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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每年冬天,皇室便會從各地挑選上千名「善走冰」的能手入宮訓練,於冬至時在北海表演,此時,只見四周均已搭起彩棚、插彩旗、懸彩燈,皇帝和后妃,以及王公、大臣都會來觀賞,這種流行的冰上活動統稱為「冰嬉」。
  參加表演的人數大約是一千六百名,代表滿清八個旗(每旗兩百人),分為兩隊,隊員背上分別插著正黃、正白、鑲黃、鑲白等小旗,膝部裡皮護膝,腳穿裝有冰刀的皮靴,冰場上各立三座插有彩旗的大門,兩對隊員各自排列成一路縱隊,分別從門中穿過,在晶瑩的冰場上形成兩個雲卷形的大圈,每人表演著各種不同的動作,有花樣滑冰動作、雜技動作,還有軍訓性質的溜冰射箭等,場面蔚為奇觀。
  冰場上正表演著「金雞獨立」、「哪吒探海」、「鴿子翻身」、「童子拜見音」
  等姿勢,還有雙人花樣的滑冰……「雙飛燕」翩翩起舞的形象。
  「敏姊姊,你快看,他們好厲害……」珣夢興奮得拍到手心都紅了,「今年的花樣可比去年還多、還好看。」
  夙敏用微笑來響應,她們這些女眷全都只能坐在漪瀾堂的外圍,而在正中央被重重侍衛包圍的自然是當今聖上和他的后妃,以及少數能接近的王公大臣,她的阿瑪以及端王爺便是其中之一。
  「哇,你看!你看!他們居然能在冰上玩起且羅漢,也不怕摔下來,真是好玩極了,敏姊姊,你說是不是?」珣夢在座位上又叫又跳,想要看個清楚,恨不得也一起下場表演,簡直一刻也坐不住。
  夙敏趕忙將她拉回來,「珣夢,大家都在看你了,快坐下來。」
  「呵……珣夢格格總是這麼活潑,像個小孩子一樣。」坐在她們後面的幾位格格造作的掩帕輕笑。
  珣夢沒好氣的諷笑,「你們這幾個今天怎麼有空坐在這裡,而不是跟著嫣玉格格的屁股後面跑?」不能怪她話說得粗鄙,而是她看到她們心裡就有氣,珣夢可沒忘記她們曾找過夙敏的麻煩。
  其中一人捂起嘴,大驚小怪的問:「什麼?事情都發生十多天了,你居然還不知道這件事?」
  珣夢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什麼事?」
  「唉!咱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十多天前,嫣玉格格在外頭正準備回禮親王府途中,遭到一名蒙面歹徒的襲擊,說也奇怪,那歹徒並不殺人,只讓侍衛受了點輕傷,不過嫣玉格格就沒這麼好運,她的右臉頰當場被刮了一刀破了相,只怕以後再也不敢出來見人了。」那人用幸災樂禍的口吻說道。
  「是呀!當時我聽到這消息可真是嚇死了,要換作是我,早就不想活了。」其它人也開始發表對這件事的看法。
  「我也是,哼!嫣玉格格牢時就是太囂張了,今天才會有這種下場。」
  「她這叫做活該,是老天爺在替咱們出口氣。」
  「本來還以為晟愷貝勒會娶嫣玉格格,可是現在她毀了容,晟愷貝勒是絕對不會再要她了,少了個競爭者,那我不就又有希望了?」
  「以晟愷貝勒的眼光,他才不會選你這胖子。」
  「你說誰是胖子?」
  「這兒除了你還有誰?他會選的人是我。」
  「哼!憑你這貨色,還早得很。」幾位格格不顧形象的叫囂對罵,一出潑婦罵街的戲碼於焉展開。
  聽了她們的對話,夙敏的臉色黯淡下來,他原來是打算娶嫣玉格格嗎?既然這樣,他又何必硬要招惹她?玩弄她的感情真那麼有趣嗎?
  珣夢怕她又傷感起來,說:「敏姊姊,待會兒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謹德王府?
  我介紹霙格格給你認識。」多交些朋友可以幫助她早點忘掉悲傷。
  「霙格格?」
  「嗯,霙格格是元勳大哥的妹妹,她雖然給人家的感覺有點冷傲、不易親近,不過,只要你跟她混熟了,就會知道她其實是個很好的姑娘,前幾天謹德王府出了點事,她受了點傷,我正打算這兩天去探望她……接下來是冰上踢球表演,比較沒什麼看頭。」她作賊似的左右張望,「在我二哥還沒來逮人之前,咱們還是快離開這兒,不然待會兒就走不了了。」
  趁其它格格吵得不可開交時,珣夢和夙敏已經雙雙溜出了漪瀾堂。
  只是命運之神仍不放過夙敏,當她瞟見身穿彩繡朝袍的晟愷在另一處入口出現,那英姿煥發的貴族氣勢,又令她的芳心再度狂亂起來,人也像被點了穴道般定住不動,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挪開視線,只是當她瞥見他身旁的美艷格格時,一顆心陡地沉入了谷底。
  他們大概也是準備離開,那美艷格格的獨佔欲極強,她緊挨著他,似乎將他當做她的所有物,不容他人覬覦。
  珣夢在心裡咒罵幾句,看情形她們也不能假裝沒看見,她只能悄悄握了下夙敏的手,算是給她一點小小的支持。
  「七格格吉祥!」兩人甩帕行禮。
  七格格橫睇她們一眼,連應一聲都不屑,挽著晟愷的手臂要走,不過,他似乎並不打算移動雙腳。
  「你們不看表演了?」晟愷這話雖是對著珣夢說的,可是眼光卻有意無意的掃向夙敏,可她只是靜靜的站在珣夢身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珣夢對他十分不諒解,所以說話的態度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們不也一樣,不打擾兩位了,敏姊姊,咱們走。」
  「那天你到我府裡有什麼事?」他巧妙的擋在夙敏面前。
  夙敏依舊不看他,輕道:「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已經忘記了。」
  「忘了?」晟愷挑起一眉,對她淡漠的表情感到稀奇。
  她心灰意冷的低喃,「是的,我已經全都忘了。」
  七格格警覺到兩人之間似乎有著什麼,「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晟愷哥哥,難道她也是你的女人?」
  「七格格,請你不要亂說。」珣夢嬌斥道。
  「我亂說嗎?晟愷,我要你老實說,她跟你是什麼關係?」她終於等到他主動找上門,可不容許再有其它女人介入。
  回答她的人是夙敏,「七格格,誤會,我跟他沒有任格關係。」
  「真的沒有關係嗎?」晟愷像是故意要拆她的台,一臉嘲諷的問。
  「確實是沒有。」他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他狀似親暱的用折扇抬起她的臉,當著七格格的面和她調情。
  「你是怎麼了?這麼多天不見,見了面卻對我這麼冷淡?是不是那天小順子不讓你見我,還在生我的氣?」
  夙敏視他如洪水猛獸般,立刻躲到珣夢的背後。
  「我沒有生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她不敢看他的眼,就是怕自己又禁不起誘惑,動搖了不再見他的決心。
  她這舉動讓晟愷有些不悅,「你就一定要離我這麼遠?我有那麼可怕嗎?」好像他身上有傳染病似的。「不要不吭聲,過來我這裡。」
  「你還要敏姊姊過去做什麼?她被你傷害得還不夠嗎?請你不要再來找她了。」
  珣夢一說完,便忿然的拉著夙敏快步離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七格格恨恨的問。
  晟愷眼神不豫的覷著她們的背影,「我也想弄清楚。」夙敏是第一個極力想跟他撇清關係的女人,這讓他有些不太習慣,他將這種感覺歸咎於自己還未厭倦她。
  七格格妒紅了雙眼,「難道她也是你的女人之一?」
  「我想這還輪不到你來過問吧?」他冷睇著她說。
  七格格聰明的轉移話題,「好嘛!不問就不問,晟愷哥哥,咱們也許久不見了,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你想的應該不只是『聊聊』而已吧?」晟愷斜揚著唇,特別強調那兩個字。
  她矯揉造作的嬌嗔,「討厭!你知道就好,幹嘛還說出來?」
  「可惜我現在沒心情陪你聊,改天有機會再說吧!」一個響亮的彈指,馬僮火速的牽來晟愷的愛駒,他俐落的翻上馬背,往馬腹一踢,便將自命高貴的七格格孤伶伶的扔在原地。
  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丟下,七格格掄著兩顆拳頭暴跳如雷的大叫。
  「嘉塔臘氏.晟愷,你給我回來……你竟敢這樣對我,這輩子我跟你沒完沒了,你聽到了沒有?」
  躂躂的馬蹄聲穩健的朝不遠處的珣夢和夙敏接近,當她們納悶的回過頭,只見晟愷已伏下身子,長臂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夙敏攬上馬背。
  「敏姊姊……」珣夢大喊。
  ***
  「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裡?」夙敏卯足了勁想扳開圈在腰上的巨掌,他怎麼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麼做?要是傳到她阿瑪和額娘耳裡,她又該如何解釋?
  為什麼就在她決定要忘掉他的同時,又來擾亂她的心呢?
  晟愷驅策著胯下的馬兒繼續前進,男性的鼻息就噴在她頸間,「等找到可以談話的地方,我自然就會放了你。」
  夙敏全身的神經倏地繃得像琴弦一樣緊,喊道:「我和你已經無話可說,也不想再聽你說什麼了,你為什麼不放過我?」無論她如何使勁的掙扎,都撼動不了他半分。
  他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緊,「要是我不放呢?」
  「夠了!真的夠了!你還要怎麼折磨我才甘心?」她的嗓音由吶喊轉為沉痛的低泣,見速度沒有減慢的趨勢,她把心一橫,兩手撲上去拉扯韁繩,馬兒收到了訊號,抬高前蹄發出長長的嘶鳴。
  「喝!」晟愷兩手忙著控制韁繩,手一鬆,夙敏沒有坐穩,眼見就要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要不是他控制得宜,只怕她就要慘死在馬蹄下了。
  她顧不得手腕上的擦傷,從地上爬起來就走,淚霧中她看不清前方的景物,沒走兩步就跌進路旁的雪堆裡。
  「該死!你有沒有腦子,你知不知道別才那樣做很危險?」晟愷大發雷霆的怒咆,他向來擅於掩飾怒氣,不過經過剛才那一驚,就算是聖人都會忍不住發火,不過氣歸氣,他還是朝她伸出手。「把你的手給我。」
  夙敏往後縮,「不要碰我!」
  「你全身上下我不知碰過幾回了,現在才說這句話,不嫌太晚了嗎?」他冷冷的諷笑。
  她一聽,眼淚馬上奪眶而出,「你走!」
  「真的要我走嗎?」晟愷並不把她的話當真,硬把夙敏鎖在胸前,扣住她的下巴,「問問你的心吧!你真的要我走?」他認定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我……」她為之語塞,心中痛恨自己的懦弱。
  晟愷微瞇著令人眩惑的雙眸,呵著氣道:「你是我的女人,只要我承認的一天,你就永遠是我的女人。」
  她淒然一笑,慢吞吞的說:「你不必說這些言不由衷的話哄我,我已經全都知道了,你刻意接近我,口口聲聲說喜歡我、要我,只是因為跟別人打賭,對不對?」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準是讓珣夢那丫頭聽見我和玄祺的談話。」他相信玄祺不是長舌的人。
  他這話無疑是承認了,她慘白著臉,聽見胸腔內心碎的聲音。
  晟愷倒也大方的坦誠,「不錯,我接近你有一半是為了賭注,不過,另一半我也確實對你有興趣,說喜歡你、要你,並不算謊言。」
  「你……」夙敏愣了一下,想相信他的念頭又在蠢蠢欲動。
  他又揚起那魅惑人心的招牌笑容,「若我真的半點都不喜歡你,早在酒樓那一次得手之後,大可從此和你劃清界線,何必還要下人帶信給你,私下約你見面呢?」
  「真的嗎?」她多麼希望能相信他。
  晟愷溫柔的磨蹈著她的鬢角,「當然。所以,為我做個好女孩,不要跟那些愚蠢的女人學,男人最討厭他的女人無理取鬧,那會使他很快厭煩的。」
  她貪戀著他身上的氣味,明白自己已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了。「我以為你接近我完全是因為想贏得賭注,對我根本無意。」
  「誰說的?」他大手不老實的隔著衣棠搓著她的酥胸,「難道我那幾次的表現很差勁,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夙敏聽到他曖昧的暗示,整張臉都漲紅了。
  「光天化日之下,不要這樣。」這可是在外頭,雖然離漪瀾堂遠了點,可也不敢保證不會有人經過。
  「不要怎樣?嗯!」他倒是想嘗試在雪地中歡愛的滋味。
  她溢出一聲嬌喘,「呃……那你……什麼時候請媒人上……門提親?」阿瑪對於和端王府聯姻的事可是相當著急。
  解著衣衫的大手驀然僵住,她耳邊就聽見晟愷嫌惡的冷嗤。
  「想不到你也跟其它女人一樣,剛才那冷淡的模樣全是故件姿態,想引起我的注意,為的就是這個目的吧?」
  夙敏失去了他的體熱,感到陣陣寒意,吶吶的問:「難道你……從沒想過要娶我?可是我……已經是你的人了……」
  「你有孕了嗎?」他打斷她。
  她心頭一驚,「我……」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
  「那麼娶了你,我又能得到什麼?更高的權勢還是地位?」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娶來何用?看著她驚愕不解的小臉,他只是嗤哼一聲,「既然什麼都沒有,憑什麼要我娶你?我已經承認你是我的女人,這樣還不夠嗎?」
  夙敏唇瓣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整個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要你聽話,或許我會破例留你久一點。」他對一個女人的興趣通常不會超過一個月。「你那表情是什麼意思?不願意嗎?」
  她喉頭一梗,有些恍然。
  「你……所謂的喜歡只是……喜歡我的身子而已嗎?」
  「不然還有什麼?至少到目前為止,你的身子還挺令我著迷的。」晟愷無情的話語在夙敏的心口上狠狠的刺了一刀。
  「原來……是我一直弄錯意思……」她顫聲的說。
  是她的錯,不單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他倆的關係竟變得這般可笑!
  晟愷冷冷的俯視她,又在那血淋淋的傷口上灑了監。「不然你還以為是什麼?
  不要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她合上眼皮,不哭也不鬧,只感覺到心已死絕。
  「我全都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要是他不說,只怕自己永遠不曾有從夢中醒來的一天。
  他滿意的頷首,以為她想通了。「你能明白最好,表演應該快結束了,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夙敏避開他伸出來的手,連帶的鎖上自己的心。
  「不了,我想一個人靜靜,珣夢恐怕正到處在找我,我該回去找她,免得驚動了我阿瑪。」她真佩服自己還能鎮定的把話說完。
  「隨你,你想留下就留下吧!」晟愷袍襬一甩,接著便翻身上馬,以絕然之姿揚蹄而去。
  一直到馬蹄聲消失在遠方,她才慢慢的旋過身,頰上的淚水早已滂沱。
  他真的就這樣拋下她走了?夙敏一個人佇立在凜冽的風雪中,麻木的心絲毫感覺不到些許寒意。
  ***
  「敏敏,這麼晚了還沒睡?」福晉的深夜來訪讓夙敏只能打起精神應付,不讓她看出異狀。
  「額娘也還沒睡?」夙敏強顏歡笑的問。
  「嗯,額娘睡不著,所以想來找你聊一聊。」煩惱了一個晚上,福晉在心裡斟酌著該如何開口才妥當。「敏敏,呃……今天你和你阿瑪去看冰嬉表演,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命。
  她微微一驚,「額娘怎麼會這麼問?」
  「敏敏,如果有什麼麻煩或者解決不了的事,你都不要瞞著額娘,我和你阿瑪都會站在你這邊,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為了保護女兒,她甚至可以跟對方拚麼事了?」
  「還不是有人故意造謠生事,說什麼你和醇郡王府的晟愷貝勒走得很近,還有人親眼目睹今天下午晟愷貝勒和你兩個人言談舉止十分親密,你阿瑪聽了相當震怒,也怕你被人騙了,吃了大虧,又不敢告訴咱們,所以才讓額娘來問問。」福晉說。夙敏衝著她一笑,安撫的說:「額娘,女兒真的沒有受什麼委屈,究竟發生什……」她清咳一下,「這太荒謬了,怎麼會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福晉緊盯著夙敏心虛游移的變眸,「我也跟你阿瑪保證過絕不可能有這種事,我的女兒絕不會看那種人,不是額娘對他存有偏見;晟愷貝勒雖是皇后的義子,不過在宮裡的權勢倒不輸給真正的阿哥,可是他的私生活糜爛,比他的阿瑪醇郡王有過之而無不及,將來誰嫁給他注定是要吃苦。」
  「額娘儘管放心,女兒跟他絕對沒有任何關係。」從昨天兩人分道揚鑣開始,她就決定要將他的身影從心裡剔除。
  「沒有最好,也不知道是誰造的話,非要叫你阿瑪查清楚,把那個人揪出來不可。」福晉忿忿的說。
  夙敏泛紅眼圈,自責的說:「對不起,讓阿瑪和額娘擔心了。」
  「只要你沒事就好,我跟你阿瑪也商量過了,還是早點把你的婚事辦一辦,那些無聊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端王爺那方面當然是沒問題,就連玄祺那孩子聽說也已經同意這門婚事了。」
  「玄祺貝勒答應了?怎麼可能?」她震愕的喃道。
  為什麼?他明知她已非清白之身,而且失身的對象還是他從小一塊長大的至友,他能完全不在意嗎?
  福晉笑呵呵的說:「有什麼不可能?能娶到我的女兒可是他的福氣。敏敏,這十二年來,你在外頭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額娘一定會讓你得到幸福。」
  會嗎?
  嫁給玄祺貝勒,她真的就會幸福了嗎?
  ***
  儘管外頭的氣候惡劣,聽鸝館依舊還是高朋滿座,一見貴客上門,老闆還是不敢稍有怠慢的領著他們直接上了二樓。
  「今天怎麼有空約我到這兒來喝酒呢?」姍姍來遲的晟愷抖掉披風上的雪花,交給一旁的侍從,隨即擺了擺手要他退下。「自從你到軍機處當差之後,咱們我恨少有機會這樣坐下來聊天了,還真令人懷念。」
  玄祺輕輕一哂,已為他倒了杯酒。「你足足讓我等了半個時辰,我可不認為這是你想念我的表現。」
  「哈……被你看穿了,臨出門時被一些瑣事纏身,下次我一定準時到,這杯敬你,算是賠罪好了。」晟愷暢笑著舉杯致意,因為身邊沒有侍從,倒酒的工作只有自己來,「聽說你這個『達拉密』做得讓很多人眼紅,從皇上賞給你的貂褂,朝珠以示恩寵看來,那些老臣要反過來巴結你才對。」
  「達拉密」是滿語,也就是軍機章京的意思,軍機章宗除了上白天班以外,還要輪流值宿,官位雖然不大,但因身處政權中樞,經手的都是上諭、奏折等國家機要文書,因而在一般官場中頗有權勢,許多官員都想透過他們打探官場信息,得到他們的關照。
  玄祺微微的笑著,臉上毫無驕傲之色。「怎麼連你也調侃起我來了?」
  「我是在替你高興,咱們這四個人就幫你最淡泊名利,那怎麼行呢?既然大家都是多年好友,說什麼也要拖你一塊來蹚這渾水才夠意思。」
  玄祺失笑的睇睨他,「我看你是見不得別人清閒才是真的,昨天轉元勳提到你奏請皇上,讓納蘭驥去調查近來在京城鬧得滿城風雨的綁架勒贖案是嗎?」
  「那小子個性飄泊不定,一刻也閒不下來,皇上要封他爵位,他居然還拒絕,既然這樣,就別怪我物盡其用了。」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一點兒都不會不好意「他還真是個怪人。」這麼大的榮寵,換做別人早就淚流滿面的跪下來磕頭謝恩了,居然還有人把它往外推。
  晟愷頗有同感,「納蘭驥的確與眾不同,不過他辦起事來倒真有兩把刷子,前兩天接到他要人送來的密函,這小子不僅查到那批亂黨的巢穴,還混進去臥底,我想不用多久,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皇上聽到這消息一定會恨高興,聽說襲擊嫣玉格格的那名蒙面歹徒又現身了是不是?」晟愷的情報向來最快、最準確,問他準沒錯。
  「嗯!是出現了,可惜晚了一步,讓他給逃了。」晟愷的口氣可聽不出半點惋惜,因為敵人越難纏,他的興致越高。
  「可知是什麼人幹的?」玄祺問。
  晟愷將十指搭在身前,「依我的判斷,對方只是拿錢辦事的江湖殺手,原本我還對嫣玉格格只破人劃傷了臉十分不解,結果事情發生後不到兩天,幾名和我曾來往密切的女子先後遭到不明人士的襲擊,由此可斷定,對方是衝著我來的。」
  「喔!這麼說來,那名幕後主使者可能是個女人。」他有八成的把握這麼說,因為只有女人才會嫉妒的想毀掉對方的容顏,讓她不敢再出來見人。
  「而且對我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晟愷自動加上一句。
  玄祺贊同他的看法,「可有什麼線索?」
  「符合這條件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短時問內要一一清查也不容易,不過,我正打算設個陷阱等他自投羅網,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玄祺半開玩笑的說:「我看你還是早點抓到那名蒙面歹徒,不然以後沒有女人敢接近你了。」
  晟愷自負的哈哈天笑,「不怕死的大有人在,大可不必為這種小事擔心。」
  「喔,是這樣的嗎?」玄祺的臉上掛著幽秘的笑容,狀似無心的切入主題。
  「對了,還有件事我想親口告訴你,阿瑪幫我訂了一門親事,三個月後就是我大婚的日子,到時這杯喜酒你務必要來喝。」
  「好小子,這麼大的事怎麼現在才說?」晟愷既意外又驚訝的往玄祺的肩膀捶了一下,「是哪一家的格格這麼有福氣?你還真會保密,居然連我都沒聽到半點風聲。」他們相交十五載,彼此推心置腹,有任何事都不會隱瞞。
  玄祺啜了口手中的酒,輕道:「你也認識她,她是珣夢的乾姊姊,頤王府的夙敏格格。」
  晟愷的表情僵了一下,笑容自臉上消失了。
  「你要娶的人是她?為什麼?」
  「這件婚事是我阿瑪提的,頤王爺夫妻也都同意了,再說珣夢也喜歡她,雙方的家世也相當,這些理由就已經足夠了,我大哥常年不在府裡,額娘只好把抱孫子的希望放在我身上。成親是早晚的事,而且兩家親上加親更是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玄祺聳了聳肩,不在意的說。
  晟愷納悶的問:「可是……難道你不知道她和我的事?」這是唯一的解釋。
  「我當然知道她曾經是你的人,不過那都已經過去了,莫非你打算娶她當你的少福晉?」玄祺嫖了他一眼。
  晟愷連忙的否認,「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娶她?」按理說那些曾和他發生關係的女人要嫁給誰都與他無關,可是,為什麼乍聽到這消息,他的胸口會覺得悶悶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玄祺,你沒有必要娶她,憑你的條件值得娶更好,更完美的女人,她不適合你。」他自認自己是就事論事,絕非吃醋。
  玄祺臉上沒有半絲勉強,「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我真的很欣賞夙敏格格,她沒有一般格格的驕氣,她的脾氣好、個性嫻靜,和她相處非常愉快。最重要的是,珣夢那丫頭喜歡她,對於夙敏格格將成為自己二嫂的事,她可是舉雙手表示贊成。」
  慌亂在晟愷臉上一閃而過,「她也答應了?」他還以為那天在北海談過話後她想通了,想不到她這麼快就變了心。
  「明天就要去下聘了,這還假得了嗎?」玄祺在心中暗笑,想不到晟愷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你一向不在乎任何女人,我想夙敏格格對你來說,應該也不具任何意義才對。」
  晟愷很快的便排除了混雜的思緒,將多餘的感情逼出體外,訕笑道:「那是當然!恭喜你,大婚之日我一定會到。」只不過是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要嫁給誰他管不著,不是嗎?
  他的感情要由自己支配,絕不會為了女人痛苦、難過。
  ***
  「二哥,你真的確定嗎?」珣夢一臉懷疑。
  「我和晟愷從小就認識,在我面前他無法偽裝自己太久,他臉上任何表情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我確信他對夙敏格格並不是完全無動於衷,只是需要有人拉他一把。」這也是他演這場戲的原因。
  珣夢兩手托著下巴歎氣,「那可不一定,晟愷大哥如果真的喜歡敏姊姊,他早就該上門提親,也不用等到現在讓咱們在這兒傷腦筋了。」
  玄祺疼愛的揉揉她的頭,「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個結,元勳有,晟愷也有;當年你還不,有些事並不清楚,其實晟愷不是自願要變成今天這副模樣,那些浪蕩和風流可以說只是他的保護色,他只是不想讓自己再受到傷害罷了。」
  「晟愷大哥連他阿瑪都不怕了,這世上大概也只有皇上能傷害得了他。」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其它應該沒有了才對。
  他失笑,「傻丫頭,等你再大一點就明白了。」
  「人家就快十六歲,可以算是大人了。」珣夢不依的嗔道。
  「是、是,你不是小丫頭,是天姑娘了。」也只有小孩子才會成天嚷著自己已經長大了。
  「二哥,要是晟愷大哥到最後還是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那該怎麼辦?」她不得不未雨綢繆。
  玄祺緘默片刻後,露出陽光般的微笑,「婚禮還是照常舉行,她將會是端王府的二少福晉,你不喜歡她當你二嫂嗎?」
  她躡囁的問:「可是,二哥你……並不是真心想娶她對不對?」
  「我並不排斥娶她,何況這是阿瑪的決定,他要我要誰我就娶誰。」只要阿瑪高興,他都會照辦。
  珣夢不知該說些什麼,阿瑪對二哥淡薄名利、仕途的個性頗有微詞,父子倆常為此起衝突。
  「二哥如果不願意,我可以去求阿瑪……」
  他馬上阻止她的莽撞,「阿瑪決定的事誰說都沒用,況且我也是心甘情願,現在就要看晟愷能不能及時醒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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