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行雲何處去 忘卻歸來 不道春將暮
百草千花寒食路 香車繫在誰家樹
淚眼倚樓頻獨語 雙燕來時 陌上相逢否
撩亂春愁如柳絮 依依夢 無尋處
—— 歐陽修。蝶戀花
春去秋來,日子像是輪盤般回轉更迭,日復一日的研究生生活,在宿舍、圖書館、實驗室劃成的三角洲間遊蕩。我是孤寂的魚,真愛在一百公里外的台北,欠缺相濡以沫的唇似乎在期待著一次意外的潤濕。或是終究停留於心中的出軌脫節,缺乏付諸行動的勇氣與衝動。對於生活,我似乎在期待些什麼,又似乎怕失去些什麼?
期待一些改變,一些變化吧!?哪怕只是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給我暴風雨,別只是死寂;別只是枯坐著。』——C.S.Lewis
心中的寂寥卻像是生了根的籐蔓般,迅速孳生蔓延,把我纏住捆綁。我像絕大部分的研究生,埋在書籍,paper堆中,偶爾探出頭來看場電影,然後在消費過自己情緒後,縮回象牙塔,繼續run著電腦,make著paper,喝茶,熬夜……以種種信念說服自己安靜地蟄伏下來。每晚跟蘭打電話似乎成為一天宣洩情緒的所有慰藉。只要聽聽她念著發生在她身邊的種種,彷彿我也參與其中,心中便有了份坦然跟安慰。日子就像高低起伏的正弦函數波,有高低起伏,但有界(介於正負一之間)有週期。
跟莉的邂逅,卻使我在不知不覺有意無意中,打亂了我情感的波形。心湖的漣漪終於被放大激發,釀成滔天巨浪。
也不知何時開始的。每天打電話給蘭後,回到實驗室,就會撥她的分機給她。我把跟蘭講的心事再講一遍給她聽,然後聽她的反應,比較她們之間的response。也不知自己的心態是什麼,玩著這樣的遊戲,猶似cross-post自己的文章到不同bbs 上,是為了得到期望合乎自己心中所想的reply吧!?
兩個女人,兩種特質,我貪心地期待自己的心情能引起她們心中的共嗚;我貪心地期待著她們心中……都有我。
或許寂寞的人總是期望別人心中有幫他安個位置,證實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吧!?
模糊了動機,我跟莉之間,有種奇妙的情愫滋生著。縱使我知道這或許是不道德不公平的。但……說句不負責任的話……It's beyond my control。
而且我知道,這份情感與蘭的有所不同,有本質上的不同。只是我還是無法將之歸類分析。或許說是相互欣賞吧!?我欣賞她的才情,她的機巧,以及熱情。其他成分的情感我不願也不敢去想。
在暴風雨面前,我卻膽怯彷徨,寧願逃避於安靜的死寂中。
我們之間,就這樣曖昧地交往著,比普通朋友親,比男女朋友疏。她也常打電話找我,跟我聊她的生活種種,快樂悲傷。我在實驗室呆的時間越來越少。跟她相約去藝術中心聽演講,看畫展,一起去看電影。有時在後山跑步,繞過光明頂,順道到人社院去找她。風起的日子跟她去看落鷹,看晚霞,或陪她踱回宿舍。只是,我倆從不牽手,也不談情愛。我喜歡這樣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鐵灰色的研究生生活,似乎鍍上了層玫瑰紅。
我們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紅粉知己。
她只是我在這邊認識的好友,跟其他好朋友一樣,只是她剛好是女孩。我努力要在心中把她定位,收藏在我希望的角落。她的存在,蘭不知道。
這是我第一次欺騙蘭。
也不算騙她吧!?有時太誠實反而造成感情的困擾,情人的眼中可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為自己編織著理由,說服著自己安心地去接受這份矛盾的情感。我貪心的想要同時擁有蘭的愛情以及莉的……友情,我想吧!?
只是,跟她一起散步時,為什麼心中有股甜意柔柔蕩漾著呢?
一種回到初戀的錯覺。
一個深秋的黃昏。金黃色的夕陽映得路旁的鳳尾草染上一層金光。我跟莉在相思湖畔慢慢踱著步,卻巧遇以前一位同學。
「哈~~少青!好巧!」,他在園區工作,帶著老婆來散步。
「是啊!」,我朝他笑笑。他瞥見莉在旁尷尬地笑著。
「女朋友啊?不介紹一下。」
「oh~~嗯……嗯……這是我以前同學,名叫陳有吉。」
「這是張曉莉。」
曉莉朝他們點點頭。兩抹紅霞浮上臉龐,分不清是羞靦還是天邊的霞光映照。
「你和劉慕蘭……?」
我朝莉努努嘴,有吉停止再問。結束了寒暄,我幾乎是帶著莉落荒而逃。我心亂如麻,一路急行而下,竟不知不覺把莉拋在後頭。心裡只是想著陳有吉那兩句如刃的問話:
「女朋友啊?」
「你和劉慕蘭……?」
這兩句話像利刃刺入我心頭,叫我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正沉思間,猛然想起莉被我丟在後面。急忙轉過身去,卻見莉穿著便鞋的身影在將下的夕陽晚風中,步履艱難的慢慢踱了下來。此刻眼中的她竟是如此軟弱無力,令人疼惜。我走了向前,看到她臉龐有兩行情淚拖過的痕跡,面容憔楚,心中一陣憐惜酸楚油然而生。
「你……怎麼啦!?」
「沒……沒事。只是剛下來時扭傷了腳,又見你賭氣似的一逕走著……」
「心一慌,竟然哭了起來。」她強擠出一絲笑意,一股滾燙情感好像自心田升了上來,我感到一陣心神激動,將她擁了入懷,口中喃喃說著
「對不起~~~」
「對不起~~~」
夕陽西下,晚風襲來,落葉飛揚起舞,帶著一陣秋天特有的味道。懷中溫暖柔軟的她,我竟分不清是蘭花還是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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