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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韓如淨尚未理清思緒,就聽見壓在她身上的風幽禽大聲咒罵——
  「該死!小魚兒,你領的是哪條路?為什麼會有機關?」要不是他機警,他們兩個極可能成為這密道的犧牲品。
  「機關?」韓如淨愣愣的重複他的語尾,心思還沒繞回來。
  「對!機關,你是沒看見剛剛不知哪來的飛箭是不是?」風幽禽的吼聲將韓如淨脫殼的靈魂拉回體內。
  「不可能的,這是逃命的密道,怎麼會有機關呢?」韓如淨突然覺得韓家不再是她生長十八年的家了,什麼時候這條密道裝設了機關?而且她根本沒看到任何東西就被風幽禽壓倒在地。
  「早知道就走正門。」風幽禽的夜視能力不差,他起身抖落沾衣的灰塵,才粗魯的把韓如淨拉起,然後檢視她有無受傷。
  幸好在他的保護下她毫髮無傷,不然……不然怎麼樣?風幽禽自問,卻得不到答案。「密道什麼時候裝了機關?我怎麼不知道?」才離開半個月,怎麼……
  「小魚兒,這是你家。」風幽禽提醒她問他也沒用。
  「難道我帶錯路了?」剛剛他們是停在岔路前,可她記得她沒走錯啊!「幽禽大哥,咱們走回原來的地方看看。」
  「來不及了。」原先也是做如此打算的風幽禽指指身後,韓如淨看過去,一片漆黑。
  「我什麼也看不到。」韓如淨吐實。
  「對,我忘了你武功淺薄。」風幽禽真怨自己做什麼陪她進密道?!他病了,一定是病了,跟小魚兒一樣患了「心病」!早知道剛剛別救她讓她被亂箭射死算了,這樣他的「心病」定會不藥而癒。
  「我們的來時路被一道石門封住了,看來我們現下只能往前行。」
  「我沒有帶錯路。」韓如淨記得清清楚楚,逃命的密道是不可能會出現機關的。
  「可能是兇手那幫人發現這條密道,重新裝設上機關,以防你回來時走這條路。你若被這些機關殺死,他們的人只要定期巡視,發現了你的屍首,便可拿了如鏡,任你的屍身在此風化,一舉兩得,不是嗎?」只是到底是誰如此歹毒的想出這種方法?
  全江湖得知如鏡在韓家不過是短時間,雖全聚到洛陽來,可誰也沒見過如鏡出現過。韓家遭此橫禍,想必是有人先一步得知如鏡的下落才會痛下極手,見韓如淨逃了,便設下陷阱——等君入甕。
  韓如淨聽了,表面上雖與平常無異,可心裡仍不免有些驚懼。
  「這樣聽來,我們沒有選擇了對嗎?」韓如淨的聲音在黑壓壓的主間中聽來有些幽渺。「的確是。」風幽禽微皺下眉,出其不意的用扇柄敲她的頭。
  只見她捂著被他打痛的地方,氣惱的大喊:「你做什麼又打我?!」
  她哪兒惹到他了?他老愛用扇子敲她的頭。而且每次都害她中斷正在想的事情,時候要再回想起,也只記得他拿扇子打她,然後兩人吵架的經過而已,這可惡的風幽禽!
  「走吧!再發呆也沒用,我可不想跟個女人死在一塊兒,留給後世一則笑話。」風幽禽不由分說得捉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前走去,緊揪的心因她適才的模樣而放鬆開來。
  「我也不想跟你死在一塊兒!」韓如淨賭氣的說道,可出口之後,她竟有些後悔,「要是傳出去,我韓如淨還能做人嗎?」
  「真麼意思?」風幽禽腳步未歇,取出火摺子在壁上找到油燈,直接將之拆下,以便看輕前面那好似無盡頭的甬道有些什麼。
  「我可不要我姐姐、姐夫聽到我跟個男人死在一塊,被外人當作是龍陽君、斷袖之類的人物!」韓如淨四下環顧,深怕觸及什麼機關,又來一次適才的驚險。
  「哈哈!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咱們的屍身被發現時,頂多是浸豬籠而已。」風幽禽嘲笑道,如來的一陣涼風吹熄了油燈,密道又恢復到原來的暗黑。
  韓如淨沒回答,待風幽禽發覺不對勁回頭時,只見韓如淨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小魚兒?」
  他用扇柄敲敲韓如淨的頭,想喚醒她出神的心思。
  「幹什麼?痛死了!」
  被他這麼一敲,什麼好修養全沒了。
  「你在發什麼呆啊!剛叫你你不回答,只好用老方法讓你清醒羅!」風幽禽欺負韓如淨欺負得很過癮,但也只有看她三魂七魄全出了竅才會動手。
  「我只是在想,這裡有風,那麼一定有出口而已,你就打我!」韓如淨捂著被他敲到的地方,她的腦子總有一天會被他敲笨,她最傲人的也不過就是這顆過目不忘的腦袋,哪天被他敲笨,看他怎麼賠!
  「誰教你不回應我的叫喚呢?」風幽禽飽含惡意的聲音讓韓如淨就算置身於伸手不見五指的密道也知道現在的他一定笑得很邪惡。
  韓如淨哪甘心被白白欺負,她趁風幽禽不注意時踢他一腳,風幽禽身子微傾,連帶的,她被他拉入懷。
  剎那間,她失了神,憶起這懷抱伴她度過初喪親時的混亂、驚恐、懼怕。
  溫暖的懷抱……
  「喂!啞啦?」風幽禽不耐的咆哮,讓她從冥想的世界跌回真實當中。
  可誰又會想到這懷抱的主人是個討厭女人出名的傢伙……
  韓如淨感慨似的輕歎口氣,猛然發覺自己的想法似乎出了軌,真是的,她在想什麼呀?!
  「沒什麼。」韓如淨下意識的否認,然後發現自己踢他一腳反而害了自己的原因出於——風幽禽捉著她的手,才會在他想要穩住重心時連帶將她拉進懷裡——而她遲鈍得到現在才發覺。「你捉著我的手做什麼?」
  「怕你不小心又去碰到機關,害我真的跟你死在一起。」風幽禽朝風吹來的方向走去,韓如淨被他拖著,只好勉強自己跟上他的腳步。
  「我又不是故意的。」韓如淨小聲的駁斥風幽禽的小心眼。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然我們早死在那些亂箭之中。」若她是故意的,他早扔下她一人尋出口去了。
  不只怎的,聽到風幽禽信任她的話語,她心頭似有塊大石就此放下,覺得前方一片「光明」。
  但他們安心得太早——
  風幽禽腳步一個落空,兩人一同垂直落下,「啊!」
  韓如淨驚叫出聲,下頭有什麼在等著他們?
  風幽禽聽見她的叫聲,使盡氣力硬是將她拉到自己懷中,兩人順著地心引力往下墜,「砰」的一聲,一同墜入水中,激起無數水花。
  兩人直往下沉,水溫冰得顫人。
  風幽禽承受了大部分落水時的撞擊力,縱使內力再深也免不了受傷,過大的衝擊使得他失去意識,一直緊拉著韓如淨的大手鬆開,無力再次交握。
  無數的水灌入口鼻,韓如淨連忙閉氣,這水寒透她的骨髓,讓她只想往上游去脫離這裡。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袋,連忙回頭看風幽禽的狀況,發現他面色蒼白、鼻孔冒出氣泡,向來揚著輕率笑意的薄唇緊抿,卻無法抑制胸腔空氣的流失。更令韓如淨驚愕的是,由唇角吐出的氣泡伴著殷紅的顏色。
  韓如淨一驚,但她力持鎮定,拉住在他們一同落水之後便無力扶持她的風幽禽,拚命往上透著光亮的地方游去。
  「咳!」韓如淨終於衝破水面,急喘著氣以補足不夠的氧氣,沒有時間慶幸自己還活著。
  她吃力的拉風幽禽浮出水面,兩手抱住他的腋下,往岸邊游去。
  「幽禽大哥?」用盡吃奶的力量救風幽禽上岸,她翻過他冰冷的身軀望著他慘白的臉色,串串水珠順著她的臉頰弧線落在風幽禽臉上,「幽禽大哥?」
  四週一片靜寂,韓如淨驚恐的發現,風幽禽一點反應也沒有,她搖著如死魚般冷冰冰的他,聲嘶力竭的吼:「幽禽大哥!幽禽大哥!你醒醒啊!」
  血混著水,緩緩自風幽禽的唇角滑下,在他無血色的臉上更顯刺目。
  韓如淨胸口一窒,發現自己忘了呼吸,失了準頭,慌亂的替他拭去流下的血,一邊捶打著他的胸口,「幽禽大哥!別死!別死!」天啊!老天啊!不要……她不要幽秦大哥死掉!心……好痛……好痛剛剛還在欺負她的幽禽大哥呢?她不要看到幽禽大哥變成這樣!她寧願他嘲笑她、罵她、捉弄她,也不要他變成這樣!
  「幽禽大哥,你別裝死了,你最愛欺負我了,我不相信,不相信你這麼短命,人家不是都說禍害遺千年的嗎?」韓如淨方寸大亂,都是她,都是她,不然幽禽大哥也不會死。
  「幽禽大哥……」韓如淨眼前不知怎麼的,滿是水霧,她不停的拭去,水霧卻愈用愈多,另一隻手也沒空著,忙搖晃風幽禽的身體,不願承認剛剛還在取笑她的幽禽大哥就這麼往生了,爹娘死了,幽禽大哥也死了……
  不要……她不要幽禽大哥死……不要……
  「你是禍害,不應該那麼早死的……」韓如淨沒注意自己哭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沒力氣了,雙眼紅腫的她癱坐在一點動靜也沒有的他身邊。「別死……別死……」
  撐著最後一絲力量,她靠近風幽禽,濕透的衣衫使韓如淨的體溫跟著下降,好累……
  韓如淨撐不住愈來愈沉重的眼皮,終是倒在風幽禽身邊,無力再抗拒周公的召喚……
  不行!她突然精神一振,她不能睡著,不能!幽禽大哥還沒死!還沒死!她得照顧他才行!對!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的!
  她探了探風幽禽的鼻息,發覺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時,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還活著……她太大驚小怪了……韓如淨以手背擦拭風幽禽如寒冰般濕漉漉的臉龐,妍美的容顏上有著如釋重負的笑容,心口的緊窒亦跟著鬆緩。
  安下心來的她吁口氣,望向光源,像是發現了寶藏般的欣喜的站起身。這兒似乎外通林子,再瞧適才他們落下的水池,發現它是流動的,涓涓流水緩慢的流動著。
  她抖落衣衫的水珠亦抖落因奮力游上岸而疲憊力竭的感覺,不放心的望眼仍處於昏迷狀態的風幽禽,咬牙低喃:「等我,幽禽大哥,我去找人。」
  她腳步一提,使出輕功往光源處飛去,不一會兒,她的身影即消失在一片光澤中。
  「咳!」風幽禽自昏迷中漸漸甦醒過來,在他睜開眼睛之前,身體已早一步反應的咳出聲,這一咳,把殘留於體內的水和受內傷淤積的血一同咳了出來,同時也驚動了照顧她而累極睡著的韓如淨。
  驚醒她的頭一個想法就是先看著風幽禽的狀況,見他又是吐血水又是吐水的,忙扯下袖子當手巾替他拭去那些血水。
  「幽禽大哥,你還好吧?」韓如淨的聲音在風幽禽頭頂響起。
  風幽禽忍著胸口的鬱悶,無力的眨了好幾次眼睛前韓如淨的影像才由一片迷濛到清晰。
  「小魚兒?」他捂著胸口在韓如淨的協助下坐起,靠上身後的石壁,睜開焦距尚未聚集的眼找尋著韓如淨。
  「我在。」韓如淨連忙回應,「幽禽大哥,你要不要吃點東西?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風幽禽勉強抬首,環顧他們所在的位置。「這裡是?」
  「我們從上頭掉下時,落入那個水池中。」韓如淨指指靜靜流動不發出任何聲響的水池,或者該說是河塘。「你受傷了,昏迷了一天一夜。」
  風幽禽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只著單衣,身上蓋著兩人份的衣裳,而韓如淨也只著薄衣——她的衣服全拿來當他的被子。風幽禽也發現韓如淨的薄衣只剩下一條袖子,另一隻無布料掩蓋的藕臂白皙軟嫩。他微皺起眉頭,怎麼她衣衫不整不打緊,連薄衣的袖子都不見了一條?露出的手臂竟教他移不開視線。
  她的手臂……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要是拿來坐夏天吃的冰鎮蓮藕湯一定……
  呸呸呸!他在想什麼啊?風幽禽連忙拉回自己的心緒。
  「你的袖子呢?」他嗓音低啞的問,一邊移開視線,不讓自己再想著她的手臂很好吃的念頭。
  「袖子?」韓如淨呆了好一會兒才理解到風幽禽問的是她薄衣的袖子。「喔,在這兒。」她攤開掌心,白色的袖子下浸染著紅色的血跡。「你剛剛又吐血,所以我把袖子扯下來當手巾用。」
  克難時期,也只好將就點。
  昨日,她望光源走去,發現外頭果然是一大片樹林,而且長了不少可食的野果子,還有一些小動物生活在這兒。可是當她欲尋出去的路徑時,失望的發現這是個封閉的空間,再往上一看,還她差點沒了呼吸。他們身處谷底,瞧那高不見頂的樹木也知道,他們所處之地必是萬丈深淵什麼的,那裡有路可以出去?而韓家的密到什麼時候岔了一條這樣的路出來?韓如淨發現她對韓家的瞭解愈來愈淺薄。
  不過,她沒時間想這些事情,她拾了柴回洞,一來將兩人的衣物都烤乾,二來這樣或許可以讓風幽禽冰人的體溫回升一些。雖然他沒死,可是韓如淨看得出來他受了重傷,但她武功既淺又沒內力,只有輕功和擲銅錢的本事,只好守在他身邊,不停的保持火的旺盛,不時探視他的鼻息,見他無意識的發著抖,她不假思索的脫下身上的衣物全蓋在他身上。
  風幽禽緊盯著韓如淨手中的袖子,深吸口氣,發現一口氣提不上來硬是梗在胸口。韓如淨見風幽禽的模樣,原就蒼白的臉色轉青,比風幽禽這受傷的人還難看。
  「怎麼?看到鬼了?」望見韓如淨瞬間轉化的臉色,風幽禽有氣無力的問。
  「你沒事吧,幽禽大哥?」韓如淨難過的反問,看得出他受傷不輕。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借他受呀!
  「扶我坐好。」風幽禽盯了韓如淨半晌,強迫自己不去看她裸露的肌膚,命令她扶他盤坐好。
  「喔!」韓如淨依言扶他盤坐,仍是擔心的望著他,雖然他醒了,值得大大的慶賀一番,可他蒼白虛弱的臉色仍是教她掛懷。
  待他坐定,原本蓋在身上的衣服全落到他的腰間,他看了下那堆衣服,又看了韓如淨良久才開口,「把衣服穿上,省得你生病我還得照顧你。我要運功調息,你出去走走吧!」
  韓如淨眨眨眼,欲言又止的咬著下唇,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她點點頭,才想著上衣物,即被風幽禽的吼聲驚住,「小魚兒,你是不是女人啊?懂不懂不可以對著人更衣的道理,尤其是在男人面前,你知不知啊?」
  「啊?」的確沒人教過她換衣服不能對著人的道理,只因她每次更衣,娘親都同她一起,外出談生意的話理所當然是獨自更衣,而且現下是非常時期……她真的不懂幽禽大哥為什麼要發那麼大的脾氣?
  真是的!非要他發脾氣她才懂得做女人也是要有一點矜持的嗎?見韓如淨被他吼得一臉茫然,他歎口氣,「要換衣服就背對著我換,懂了沒?」
  他忘了她是被當成男人養大的,難怪不懂,但是……再怎麼笨也該想到不應該在人前更衣啊!風幽禽一想到韓如淨也在別人面前這樣做,一把火便旺盛的燒著。
  韓如淨不解的眨眨眼,仍是點頭依言照做,轉身背對著他著衣。「我出去找些食物回來。」可走了幾步,她又不放心的轉回身,深吸口氣,鼓起勇氣問道:「你……一個人不要緊吧?」
  閉幕養神兼迴避的風幽禽睜眼,語氣不善但虛弱的吼著:「你在這兒能幫我什麼忙?!出去!」
  韓如淨聞言朝他扮個鬼臉,出洞去了。
  風幽禽瞧眼她離去的方向後便專心調息,他內傷不輕;沒想到一譚小小的寒池就差點要了他的命,要不是那時候他不只哪根筋不對勁護著一同墜下的韓如淨,他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內傷,希望這兒夠隱密,否則敵人此時進犯,他們穩死無疑。
  女人真是禍水!風幽禽再次在心中證明這句名言的可靠性。
  他集中心神,運氣療傷,洞內歸於平靜。
  洞外的韓如淨偷覷眼養精蓄銳的他,才安心離去。
  她環顧著昨日因抬匆促而無暇欣賞的景象,發現由洞裡流出的水,一出洞就成了條溪,且清可見底,還看到一些巴掌大、通體雪白的魚,不知道可不可以吃?
  韓如淨毫無形象的蹲在溪畔盯著那些悠悠遊的魚兒,一邊盤算著該不該拿這些白色的魚當晚膳用?
  決定了!
  她倏的彈指,雙手叉腰站起身,先雙手合十的朝溪一拜,「對不住了,魚兒們,幽禽大哥身受重傷,我得替他找一些營養的東西吃,你們的大恩大德,我由衷的感謝。」
  隨後,她脫下剛著上未久的衣服,下水抓魚去了。
  「你的衣服該死的到哪兒去了?」風幽禽調息調得差不多時,睜眼就見韓如淨還穿著先前的薄衣,一邊發抖一邊將魚兒穿好插在火堆旁烤。
  一把無名火無聲息的竄起,教風幽禽難以平靜的大吼出聲。
  專注在烤魚上頭的韓如淨聽見風幽禽的吼聲,差點跌到火堆上去,幸虧她及時穩住自己,不然下場就要跟那些烤魚一樣了。
  「你嚇人啊!無緣無故叫那麼大聲做什麼?!」韓如淨驚魂未定的朝風幽禽吼回去,虧她那麼為他著想,還抓魚給他吃,想為他補補身子,他竟然這麼凶她!
  「我說,你的衣服到哪兒去了!」風幽禽經這一調息,傷勢好了三成,看韓如淨只著單薄的衣衫,又是發抖又是搓手的,隱在半干的薄衣之下有著裹胸布,腰似柳……看起來像他最愛植的桔梗……風幽禽連忙壓下這些心緒,臉色難看的瞪著她。
  有衣服不穿,這女人難不成有暴露的嗜好?!而他有股衝動只想將她當作一道食物吃下,真是的!一定是他受傷太重,消耗過多體力而使得他看到每樣「東西」,尤其是韓如淨,都將之想為食物,直想一口吞下!
  「那裡啦!」為了抓這些魚,她不但把自己弄的全身濕透,還把好不容易烤乾的衣服給弄濕,害得她得重新再來一次,他以為她喜歡只穿這麼少嗎?
  這山洞因為那河塘的關係,氣溫少說低了外頭五度以上,要不是她在火堆旁取暖,恐怕早就病了,到時找誰來照顧他!哼!
  風幽禽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另一個火堆旁有著撐高的架子,上頭烤的也是她的衣服。
  「叫你出去走走,你也能把自己搞成這樣?真不知道你以前怎麼帶商隊的。」風幽禽丟了自己的衣服給她,要她穿上。
  「我是為了抓魚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的!」韓如淨辯解,心裡卻為他丟衣服給她的舉動而暖了起來,語氣一緩,「你衣服給我穿,那你……」
  「我還挺得住。」風幽禽走進火堆,韓如淨看他已能起身走動,不由得露出釋懷的笑顏。
  「你能走路……」她出去的時候他甚至還要她扶呢!胸口一窒,心一擰,她眼眶泛紅,感動的幾乎落淚。
  「我四肢健全,當然會走路。」風幽禽沒好氣的回話,她當他殘廢啊?隨手拿起烤好的魚咬上一口,發覺這魚肉鮮美多汁,雖小,可肉質確是極品,且入腹後竟有股暖氣直竄至四肢百骸,令他稍覺舒暢。「這魚,你哪兒捉的?」風幽禽一口氣解決了三條魚,拿了第四條才想入口,念頭一轉,遞給忙著串魚的韓如淨。「喂,你也餓了吧?吃。」
  韓如淨兩手還各拿著串好未烤的鮮魚,聽聞此言,訝異的張大嘴,好像風幽禽欲遞給她的是毒物般的瞪著他。
  老天!她沒錯聽吧?幽……幽禽大哥……拿魚給她吃……出於自願的……
  韓如淨那活像看到鬼的眼神讓風幽禽瞇氣眸子,語氣不善的恫喝道:「給你吃你敢不吃?」
  這是他生平首次拿東西給女人,就連自家母親和親姐姐亦無此「殊榮」,她敢用那種看到怪物的眼神瞪他?
  「吃就吃,你那麼凶做什麼?」韓如淨把手中的鮮魚插在火旁烤,拭去手中的魚腥味才接過他伸長手要給她的魚。
  一接到那魚串,香歸香,可她腦中仍不可自抑的浮現當日火燒韓宅的景況,壓抑住噁心的感覺,她不自在的咳了幾聲。風幽禽察覺到韓如淨的情形,敏銳的料到她的心思。面色一緩,以自己未曾料到的柔和嗓音勸道:「別再想了,事情都過去了。」
  他這反常的安慰更教韓如淨吃驚。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的風幽禽皺眉,一反適才的溫柔威嚇道:「給我吃!我可不想在我有傷之機還得分心照顧你。」
  「什麼話!要不是我死命的把你從那河塘中救起,你早深埋在那無底的池水中了!算來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為了你,我還忍著噁心感去捉魚,弄濕了衣衫,你以為我愛呀!」韓如淨禁不起風幽禽的冷言冷語,連珠炮的轟向風幽禽。
  怎麼幽禽大哥每次都這樣!淨說些惹人生氣的話語!
  「開玩笑!不知道是誰帶錯路,才害我們落到這步田地的喔!」風幽禽內傷未癒,照理說該是沒什麼氣力吵架的,可他卻中氣十足,還吼得韓如淨招架不住的往後一跌,臀部著地。
  「哎呀!」韓如淨跌得疼死了,她撫著臀部蹲起,水靈靈的瞳眸冷瞪他一眼,不想理會他,省得倒霉的又是自己,默默的吃起她辛苦捉到的魚兒。
  風幽禽訝然不已,怎麼可能?他暗自運功,發現受的內傷好了大半。不可能的,他既沒吃什麼療傷聖品,也沒高人相助,依他的估計,他的內傷好得也得修養上三天才會完全好,可他只不過調養了幾個時辰,吃了三條不足以果脯的小魚……
  小魚?!風幽禽看著那些已經剝好皮、烤得香嘖嘖的小魚。
  「小魚兒,你這魚打哪兒捕來的?」風幽禽不得不懷疑他吃了某種療傷聖「魚」。
  「外頭溪裡。」韓如淨頭也不抬的說,「我還採了野果子,要不要?」
  說著,她從一堆葉子上拿了一顆鮮紅欲滴的果子遞給他,一邊蹙起眉頭,奇了,身體怎麼變暖和了?剛剛她無論在火堆旁怎麼烤,都無法讓自己冰冷的身子暖和起來,可現在她卻覺得全身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暖氣,將她身上的寒氣驅走。
  風幽禽接過來端詳了下,這果子外形似桃卻紅艷似蘋。「你吃過了嗎?」
  「嗯,還挺好吃的,雖然不知道叫啥名,有酒的味道喔!」韓如淨因家變的陰影,已有半月餘未觸及任何魚肉,但這小魚的味道卻叫她食慾大開。「好好吃的魚。」
  她沒想到這魚小是小,可好吃的可比山珍海味,而且不噁心。
  「小魚兒,這魚是什麼顏色的?」他記得不知聽誰說過,由一種生長在極寒溪水中、通體雪白的魚兒,只有一般女子的巴掌大小,吃一隻便勝過無數珍貴名藥,可解毒、會更臻上層。那魚……有個很饒舌的名,喚作「淨雪」。培育淨雪的水質非常難找,因而吃過它的人是少之又少。
  「通體雪白。」韓如淨吃完,意猶未盡的再吃,也不忘將捕來的魚兒全數串好烤上。
  「你全捉來烤了?」風幽禽沒想到韓家下面藏著這樣的秘密,連世間罕有的「淨雪」也……瞧韓如淨捉了少說也有十幾條,該不會全讓她捉光了吧?
  「它們那麼多我哪捉得完?」敢情風幽禽拿她當武林高手嗎?隨便掌力一發,就可以震死溪裡的魚?「而且它們滑溜得要命,能捉到這幾條算我運氣好。」
  這可是她跟那群魚纏鬥了一下午的「成果」。
  望著韓如淨晶亮的眸子,風幽禽突的發覺眼前的她較之以往要來得開朗許多,似乎加諸在她身上的枷鎖被解開了。
  細緻美顏在火光的照耀下多了一份朦朧的美感,紅灩櫻唇微漾的笑意使她眉宇間的愁緒與憤恨盡消。
  風幽禽頭一次感受到心底異樣的騷動——原來女人也可以這樣的展露她的美,悄無聲息的慢慢綻放……好似桔梗化身的她叫他心生悸動,所有種類的花草中他對桔梗最沒防備力,愛植花草的他更是將自個兒的居所植滿了桔梗,只因偏愛它那輕幽、沉靜的氣息。
  「幽禽大哥?」韓如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風幽禽回過神來看向她。
  「快吃呀!不然一會兒魚涼了就不好吃了。」韓如淨純然清澈的眸子微漾笑意。
  點點頭,風幽禽嘴角含笑的繼續他的晚膳。
  倒是韓如淨讓風幽禽唇角那抹笑容給擄去注意力,清峻如天山寒雪般的氣息,教他唇角的笑意抹去,餘下的,是足以教眾家千金傾倒的偉岸風采。
  要是她再有其他姐妹,一定先將他定下……呃,她在想什麼?
  要知道,能待在風幽禽身邊的女人除了要有匹配得上他的容貌、家世之外,還得有在他的「魔掌」之下生存的能力,依她看,普天之下沒幾個女人能受得了他那臭傲脾氣。
  別想了,別想了,還是填飽肚子要緊。韓如淨端正自己的視聽,抓了幾顆果子,靜靜的吃起來。
  「對了,這兒有連外的通道否?」風幽禽吃下那堆「淨雪」,運功調息,感覺通體舒暢,原先還郁在體內的傷完全消去,體力更勝以往。
  他滿意的笑著,這下可不必再受內傷所擾,也在此時,他才想起他們受困的處境。他沒得到回應。
  不耐煩的睜眼一看,才知原先還在吃那果子的韓如淨先下已側躺在火堆旁,未讓風沙煙塵感染的白皙柔嫩肌膚有顯而易見的酩紅,雙眸輕閉,呼吸平穩,手裡還拿著顆才吃了一口的果子。
  看樣子是睡著了。
  藉著火光,他瞧見韓如淨的睡顏安詳可人,空氣中除了烤魚的香味之外,還泛著一股醇郁的酒香——無庸置疑的,酒香是從韓如淨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的視線膠著在韓如淨身上,久久無法移開,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臉部線條變柔了,唇邊的弧形加深,注視著韓如淨的黑瞳中有著若水的柔情及憐惜。
  一股衝動使他向前半抱起韓如淨,沉睡中的她只是在他懷裡調整個姿勢,便繼續睡她的覺,還伸手緊抱住風幽禽不放。
  風幽禽輕撥開她披散的髮絲,替她拉好身上過大的衣裝,有力的臂膀環抱住她,低首望著她的睡顏,身隨意動的俯首輕觸她那猶若沾蜜的櫻唇。唇上仍帶有些微酒香,可那比他想像中好「吃」,而且他一顆心也不知怎麼的,竟跟著加速「怦怦怦」的跳個不停。從未有這等奇妙感覺的風幽禽有些緊張,但他並不排斥,只是加重抱緊韓如淨的力道,跟著閉眼入睡,唇角仍是噙著那不自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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