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楚御庭猛然驚醒,在訝異自己睡得如此深沉之際,也意識到冷汗爬滿全身的不適感。
他喘著氣瞪視著屋內,平常緊緊偎在懷裡睡覺的獨孤絕不在,然而,就在先前,他卻夢見支離破碎的絕兒。
「這一定是夢……」他的心揪緊,猶如萬針狠狠刺進般。
絕兒向來冷漠,不喜與人親近,每到深夜,寧可與他在房裡,東扯西談,雖然大半的時候都是他在說,絕兒在聽,但昨晚,絕兒說累了,想先睡下,而他坐在桌前運氣不到半個時辰,就覺得頭昏眼花,後來就人事不知了。
睡在床上的,他一點記憶也沒有,沒想到喚醒他的,竟是血淋淋的噩夢。
他的冷汗一直冒著。四周靜謐,天色接近大白,急促的呼吸聲明顯可聽,但靜下心來,漸漸也可聽見遠處的一陣騷動。
這是怎麼回事?住在少林寺中這兩天,從沒見到眾僧侶的早課時間如此驚徨,彷彿寺中發生大事。
不妙的預感沉沉壓在心頭,尤其是絕兒不在身邊,讓他更是失去沉著鎮靜,心中那股無以名狀的不安如瘟疫般急速蔓延。
匆匆梳洗後,他還來不及出門,麻煩就自動找上門了。
一陣敲門聲後,幾位僧侶就口宣佛號,擅自闖進來。
楚御庭心中難免有氣,但畢竟修養到家,只皮笑肉不笑的說:「少林寺的知客僧都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阿彌陀佛,少林寺的禮貌只用在存心做客的客人身上,至於有心上門尋仇的客人,就不能同等視之。」
「哦,師父話中有話,請明示來意。」楚御庭沉痛的看著他們,一股很濃的不安襲上心頭。
「阿彌陀佛,本寺的住持方丈心塵老師父已於昨晚圓寂,心淨禪師依命為本寺新任方丈,」僧侶頓了一頓,再次雙手合十,「方丈請施主先往大廳一趟,因為謀害老師父的兇手正是與施主同行的獨孤絕施主,但他從昨晚到現在一語不發,本寺上下,沒人知道他為什麼下此毒手。」
絕兒殺了少林寺掌門心塵?
那個正在閉關誰也不見的老住持?
為什麼?是什麼原因讓絕兒動手殺人?因為心塵該死?還是因為絕兒身懷莫大的冤屈?
在認識絕兒時,他就隱約發覺絕兒冷淡平靜的外表下,似乎藏著莫大的敵意,但對誰而起?因誰而發?但由於過去幾天來,他一直在忙凌海心的事,完全忽略絕兒的心事,直到此刻絕兒闖下大禍。
奇怪地,他一點也不意外絕兒會成為殺人兇手,為什麼?
因這獨孤絕此刻的神情吧!楚御庭來到大雄寶殿,一入眼,便見到他雙手被縛在身後,神情略顯憔悴,雙唇泛白。少林寺的人並未善待他,他孤零零地被圍在眾僧中間,直挺挺的站著,跛了的左腳已疲憊不堪,但他就是拒絕吐出一語,對昨夜的事不作任何解釋。
楚御庭走向他,心疼地瞅著他空洞無神的大眼,支起他的下顎時,意外的見到衣襟上的鮮血,該死的,他們還讓他的絕兒受傷了!
是的,絕兒的神情,就是他這般無限淒絕的神情,讓楚御庭相信了他是兇手,但也同時也下了決心,不論絕兒有什麼理由,他都將義無反顧的相信他,而且,帶他離開這兒。
「絕兒,昨夜你在我不知不覺時下了藥,對吧?」音調好輕好柔,只用他一個人聽得到的嗓音,楚御庭沉痛的喊:「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難道你不知道大哥醒來後有多著急,心有多痛嗎?」
「大哥!」萬般痛憐揉合著不捨的聲音引起獨孤絕的反應,滴溜溜的大眼有了焦距,又驚又喜,又怕又愛,他整個身子毫不考慮地倒向楚御庭懷中。
楚御庭連忙用力摟住他,並趁眾人不注意時,大膽扯掉他身後的繩索。在近距離的摟抱下,楚御庭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你的身子冰得幾乎沒有溫度,到底是哪裡受了傷?」
「小傷,不礙事。」獨孤絕仰起蒼白的小臉,茫然的說。
「他們說你殺了住持心塵?」
獨孤絕默然了半晌,澄澈無波的眼眸回望著他,「我雖未親自下手,但我確有殺他之心。」
老僧的死,對他產生莫大的影響,在禪門外那一次短暫的交手時,他就明白自己的武功,絕絕對對傷不了內外武功修為精湛的住持,但為了報仇,他仍硬著頭皮上門討公道。
沒想到,老僧心塵卻寧可自裁,而且希望底下的和尚不要傷他。
為什麼?復仇不是一定要血債血償的嗎?為什麼老僧要對他這麼好?
心塵在臨死前要透露的那個人究竟是誰?難道一直以來,他都恨錯人了?
楚御庭終於卸下胸口的一塊大石,向眾僧一揖,「各位師父也聽到了,心塵住持不是絕兒殺的,請各位放了他吧!」
眾僧不信的人佔多數,而另一些則是口宣佛號,不予置評。
依遺命初任掌門的心淨禪師越眾而出,雙手合十,先宣佛號,再道:「楚少俠,本寺向來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掌門心塵更是位與世無爭的前輩高人,老衲不才,倒要問問這位獨孤施主,為何三更半夜擅闖住持禪房,意圖加害?」
獨孤絕步履不穩,身子晃了晃,「這事與你們無關,問再多遍,我也不會回答的。」
眾僧群情頓時大為激動,心淨費了一番功夫,才讓眾人再次安靜下來,「獨孤施主,難道真以為我少林無人,可以任意咨為嗎?」
獨孤絕不予回答,稍稍和楚御庭拉開些距離,以免待會動手後,將無辜的他捲了進來。
「掌門師伯,沒什麼好問的,殺人償命,我們快將他拿下,血祭我師父。」修緣高聲叫道,眾僧有人也開始附和。
但獨孤絕仍如局外人一般,漠然站立。卻沒想到楚御庭竟挽起他的手,將他藏在自己身後。
「各位師父,對不住了,誰要是為難他,就等於與我無爭山莊作對。」楚御庭態度仍然溫文,但渾身散發的氣勢卻相當凌人,「大家也聽到了,絕兒並未殺人,他是在下帶進少林的,有什麼事,就衝著在下和無爭山莊來吧!」
心淨禪師面對上任後的第一道難題,竟顯得異常鎮靜,「阿彌陀佛,施主如此說法,不覺得太過霸道了些?獨孤絕在本寺住持方丈禪房中行兇,依我佛門規矩,無論如何是走不出本寺的,只不過心塵師弟有令,本寺上下不得為難於他。」
「既然前任掌門留有遺命,各位師父又何苦為難我們?」楚御庭微笑道,但笑容卻寒意十足。
他不容易動怒,但一旦動起怒來,卻足以驚天動地。此刻,他就感覺內心的憤怒正如排山倒海之勢席捲而來,半是為這些少林禿驢,半是為絕兒。
整件事到目前為止,他都感覺莫名其妙,根本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而身旁的絕兒明明看起來就快暈倒,還拚命揮開他的手,要他別多管閒事。
真是多管閒事嗎?他捫心自問,剛碰到這孩子的時候,那冷漠到極點的神情,直揪痛他的心。
是什麼原因造成他這種難以親近的個性?
不知不覺中,他習慣把絕兒帶在身邊,以絕兒的大哥、保護者自居,即使如今絕兒闖下大禍,他仍然是保護者,哪怕將來這類事件越來越多。
他寵溺的笑了笑,真是多管閒事嗎?或許吧!反正,絕兒的事就等於是他的事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獨孤絕必須終身監禁在少林寺。」心淨喊了聲「阿彌陀佛!」後,緩緩走向少林首座,「獨孤絕滿身暴戾之氣,就此下山,將為武林帶來另一場難以言喻的浩劫,倒不如留在本寺,受我佛祖的教誨熏陶,為自己所犯的罪行懺悔。」
「不可能,我現在就要帶走他,有本事,儘管衝著我來。」想也沒想,楚御庭一口回絕,而且心焦如焚的望著閉上雙眼,忍著痛的絕兒。絕兒傷得太重,偏偏此刻又無法為絕兒療傷,他實在擔心。
雙方說僵了,就要動手之際,獨孤絕倏地掙脫楚御庭的手,離開了他的保護,輕盈的身子一躍而出,朗朗的聲音迴盪在殿中,「心塵雖非我親自下手,但我確有傷他之心,各位可否再等些時日,待我將所有的事了結後,再上少林,任憑處置。」
再壞也不過如此,獨孤絕早已有所覺悟,自復仇的那一刻起,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但要他就此留在少林寺,他卻不甘心,因為他的仇人還未死絕,他怎能放棄呢?
「絕兒,你怎能這麼說?」楚御庭連忙制止,「人不是你殺的,沒必要做這樣的承諾。」
獨孤絕回他一個淡淡的,幾乎察覺不到的微笑,「大哥,你怎能確定不是我下的手!」
他那秀美俊逸的五官因笑意而變得生動,不再如冰雕般難以親近,也令楚御庭有再一次驚艷的感覺。
如果絕兒是女子就好了。他甩甩頭,揮去荒謬的想法,堅定的朝絕兒走去,我沒見過你動武,但心塵住持的武功揚威武林幾十年,你能輕易下手而全身而退嗎?不,別說你沒有這種本事,就算我們聯手,也沒有太多的勝算,所以,昨晚的事必然另有隱情,如果你不說,大哥仍支持你,總之,先離開這兒。」
「我……」獨孤絕咬著唇,大大的眼眶裡是霧,是水氣,是他不肯在人前流下的淚水,「對不起……對不起,大哥……」
楚御庭攬他入懷,將那張含淚淒楚的小臉壓在胸前,「各位師父,得罪了。」
心淨雙眉一揚,「無爭山莊定要管這檔事嗎?」
「在下也想善了,不過,看此情形,並無善了的可能。」楚御庭臉色凝重而深沉,但仍兀自輕笑道:「少林寺若要留人,就得有將我兩人全留下的打算,如果不然,就必須面對無爭山莊的反撲。」
沒錯,他動用上無爭山莊的力量,就是希望能讓這些少林禿驢有些顧忌,雖然是威脅,手段不甚光明,不過他顧不了了,絕兒此刻在他懷中,已漸體力不支,氣息紊亂的直喘氣,此刻,他實在沒有把握能安然的突出重圍,真的令他煩惱啊!
心淨沉吟了半晌,驀地揚手,讓眾僧讓開一條路,「施主一意孤行,老衲只好成全,不過,施主必須為此事付出所有代價。」
也就是說,少林寺和無爭山莊的梁子是結下了。
楚御庭輕吁一口氣,如釋重負的笑道:「好說,是非善惡本就難辨,在下只求無愧於心。」
他抱起無力站著,只能依靠著他的絕兒,快步邁向殿外。一出少林寺,他只覺如死裡逃生般,辨明下山的路,便飛快奔去。
心淨和眾僧在殿中相對無語。
驀地,有人忍不住開口問:「師父,為什麼放走他們?」以剛才的情勢,留下兩人絕無問題。
「無爭山莊是江湖上地位最超然也最公正的地方,老衲倒要瞧瞧武林如何公斷此事。」心淨含眉斂目,明知這事非同小可,但楚御庭的話倒也中肯,師弟心塵的武功不弱,怎會教那臉色蒼白的小子殺害?他不解的搖著頭。
「大師伯,難道我師父的仇就此不報了嗎?」
「修緣,你先稍安勿躁,師弟最後的遺言也交代過不許為難他,彷彿他們之間另有恩怨,如果獨孤絕始終不說,怕是就此成了懸案。」心淨雙手合十,長歎了一聲,「準備法事吧!」
突然,門外知客僧求見,「報告掌門,寺外有兩位姑娘求見,說是為十五年前凌家的滅門血案而來。」
修緣這才恍然,「大師伯,我知道獨孤絕為什麼下手殺害我師父了,就為了當年五絕門被毀之事。他們和門外的凌門唯一遺孤凌海心,一同上門求見我師父,因為師父當時正在閉關,所以讓她們等了兩天,沒想到……」突然,修緣哇哇大哭起來。
「修緣,出家人所求何事?不過是能捨就捨,只不過是一副臭皮囊,你十幾年的修為全毀於一旦了嗎?」心淨斥道,隨即轉向知客僧,「請她們進來。」
下意識的,心淨並不認為事情如此簡單,如果只是為十五年前的事,為何與凌家無關的獨孤絕會如此激動呢?凝神間,凌海心與寧兒已翩翩來到。
當年,師弟一肩承擔五絕門的慘案後果,其間到底有什麼隱情呢?這位凌海心又為何而來?
看來少林的浩劫正要開始,師弟的突然去世倒正是時候啊!
阿彌陀佛。
楚御庭直闖山下,不到半刻的時間就來到寺外小鎮。他蹙眉沉吟,這裡也不安全,要是鎮上的人知道少林寺方丈已經圓寂,而絕兒又脫不了殺人兇手的罪名,怕會引起群情激奮。
沒再多想,他抱著獨孤絕便往偏僻的路上走。天色近午,越近樹林深處越是陰寒,楚御庭心中實在著急,絕兒已呈現昏迷狀態,怕敵不住外在的氣溫,這樣對他的傷勢只會更加不利。
百般無奈,楚御庭只好借住山間獵戶上山打獵時休息的小木屋。此刻嚴寒,屋裡沒人,一些日常用具也已荒廢太久,完全不能用了。
找來一些乾淨的稻草,這才發現衣物刀劍全留在少林寺的客房中,除了身上這套衣服和些許瑣碎銀子外,他真的是身無長物了。
他把獨孤絕放在地上,在不遠處燒起一堆溫暖的火堆。他該鬆一口氣的,但觸及到那張蒼白的臉蛋時,雙腿卻是沉重得移不動。
「絕兒。」他輕喚道,但昏迷的人兒沒有動靜,他不是大夫,難以用肉眼或是把脈就能知道病人的狀況,所以他採取最直接的方式。
他解開獨孤絕的衣襟,脫去外衣後,隨手將中衣也解開了,但……楚御庭驀地瞪大了雙眼,瞧著面前那膚若凝脂、雪白如玉峰,小巧卻完美的弧形曲線。
這……究竟是夢非夢?
他的絕兒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處於極度震驚之下,楚御庭連動都不敢動,那位和他同床共枕,常常摟抱在一起的孩子,竟是個女人?
哈……哈哈……虧他還一直以絕兒幸好不是女子而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被世俗的愛慾所惑。
難以克制內心與肉體的一陣騷動,他解開絕兒的頭髮,讓瀑布般的黑髮直披腦後,這樣,就和他理想中的女子形象完全重疊了。
絕美熟悉的相貌,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肌膚,清純秀麗的五官被柔細的長髮襯托著,該死!她哪裡像男人了!本來就覺得她的雙唇挺誘人的,此刻,他忍不往俯下頭……。
不過,不安分的嘴在湊上去時,還是硬生生的打住。楚御庭終於注意到她右乳下方的一抹烏黑印子,是掌傷。他不捨的輕撫一下,卻換來她雙眉緊攏,低低的呻吟。
罷了!認命的扳過她的身子,雪白的後背挺打擾他的思緒,他索性閉上雙眼,雙掌貼在她滑膩的背上,專心為她療傷。
時間悄悄的過去,獨孤絕蒼白的臉色終於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身子往後倒下,被楚御庭接個正著。
拭去她滿頰的汗水後,楚御庭倒是猶豫了……咬牙輕歎,罷了!這輩子跟她恐怕是扯不清了。他的衣袖逐漸往下,緩緩撫上她的前胸……
這是他這輩子面臨最大的考驗,理智要他做個正人君子,但美人在前,體內的騷動卻要他做個小人。好不容易擦完後,他連忙將衣服覆蓋在她身子,經過一番天人交戰,總算讓理智戰勝情感。
不過,他心裡暗自發誓:絕兒,下次可沒這麼好運了。等下次你在我面前寬解衣帶時,你整個人整顆心都屬於我的時候……
正當他背過身處理自己滿身大汗時,她噫嚀一聲,緩緩醒過來了。
觸目所及的,是溫暖的火堆和安寧祥和的氣息環繞著四周,雖還不清楚置身何處,但她奇異地安下心了。胸口的痛彷彿不存在,身子懶懶的,她只想躺著不起來,少林寺發生的事也好像距離很遠了……
「絕兒,你醒了,身子覺得怎樣?」知道她是女子,楚御庭關懷的口吻還多了分溫柔。
「好多了,不是不能起來,只是不想動而已,」絕兒虛弱一笑,微覺怪異,她的上身竟是赤裸的!她趕緊拉緊他的外衣,將全身縮在衣服下,只露出一張小臉。
「沒事就好。」楚御庭坐在她身旁,手指輕輕刮過她的臉頰,「絕兒,你欠大哥一個解釋。」
「是少林寺的事嗎?」獨孤絕清澈的眼眸變得黯然,「大哥,不是絕兒有心隱瞞,只是絕兒發過誓,在大仇未報之前,絕不向人吐露一切,請大哥原諒。」
「哦?」他神色未變,沉思的神情是相當陌生的。
「可是,心塵真的不是我殺的,雖然我夜訪少林的目的是要殺他,可是,我還沒出手,就讓他一掌打傷,連力都使不出來……」她怯懦懦地凝視他,沉重的纖細手臂想伸去摸他的臉,卻半路停了下來。
「想摸我,為何又改變主意了?」他的嘴角掀起一抹促狹的笑容,這孩子到底有沒有身為女人的自覺啊!「你說心塵傷了你,可是死的人卻是他?」
「心塵是自絕筋脈而死,與我無關。」她重申一次,眼眶浮起淚水,「真的。」
半晌,他不問:「為什麼不對少林的人說清楚?」
「很多事不是用言語就能說清楚的,心塵不是我下的手,可是他的確是為我而死,可是,若不是當年他對我家做下錯事,我又怎會尋他報仇?而如果從當年說起,少林的人就會相信嗎?不會的,他們還是會認定我就是兇手。」
難得她說這麼多話,可是她的思慮和表達方式仍然不夠清楚,讓楚御庭聽得一頭霧水,依然不明白這段恩怨如何結下的。
「少林寺在武林中威震四方,心塵更是老成持重的前輩高人,他和獨孤家有仇嗎?」
「有滅門毀家的深仇大恨。」她垂下濕漉漉的睫毛,完全不設防的說。
「原來如此,所以你甘冒大險,也要跟上少林。」他支起她的小臉,盯著她泛紅的雙眼,憐惜的說:「絕兒,如果你沒遇上我,你打算怎麼辦?自己殺上少林,然後再被他們所殺,就此了結此生嗎?」
她的身子被抱坐起來,隨即又被塞進一個寬廣熟悉的胸懷裡,根本來不及回答。
「傻絕兒,難道沒有人教你,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嗎?」一擁她入懷,就感覺她的瘦小,宛如受驚的小動物,需要人小心呵護她。他的心臟又在隱隱作痛,看來,她很早以前就已擄獲他的心了。
「愁姨只教我無論要花多久的時間、要做多大的犧牲,一定要復仇;只有仇人全倒下的那一天,我才算盡了活著的責任。」她淡然的說,彷彿這已經是她的理念。
楚御庭心中一驚,莫名的將她和凌海心聯想在一起。原本想像中,遭遇滅門之痛的凌海心,應該就像絕兒此刻這樣,為報仇不擇手段,但凌海心每回提起,都如雲淡風輕似的,毫不在乎,反倒是絕兒受盡磨難,歷盡滄桑……
「哎呀!走得倉猝,忘了通知凌姑娘一聲。」他喃喃地道,叔父要他保護凌海心,可是他卻為了絕兒,什麼都忘了。
懷中的身子驀地僵硬,小手勉強推開一點距離,外衣瞬時滑落,但她全沒注意,「大哥還是念念不忘她們。」
楚御庭飽覽眼前春色,心情大好,笑容爬上俊逸的臉龐,「我人在這裡,心也在這裡,絕兒不必多慮,只是我們四人一道前來,放下她們不免有失道義,何況,她們也是要上少林報仇的,我倒想看看她們用的是什麼方法。」
獨孤絕愣愣的看著他那溫暖如陽光的笑容,剛毅卻不失溫文的俊臉,他的眉、眼、唇、鼻都如此好看,令她不小心失了魂,就此將如此迷人的面容悄悄刻上她的心房。
或許因為兩人靠得太近,獨孤絕的臉蛋熱得紅通通的,忍不往往後挪了些,冷不防的,他收緊雙臂,由於她上半身的外衣早已滑落,肌膚被他大手一摟,雙頰更紅,猶似嬌艷的玫瑰。
「大……大哥……」一急之下,她的話更說得不完整了。
「我的小絕兒,我說你欠我一個解釋,倒不是指少林寺這樁。」他的眉峰好笑地揚起,修長的指尖徐徐劃過她柔嫩的臉頰,瞬間,她的臉蛋一片嫣紅。
「呃?」她仍然迷惘著。
「你分明是個女子,為何打扮成男裝?欺騙大哥?」末了加上的那句,根本是要引起她的內疚。
果然,她抬起慌忙的大眼,急急的申訴,「我沒有!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這樣的穿著,山中根本無旁人,只有我和愁姨;來到山下後,才知道人的打扮有那麼多種,我不是有心欺瞞大哥,真的!」
「哦,那你可知與我同床共枕,赤裸相對的後果?」既心疼她的孤單寂寞,又慶幸自己是她遇上的第一個世俗之人,否則,依她單純不設防的性子,早被人騙去了。
獨孤絕茫然的望著他笑意盈盈的眸子,「不知道,愁姨沒有教我,我做錯了嗎?大哥,我只是貪戀和你在一起的溫暖,我不想獨自一個人。」
楚御庭眼中閃過一抹深沉的痛楚,她從小就是一個人,或許還有個叫愁姨的女人在照顧她,但,瞧她對她做了什麼?封閉絕兒對外的一切,只教她武功,其餘什麼都不給她,更別提一絲溫暖與親情。
難怪他第一次見到絕兒時,她連話都不太會說,不懂半點和人相處的道理,也不理會眾人,一逕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雖然有點欺負人,但楚御庭顧不得了,想把絕兒永遠留在身邊的方法只有一個。
「男與女相擁睡在床上只有一個結果,就是這女子必須嫁給男子為妻。」
當然囉!全身都教他看去了,不嫁他,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絕兒仍不明白,「為什麼?」
「在這年代,女子的名節重於一切,雖說江湖兒女較不拘小節,但這一路行來,你和我同進同出,共睡一床的情形,太多人知道,你若不嫁給我,日後會遭人議論的。」楚御庭越講越得意,做過的事,就屬這件最不夠光明正大,但瞧絕兒對男女之事根本懵懂未知,若不趁此時誘拐得手,日後他定會後悔。
「議論就隨他們去吧!別人瞧不起我,又有何干?」絕兒只擔心一件事,「還是大哥嫌棄絕兒?」
「不是,都不是,」楚御庭低歎了一聲,「這……你……唉!」
求婚當真有這麼困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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