的事,對她來說,任務就是拿回劍,不該多問的,她輕聲責備自己,並提醒不可以再犯,便口氣冷淡地說:「休息夠了,可以繼續走了!」
於是率先向山上走去,留下還沒回過神來的左烈,他以為成功化解了商戀歡冷情的武裝,沒想到她雄厚的障蔽竟如此難以攻堅。 ☆ ☆ ☆
在一天的長途跋涉下,隱約已走到人跡稍稀的山區,據左烈的估計,明天就可以走到支峰的入口了。
兩人各據柴火的一方,鋪好事先準備的睡袋,在這個荒郊野地裡,睡一夜應該沒什麼大礙。
左烈心想,如果這次沒能尋回信物,一定要記得在這兒蓋駐所,免得沒地方休息。他的父母已在「悲戀之仇」的路程中蓋了三個駐所,遺惠後代,所以今晚委屈點,明天之後就能安穩地睡了。
他抬眼看著商戀歡,不禁低咒,好悶的一個人!半天不吭一聲,荒郊野嶺也沒人可說說話,實在沒趣。索性鑽進睡袋,數著滿天的星斗,倒也怡然自得。不久,便沉沉進入夢鄉。
商戀歡覺得左烈毫無警覺,竟輕易地睡去,準是個沒大腦的樂天派。她起身觀察四周,確定現在還不至於位在深山,所以沒有野獸出入,這點令她放心。
多年來她都不喜歡山林,因為內心有個陰影無法抹去,所以她非常肯定這次任務必沒能有一番好覺可睡。巡完一遍後她也躺下休息,強迫自己只能睡著七分,留著三分警戒。
悠悠的夜色早已不分彼此的撒下整片幽暗。
隱隱然,她感覺到腳步聲,山林中昆蟲吵雜,但是腳步聲仍清晰可聞,她暫時不動聲色,等來人表現意圖。
「啊!」強烈的刺痛驚醒左烈,小腿上莫名其妙被刺上一刀,他抬眼看著來人,發現對方尖刀已朝著臉孔而來。
「小心!」商戀觀發足勁力踢向左烈,遠遠把他甩在一旁,這才專心與來人搏鬥。對方共有四人,手持尖刀,應該是藏匿山區的通緝犯或強盜。
四人見此女的步法極怪,似非有意對打,反像一味的閃躲,可是再怎麼使力也碰不到女子的衣袂。
左烈右手扶著受傷的小腿,真他媽的,對方那雜種的尖刀還帶刺,一刀砍下來整個小腿皮開肉綻,他不禁擔心起商戀歡,一個瘦弱的女子怎敵四個彪形大漢。
眼前五人鬥得激烈,但見商戀歡一襲白衣勝雪,躍前縱後,左竄右閃的,像極精巧的舞步,但是四個男子卻碰都碰不到她,左烈忍不住發起呆來。商戀歡此時的姿態太迷人,身形變化中從容不迫,游刃有餘,四個大漢彷彿給她耍著玩,寂靜的夜空下只有男人濁重的喘息聲與故作聲勢的吆喝。
「你們是哪個道上的?竟敢摸黑打劫,報上名來!」商戀歡質問的口氣卻是不迫,從容抽出腰間的蛾眉刺。
四人微愣,這個女人出口就是行話,難不成還是同道中人?
年紀最輕的刀疤男首先沈不住氣。「少囉嗦,大爺我們正在跑路,把值錢的東西留下,我們說不定饒你一條丑命。」
「原來命還有分美的、醜的?」
商戀歡倒是第一次聽過,見那刀疤男手上尖刀砍來,毫不猶豫以蛾眉刺隔開,右手回轉之餘還在他臉上又劃一道,使得那人臉上的刀疤形成十字架。
「啊!」刀疤男捂著傷口發出殺豬似的叫聲,其餘三人見狀,氣憤得一擁而上,準備將這女人撕成碎片。
「留意!」左烈忘情地大喊,這下商戀歡死定了,數把開山刀齊揮落她頭上。
在電光石火間,商戀歡以一個不可能的回轉,脫離眾人圍攻的核心,兩枚不知名的物事往前飛去。
「啊……」其中兩人應聲倒地。
「我一再相讓,你們卻苦苦相逼,怨不得我出手。」商戀歡眸光轉為犀利,雖然臉上的表情是漠然的,卻也使人感到寒意。
「你……你是誰?」刀疤男顧不得臉上的血痕,急急地去扶同伴,卻驚恐地看到嵌在同伴胸前的物事,那是一枚鬼頭鏢。
「你是鬼面!」刀疤男恐懼地叫了出來,他們竟惹上右氏一門。
「我不是鬼面。」
商戀歡冷冷地搖頭,平常只有師父交代危險任務時,她才把流星鏢帶在身上,那兩枚鬼頭鏢是弘駒師兄臨行前給她的通信之物,在各地分所中,可以得到最好的待遇,她是個沒地位的人,唯有師父的令箭與師兄的鏢,才能讓她不致求救無門。
「對,你不是鬼面,你哪來的鬼頭鏢?這是鬼面右弘駒的私人武器。」刀疤男馬上發現自己的言詞不對,道上聞風喪膽的右弘駒是男的,不會是眼前的醜女。
「老四,住嘴!」一直沒有開口的中年男子終於出聲,他端視兩名弟兄的傷勢後,略作思考,馬上厘出頭緒。
「商小姐,恕我沙蠍眼拙,竟然擋著您的路,傷了您的朋友,我一刀謝罪。」說完,將手中尖刀直刺大腿,力道之猛,竟使鮮血如湧泉般直噴。
「老大,你做什麼!」刀疤男嚇得奔到那個自稱沙蠍的男人身旁。
「你看老二、老三身上的鬼頭鏢離、心臟一吋嵌入,並不立即喪命,這不是鬼面右弘駒的作風,他只會令敵人一鏢斃命。」
刀疤男仔細一看,果然沒錯,兩位大哥還有生命跡象,正痛得冷汗直流。
沙蠍繼續說道:「以這種中鏢位置看來,全天下大概只有玉面商戀歡才有這種功力。」
「什麼玉面?哪那麼多廢話。」商戀歡不耐地揮手,此刻她只關心那個膿包左烈的傷勢,不知道嚴不嚴重。
「商小姐每次出手皆不取人性命,道上給你封了個玉面的綽號,表示您不同鬼面右弘駒的陰狠殘酷。」沙蠍討好地說。
商戀歡苦笑,師父最重要的任務都給師兄,自己對付的都是小角色,哪需要取人性命,這些人真是無聊。
她不知道右家歷來的殺人機器訓練中,自己真的是仁慈的一個,更由於道上知道她竟是手段狠辣的教主商赫凡之女,不免對其仁慈的手段津津樂道。
「你們再不走,活人就變死人了。」商戀歡走向左烈,不再看他們。
「今天我們瞎了眼才會來惹商小姐,謝商小姐不殺之恩。」沙蠍一陣僥倖,惹到右家不死即傷,還好遇到的是商戀歡。
正當兩人扶著傷者準備離去,一聲清脆聲音場起。
「慢著。」
沙蠍冷汗直流,難不成商戀歡改變心意,他顫巍巍地回頭。
「還我鬼頭鏢!」
兩人同時吁了一口氣,刀疤男自兄弟身上拔起黑色沈甸甸的鬼頭鏢,忙不迭地逐到商戀歡面前,又趕緊扶著弟兄快步前行,深怕商戀歡又有吩咐。
行之末遠,隱約聽到刀疤男的聲音。「傳說中的玉面不是美若天仙嗎,怎麼那麼醜……哎喲,大哥,你又打我!」
「少廢話,你不想活啦!」
商戀歡皺皺眉,美醜哪有那麼重要,一直擺在嘴上說。
左烈用奇怪的眼神看商戀歡,怎麼有人會謠傳得這麼厲害,商戀歡如果美若天仙,那麼天下豈有醜女人?
「再看就挖你一對眼珠!」左烈那雙眼睛擺明著不信,看得商戀歡一陣怒氣,奇怪,從小也沒對自己的容貌在意過,怎麼今日他的表情就足以使她發怒。
「好潑辣!」左烈咽舌,喃喃自語。
商戀歡不再理他,逕自拿出師父調製的傷藥,右家一門涉足江湖,大傷小痛在所難免,為此,商赫凡特別深入研究上千種治傷草藥,配以獨門的不傳秘方,使得刀傷、劍傷,甚至槍傷的傷口都能迅速癒合。常常出門在外,遭仇家突襲受傷,第一禁忌就是上醫院,一旦上醫院就會驚動警察,那意味著源源不斷的麻煩。所以商戀歡隨身攜帶傷藥,以便自救。
該不該告訴他塗上後傷口會產生劇痛?算了,睡覺時毫無警覺才會被襲擊,活該受點皮肉之苦。想著想著,商戀歡臉上不禁浮起一朵惡作劇的笑容。
左烈前一秒還在奇怪商戀歡詭異的表情,後一秒小腿竟熱辣辣像燒起來似的。
「哎唷!你……你這個妖女,給我撒什麼蒙古藥!」
「這是治傷聖藥,想要早點好就忍著點。」商戀歡悠哉地道,幸災樂禍之情滿溢臉上,可惜左烈看不見,他只能見到一張漠然的醜臉。
「哼哼哎……」左烈仍忍不住哀嚎,痛死了。
「你是不是男人?這麼小的傷口也叫得像殺豬!」
左烈死瞪著商戀歡,恨不能把她撕成碎片,看向自己的傷口,乖乖,居然冒著膿。
「你用的藥有沒有經過衛生署檢定合格?亂搽亂抹的,如果遭到感染,我的小腿就報銷了!」左烈大驚小怪地叫著。
「如果你不滿意就去洗掉,然後流血至死好了,我自己去找信物,免得你礙手礙腳。」商戀歡覺得他很煩,這麼俊美的面容果然不好,個性跟女孩一樣。
「你……」左烈氣結。
時間有一刻的靜默,左烈咬著牙忍住那種燒痛,心裡拚命祈禱痛感消失。
商戀歡看著他忍痛的表情,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流下,心裡有些不忍,不由得走向前去,在他的傷口上輕輕吹氣。
左烈雙眼猛睜,商戀歡吐氣如蘭,所經之處竟是清涼無比,他已沒有那麼地難受。
「你的氣息竟如此冰涼。」左烈瞪視著商戀歡。
「要不要我教你?吐納之術很簡單。」
「要學多久?」
「看資質,我學了三年,弘駒師兄只用半年就學會了。」
「這麼久!不好玩,有你幫我吹就好了。」疼痛稍減,左烈又油腔滑調。
商戀歡自幼接觸的男人,只有嚴厲的師父、冷峻的師兄,師父不會對她談笑,師兄是慈祥有餘,完全寵溺式的愛她,所以她並不懂什麼是油嘴滑舌、什麼又是輕薄,習慣仔細聽別人的話,並認真回答。
所以此刻,她皴眉正色道:「我不會一直在你身邊,所以你最好自己學。」
反倒左烈愣住,這女孩單純得要命,隨口轉移問題:「剛剛那些是什麼人?」
「不長眼的強盜。」
「你剛剛的動作真好看,像在跳舞。」
「別侮辱我的功夫!」真是外行草包!「神行步」矇騙敵人於複雜步法中,乘機找出敵人弱點,予以致命一擊,是師父改良右氏自古傳下的輕功練法,居然被外行人說是跳舞。
連稱讚好看也不行,真是奇怪。一會兒注意力又轉移至她手上的武器。
「這不像刀又不像扁鑽的是什麼?」
「你耍白癡啊?這是蛾眉刺。」商戀歡自小就用蛾眉刺,那麼理所當然以為全天下人都該知道。
「你這個人怎麼開口就罵人。」左烈忍不住想動氣。
商戀歡流利地在左烈面前耍動蛾眉刺,銀光閃爍中看得他眼花,最後尖銳處低向他的喉嚨。
「自己孤陋寡聞就不要怪別人。」說著,沿左烈的眉、眼、鼻、口緩緩撫過,這個男人長得好漂亮,隱隱然的貴族氣質更令人著迷,他與弘駒師兄真是各有特點,師兄長年練功夫,均勻而強健的體魄隨時流露出咄咄逼人的氣勢。而左烈比較像乾淨的純白雕像,俊美修長地好看。
左烈隨著她手上尖銳的移動而心驚,萬一她加了手勁,自己就當場毀容,只好死瞪著她的眼睛。
「你在欣賞我的容貌嗎?不必拿著蛾眉刺逐件檢查吧!」左烈嘿嘿苦笑。
「是啊!我在比較你和弘駒師兄的長相。」
左烈訝異商戀歡的表情,女孩子傾心愛慕欣賞的眼光他看多了;但她不是,她的眼光就像把他當成個物品,仔細地比較。霎時,左烈有受辱的感覺,沒好氣地說道:「比出來了沒?」
商戀歡放下蛾眉刺聳肩說道:「還是弘駒師兄好,全身上下充滿男子氣概。」
左烈的男性子尊被猛刺一下,這個醜女居然沒把他這個曠世奇男子放在眼裡,雖然知道弘駒表哥氣勢非凡,可是一口氣難嚥。
見他不說話,商戀歡開口安慰他。「別氣餒,我的師兄凡人無法比,你只差他一點點而已。」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反倒令左烈更不是滋味,氣得轉頭不理她。
真小器,商戀歡心想。起身到四周觀察,怕又有人伏擊。
左烈回頭看向商戀歡的背影,可惜了這麼婀娜多姿的身影,一身白衫白褲襯托整個人仙逸縹緲,看得癡了,他忽然覺得商戀歡的臉也沒那麼醜,只是漠然無表情的態度令人不好受,加上她今天出手救了他,令左烈心中的溫柔隱隱牽動。
「在想什麼?」商戀歡梭巡歸來,碰上左烈呆呆的表情。
左烈連忙搖頭,像掩飾什麼。
商戀歡準備走回鋪蓋,像想到重要的事突然回頭。
「給你。」商戀歡撩起褲管半載小腿又直又長,半長的白靴頂處插著黑亮的物事,她一把抄起匕首遞給左烈。
「給我刀幹麼?」
「這把『銳犀』是很銳利的匕首,你帶著防身。」
左烈接過,薄利的刀身泛著寒光,令他一顫。他學著商戀歡插在長靴上,動作小心翼一翼。
「留心點,別砍到自己的腳。」商戀歡總覺得他笨手笨腳。
「謝謝你的好心。」左烈沒好氣地說。
「應該的。」
「為什麼你那麼復古,功夫使得像古人的輕功,用的武器又是匕首、又是蛾眉刺,還有飛鏢?」
「這是右家的傳統。」商戀歡自從有意識起,這些武器就很少離身,彷彿就是身體的一部分。
「敵人開一槍就斃了,哪有時間耍功夫?」左烈不以為然。「還是用槍比較實際,時代在進步。」
「我們也學槍法,不過這次任務師父沒讓我用,在台灣的任務不適合,條子查得緊。」商戀歡回憶師父的話。「師父說用匕首殺人比較有趣,凌遲敵人的意志,看他們死前驚恐的表情比一槍斃命有快感。」
「殘忍的變態!」左烈皺眉。
「別批評我師父。」
「他是聖人不能批評?」
「他是我的聖人。」也是我的父親,商戀歡苦澀地想。
左烈望見商戀歡突然黯下的眼神,她整張臉就那雙眼睛靈活質鑠,如今一黯,頓時只剩灰敗的面容,好像一張面具。
「好吧!我就帶著匕首,以後還有哪個雜種敢動我,就一刀給他死!」左烈原想輕鬆一下話題,隨手拿著匕首比劃。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你幹麼打我!」左烈鐵青著臉,怒視商戀歡。
商戀歡寒聲道:「不准在我面前提那兩個字。」
「什麼?」他剛剛說錯了什麼嗎?
「雜種。在我面前不准提這兩個字,否則我要你死。」說完,她僵硬地轉身,回到鋪蓋倒頭就睡。
「瘋女人,說翻臉就翻臉。」左烈心想打不過她,只好忍住這口氣,悶悶地拉起睡袋,氣憤地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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