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臣的嘴張了又合,想說些什麼,淚水卻已先行掉落。
她深吸口氣,沒有發現駐院人們在清揚的眼神示意下全上了樓,躲在樓梯口偷聽。
「紫臣。」清揚半跪在她面前,柔聲喚著,舉手拭去她的淚。
「你……你看到了?」紫臣低啞的嗓音透著深濃的絕望。
「對,我看到了。」清揚明朗的嗓音跟紫臣的正好成對比。
「你也聽到了?」冰綠色的眸子隱藏不住她心中的情感。
「對,我也聽到了。」他伸手固定住她的頭,不讓她轉開。
「我不是……不是有意的……」紫臣皺起眉,緊張的扯出個笑容。
清揚沉默的望著她。
紫臣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有顫聲道:「我想……我該走了……」
「是嗎?」清揚笑問。
她怯怯的點點頭,現在她只想回去好好的為自己的失言自責一番。
「可是……」清揚隱去話尾,如願望見紫臣眸裡的警戒升高。
「可是什麼?」紫臣最怕清揚這樣說話,因為這代表他要說的是對她震撼性很高的話。
「我把你的家當全都搬來風人院,連你的房子也退租了。」清揚苦惱的皺起眉頭,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為什麼?」紫臣不解的問。
「因為……」清揚頓了頓,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他撥開遮住眼睛的頭髮。「我想要和你一同分擔你的心事,你所承擔的一切,你這副纖細肩膀扛起來的一切,我想幫你。」
紫臣雙眼緊盯著他,在評估清揚話裡的真實性。久久,她別開視線,「那是我的事。」
「所以我要幫你,與你一同分享。」清揚低柔的說道。
「我不用你幫我!」紫臣不明白他怎會變得如此溫柔。「我……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清揚那雙似夜的黑瞳憐愛地望著她,「我聽到你在求救,我聽到你在吶喊我的名字。」
紫臣愣住了,她輕搖頭,有些無措的蹙起眉。「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我除了畫畫的才能外,什麼都沒有,你想要從我這兒拿走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拿。」清揚雙手捧著她的臉,「我要的只有你,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
「你在……」「同情」兩字讓清揚吻去。
「你知道的,同情這兩個字不存在我的人生辭典中,我一旦認定的事物,便會不擇手段去得到,包括人,你應該是最瞭解的,不是嗎?」清揚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紫臣迷惑的回望著他,心思紊亂的無法理清。「為什麼?」
「因為這麼多年來,唯一看透我的只有你。」清揚也很驚訝紫臣竟然能夠將他內心的變化捕捉得那樣透徹。「你用畫筆把我赤裸裸的呈現出來。」
那本素描本中有好幾十張他的素描,但每一張的神態都不一樣。從笑意盎然到冷漠以對,每一個細小的變化全清楚呈現在她的畫筆下。他內心的震撼無法形容,縱使心中仍有些許遲疑,但是他知道絕對不能放紫臣走,否則她就只會在他的回憶中出現而非陪伴他每一日、每一刻。
「那CECILY呢?她該比我更瞭解你才對。」紫臣想起清揚在CECILY中彈那天的表情,不自覺的輕咬下唇,心頭微泛起酸氣。
「CECILY?」清揚終於明瞭紫臣在鬧什麼彆扭。「你在吃醋。」
「我才沒有。」紫臣羞赧的則過臉。
「紫臣。」清揚扳過她的臉,笑道:「CECILY是我以前在街上混的時候認識的好朋友,我們彼此都知道,我們只可能是朋友。你相信我嗎?」
紫臣聽出他不是在說謊,她怯怯地將手覆上他的臉龐,冰綠色的眸子盈滿淚光,「我愛你。」
清揚一震,沒想到會聽到紫臣說這句話。
「我愛你,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你。我每次一靠近你,都覺得自己快讓你吸走,我……」紫臣深吸口氣,試一次吧!試著敞開她的心一次,讓清揚留在她的心中,讓她永遠記得清揚的溫暖。
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鼓起勇氣道:「你可以教我嗎?我會是一個好學生的。」
清揚凝睇她良久,才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摟她入懷,「我是個好老師。」
紫臣唇角上揚,緊抱住他結實富彈性的腰,覺得冰冷的身子再次讓他點燃。
偷聽的一群人全都很有默契的上樓,留給他們一個獨處的空間。
復活節,是會有奇跡出現的啊!
※ ※ ※
紫臣輕撫著擺在飯廳的那張白色橢圓形的桌子,想著想著,不禁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想什麼?」清揚的手自她身後環上她的腰,說話的同時,也將下巴擱上她的肩膀。
「你們吃飯的時候都是坐一起的吧?」紫臣將手覆上環在腰際的大手。
「嗯。本來只有七張椅子,後來大姊和姊夫結婚後,我們開始意識到我們也都是有可能結婚的,而我們幾個兄弟姊妹以前有過一個小小的約定,就算各自成了婚,我們的感情還是不變。」清揚低笑一聲,「你知道這很不容易,我們平常雖然散居各地,但是我們的感情仍然很好,現在他們各自有家室,我們更努力維持這份感情。」
「看來你們維持得很好。」紫臣聽出清揚語氣裡的笑意及滿足。
「RIGHT。所以為了日後的另一半,我們才決定添了這些椅子,就連詠歡、星衍的都幫他們預備好了。沒見過我們這麼細心的家族吧?」清揚笑問道。
「是是是,你們最厲害了。」紫臣輕笑出聲。
「喀擦」一聲,他們倆一同望向聲源處,只見晴硯拿著相機正在為他們拍照。
「啊!」紫臣低叫一聲,想起了一個熟悉的畫面。「你是那個在PUB拍我照片的人!」
晴硯笑著揚揚手中的相機,「你現在才想起來嗎?你好,我是游晴硯,老五力凱的妻子。」
「游晴硯?你是那個攝影世家游家最小的女兒?」
「訝異嗎?」晴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紫臣盯著身後的清揚,想起皓軒是老大清逸的丈夫。風清逸的建築才能連她這個門外漢都曾聽聞,因為冷家曾想請清逸幫他們設計一幢住宅,但清逸以工作繁忙而拒絕。
而老大風力勤不就是那個知名的外科醫生?風君樵就是那個計算機天才,她丈夫裴穎豪是宏儒信息的副總裁;老四風昀樵是風氏企業的總裁,其丈夫雷是德國洛斯企業的負責人;老五風力凱則是風氏企業的副總裁。
「紫臣,你怎麼了?」清揚見她望著自己發呆的模樣,不禁擔心的在她呆滯的眼前揮揮手。
「嗄?」紫臣回過神,連忙露出一抹笑容安撫他。
「在想什麼?」清揚拉開一張椅子讓她坐下。
「你們家裡的人個個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紫臣驚訝的發現他們身上沒有一絲貴氣,只有親切和暖的氣息。
「就算再怎麼有名,也只是我們的家人而已。」清揚經撫她的頸背,「緊張嗎?」
紫臣搖搖頭,「只是沒想到。」
「別擔心了,我剛開始的時候也很緊張,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力凱那一大家子的人,可是相處後就可以發現其實他們人都很好。」晴硯看出紫臣心中的忐忑,遂說出自己的經驗。「而且他們會主動接近你,讓你很快消除掉陌生的感覺。」
聞言,紫臣這才稍感放心。
「晴硯,來幫忙藏彩蛋,紫臣也來。」君樵一出現就將兩個女人拉走。
紫臣不停的回頭看清揚,清揚給她一個笑容,凝望著她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讓人感受到他心裡的幸福。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下,他一抬首便看見大哥站在他身旁,「老大。」
力勤笑了笑,「終於你也找到了!」
清揚重重的點下頭,「雖然我們才剛開始,但是我很珍惜。」
「感情是兩方面的事,不要讓你的一意孤行和外在壓力毀了她這麼一個敏感細緻的女孩。」力勤提醒道。
「我明白。」清揚瞭解大哥話裡的深意,愛人不光是要求對方一味的為自己犧牲和奉獻,而是雙方都要付出的相對情感。
若只是一廂情願,到頭來兩個人都會受傷。
力勤見狀,微笑地拍拍他的肩,「明白就好。來吧,女生們去藏彩蛋讓我們這些男人找,我們也不能落居人後,要請小間諜替我們探消息。」
在復活節時風家的習慣是女性同胞負責藏彩蛋,而由男性同胞們去找,而且找的還要是另一半繪的彩蛋,若是辛苦找到的彩蛋不是另一半繪的,反而是讓別人撿了便宜。
以往這項遊戲玩不太起來,但自從他們陸續結婚之後,這項遊戲就成了復活節的重頭戲。
※ ※ ※
兩個小時後。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一串連綿不絕的慘叫聲幾乎要掀掉風人院的屋頂。
「什麼不公平,你輸了就該認命。」另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藍皓軒,我宋星衍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認識你!」星衍懊惱的大叫,低頭望著手中破掉的彩蛋,他原本護得好好的,卻在進門時遇上皓軒,一個不小心就讓皓軒把其中一些彩蛋弄破了。
皓軒扯開一個「你能奈我何」的可惡笑容,反正他弄都弄破了。
星衍愈想愈不平,恨恨的瞪著皓軒,這個可惡的罪魁禍首竟然還笑得出來!
「藍皓軒,你完了,我發誓等假期結束一定要派一些高難度的工作給你,讓你日也忙夜也忙,忙到家庭破碎,忙到窮困潦倒!」星衍憤恨的大吼,一邊為好不容易才找齊的彩蛋哀悼。
由於只有星衍一個人是單身,所以他得負責找出所有人繪的彩蛋,而且不可以破掉。就在他邊罵邊詛咒邊找,好不容易找全了,卻因皓軒的一個惡作劇讓他功虧一簣,所以此刻星衍的心情可說嘔到極點。
「我不在乎,反正像我這種菁英,忙是應該的,世界各國的高難度案件哪一件不是在等我去處理?而且我和清逸感情是堅不可摧的,要破壞你就來破壞看看。」皓軒雙手一攤,一臉等著看星衍會受到什麼好玩的處罰的欠K樣。
「哈哈,星衍,你大難臨頭了。」清揚摟著紫臣,幸災樂禍的笑看著猶如鬥敗公雞的星衍。
星衍不是滋味的回道:「不是年年的復活節都這麼倒霉的,我還記得去年的復活節,有人說他一輩子也不會結婚戀愛,今年這個人就食言交了個女朋友,哼!我等著看那個人會不會因為食言而肥得像頭豬。」
清揚聞言不在意的大笑,「你還是擔心會被怎麼整比較要緊。」
他「好心」的提醒,讓星衍的心思回到初時的沮喪。
嗚……為什麼以前大家一起玩,大家一起被罰,曾幾何時,只剩下他一個人受罰。
星衍想了想,決定下次不來風人院當唯一的標靶,省得到最後他得面對像清揚前些日子的那種寂寞。
「咦,星衍怎麼了?」紫臣不解的望著星衍沮喪的模樣。
不到半天,她已經和風人院的人都混熬了,露出的笑容比今天以前加起來的次數還多,心境也開朗許多。
「一會兒他就要面對史上最好玩的酷刑,哈!」清揚孩子般的撫手笑道,語氣裡淨是惡意。
「什麼酷刑?」紫臣不解的問。她只知道星衍要是找不著所有人畫的彩蛋,或是彩蛋被弄破了,他的任務就算是失敗。
清揚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不過只要不是我遭殃,怎樣都好玩。」
紫臣望著他頑皮的神態笑了,忽然覺得幸福就在垂手可及之處。
「孩子氣。」她取笑道。
清揚只是挑了下眉,加重摟緊她的力道,「孩子氣、正經、嚴肅、陰狠、柔情、狂放,我還有哪一面沒讓你看清的啊?」
紫臣眸子轉了轉,微微一笑,「出糗。」
清揚顯然對她的回答沒什麼心理準備,呆愣的樣子讓紫臣得意的笑出聲。「看不到你出糗的窘態,看看你的呆樣也值回票價。」
「你……」清揚搖首一歎,笑望紫臣燦爛如琉璃的笑靨,不禁伸手輕撫她的唇角,想將她的笑容鐫上心版。
兩人視線交纏,閉上眼正要接吻時,一聲輕咳打擾了他們。
「不好意思,由於你們倆並不是站在槲寄生之下,所以你們在公眾場合親吻時,請先顧慮一下會不會礙到別人的眼。」緋羽站在不遠的地方,笑望著兩人因為她這麼一說而起的「監介」。
「當然,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容我和內子消失一會兒,去帶其他人來看看這難得一見的親吻實地演練,你們可以繼續。」力勤笑容可掬的接話,沒有意外的看見兩人臉上浮現的紅暈,這下他更得意的說:「咦?我看你們倆臉色不太對勁,要不要到地下室,我替你們檢查一下?」
「老大。」清揚咬牙切齒的瞪著力勤,心想他一定是在報復當年他們設計他和緋羽的事。
「嗯?」力勤和善的詢問,眼底的快意明顯可見。
「好了。」緋羽拉拉丈夫的手,「能看到清揚難得一見的焦躁也夠了,我們不打擾你們,你們只要當我們兩個是隱形人就行,繼續繼續。」
緋羽這招更絕,她都這麼說了,他們怎麼還能繼續?
清揚歎口氣,俯首凝望已經笑到全身顫抖的紫臣,跟著也露出笑容。
「主菜吃不到,先來點小菜吧!」說完,他心有未甘的吻了紫臣的額頭。
力勤和緋羽互視,交換一個惡作劇成功的笑容。
「喂,快進來。」清逸突然冒出來要他們進屋。
四人對望一眼,知道好戲要上演,紛紛進屋找個好位子準備看好戲。
未幾,屋內傳來星衍慘絕人寰的慘叫聲。
※ ※ ※
冷紫峻望著眼前的公寓,拿下墨鏡的臉上有著一雙深思的眼眸,面無表情的擬視著公寓的某一層樓。
他專注的心思讓倏地停在公寓前的黑色法拉利吸引住。
清揚停好車子,準備上樓幫紫臣拿上次搬家時忘了的畫具,經過門口時警覺地望了眼紫峻,紫峻也回望他一眼,彼此並沒有交談。
等清揚拿了畫具下樓之後,紫峻瞄了他手中的畫具一眼,有些遲疑的說道:「請問……」
清揚停下腳步回頭望著紫峻,以眼神詢問他。
「你手上拿的是畫日本畫的畫具吧?」紫峻輕聲詢問。
清揚眸中閃過一道光芒,打量紫峻良久,心猛一緊縮,但他卻笑道:「你是紫臣的哥哥吧?」
紫峻訝異的睜大雙眼,還沒開口回答,清揚就指指法拉利,「上車吧,紫臣搬家了。」
紫峻愣了愣,才跟著他上車。
不一會兒,他們便回到風人院。
清揚將車子停在車庫,便急忙下車,丟下紫峻一個人。
紫峻見清揚如此,當下皺了皺眉,但仍跟著他下車,順道將他遺忘的畫具拿下車。
紫臣坐在迴廊的椅上望著天空出神,連清揚來到身邊也無所覺。
「紫臣,你怎麼出來了?」清揚略帶責備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同時一股溫暖籠上她的肩。
紫臣回過神看見心上人,不禁露出一朵笑容,「屋裡悶悶的,我想出來透透氣。」
「別忘了你的感冒還沒好,出來透氣怎能連件外套都不披呢?」他在乍見紫峻時那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在見著紫臣後才舒緩。
紫臣那雙冰綠色的眼眸滿是柔柔的笑意,「我等你來為我披上外套啊!」
「你呀,真拿你沒辦法。」清揚寵溺的點點她的鼻。
復活節那天紫臣玩得開心,但代價是原本已經好了很多的感冒再次加重,結果她躺了兩天才可以下床。
紫臣但笑不語,但她唇邊的笑容卻是紫峻有記憶以來見過妹妹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清揚終於想起紫峻的存在。「對了,你有訪客,是我剛剛去替你拿畫具時遇到的。」
「訪客?」紫臣的眉心蹙起,望向清揚手指的方向,迅速武裝起的冷顏因見到紫峻而鬆懈。「哥?!」
紫峻踏上迴廊,凝睇妹妹的臉,點點頭。「看來你在這兒會比回去開心。」
聞言,紫臣心一慟,不禁紅了眼眶。紫峻在她眼中一直是個真正的親人,雖然他並沒有很多時間陪她。
清揚來回觀望他們兄妹兩人,過了半晌力道:「進去談吧,裡頭比較溫暖。」
「我從報紙上得知你的消息就馬上趕回台灣,沒想到是爸媽他們為了讓你自動回來所發佈的消息。」紫峻一落坐不禁對這屋子的設計感到驚奇,外表看來沒那麼寬敞,但一進屋才感受到它真正的寬度。
「洪濤告訴過我。」紫臣因為感冒的關係,聲音十分低沉,並帶有濃濃的鼻音。
「他來找過你?」冷紫峻訝然低問,不待妹妹回答,他又指指廚房的方向,「對了,他是誰?」
紫臣眸裡浮現一股赧然,蒼白的頰上出現兩抹紅暈,「他是我的上司,風清揚。」
「風清揚?」紫峻對於風屋家族的盛名可是一清二楚。「你和他的關係不僅止於如此吧?你知道他是風屋家族的一分子嗎?」
紫臣點點頭,「我是到後來才知道的。」
「你說洪濤曾來找過你?」紫峻偏頭望著妹妹,覺得以往環繞在她四周的冷寂孤獨不再,現在的她或許是她真正的樣子,他不禁多看了廚房的方向兩眼。
「我和清揚是男女朋友的關係。」紫臣沒有多做考慮就說出來。「至於洪濤,我相信你應該瞭解,我們根本就不合適,我也沒有順從爺爺的意思嫁給他的打算。」
言下之意,假如紫峻是來做說客的,不必多費唇舌。
「他知道你的處境嗎?」紫峻不是不能夠接受清揚當他的妹夫,而是不相信清揚有跟紫臣共同面對他那一家子的決心。
紫臣沉默了,她沒有告訴他,也不知道清揚是否知曉。他們之間的阻礙不是彼此,而是她的家人──那一群她下過很多次決心要脫離,卻又渴望他們關愛的家人。
紫峻見她不語,便知道她沒說。「縱使你是冷家最不想承認的一員,但你仍是冷家的一分子。」
「我多希望我不是。」紫臣呢喃道。
紫峻瞇了瞇眼,他無法改變父母的想法,所能做的只有對紫臣好一點,讓她不致因為父母親的疏離而感到寂寞,可惜他能做的也有限。
畢竟,在冷家仍是爺爺和爸媽說的話最大聲,任誰也忤逆不了。
他沒有紫臣那種以各種行徑來爭取他們注意的勇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妹妹受苦。
「不好意思,粗茶。」清揚端了三杯冒著煙的紅茶出來,放在他們面前。
紫臣則瞪著清揚藏起來的右手,迅速拉過他的手一看,立刻大驚失色。
「怎麼搞的?你怎麼把自己的手弄成這樣?」她的眸子裡蓄滿心疼的淚霧,忙不迭的吹著他被熱水燙傷的手。
清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知道煮個紅茶也這麼難。」
「笨蛋!」紫臣噙著淚罵著,轉身找出醫藥箱,趕忙為他上藥。
見紫臣為他難過的樣子,清揚的心像被絞緊般痛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他終於明瞭,就是紫臣了!他這輩子要的就是她,不必再遲疑,不必再觀察,也不必懷疑自己只是一時的迷惑。
他笑著安慰道:「別哭,會丑兮兮的,到時候就沒人要你了。」
「笨蛋,全天下就你最笨了,不會煮紅茶還逞強去煮。」紫臣氣急敗壞的罵著,完全無視於紫峻驚異的眼神,和清揚寵愛的神情。
「別包紮,只要拿塊沾了藥的濕藥布覆在上頭便行,要讓傷口透氣的。」清揚含笑的指示。「嘿!食指只不過燙了一下起水泡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別哭得像我已經死了一樣,好不好?」他拂去紫臣眼角的淚珠,打趣道。
「你還說!」紫臣厲聲道,清揚連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不說,不說,你最大。」看紫臣這模樣,清揚唇邊的笑意未減反增。
紫峻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的樣子,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紫臣這才發覺原來她哥哥還在,但她只是輕歎口氣,任由哥哥取笑。因為她對清揚的感覺是真的,她試著淡化過,卻只得到更深更濃的情感,面對清揚的響應,她不願意在任何人、任何場合隱藏起她對他的這份情。
紫峻看到了妹妹眸裡的堅持,微牽動下唇角,再看向她身邊的清揚,「你是真心愛我妹妹嗎?」
清揚鎮定的朝他一笑,「你說呢?」
紫峻注視他良久,才笑道:「我相信你。」
清揚握著她的手緊了下,但面對紫峻時,仍是平素那個自信滿滿的笑容。
「那麼,你有要面對我們家人的心理準備嗎?」紫峻不放鬆的追問。
這個問題清揚思忖良久後,才緩道:「有沒有我不敢確定,但是對於紫臣,我是絕對不會放手。」
清揚如無垠黑夜般的深邃眸子直盯著紫峻,眼裡滿是正經嚴肅,沒有笑意,充分表明他對紫臣的心意。
「好,我這關你算是通過了,但是我父母親和爺爺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加上紫臣還有一個內定的未婚夫,我祝你們好運。」他伸手拍拍兩人的肩膀,「我在台灣等你們。」
說完,他起身離開,拒絕了清揚的好意送客。
該來的,總是要來。紫臣輕咬下唇,本來不想在她和清揚的感情才有進展時就搬出這個問題,現在讓紫峻提起,看來不說不行了。
她偷覷身旁陷入沉思的清揚一眼,落下的髮絲遮住了他的神情,讓她猜不透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她想開口,又不敢開口,幾番折騰下來,就在鼓足勇氣要開口時,清揚伸手撥了撥頭髮。
「紫臣。」他輕喚著。
「嗯?」紫臣有些忐忑不安的響應。
「剛剛在你公寓樓下看見你哥哥時,我有種你就要離我遠去的感覺。」
「呃?」紫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愣愣的看著他,任由他的眼望進她的眸子,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臉。
「然後我才明白,我愛你愛得比我想像中還要深。」他愛戀的眸光在她臉上游移,接著一個漾著濃郁愛意的笑容在他臉上展開。「我愛你,我的紫臣。」
紫臣眨眨眼,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為這句話要很久以後才能聽到,因為她和他之間的一切都不夠穩固,瞭解彼此心意已算是垮了一大步。
除此之外,他們都還在適應彼此,都還在為了對方而調整自己獨行的步伐,但此刻他卻說愛她……她真是沒想到。
但她露出個含淚感動的笑容,伸手抱住清揚,「我也愛你。」
聞言,清揚將臉埋進她的頸窩吸嗅著她身上的馨香。
「紫臣……」清揚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的心像此刻這樣的完整,他輕聲喚著心愛之人的名,聲音如輕暖和風拂進紫臣的心房。
她安然的躲在他的懷裡,好似這樣便可以避開一切風風雨雨。
「紫臣。」不知過了多久,清揚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嗯?」她舒適的蜷在他懷裡,不想移動。
「我們去台灣一趟吧。」他的話讓紫臣睜眼,抬首看著他。
「你說什麼?」冰綠色的眸子滿是訝愕。
「我們去台灣一趟吧!」清揚的手插入她的發中,笑道。
「可是……」紫臣猶豫著。
「美女婿總要見公婆的。」清揚調侃道。「而且,把你未婚夫擺在那兒也不太好,不是嗎?」
「可是……」紫臣不曉得該怎麼說出內心的感受,她不要清揚去面對那個遺棄她的家,她畏怯的不願再嘗試。「我的家人……」她不知如何啟口。
「我都知道,你面對的一切我都明瞭。」清揚接口道,唇邊的笑容不變。「我要讓你的家人知道,我愛的紫臣是個多麼可人、多麼完美的女人。」
「不,我們這樣不就很好?不要去理他們好不好?為什麼我們還要去面對?我試過無數次,我……」
「紫臣。」清揚扶住她搖得快掉了的頭。「紫臣,聽我說,我不要你一輩子心裡都有這個陰影,它影響你太深太深,我不願它再影響你我的未來。」
紫臣心中塞滿了不安,但當她迎上清揚堅定的眼神,她只有點點頭,無奈的答允,「如果你堅持的話。」
清揚的響應是給她一個足以消弭她內心不安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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