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紫臣將桌子清乾淨,把那本素描本置於桌上,凝神注視良久,她才伸手翻開那本素描本。
裡頭除了第一頁中央公園的露天劇場外,其餘全是清揚的素描,他的各種表情與眼神的變化,法庭上,車子裡,辦公室中,甚或還有他們倆頭一回見面時的酒保。
「風清揚……」紫臣微瞇著那雙冰綠色的眸子,出神的輕喚。
她剛從風人院回來,她等到CECILY被送到地下室的醫療室中方離開,沒有告訴任何人,反正也沒有人注意到她,他們──風人院的駐院人們──一見到CECILY受傷就人仰馬翻,加上清揚的注意力全在CECILY身上,也沒機會介紹她,所以她離開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影響。
「沒有影響……」紫臣輕聲喃道,拿起炭筆,腦中浮現清揚因CECILY受傷而失措的臉孔,迅速在空白的畫紙上勾勒著。
她盯著畫,眼中兒的卻是清揚抱著CECILY的那一幕。「喀」的一聲輕響,紫臣茫然的盯著掌心那抹黑色和已經斷成兩半的炭筆,不明白為什麼那一幕會帶給她心痛的感覺。過了半晌,她捏著炭筆用的橡皮擦──饅頭──將不屬於清揚的線條擦掉。
完工後,她將「藍」拿出來抱在懷裡,但是她非但無法平靜下來,反而愈來愈煩躁。
「哪裡出了錯……」她低低的喃語著。
她不知道心裡浮現的激動是為誰而出現,她皺起眉頭,很不喜歡這種讓她寧靜的怪誕心情。
她是怎麼了?紫臣離開桌子坐到沙發上,點起煙,狠狠的吸一口。
她的煙癮並不是很大,只是在冷家人面前,她總會以煙來掩飾自己的心情,久而久之,只要她想要掩飾什麼,就會習慣性抽煙,這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的。
她等到抽完一根煙,要點第二根時才發現自己點了煙,她眨眨眼,瞪著手上的煙,她想要將什麼藏住嗎?
將什麼藏住不讓人發現嗎?
不,沒有什麼是她想藏住的,沒有。她愣愣的搖著頭。
「砰砰砰」的敲門聲不絕於耳,最後來人破門而入,但紫臣恍若未聞,一徑的否認自己的心情,直到有人拍拍她的肩,她才猛然驚醒,反射性地捉住來人的手來個過肩摔,但那人一個反手拉,她登時失去重心的跌在那人身上。
她激烈的掙扎,但那人的力道比她大,他將紫臣的頭緊壓在胸口,單手將她的雙手固定在她身後。
紫臣不放棄的掙扎,直到最後氣力用盡只有癱在他身上喘氣的份。
「放開我!」她無力的命令道。
「你很不喜歡跟人做肢體接觸。」
這聲音……紫臣猛一抬頭,正好打到清揚的下巴,痛得他捂著下巴,立刻放開她。
紫臣乘機起身,「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敲門敲了不下一百次,你在家為什麼不回答我?」清揚揉著差點讓她撞得變形的下巴,坐起身注視著面前的紫臣。
「有嗎?」她轉身關上門,幸好它沒被清揚踢破,再到廚房取些冰塊,用毛巾包住幫他冰敷。「你怎麼來了?」
「我才要問你怎麼走了?」他等CECILY開完刀後出來,竟然沒看見紫臣的蹤影,問遍其他駐院人,結果沒有人看到她。
聞言,紫臣感到那股煩躁再次浮現,她把冰塊放到清揚身上,又想抽煙了。「CECILY情況如何?」
「沒傷到要害,只是流血過多。」清揚拉住正要起身的紫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紫臣別過臉。「我在不在對CECILY沒有影響。」
「但是對我有影響。」清揚眉一皺,眼一瞇,口氣很沖的說。
呃?!紫臣回過頭看著他,正好迎上他燃著怒氣的黑眸。
她的嘴開開合合,卻吐不出半句話。
「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清揚不願去回想當他發現紫臣不在時的那種心情,比起已經沒事的CECILY,他竟比較掛念不知何時離開的紫臣。
「我還會有什麼事?」紫臣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唇角微揚的笑問道。
「你是我的秘書,常跟我進進出出的,我今天又帶你去CECILY那兒,要殺我的人可能會將你列為目標,你明不明白?」
紫臣掙脫他的手,坐到沙發上,伸手點煙,「不明白,我跟你之間只是秘書和上司的關係……」
話未說完,她的心陡地一震,手跟著一顫,煙緩緩落在地板上。
怎麼回事?她竟然對這樣的話感到心一陣刺痛?
「不,我們不只是這樣的關係。」清揚拾起未熄滅的煙,狠狠的吸一口。「由於你保護了我,你已經跟我扯上不解的關係,他們會殺了你。」
「哦?」紫臣氣息不穩,整個人不由自主的輕顫著,以至於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哭。
「你怎麼了?」清揚半跪在她面前,想看清她低垂的眸子有著什麼樣的心緒。
「沒……沒什麼。」紫臣看天花板看地板看牆壁,就是不看清揚,她極力穩定自己失控的情緒。
不該,不該是這樣的……她該是等著逃婚的風頭過去,然後收拾行李永遠的離開,不再接觸任何一個冷家人,什麼狗屁未婚夫,她絕不當傀儡!
她一看到洪濤就知道不可能跟他有幸福的婚姻,她心中沒有過幸福,又怎能知道如何經營幸福?尤其當他從不看著她的眼時,她明白洪濤看中的是冷家的財勢地位。
權勢呵!總是教人趨之若鶩,縱使那個人本身的地位名望已經夠高了。
所以他勉強自己跟冷家的叛徒訂婚,她怎能讓人任意擺佈,這麼多年了,她本來就不該奢求他們再給她一絲一毫的親情,是她自己作夢,才會落得這般地步。
她逃婚,做了一件她應該做的事。
原本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中,但她不該遇到清揚,不該接受他的邀請,然後……一切全失去控制了。
全失去控制了!
「紫臣?」清揚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定在自己面前,凝視著她那雙冰綠色眸子。
「全都……失去控制了……」紫臣艱難的說著這句清揚聽不懂的話。止不住胸口的窒息感,她吸吸鼻子,想排解那份塞滿心中的感情。她用力眨著眼睫,漸漸的,眼前的清揚模糊了起來,她感覺眼睛好像有什麼濕濕的流出來。
「紫臣?」清揚輕柔的拭去她滑出眼眶的淚水,心跟著她落淚而起伏。
「我沒事。」紫臣別過臉,躲開他替她拭淚的手。清揚的手停在半空中,覺得心擰了下。
「你該守在CECILY身邊才是。」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恢復今天以前那個冷漠的冷紫臣。
「我覺得要對你救了我而道謝。」清揚細心的窺見她內心的一角,他猜她現在一定為了什麼事感到困擾,一定有什麼事脫離了常軌。
這樣的紫臣讓他很掛念,而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掛念產生。
「你是我的衣食父母,不救你,我薪水拿不到怎麼辦?」紫臣強迫自己揚起一個冷笑。
「很好,我就是需要你這樣的員工。」清揚嘴角同樣噙著冷笑。「我該回去照顧CECILY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他睨了紫臣一眼,逕自走向門口,拉開門,然後關上,只不過他並沒有離開。
紫臣直到聽見關門聲才允許自己卸下冷顏。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懊惱的低聲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什麼時候……」
她咬緊下唇,雙臂緊抱著自己,試圖讓因清揚離去而消失的溫暖回到身體裡。
難不成在她開始畫他時,這份感情就萌芽了?
天!她給自己惹來什麼麻煩?天知道她只是想要畫一個好題材,怎知這回找的題材會連自己的心也賠了進去。
不行,她不能任情況這樣發展下去,她該照原先的計劃,做完一個月後就拿薪水離開紐約,對,該是這樣的,她不必找什麼畫材,好的畫材可以再找。
對,所以,現在這個畫材可以不要!
紫臣心念一動,伸手拿起素描本想要「毀屍滅跡」,但她還沒開始動作,眼角餘光就瞥見雙臂交抱、正好整以暇倚在門板上望著她的風清揚。
「你怎麼還在這兒?」紫臣沒想到他還沒走,她不自覺的抱緊素描本,此舉讓清揚挑了下眉。
「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清揚唇邊的笑容讓這件「非常重要的事」可信度降低不少。
「什麼事?」紫臣神情戒備的問。
「我來了這麼久,你都沒請我喝一杯咖啡,這是待客之道嗎?」
「我又沒特地請你來,對於不速之客是不需要講究待客之道的。」紫臣攏著眉,不客氣的回道。
「管它是什麼客,反正我想喝咖啡,你身為主人不講我就是你的不對。」清揚耍賴的工夫一流,任紫臣怎麼說他就是有辦法拗成是她的錯。
紫臣放棄跟這個伶牙俐齒的律師辯論,心不甘情不願的抱著素描本進廚房。
清揚走近那張桌子,發現上頭除了她剛才抱走的素描本外,還有一幅裱了框的十六開畫紙,畫只有一個顏色都藍色,畫的是天空,剛讓雨洗過的天空。
認出這幅畫是出自自己的手,他不禁笑了,想起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跟大哥一同……
「你小心一點拿,別把它弄壞了。」紫臣略帶慌張的聲音穿過清揚的思緒,他循聲望向她的方向,她正站在廚房門口手裡還端著兩杯咖啡。
「這幅『藍』的感覺很好。」清揚拉開椅子坐下,含笑望著她說。
紫臣沒有答腔,把杯子擱在桌上,「快喝,喝完快滾。」
清揚一派悠閒的舉杯就口,並沒有喝下咖啡,反而盯著紫臣不放,專注的眼神讓她無法忽視。
紫臣攏起眉頭,「看什麼?」
「這幅『藍』,你是從哪裡得到的?」清揚微笑的問道,眼底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關你什麼事?」紫臣板著臉冷道。
此刻她只想要清揚快點走,免得她剛剛發現的事實被敏銳的他察覺。但也因為她急於趕他走,所以忽略了清揚竟能喚出這幅畫的名字。
「隨口問問。」清揚攤攤手,露出個笑容,手上的咖啡仍是一口也沒喝。
紫臣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輕啜口咖啡,目光四處游移,但就是不看他,「你該回去看CECILY了。」
清揚輕揚一眉,「你怎麼一直趕我走?」
好像他是瘟疫一樣,這個想法讓清揚很不高興。
「因為你該走了。」紫臣望著窗外,冰綠色的眸子沒有絲毫感情。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清揚往後靠在椅背上,盯著她的側臉說道。
「什麼事?」紫臣隨口漫應著。只要能讓清揚早點走的事情她都願意答應,她不想見到他,發現自己的心淪陷已經很糟了,她不想讓自己陷得更深,終至無可救藥。
「基本上,我已經大致掌握是誰想殺我了。」清揚一提到這件事,帶笑的黑眸便逐漸結冰。
本來,對方將目標放在他身上,對他來說無謂,反正這種事他見多了,可是一旦扯到其他人,尤其是CECILY這個最最不該被扯進來的人時,他就沒什麼心情玩下去了。
不過,這個人未免太笨了,敢在CECILY的地盤上動刀動槍的還沒幾個人呢!再根據那天那個被滅口的人臨死前說的話,稍微過濾一下CECILY給的資料後,主使者的身份便清楚地浮上台面──是哈林區南端的角頭老大,目前正在服刑的林區.道格。
兩年前林區.道格曾經委託他打官司,道格因謀殺妻子而被捕,同時並以多項罪名被起訴,他當時提出的酬勞是道格總財產的一半,但是最後這場官司卻輸了,只因他沒有「適時」提出道格有精神病的證明。
結果林區.道格謀殺妻子的罪名成立,被判刑二十年,同時其他罪名亦成立,所有刑期加起來有一百年左右,道格可以吃上一輩子的牢飯。
「哦,是嗎?」紫臣淡淡的應了一句。她不相信有人替他找齊資料,他還會不知道是誰。
思及此,紫臣眼前出現清揚替CECILY拉拉煉的情景。她眨眨眼,想眨掉這一幕,CECILY很美,他們很相配,她沒必要感到不舒服。
紫臣暗自歎口氣,承認她是嫉妒,但她沒有心情談情說愛,她也不知道怎麼去經營一段感情,不如趁尚未陷得太深時趕緊抽身,更何況清揚的心是怎麼想的,她也不明瞭。
「……很好,你答應了就好。」清揚的話讓她從沉思中回過神。
「什麼?」紫臣不明白為何他會突然冒出這句話。
「我說我們一起去找證據,你說好啊!」清揚惡質的笑道。
「什麼?!」紫臣杏眸圓睜,她根本沒聽到他的要求,哪來的答允?
「什麼『什麼』?」清揚笑得瞇起眼來,望著紫臣的黑眸像在夜色中閃耀的星芒。
「我才要問你說了什麼?」紫臣口氣不穩的反問。「我沒聽到你說要和我一同尋找證據的話。」
「是嗎?」清揚學著她張大黑眸,「可是我有聽見你說好啊!」
「真的嗎?」紫臣看著他篤定不帶猶疑的態度,反倒懷疑起自己來了。剛才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裡,所以沒注意聽他說些什麼,或許她真的點頭或說好了也不一定。
「真的。」清揚猛點頭,眸裡一片真誠。
「為什麼找我?」紫臣再次別過臉,不想跟他做眼神接觸。
「你開車技術高超,萬一我們應付不了那些人,逃命的時候就要看你的了。」清揚撥撥額前的髮絲,笑道。
紫臣沒有答腔,不能克制自己的心因清揚的話而掀起巨浪。
「紫臣?」她今天怎麼老是在發呆?清揚有些擔心的喚著她。
紫臣回過神,冷聲道:「我會幫你,你可以走了。」
清揚眸底閃過一陣不快,非常非常不喜歡紫臣動不動就趕他走,上次他來的時候是這樣,這次也是。
「你怎麼動不動就趕我走?好歹我們也是共同經歷幾次生死危機的夥伴。」清揚正經肅穆的說。
「夥伴?」紫臣有那麼一下子的怔愣,然後她輕笑出聲,「你的夥伴應該是此刻躺在你家的那個人。」
她說不出CECILY的名字,因為她發現這個名字像火般焚燒著她的心。
「CECILY?關她什麼事?」清揚不解的問,他在說他們兩個,扯到CECILY做什麼?
「你該回去照顧她了。」紫臣深吸一口氣,握拳制止想抽煙的念頭。
「紫臣。」清揚冷凝的眸子,嚴肅的臉龐及認真的語氣在說明若她不說,他是不會離開。
「你走不走?」紫臣咬牙低吼。
「除非你給我解釋。」清揚堅定的說。
「解釋?用得著什麼解釋?」紫臣冷哼道,冰綠色的眸子滿是不知名的情感。「總之,你該走了。」
清揚盯著她良久,長歎口氣,起身走向門口。「明天我到事務所時,希望你已經在那兒了。」
他能感受得到紫臣有煩惱,並隱約感覺跟他有關,但是……為什麼?
他很清楚自己對紫臣的興趣一直相當濃厚,但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可以左右他的心,讓他的情緒跟著她起伏了呢?他對她的一舉一動都相當在意,尤其是當她露出巴不得他離開的表情時。
清揚不是很瞭解這種情形意味著什麼,他甩甩頭,不想讓這個可能會讓他想很久的問題困擾他。
既然她這麼想要將他推開,他又何必強要去探索呢?清揚有點憤然的想著。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這點小事就生氣,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決定在紫臣先來找他之前,不再靠近她。
紫臣望著清揚的背影,覺得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僵硬,心頭不禁緊縮了下,他在生氣嗎?
她搖搖頭,不想去深思,重新拿起素描本想要撕毀,但她發現她撕不下去。
她根本狠不下心!
紫臣翻看著那一頁頁的素描,還是別撕好了,她還是頭一次找到能將各種極端面貌集於一身的人。
她伸手想輕撫過清揚的臉,但最後她握緊拳,克制自己的衝動。「就當是……以前我畫過的無數幅畫就好了。」
她選了其中一張,開始準備材料,預備將那張素描變成自畫展,她第一張作品,專業的眼神不會有任何的情感。
※ ※ ※
紫臣懷著忐忑的心情坐在位子上,眸光不時在牆上的鐘和門口游移著。
十點整,一襲藍色西裝的清揚意氣風發的走進辦公室,並朝辦公室裡的同仁打招呼。
「早。」清揚朝紫臣打招呼。
「呃……早。」紫臣遲疑了下才開口。她眨眨眼,不是很習慣眼前這個「全新」的清揚。
她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個清揚,好像不是昨天以前的那個清揚,可是他的笑容和神情並沒有改變。
「待會拿下周要開庭的檔案來給我看。」清揚仍是笑著,聲音也比往常還要柔上幾分,輕快幾分。
紫臣愣了半晌,才傻傻的點頭,「好。」
清揚沒有看她便逕自走進辦公室。
她知道清揚是哪裡不對了。
眼睛,他的眼睛沒有笑意,一點也沒有,即使他在笑。
他在面對其他人時,他的笑容是真的,但在面對她時,笑容不減,可是眼裡的笑意卻驟然消失無蹤。
紫臣輕咬下唇,這樣的清揚讓她很不能適應。
她輕彎唇角,泛起個淡笑,試圖撫平發現這事實時心頭的疼楚。
表面上他們仍一如往常,但實際上只有他們才知道──昨夜已將一切改變了。
是她?還是清揚?她不知道,她只想要逃開,她不願意沉入這個可怕的深淵。
清揚察覺了嗎?他發現她的疏冷,所以他這麼做?或者,他只是因為昨晚她趕他走而在鬧脾氣……紫臣笑了笑,她沒有那個影響力。
此時,她耳邊突然響起何以敏的一首「失火」。
你在城市的那一邊,我真的不想去追……
我在夢碎的這一邊,拼湊愛情的不完全……
我不願賠上整個世界……輕輕擦去愛情的輪廓……
我的心曾經因為你失了火……
(詞:十方)
失火呵!她應該已經將它熄滅了!不再殘留任何一點火苗,那她又何必在意清揚的態度?是的,她不該在意的。
但她還是在意,無論她是如何說服自己、欺騙自己。
紫臣眨眨眼,將突然湧現的淚霧眨掉,不會有事的,她又不是沒見過清揚比現在這個樣子還糟的模樣。
她極力說服自己,然後斂起心神,將他剛才交代的檔案整理好後拿進去給他。
※ ※ ※
「你對她有感覺。」CECILY呵笑出聲,指出這個事實。
「什麼跟什麼?」清揚皺起眉,不太懂她在說什麼外星話。
「侄子,不會吧,你才幾歲?就得了記憶間歇喪失症嗎?」詠歡在一旁起哄道。她將CECILY的傷口換藥,由於子彈並沒有傷到筋骨,所以再過不久便可拆線。
欲殺清揚的主謀者也因CECILY被波及而提早被揪出來,使得清揚根本不必行動就有人自動將兇手捉到他面前,而這次的槍殺案果真是林區.道格的手下所施行的報復。不過,由於CECILY的出手讓他們敗得慘烈,就連勢力範圍也被CECILY吞去一大半,那是他們對CECILY受傷的賠禮,不然現在他們的處境會更糟。
一出有驚無險的鬧劇就此落幕。
「詠歡,很久沒人幫你搔癢是不是?」清揚臉色不佳的瞪著她道。
「不會啊!我的皮膚每天都有保養,哪會癢?」詠歡淺笑盈盈的將手擺在臉頰下方,展示她即使每天工作忙碌依然白皙亮眼的肌膚。
「惡!」清揚非常不給面子的摀住胸口,一副想吐的模樣。
「風清揚……」詠歡作勢拿起手術刀要朝他丟去。
「詠歡,別讓清揚就這麼混過去。」CECILY提醒道。
「對哦!」詠歡讓清揚這一滴,差點忘了正事。「你還是承認吧!你對她有感情,EMOTION,FELLING。」
「我對誰有感情?」清揚反問。
瞧好友和姑姑都這麼篤定的說,他不問一下未免太對不起她們。
「紫臣啊!」她們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紫臣?」清揚出乎意料的大笑出聲。「別逗了,我跟紫臣?人家可是台灣首富的千金,又是國際知名的畫家,我這個小律師怎麼配得上人家?」
「別忘了這個台灣首富的千金現在在你的事務所當秘書。」CECILY笑道。
他真的對她有感情嗎?清揚自問。
自那天起,他們除了上班時間外就沒碰過面,更沒有談論公事以外的事。而調查證據的事更是不再有必要──只因事情已經解決,更因那是他要留下來的借口。
他不認為自己對紫臣有什麼感情,若真要說有,那也是感激之情,她救了他,不是嗎?
可是他卻對紫臣待他的冷漠態度生氣,為什麼?難道真如詠歡和CECILY所說的,他對她……
「我很感謝她救了我。」清揚含蓄的說。
「哦?」詠歡不以為然的應了聲。清揚這種只要自己得利,別人吃多少虧也不干他事的人會說感謝?
變天囉!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清揚笑睨著詠歡,但他的唇角雖然有笑意,可是笑意並沒有到達他眼裡,那裡淨是一片的冷漠。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麼你會要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人來當秘書?難道只是因為你知道她是冷紫臣,見過她不錯的身手?應該還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吧?否則,除了風人院的人外,你只關心CECILY、傑尼和傑瑞,怎麼會突然善心大發去做慈善事業?」詠歡頭頭是道的分析。
只見清揚狀似認真的思考了下,然後他點點頭,「嗯。詠歡,我愈來愈覺得你當醫生實在是埋沒了你的才華。」
「哦?」詠歡狐疑的揚起一道眉,心知肚明清揚不會址出什麼好話,但她依然止不住好奇。
「你應該去當心理學家的,瞧你分析的這麼有道理,連身為律師的我都甘拜下風。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真的不應只將這份分析能力用在自家人身上,該去將它發揚光大,這才不負『眾望』嘛!」清揚帶著無害的笑容說道。
「風清揚,你在暗示我多管閒事嗎?」詠歡露出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拿著手術刀在清揚眼前比畫,樣子很像屠夫拿著菜刀比畫著要宰豬的樣子。
「我敢嗎?姑姑。」清揚柔柔一笑。「打死我也不敢有把手術刀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時說出這種話。」
言下之意,就是詠歡百分之百的多管閒事。
「唉!」詠歡突然放下手術刀輕歎一聲,「我也是關心你啊!連原本以為最難找到另一半的力凱都結婚了,你這個倒數第二難的,也該結婚了。想想,力勤老大也是在你這個年齡跟緋羽相戀結婚。而且,全風人院就剩你沒結婚,看到其他人都有另一半,你不會覺得寂寞嗎?我並不想逼你隨便找個對象,只是希望你能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
聞言,清揚心一悸,毫無笑意的肅然俊容睇著詠歡,「你和CECILY是代表吧?」
「什麼?」CECILY和詠歡在心底叫糟,卻有默契的裝傻。
「我最近行為很失常嗎?」清揚不理會她們的裝瘋賣傻。
「沒有啊!」她們兩個有志一同的搖頭。
清揚邪邪的揚起嘴角,「既然我沒失常,那就是你們失常了。」
詠歡和CECILY為之語塞。
他勝利的拍拍她們的背,「別太難過了,找個精神科醫生看看就行了。」說完,他緩步走上階梯,留下詠歡跟CECILY面面相覷。
「為什麼我們會猜拳猜輸?」詠歡首先爆出一聲哀叫。說什麼她是長輩,所以由她來開口比較不會被清揚炮轟。
結果還不是一樣,她被轟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是輸在昀樵有孕在身;清逸要照顧小羿;皓軒和雷的撇清;晴硯的耍詐跟力凱的護短上。」CECILY無奈的喟歎道。說什麼她是清揚最好的朋友,由她來問會比較合適。
她哪親得過他們這些手足?要不是這次她受傷,她是絕不會踏入風人院一步的,主因就是她怕他們這些人,一個清揚就夠她受的,偏偏上天安排她受傷。
唉!CECILY和詠歡交換個眼神。雖然如此,但清揚那一瞬間的悸動她們也盡責的捉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