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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游小姐,真是太感謝你了,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才好。」緋羽將剛煮好的哥倫比亞咖啡送上來,坐到晴硯身邊,感激涕零的模樣好似晴硯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天知道她只是幫清逸帶季樺回家而已,什麼事也沒做就得到這樣的待遇。
  面對這樣的景況,晴硯除了笑,還真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
  「哪裡,我只是……」晴硯的話教緋羽截了去。
  「游小姐,你見義勇為的行為在現今這個社會是很難得的,你就別再謙虛了……」緋羽隱去話尾。呃,好像講得太過火了,她心裡想是這樣想,但經過老公力勤的訓練,她也練就了一身睜眼說瞎話的本領。「你今晚一定要留下來讓我們好好請你一頓。」
  「這太不好意思了。」晴硯覺得怪,怎麼這家子是如此親切卻又帶著詭異呢?詭異並非指他們有什麼不妥的舉動,而是天真得過頭,她才幫了點小忙,他們就以為她做了什麼感動天地的大事。
  奇怪,真的很奇怪。
  「怎麼會?」另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進屋,身邊跟著季樺。「你一定要留下來讓我們請客,不然,我們實在不知該如何還你這份情。你好,我是風君樵,季樺的母親。」
  睛硯頷首,君樵給她的感覺是溫柔中帶著一點堅毅,遑論她美麗的容貌了,這家人似乎專出美女和俊男。除了外表,他們各自的氣質正好成為他們獨特的標記,像受傷的風昀樵是明媚中帶俏皮,風清逸是亮麗中有純真,谷緋羽則是靈妙中有著活潑。藍皓軒毋庸置疑的是個俊美得過分的男人,不過他那冷漠的氣質可不是每個人消受得了的,風力勤就像新好男人的代表,可是晴硯總覺得他沒有外表那麼好相處。還有那個宋星衍,他像是個愛笑的大男孩,眼底卻又藏著精明,正如陽光雖然刺眼明亮,但蘊含許多複雜的色彩。
  「游小姐?」緋羽喚著盯著她們出神的晴硯。
  「啊?」晴硯回過神,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尷尬的笑了下,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當著人家的面發呆了。
  似乎自從在攝影展結束收到那束花之後,她就開始回復到以前那個游晴硯,而非予人明快俐落精明形象的游晴硯。
  「留下來用餐吧。」君樵趁她還未完全回過神時說。
  「哦,好啊。」晴硯點點頭。
  「太好了!」緋羽和君樵交換個眼色,兩人的唇角皆泛著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得逞笑意。而在看見待在廚房裡頭的清逸和皓軒朝她們比個「Ok」的手勢時,笑意更是有蔓延的趨勢。
  晴硯這才知曉自己在發呆的狀況下答應了。不過,看她們高興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收回自己的話,就當是免費吃頓飯好了。
         ※        ※         ※
  力凱上完課,一走出校門就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法拉利停在校門口對面的車道上。
  上課是力勤唯一准許力凱從事的工作,所以力凱為了可以常出門,多排了點課。不然,他光是待在家裡靜養,靜養到哪天身上長了蜘蛛網也不必太訝異。
  二哥清揚的車?他隱於墨鏡下的眸子閃過一絲不解,怎麼會來的?
  他走向車子,發現車子裡頭不只是清揚一個人,還有雷·洛斯。
  「你們兩個今天怎麼有空來?」力凱在雷下車,將前座往前壓要讓他坐進後座時,好笑的問。
  平常一下班就急著趕回家跟二姊在一起的雷會來接他?!而忙得不得了,從來不準時下班的清揚,今天竟然準時下班,而且還跟雷在一起?!這過於巧合的巧合就算力凱再沒好奇心,也不由得要好奇一下了。
  「沒什麼,我跟雷剛討論完一件案子的法律問題,見時間差不多,所以就順道來接你回家。」清揚面不改色的說著謊話。
  其實打從家裡的人將晴硯拐騙留下來吃晚餐開始,他和雷就臨危受命,負責將力凱安全帶回家,不然他們哪有那個多餘時間來接力凱,尤其是雷,他還要培養情緒以便一回家就能扮演「因妻子受傷而飛車趕回去的丈夫」。
  「哦?」力凱會相信二哥的話,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但他只是輕哼一聲,不表任何意見。
  他敏銳的發現清揚和雷在交換眼色,直覺今晚家裡一定有事,而且是針對他的事,當下心頭有個底。
         ※        ※         ※
  「昀樵!」
  隨著一聲焦心的叫喚,晴硯就見一名金髮男子衝進屋內,直往昀樵那兒跑去,拉著她的手,金眸擔心的巡視她全身。
  他大概就是昀樵的丈夫雷·洛斯了吧!晴硯心想,有點羨慕起他們夫妻倆的感情這樣好……不,不止是他們,她發現這家人不論是哪對夫妻,感情都好得讓她折服,想必他們在相處上做了不少讓步和包容。
  這時,昀樵不知低聲跟雷說了什麼,使雷的注意力由昀樵轉到一旁的晴硯。
  晴硯讓雷一看,整個人被他那雙金眸吸引而為之一愣,等到雷握住她的手猛搖,她才清醒過來,打起精神笑道:「哪裡,我什麼都沒……」
  「游小姐你就別客氣了,內人都同我說了,真是謝謝你。」雷一出口,晴硯又是一呆,這個外國人把華語說得好標準,軟軟的語調說起華語像在哄人入睡一樣,似乎每個會說華語的外國人的語調都是這般軟軟的。
  「呃……不……不客氣……」晴硯覺得他們這家子真是熱情得過分,她還真有點不知所措,尤其是她認為自己根本什麼忙都沒幫上。
  「游小姐,你別客氣了!」一名身著杏仁綠西裝,唇角揚著一抹笑意的男子甫進屋,一屁股就坐到晴硯身邊,害得晴硯趕忙不著痕跡的往旁移一點,不讓彼此的距離太近。
  清場見了,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逕自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是風清揚,排行老三。」
  晴硯基於禮貌同他握了下手,眼前的他感覺跟宋星衍倒有點像。
  雷也伸出手,「雷·格斯,昀樵的丈夫,你好。」
  晴硯也同雷握下手。「你們好,我是游晴硯。」
  雷和清揚互看了一眼,有默契的不做任何表示,再和昀樵交換了下眼色,一抹詭譎由淺至濃,晴硯沒有發覺,兀自喝著咖啡。
  「游小姐在哪兒高就?」雷率先問。
  「到處晃晃走走,拍一些照片,不是什麼大事業,還有,叫我晴硯吧!」晴硯不習慣人家一直稱她游小姐。
  「原來你是攝影師啊!不知道有沒有空可以替我們拍全家福的照片?想想,我們也好久沒拍全家福照了,你說是不是?二哥。」昀樵故作沉思了一會兒才問。
  「是啊!是挺久的。」清揚附和,靈敏的聽見被他們丟在車上要他停車的力凱的腳步聲正自車庫走向屋子。「肯賞光嗎?」
  晴硯爽朗的點點頭,「好啊。」
  此時,門開了,力凱走進玄關,脫了鞋,發現多了一雙不屬於風人院的人的鞋。心想,風人院很少有客人,也很少遨請人,該不會是家裡的人想什麼詭計要設計他吧?他眸底的警戒升高,相對的行動也跟著比平常謹慎起來,是以,平常不會對這種事付出注意力的力凱,今兒個反常的問:「家裡有客人嗎?」
  這聲音……力凱?!
  晴硯一聽見這她忘也忘不掉的聲音時,不禁有種以為自己在作夢的錯覺。雖知世上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可她還是忍不住屏息以待,想見見這個聲音的主人。她兩眼發直,完全無視於在場其他人地直盯著玄關的舉動,讓他們互相笑了下。
  力凱走進客廳,環視在場的人,目光最後定在晴硯身上,不禁變臉。她不是游晴硯嗎?怎麼會在風人院?
  晴硯不敢置信的盯著力凱,三年了,他一點也沒變,還是那樣的好看,剪了短髮的他另有一種說不出的吸引力,她激動的站起身,連手上的咖啡杯掉了讓清揚及時接住也不知道。
  她凝視著力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不容易從哽咽的喉嚨中擠出字,卻駭然的發現力凱眼中完全沒有三年前的溫柔,反而是一片問號。這疑問像一記悶拳重擊在她胸口,她呼吸困難的望著力凱,絕望的發現力凱的眸裡連一絲殘留的感情也沒有,那對陌生的眸子讓她全身的溫度迅速消退,凍得她幾乎站不住腳。
  要問些什麼呢?力凱向來有條不紊的腦子此刻竟然不給面子的休工!
  力凱惶恐了起來,他該從哪兒問起呢?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他討厭這種預料不到的突兀事件發生在他身上……
  一股刺痛穿過力凱愈想愈空泛的腦子,他扶住自己的額,咬牙忍過那可惡的頭疼。一波疼痛忍過,就在力凱還沒調適好時,另一波更兇猛的疼痛毫無預警的來襲,這回力凱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覺一陣虛脫,整個人往下掉,一聲非出於自願的呻吟逸出。
  「力凱!」眾人全慌張的要衝上去扶住他時,一道影子比他們更快地上前扶住力凱。
  是晴硯!
  他們面面相覷,晴硯的動作竟然比他們還快。
  「力凱,你怎麼了?」晴硯冷靜全失,扶著力凱慌張的喚著。
  「我……頭好疼……」力凱勉強從佔據自己的頭痛中找到一絲清醒,他張開因過痛而合上的眸子,望著近在咫尺,一臉惶恐的晴硯,「你……呃……」
  他話沒說完,整個人就失去意識地昏倒在晴硯肩上,晴硯大驚,忙搖著力凱,傷心欲絕的喊著:「力凱!力凱!醒醒!力凱!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抱緊力凱,無助的哭了起來,誰來告訴她力凱怎麼了?
  力勤動作迅速的把力凱從晴硯懷裡拉出來,將他平放於地板,仔細檢查他的狀況,而後跟緋羽說了句其他人聽不懂的術語,只見緋羽點下頭便衝往地下室。不一會兒,她拿了支針筒上來,力勤接過針筒,為力凱注射。
  力勤迎上眾人擔憂的神情,微笑道:「他睡一下就好。星衍,雷,麻煩你們了。」
  星衍和雷點下頭,上前將力凱一左一右扶起,往樓上走去。
  晴硯不安的望著他們將力凱帶走,無助的跌坐在地,哭喊道:「你們誰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力凱……力凱怎麼會這樣……」
  清逸扶起晴硯,帶她到沙發上坐好,替她拭去淚水,「別哭,我們會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你,晴硯。」
  「你們……你們是……」晴硯環視一一入座的他們,他們都性風,跟力凱給人的感覺很像,再仔細一看,他們的容貌皆有共通點,毋庸置疑的,他們和力凱有血緣關係。「力凱的家人?」
  「嗯。」清逸點點頭。
  「怎麼了?力凱怎麼了?」她現在滿腦子全填滿了剛剛力凱痛苦的模樣,一抹熟悉的疼痛正以心為出發點四處蔓延。
  「晴硯,請你冷靜下來聽我說。」力勤溫和的開口。
  晴硯望向力勤,不由得折服於力勤那柔和的命令,不自覺的點頭。
  力勤等晴硯冷靜了才對她說:「是這樣的,力凱一年前發生過車禍,這場車禍使他的腦子受到撞擊,失去記憶……」
  「失去記憶?」晴硯吶吶的重複,這個名詞似乎只有在小說和電視、電影中才會出現。
  「失去記憶指的是力凱忘了原本他所熟知的人事物,就如同初生嬰兒般,像一張白紙。」力勤好心的解釋惹來妻子的一記手肘暗頂。
  「他清醒後,我們將他從小到大的瑣事一一告訴他,讓他對自己有一個概略的認識,我們也將你的事告訴他。」緋羽接下去說。
  「我的事?」晴硯茫然的環視眾人,他們知道她?力凱曾跟他們提過她?
  「是的,小哥曾經告訴過我們你的事,不過只有重點。」清逸語多保留。
  「重點?」晴硯不明白。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像一種鳥類?」清揚笑問。
  「鳥類?」晴硯還沒反應過來,其他人就很不給面子的大笑起來,晴硯莫名的看著他們。剛剛他們不是還很認真的向她解釋力凱的事嗎?怎麼這會兒竟笑得如此開懷?面對風家人,她有種身為俎上肉的感覺,好像自己在想什麼他們都會知道,自己就像是透明的。
  她默不作聲,等他們笑到一個段落,力勤又露出先前那種溫和的笑容,「力凱就在他的房間裡頭,你想去看看他嗎?」
  晴硯一聽,什麼疑問全消失了。她猛點頭,好像不點用力一些,她就見不到力凱一樣。
  「好了,好了,我們不會因為你沒點頭就不讓你見力凱。」力勤朝清揚點下頭,清揚便起身帶著晴硯上樓。
  「她很在乎小哥。」清逸盯著晴硯的背影,突然冒出這句話。
  「力凱也在乎她呀!只不過,我們不是當事人,經過三年,隨著時間消逝,一切都可能不一樣了。就連現在,我們也不知道晴硯是否還抱持著跟三年前一樣的情感,說不定,晴硯只是基於朋友的關心才會那麼緊張。畢竟,他們分開三年,力凱又失去了記憶。」君樵並非落井下石,中肯的說。
  「我覺得這種事讓他們自己去煩惱會比較好,若是我們插手太深,可能會弄巧成拙。」昀樵動手拆掉把她的腳纏得像根蘿蔔的繃帶。
  「我不懂,為什麼力凱當年要放開晴硯呢?要是當初他留下她,我們就不必這麼操心了!」雷微蹙起眉,他不明白力凱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放走晴硯的,要是他,一定追得死死的,黏得緊緊的。
  「你以為他們像我們一樣,一個是笨得不知道愛是什麼,一個勇於追求啊!力凱的個性就是太洞悉一切,這是他的優點也是缺點,因為瞭解晴硯不是那種可以安定下來的人,她不願意活在他的羽翼下,她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隱藏起自己的感情。這種愛我們都做不到,因為我們的佔有慾很強,都想要對方只屬於彼此,可是力凱不是,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昀樵說到最後,有點鼻酸,連忙隱去話尾,吞下要出口的嗚咽。
  他們都沉默了,因為自認無法做到力凱那種地步,如果他們的另一半要去追求理想,可以,前提是他們也要跟去。
  他們無法放手,無法這麼放心的讓心愛的人獨自前去,冒著可能失去他們的危險,冒著他們或許變心的可能性……
  「其實……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我只想力凱好好的。」清揚低聲道:「至於他和晴硯的問題,我們只能插手到某一個程度,因為我們都不是力凱或晴硯,我們也沒資格去評判他們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喲!難得清揚會說出這麼精簡的言詞,沒有一句廢話耶!」星衍見氣氛有些凝重,自願充當「搞笑大天使」。
  他這話一出口,大伙全笑開了。
         ※        ※         ※
  晴硯打量著力凱的房間,房裡有兩扇窗,一扇窗前擺放的是書桌,上頭有著整理得很整齊的文件和佔去約三分之一桌面的電腦,書桌旁邊有座高至天花板的書櫃,上頭擺滿了書,全都是有關地質的;兩扇窗中間的牆上掛著她送他的那幅巨大的中央山脈的風景照,那是她高中時代的作品,也是她頭一次拍這麼大的作品,將它送給力凱是因為她一直覺得力凱就像座山,可以讓人依靠的山。視線落到另一扇窗,窗前就是力凱的床,是張雙人床。他躺在床中央,沉靜的熟睡著,晴硯無暇再打量他的房間,跪坐到他的床旁邊,頭枕在床沿,凝望著沉睡的他。
  她忘了問力勤力凱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但她想就這麼等下去也好,她想守著他,直到他醒過來……一抹淚意沒預警的直衝上眸子,她來不及阻止,淚珠便潸然落下,滴落在床上,形成一圈圈的漣漪,她顫抖的指尖滑過力凱的臉龐。
  一樣的容貌,卻不見他溫柔的眼神,他看她的目光只有陌生帶著疑惑。他對她還有印象嗎?他還記得三年前住澳洲,有個很火爆很衝動的女孩曾跟他共處過三個月嗎?他仍然有殘留的記憶嗎?
  這些她都記得一清二楚,可是,力凱已經忘了……
  那份淡得嘗不出一絲味道,卻又刻骨銘心的感情,是她和他共有的啊!三年來這份感情只有更深沒有轉淡,但這份思念該如何傳達呢?力凱已經失去了關於她的記憶呀!
  若是他未曾向家人提起過,她是否就此消失在力凱的記憶中呢?晴硯難過的搖搖頭,她不要力凱忘了她!她不要!
  她淚眼迷濛的抱住力凱,頭枕在他胸前,就像以前她常想做卻又……這是她最眷戀的懷抱啊!她怎麼能忍受這懷抱的主人不再記得她了呢?
  曾經她以為自己可以很灑脫的面對已經結了婚,或者是有女友的力凱,她以為自己可以在看到他時跟他說一聲祝你幸福……但現在比那殘酷幾百倍的事實正無情的打壓著她,力凱不記得她,這比力凱結婚還教她更無所適從!
  不知過了多久,力凱在藥效過後醒過來,他有點茫然的盯著天花板,聽到原本應該安靜的房內有人在哭的聲音,他低頭只見有個人抱著他,肩膀不住的抽搐。
  有人抱著他哭?
  力凱對這個畫面有種陌生的熟悉感,他不自覺的抬手輕撫她的頭,以著他從未想過的低柔道:「沒事了,別哭。」
  晴硯震驚的抬頭,正好跌入那雙襯著柔和光芒的瞳眸,更多更多的淚奪眶而出,她碎不成聲的喚著:「力凱……」
  力凱用手指拭去她頰上的淚,不知為何心竟好痛,「你……」
  「力凱,我是晴硯,晴硯啊!」晴硯捉住他的手急切地說。「你還記得我嗎?」
  「我知道你是游晴硯!」力凱欣喜的喚著晴硯的名,反握住她的手,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他實在是該先打好草稿的。「你……我三年前就認識你了,對不對?你可以告訴我,我三年前在澳洲開設分公司時發生過什麼事嗎?」
  晴硯的笑容僵在臉上,哀傷難抑的望著力凱,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心像讓人拿刀凌遲著,她掙脫力凱的手,緩緩起身,眸子膠在力凱身上,看著他不解的神情,心又是一痛,她不能接受的搖頭,轉身衝出去。
  但就在她的手碰上門把之前,力凱從後面拉住她,她整個人往後跌進他的臂彎,她驚愕的抬頭望著力凱,力凱扳回她的身子,伸手拂著她佈滿新舊淚痕的頰。
  「為什麼你要哭呢?你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嗎?」力凱發覺自己在面對晴硯時,那種置身事外的冷淡會消失,他會不由自主的想去關心她,見她落淚他會跟著難過。
  他知道晴硯是一個關鍵人物,風人院的駐院人們說只要找到那個叫游晴硯的女孩子,一切謎底——三年前在澳洲的事,皆可迎刃而解。
  因此,當他在雜誌上看到她的相片,得知她在紐約開攝影展,他便迫不及待的去找她,但是,他當時竟然卻步了!現在他不願放過這個可以得到答案的機會。
  晴硯吸吸鼻子,試圖平緩過於激動的情緒,「我沒事,我只是……」
  哦,不行,她還是想哭。她還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晴硯偏過頭,不讓力凱瞧見她哭泣的模樣。
  「游小姐?」力凱輕喚。
  「叫我晴硯!」晴硯受不了的糾正,語氣沖得讓力凱為之一驚,莫名其妙的望著她。晴硯見狀,忙深吸口氣,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再次開口時語氣已緩和許多,「你忘了我,讓我覺得很難過……一個我心……我的好朋友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忘了我……我……」
  力凱在聽見晴硯稱他為好朋友時,心裡不明緣由的震了下,他忍住那抹心痛擁著晴硯道:「對不起,我會努力想起你的,我也不想忘了任何一個朋友。」
  晴硯含淚而笑,是啊!她是他的朋友,朋友!她能跟他說三年前她愛他,而他可能也是,可是卻因為種種原因而沒說出口嗎?
  「別哭了,你的眼睛都哭腫了,會變醜的。」力凱不厭其煩的替她擦去淚水,難得一見的打趣道。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晴硯好不容易止住淚,不想再久留。
  「你不多留一會兒嗎?」沒來由的,力凱覺得晴硯給他一種她就要隨風飄走的感覺。
  「我接了幾間雜誌社的邀約,要為他們拍照。明天開始工作,我想早點休息,才有精神工作。」晴硯搖搖頭,再不離開這兒她會崩潰,她需要時間冷靜想想這一團突然塞進她腦裡的混亂。「我也需要一點時間想想三年前的事。你知道的,那麼久了,不回憶一下,是很難說得完全的。」
  為什麼他覺得晴硯所想的並非她口頭上說的?但見晴硯堅持,力凱也只好放她回去,並說服自己晴硯正如她自己所說的,需要時間整理思緒,等她整理好了,他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        ※         ※
  想了一夜的結果,晴硯決定趁早離開,當昨天的事是一場噩夢,紐約一定不適合她居住,所以她才會作那種夢,一定是這樣的!
  她以著生平最快的速度收拾著行李,背著行李拉開門,赫然見到正要敲門的力凱。
  她呆呆地望著身著深藍色襯衫,配上牛仔褲,外套一件深藍薄外套的力凱,想不透他為何會該死的在這時候來。
  力凱放下舉在半空中的手,朝晴硯微笑道:「早,我們真有默契。」
  默契個鬼!晴硯頭一低,避開力凱的注視,想要不著痕跡的偷渡她的背包,「借過。」
  力凱聞言側過身子,晴硯滑溜的在腳一踏出房門,立即拔腿就跑,但力凱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見他大步跨了幾步,便拉住晴硯的背包,將背包往後拉,連帶的,她整個人就這麼被他攬入懷,晴硯死命的掙扎著,可是不論她怎麼掙扎,力凱總是穩如泰山的牢牢抱著她。
  「放開我!」晴硯低吼,不想驚動鄰居。「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的?」
  「你背的背包太重了,我幫你拿吧。」力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好脾氣的要替晴硯卸下「重擔」。
  晴硯連忙甩開身子,離開力凱有一步之遙,她拒絕得又快又急,「不用了,我自己背得動,不用你幫我。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兒的?」
  「用電腦一查就知道了。」力凱再次放下停頓在半空中的手,偏頭看似迷惑的望著晴硯草木皆兵的模樣,「你怎麼了?」
  「我要走了!」晴硯難以遏制的吼出聲。
  力凱微斂神色,「為什麼要走?」
  「我要工作,出差啊!」晴硯理所當然的說著。
  「你的工作不是接受紐約雜誌社的邀約,替他們拍一些照嗎?怎麼你這會兒的裝扮倒像是逃難一樣?」力凱語氣溫和,沒有慍怒,一派平靜。
  「你管我,我高興!」晴硯不想跟力凱耗下去,她怎麼也沒想到力凱會一大早就來找她,他不用上班嗎?沒事做嗎?怎麼有空一大早就來她的公寓?還好死不死地正好遇到她要逃走的時候!
  「晴硯,為什麼要離開呢?是不是因為我?」力凱考慮了下才將問題問出,他實在是無法相信晴硯的說詞,為免事情生變,他才會一大早就趕來。
  看來,他貿然的舉動是對的,否則他便攔截不到晴硯。
  「當然不是!」晴硯心虛的回答,「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我不得不這麼想。」力凱簡短但肯定的說。黝黑瞳眸凝睇著,那如美人畫般沉靜的臉龐毫無情緒波動,卻讓晴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大吼。
  「你走!為什麼我還要遇見你?」
  力凱呆了呆,「晴硯?」
  「你放過我吧!」晴硯皺起臉,哀求著,她不想再面對力凱陌生的眼神。
  「我不懂。」力凱微皺眉,不明白為何晴硯這麼痛苦,好似他的出現帶來的是災難,這個想法讓他很不舒服。
  晴硯見剛剛她這麼一叫已經讓一些鄰居不悅的探出頭查看,連忙推著力凱進屋,關上鄰居們的視線。
  「那段日子,你忘了就忘了,何必執著的想要尋回呢?」晴硯卸下背包,隨便丟在地上,煩躁的把自己丟進沙發,口不擇言的說。
  「那是我的記憶。」力凱話只說了一半。
  「可是你已經忘了,那就讓它忘了吧!又沒什麼損失。」晴硯冷淡的說,刻意忽略心因為這句話而劃上的一道痕跡。
  「沒有損失?」力凱平靜重複,眼底卻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狂亂。
  晴硯訝然地抬頭,正好探進力凱那雙看似平靜的眸子閃過一陣怒火的磷光,霎時明白自己的話說得太重,惹怒了不易生氣的力凱。「力凱……」
  「你怎能明白那種對自己的事一無所知的恐懼?當你清醒後,卻發現連自己的名字也喊不出來,任憑你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自己是誰,那種無依的飄浮感扼殺你所有的感覺。你的腦袋裡原本該有的不見了,只剩下一片空白,那片空白任你怎麼努力還是沒辦法填滿的時候,你還會說忘了就忘了,反正沒有損失嗎?」力凱略顯激動的低聲咆到。他說完才發現自己竟然被晴硯那無所謂的語氣激怒,他吸口氣,冷下過沸的心緒。那是他的記憶,別人竟然這樣不屑一顧,再怎麼冷靜如他,都會發火。
  他不喜歡眼前這快脫出他控制的情況,非常不喜歡!
  他看著明顯嚇壞的晴硯,挫敗的歎口氣,坐到她身邊,低聲道著歉,「抱歉,我太激動了。我只是不希望我的記憶留有任何一段空白。」
  晴硯輕輕搖頭,望著力凱的臉龐,自知是她的錯,其實也沒什麼好逃避的,只要平鋪直敘就行了,反正他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可是,她就是難以啟口。「是我不好,我不該無理取鬧,只是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為什麼?」力凱輕問,他以為那段日子很「單純」,就如同風人院的駐院人們告訴他的其他「事跡」一樣,他不認為依自己這種個性,那段在澳洲的日子會過得多「荒唐」。
  晴硯笑了下,「沒什麼,太混亂了,我得仔細想想該怎麼說才行,你可以等一些時日嗎?」
  她望著力凱那無暇的美貌,眸底不自覺的產生依戀。
  「不,我現在就要知道。」力凱出奇不意的握住她微顫的手,他不相信晴硯的話,他等得太久,不想再等下去,他想要自己的記憶趕快完整。
  縱使他無法回到過去,但是屬於他的過往,他一點也不想放掉,即使是由別人轉述。
  晴硯審視力凱堅決的眸子,無奈的點點頭,力凱得到晴硯的保證才露出笑容,「我不希望你保留任何一個細節,可以嗎?」
  「嗯。」晴硯勉強露出個笑容,開始回溯記憶,對著力凱訴說,「那年,我剛畢業沒多久,還在找尋工作籌措旅行費用,因而滯留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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