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錡將信義區的公寓留給黎雪柔,自己搬回嚴家大宅住。每天只要他一有空,他都會到「金雨」公司或她的公寓報到,擺明重新追求她。
在「金雨」的員工休閒室裡,方莉雯、楚煌和黎雪柔不約而同地坐在同一桌聊天,談著談著,方莉雯終於忍不住將話題引到嚴錡身上。
「雪柔,我看不懂你和你老公在上演哪一齣戲碼耶!」
「我現在只把他當朋友。」她微笑回答。
「依我的看法,他對你的好是遠遠超過朋友關係。」楚煌加入話題。
「是啊!你們不離婚,又不像正常夫妻一起過生活,嚴錡還拚命追求你……真是的!他到底在想什麼?」
「其實我已經跟嚴錡說得很清楚,我跟他不會有未來。他會這麼做,我也很訝異。」黎雪柔坦白說出了她的困惑。
「我覺得他瘋了!」方莉雯誇張評論。「哪有人送花送得我們公司都可以開花店!你可不可以叫他收斂一點?」
「他還愛屋及烏,用他自己的人脈幫『金雨』拓展業務呢!」第一次遇到這種從天上掉下來的「好康事」,楚煌真的很吃驚!
「抱歉,他造成了你們的困擾。」
「不是我要替他說話,我覺得既然你們相愛,你何不乾脆接受他算了?」從黎雪柔那兒聽過了他們的事之後,方莉雯對嚴錡的厭惡感,已不像從前那麼深。
「一個男人能這樣癡心對你,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跟他復合。」楚煌也說出自己的看法。
「你們……」黎雪柔不禁張口結舌。「你們怎麼會替嚴錡說話?」太不可思議了!明明他們都曾是她報復計劃裡的軍師。
「他太肉麻,我們看不下去了啊!」
「我也有同感。」楚煌和方莉雯相視一笑。
黎雪柔真的迷惘了!
原以為嚴錡放了她之後,就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牽連,沒想到他竟然在已知沒有絲毫希望的狀況下,投注最大的心力在她身上。
他不求回報地付出他的愛,她並非感受不到,他讓她覺得,他是打定主意要學她以前對他的癡情。
要狠心拒絕他的溫柔,她……也做不到,目前她只能以朋友的心情被動接受、不主動回應。
等他累了,他就會消失在她眼前吧?
已經搬回家中住的嚴錡,每天都睡在他和黎雪柔曾經同床共枕的主臥室裡,因為這裡有她匆匆離家沒有帶走的私人物品,可以讓他睹物思人,甚至做做他們還能復合的美夢。
愛上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嗎?他偶爾會自問。
回想起過去他在感情世界裡的荒唐不羈,他並不後悔。他就是他,他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他唯一感到心痛的是,他間接殺了他和雪柔的孩子。
不過那孩子若是真的順利出生了,以他當時對雪柔的感情,恐怕他這做父親的也不會多疼他吧?
這就是人性,有好惡、有愛憎,能說什麼?
就像他愛上了歷練成長後的雪柔,也沒有道理可言。這份愛讓他重新檢討了自己的人格缺陷和荒漠般的心田,他覺得他的人生可以不同。
他想愛人,也想被愛。
於是嚴錡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重新追求他這一生最愛的人。他不懂得什麼才能打動她的芳心,然而他願意試著去做,就算結果依然是失敗,至少他覺得自己能愛她也算是種無價的幸福。
是黎雪柔把奇跡帶給了他。
就在嚴錡冥想之際,粗暴的敲門聲打斷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他歎口氣走上前開了門,果然他的母親周愛薇像一陣風一樣捲了進來。
「媽,有什麼事嗎?」他冷淡地說。
她將手上的八卦雜誌往他的腳前一甩破口大罵:「錡兒,你到底在搞什麼?你好好地給我說清楚!」
看見了雜誌封面上雪柔的照片,還附帶一小張「金雨」經紀公司門口前的花海特寫,嚴錡已經心裡有數。
「我只是在追求我離家的妻子。」他平靜地望著母親。
「你已經成了上流社會的笑柄,你知不知道?一向風流瀟灑的浪蕩子嚴錡,十年風水輪流轉,淪為情海沉浮的傻瓜!」
「他們只是在嫉妒我的勇氣。」至少他敢說愛,那些人敢嗎?
「鬼扯!你不要傻了好不好?媽媽知道黎雪柔根本不願意回你身邊,你放棄她吧!媽媽再替你挑一個乖巧柔順的媳婦兒好不好?」
「我的妻子我自己選,不勞媽媽你費心。」嚴錡盡可能地容忍母親的妄想症。
「錡兒,媽媽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媽媽,你累了,快回房間休息吧。」
她的精神狀況有問題,嚴錡卻一直沒送她去住精神病院,只因為她是他的親生母親。
雖然她不曾好好盡過一天當母親的責任,但是要讓她孤伶伶被囚禁在醫院裡,他也於心不忍。周愛薇發現兒子竟迷上了仇人的女兒,這等於宣告她的報復失敗、宣告她將黎雪柔領養回嚴家,無異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的心情沉浸在過往的悲痛。「錡兒,你可以愛任何女人,媽媽都不會阻止,為什麼你要愛上黎雪柔?難道你不知道她的母親是奪人所愛的壞女人嗎?」
「媽媽,你跟她母親之間的事,是你們上一代的恩怨,我不覺得我跟雪柔必須活在這個陰影下。」他不想說的是,它還差點害慘了自己和雪柔的人生。
夠了!他不願意繼續再活在黑暗中了!
「我不准你愛她!我不准!」
「媽媽,這件事的討論到此結束,我想睡了。」他按鈴通知他以女傭名義請來的專業看護過來領人,半推半送將她請出門。
嚴氏船運今天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讓全公司上下都洋溢著無法言喻的騷動和興奮的氣氛,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模特兒黎雪柔、他們總裁的妻子、也是他現在追求得半死的女人。
「嚴夫人。」李秘書趕緊迎上前招呼她,生怕怠慢了她。
「李秘書,你不用忙。我只是想來看看嚴錡。」黎雪柔有禮地微笑回應。
李秘書記得,她們好早好早以前也曾在這兒見過一面,眼前顧盼生姿、落落大方的美艷女子,很明顯地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心翼翼討好別人的青澀女孩。
不變的是,這一次黎雪柔還是想給嚴錡驚喜,她告訴李秘書不用先通知總裁,她自己上樓找他就可以了。
一看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後,整個一樓辦公室立刻爆出女孩子們的熱烈討論聲。
「黎雪柔的本人比廣告裡的樣子還漂亮耶!」
「聽說她以前曾被我們總裁趕出家門是不是?」
「你從哪兒聽來的爛八卦?總裁根本追不上她好不好?她都跟新聞媒體說,他們只是很熟的朋友呢!」
「他們本來不是夫妻嗎?怎麼會這樣?」
「聽說總裁花花公子的招牌為了黎雪柔……全砸了!唉!」
「這有什麼好惋惜的啊?男人就是要專情才有魅力!」
熱烈討論持續中。
在總裁室辦公的嚴錡聽見了敲門聲,他瞄了瞄行程表,正納悶著為何有不在時間內的訪客時,就看見黎雪推門走了進來。
「雪柔!」他驚喜地喊,忙不迭站起來走向她。
嚴錡中了特獎似的喜悅神情,讓黎雪柔有點羞怯。「我突然來,會不會打擾了你啊?」
「不會,我巴不得你每天都來打擾我。」從他們再次分手後,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來找他,怎不叫他又驚又喜?
「我只是想,我們既然是朋友,我也該偶爾拜訪你。」黎雪柔說出了來意。
並非她有意狡猾地玩弄他,只是她真的還沒有心理準備跨出朋友的界限,但嚴錡對她的好,她想讓他知道她能體會,所以她來了。
「還能當你的朋友,我已經很滿足。」嚴錡的眼中滿含毫不虛飾的愛意,讓她很清楚地看見,他想做的絕對不只是她的朋友。
他們兩人誰都無法肯定未來的變數,只要能像朋友這樣互相往來,聊一聊、關心一下彼此,未來的事就未來再說吧!
「你要喝紅茶?還是咖啡?」嚴錡從沙發站起身,捲起白襯衫的袖口,準備親自動手泡給黎雪柔喝。
她正想開口回答他時,「砰!」地一聲,辦公室的門被用力推開,撞到牆壁發出巨響,出現在他們倆眼前的,赫然是右手持槍的周愛薇!
「哈哈哈……黎雪柔!你的死期到了!」她瘋狂地大笑,槍口直直對準兒媳婦的胸口。
「媽!快把槍放下!」驚恐的嚴錡幾乎快要崩潰地大吼!
「你已經不聽我的話,我也不聽你的。」周愛薇得意揚眉,顯然已經徹底發狂。
黎雪柔臉色慘白地僵坐沙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突然面臨了生死交關的危險。
「媽,我們有話好好商量,請你一定要冷靜下來!」嚴錡急得滿頭大汗,卻得佯裝平靜地說話,生怕一說錯話刺激到母親,雪柔會當場命喪槍下。
不!他不能忍受他們兩人是這種結果!他們的愛情才剛開始萌芽啊!
「我警告過你別愛她的,沒想到你把我的話全部當成耳邊風!」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這樣,我會離開她。」他絕對不讓雪柔再受到傷害。
「我今天一定要她死。」周愛薇恨恨地看著黎雪柔。
「你若是殺死她,我會恨你一輩子!」嚴錡威脅著母親。
周愛薇似乎被嚇住了,她茫茫然地說:「錡兒,你不能恨我啊!我是媽媽啊!」
「你要殺我最愛的人,我能不恨嗎?」他浮現淚光的眼中有著強烈的悲哀。
「你會恨我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周愛薇尖聲大吼之後,扳機一扣就開了槍。
「啊啊——」黎雪柔尖叫。
「啊啊——」周愛薇同時發出慘叫。
因為嚴錡撲到黎雪柔身上,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下了那顆子彈!
「我殺了我兒子!我殺了我兒子!啊——」受不了打擊的周愛薇拿起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又開了一槍,結束了她充滿悲劇的一生。
「嚴錡……嚴錡……」黎雪柔哭泣著抱緊了滿身是血的他,已經心痛得無法自持。
一直坐在手術房外的黎雪柔,傷心地盯著手術中的紅燈。隔著一扇門,嚴錡就在裡面和死神奮戰。
為什麼?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義無反顧地替她挨了子彈?
明明她沒有承諾他什麼,也沒有回應他的愛,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他可知道她多內疚、多難過、多不捨?
她不要他這樣做啊!
經過數天難熬的等待,手術後撿回一條命的嚴錡,終於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嗨!」他強忍痛苦,對著坐在床邊、淚水盈盈欲落的黎雪柔,擠出一抹吃力的微笑。
「嗚嗚……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為什麼?」她一邊說、一邊哭了。
「別哭了!名模特兒哭會變醜的。」
「你的救命之恩,你要我怎麼還得起?」她的淚眼含喔帶怨、又有點無奈地凝視他。
「不用還了,因為我隨時都可以為你而死。」嚴錡的眼光好溫柔、好深情。
黎雪柔淚流不已。「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
「一個本來失了心的魔鬼,卻愛上了你,這就是你創造的奇跡,也是我寧死都不想失去的奇跡。」
「嚴錡……」她柔柔地撫著他的臉。
台北東區夜晚的街頭,跟往常一樣熱鬧。
一對情侶手挽手正要穿過綠燈中的十字路時,女孩突然拉住男孩的手。「等等!我要看嚴氏船運最新的廣告片。」
男孩停下了腳步,跟著女孩一起欣賞前方百貨公司上端,大型電視牆上播出的畫面。
「你知道嗎?本來嚴氏這一系列的廣告,都只出現黎雪柔一個女主角。可是我們現在看的這一支很特別喲!男主角終於出現了!」女孩呢呢噥噥地敘述。
「是誰?」
「就是嚴氏船運的總裁嘛!」
「啊?那デ安呢?」男孩吃驚地張大了嘴。
「根據可靠消息,這是從他們在輪船上舉行婚禮的實況錄影帶,直接剪接下來的部分畫面呢!好浪漫喔!」女孩的眼裡充滿星星的光點。
男孩女孩專注地看著廣告片中的一對儷人。碧海藍天襯托的甲板上,披著白色婚紗的黎雪柔,依偎在西裝筆挺的嚴錡懷中。兩人的眉眼間,除了幸福、還是幸福。
當廣告片播完了,這對小情侶還不捨地站在原處回味。
「我們以後也到船上舉行婚禮吧!」男孩酷酷地說,握緊了女孩的手。
「好啊!」女孩嬌羞回答後,又急急忙忙加了一條但書。「可是一定要是嚴氏船運的船我才要喔!」
尾聲
早晨的陽光透過白色紗簾照進來,柔和的光暈灑在沉睡的嚴錡和黎雪柔身上。
不知是誰先醒過來,就開始把吻觸印上對方的肌膚,重溫昨夜的纏綿。
黎雪柔的纖手輕柔撫過嚴錡寬寬的背,螓首一低,親吻他皮膚上已經癒合的槍疤,那是他為她捨命也在所不惜的證明。
「你再吻我,我就不想下床了。」他側身懶洋洋地看她,用指尖梳理她額前的柔髮。
她趕緊停止,起身對丈夫說!「不行!我們會來不及的!」
今天可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呢!因為黎雪柔就要和失散多年的妹妹們重聚了!
當嚴錡派出的偵探找到了妹妹的下落時,她因為無法置信,還窩在嚴錡的懷裡喜極而泣。
此時一個約莫三歲的小男孩,突然衝入父母的房裡,直接跳進他們兩人中間。
「小毅!」黎雪柔抱住兒子猛親,分散一下她太過高興的心情。
「媽媽!你不要一直親我啦!你不是要帶我去認識阿姨們嗎?快點起床準備!」三歲的嚴毅像個小大人般教訓母親。
「別叫了,小毅。剛剛爸爸也受過媽媽的親吻必殺攻擊,你就乖乖讓她親吧!」嚴錡悠閒地側躺在枕頭上,笑看他最愛的妻兒。
「哼!你們父子真不可愛!」黎雪柔假裝生氣地嘟嚷。
等大家都準備好後,由一家之主嚴錡開車,一家三口就快快樂樂地出發,前往黎雪柔跟妹妹們約定好的集合地點:黎家大宅。
「不知怎麼回事,我覺得好緊張。」她突然對嚴錡說。
「為什麼?」
「我們都十五年沒見過面了,我連她們的模樣也通通不記得了。」這麼長的時間真的足以造成記憶的斷層。
「你們可以重新認識彼此啊!」
「我們四個是姐妹耶!我怎麼可以不記得她們?怎麼可以覺得她們很陌生呢?」這就是黎雪柔感到失落的,因為她心裡確實就是這麼覺得。
「我們兩人也曾經是一對形同陌路的夫妻,可是我們還是重新認識了對方、還愛上了對方,你又有什麼好怕的?」嚴錡嘗試化解妻子的恐懼。
「你說的對!」她終於對丈夫綻開了笑容。
下車後,黎雪柔右手挽著嚴錡、左手牽住小毅的小手,慢慢走向黎家大宅前等待她的人們。
當她發現她依稀可以分辨出妹妹們的臉,她興奮地加快腳步往前走。
暖風輕拂過黎雪柔的臉頰,她走到妹妹們眼前站定,和她們相視一笑。她想,在天上的父母一定會很高興地看著這一幕吧!
而且從此以後,嚴錡、小毅和她都會有真正的家人了!
—全書完—
編註:
1、欲知黎苒苒和褚曜凌的愛情故事,請看《癡情百合》。
2、欲知崇至方和黎晶兒的愛情故事,請看《純情百合》。
3、欲知黎詩倪和吳方映的愛情故事,請看《真情百合》。
【後記】
感動
裴思
決定要出國旅行,對我來講是一件人生大事。
記得三年前第一次去日本。我那時候先考慮的是要跟團、或自助旅行,當我決定要自助旅行時,我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每個人都訝異我這從未出國的菜鳥,竟然一出手就是全自助行程。但是因為我清楚自己要去日本玩什麼,所以也就放任自己任性了一回。
想起來還真覺得當時的自己有夠大膽!連第一天晚上抵達大阪,都不知要睡哪裡,就坐在第一次坐的飛機上窮緊張。心想,用用自己一口不流利的日語,大概還可以找得到飯店吧?
坐在我旁邊的一位日本男人,看我從一上飛機就盯著窗外看個不停,也不知他是太無聊或什麼的,竟然開始跟我攀談起來,後來連他的同事都加入話題。
日本男人的上班族真的是親自接觸後才知道,他們舉止之紳士、用辭之文雅禮貌,讓我感覺自己好像公主。
於是我也大方地告訴他們,我會去哪兒玩、還有連晚上住的地方都沒著落。
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下飛機後,這兩位紳士竟然帶著我一路通關大阪關西機場,不曾離我而去,還帶我去櫃台幫我訂飯店、帶我去搭直達飯店的車子。其中一位還親自目送我上車,跟我揮手說:再見!祝旅途愉快!你們可知道我有多感動?
我想在此跟他們問候一聲:宏介先生,松崎久也先生,你們近來好嗎?
再來談談這本小說吧。
我想寫的大概是黎雪柔的成長、和嚴錡奇跡式的改變。
在寫他們兩人的時候,我覺得我好像進入了一場心理懸疑劇,不知道他們倆下一步會走到哪裡,他們會對彼此有什麼新的看法,一直到結局,我才鬆了一口氣。
也許這本小說看起來有點殘酷、有點另類,但是創作欲一發,其實身為作者的我也停不下來,只能將它完成。
我還蠻喜歡它的。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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