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沉醉又何妨,怕是酒醒時候斷人腸。
死寂盈滿溢出,從體內氾濫直到眼角滴流不斷的透明水液,每流出一分水,那接近死亡般的傷痛又多出一些,斷斷續續的不知流了多少時間,半睡半醒間,淚似乎未曾停止過。
慟哭,為斷了線的情緣。
定時被換上的三餐就像被遺忘的時間,丟棄一旁,把自己鎖在黑暗之中不讓任何人靠近,只想要一個人獨處,一個人整理這六年來的點摘,淚水滌靜過的心湖,是否會有雲開見月的一天?
薰子整整過了一星期不知外界聲息的日子,然後終能站穩自己的雙腳,像重新學步的娃娃蹣跚地用自己的腳站立。被剪斷線的傀儡娃娃,六年來第一次以自己的雙足立定於這世界,從此以後她的身邊再沒有保護者的蹤跡,主人已經應她不甘示弱的棄她而去,結束那段可笑遊戲的束縛,兩個人都自由了。自由了,所以心被釋放了,薰子可以正視自己的內心,有瀧傲都的存在。
他一直都沒有消失,即便是現在兩人己毫無關係,他一直都在心的角落裡;鮮明歷歷的溫柔微笑著。
那道不肯對他開啟的門扉,鎖鏈著的他想知道的一切,現在熏子願意將它釋放出來,坦白面對。秘密只有一個,她深愛著瀧傲都,這點他或許己經察覺到了,卻再也無法求證,無法逼供。不因為他是主人,不因為自己屬於他的玩物的身份而愛他。那數度快被他摧毀的門扉後鎖著何等激情的愛,若是瀧傲都知道了,他一定會十分訝異的,她愛他,比自己的生命、比自己的尊嚴、比自己的頑固都要多上數十倍的愛著他。
以那磁性沙啞的聲奮說著:你是屬於我的。以那雙無人能及的結實臂彎擁抱著她,以那雙飄揚熱情的雙眸困住她的時候,她就已愛他至深而無悔。
自問為什麼過去不肯這麼說呢?
理由很簡單,玩物口中所說的愛情,不是她對瀧傲都的愛。當她仍是瀧傲都寵物的一天,她就一天不能說出口。這是她定下決心的自我回答。
失去瀧傲都的同時,自己也終於獲得了坦誠愛他的權利。
諷刺嗎?或許。
後悔嗎?後悔就不會這麼做了,一輩子居於他玩物的身份就夠了。
虛偽的自我,到頭來封鳶的事不過是藉口,藉著她惡人的角色讓自己求得解脫的勇氣。虛偽的勇氣,真亦假來瑕亦真,不也成就了她最後私心想達到的目的。她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愛著瀧傲都了,六年的所有都是屬於她,封鳶如何也搶不走,只屬於她的龐做都。
自私、妒嫉心重,獨佔欲又強,這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冷薰子。
冷漠、凡是毫不在乎,謹守自己本分的冷薰子不過是玩物的外皮,扮演給那些恩客們看的幻想女神。實際上她內心荒野的燒著對於瀧傲都的愛情,那份被壓抑了六年的愛,是悶澆已久的夏,一口氣在這分離後的寒冬中,燒光所有冷冽空氣般的,重重地,燃燒著,直把天際給染紅為止,也會不斷地燃燒下去。
※ ※ ※
卡喳咋喳的刀法俐落地剪去不整的發捎,飄落地面的碎發,一旁的巧兒都細心的拾起來置於絲帕當中。本來落發是出家人的權利,但是薰子被瀧傲都一刀斬斷了及腰長髮,現在不得不將它修整,所以為了表示尊重父母所賜予的髮膚,薰子,打算將散發收集起來,以備將來一同入殮用。
「好了,您看這樣如何?齊整美麗多了吧?」替她剪髮的是位剃頭師,平日客倌都是公子少爺們,他還是第一次替姑娘剪髮呢!
摸著及肩短髮,一時間薰子覺得銅鏡映著的人不似自己另有他人,那果敢明艷的端正容貌,真的是自己嗎?那位長髮梳髻又綴著極端華麗髮飾的冷薰子,似乎隨著長髮的消失也一併無影蹤,留下新生的自我。
「我很喜歡,謝謝你。巧兒,好好打賞這位師傅。」
「是,師傅這邊請。」
嬤嬤與巧兒擦身而過,走進屋內,「氣色好多了,薰子。己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嗎?這幾日見你不吃不喝不露面的,大家都很替你擔心呢!」
「多謝嬤嬤關心,薰子無恙。」
「瞧你剪短髮後,清爽不少。這也算是不幸之大幸,發可以再留,命丟了就沒了。想不到瀧公子竟是如此大量之人,這樣就願意放你自由。老身真是羨慕你的好運道,能攀上這麼一位仁人君子。」
「嬤嬤有事要商談?」無事不登三寶殿,熏子清楚得很。
紅了臉,嬤嬤站在尋芳閣的立場,當然也不能讓薰子這樣妾身不明地待下去。現在那遊戲己經結束了,她自然得問問薰子接下來的打算。這兒畢竟是煙花巷弄,總不能收留……脫離此行的從良婦女。
薰子點點頭,「嬤嬤的憂心我很明白,我會留下贖身銀,盡快找到落腳處搬討去的。」
「其實你若想繼續待下來賣藝不賣身,還是有很多老客人指明要找你的。嬤嬤也很歡迎你繼續留著,算是給咱們尋芳閣帶來點名聲。不過,你若無心繼續,為了你自己好,不要待在這種出入複雜的地方也好。這兒到底龍蝦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難保沒有過去積怨在心的人,趁著你與瀧公子分手的期間前來騷擾。」
「我與瀧公子的事傳聞出去了?」薰子沒料到風聲會如此快。
「傳出去了。」嬤嬤歎口氣,「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你這一周都沒露面,我也說了你將退隱的事,結果就有人猜測到了你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結束。不過大夥兒都以為是瀧公子的意思,因為要娶妻生子,所以和你分手。」
「是嗎?這樣也好。」
「薰子你……真的這樣好嗎?瀧公子那邊……也許……」跟了六年的恩主,怎麼說也不可能一下子恩斷情絕。同樣身為花妓,嬤嬤也是過來人。
再怎麼說情感不能玩真,畢竟花妓也是女人,同樣也會有喜怒哀樂,同樣也會為情所傷為情所困。又不是真的木頭打造的偶人,哪會沒有情義呢?
「嬤嬤的好意薰子會牢記心上,瀧公子與我之間的事己結束了,這是薰子所求最好的結局,就請您不要再提。」
頷首,嬤嬤歎了聲長氣。「這既是你的意思,那我也不多說:未來你打算怎麼辦?想住什麼地方?有沒有個概念?若是嬤嬤能幫得上忙,你也不要客氣,直言就好。」
「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買塊地,過著平靜的田園生活。一直想這麼做,不過……現在也只是想想而己,等過幾天我金捎信給謙謙與堇堇,到時候再問她們二人。」
「你能重新振作是好事,嬤嬤也替你高興。對了,封公子這幾人都上門求見,我一直推說你人不舒服無法見客,他還是不死心,如何?是否要與封公子見面談談呢?」
封府那邊的事也得做個完結。薰子微微一笑,「那就請他明日牛後三時前來,我等候著與他會面。」
「我會轉達給他的。」
※ ※ ※
隔日午後,坐於叢花庭草的涼亭台閣裡,薰子沏著香片,彷彿沒有任何事發生似的,與封青雲相對而坐。
起初被她的短髮嚇一跳的封青雲,現在已頗能接受她的模樣,「長髮如雲飄逸似仙的薰子姑娘也好,現在如此短髮卻依然別有一番魅力。總覺得清麗之間又帶點男子氣的脫俗。薰子姑娘不論何等模樣,總是特別引人注目。漂亮的人不論什麼摸樣都漂亮。」
「言過其實了,封公子。這樣半女不男的模樣有什麼好說漂亮不漂亮的。我想你今日來也不是為了誇讚我的短髮吧?」撇去妓女與恩客的身份,薰子是以會見一名舊識的心境,與封青雲平坐而談。
「我都聽說了,你真的離開了瀧傲都?」喜色溢於言表,他毫不掩藏自己的高興。
「這是我與瀧公子間的事,與封公子無關。但是我可以回答你,是的,瀧公子與我己無干戈。」
「大好了,我就說嘛……那種粗野又沒有半點憐花惜玉之心的傢伙,還是趁早與他結束才是正確。太好太好了,這樣一來熏子姑娘也不需再忍受那種人的指使與控制,可以過你自己想要的日子。」
「攏公子並不如你斷說的粗野、霸道。封公子,你對他的認識不深,輕易地評斷對他並不公平。」
「薰子姑娘何苦為那種人說話,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忍受著痛苦,因為身處囹圄,虛與委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說的甚是。」熏子一抹冷笑,「過去身為尋芳閣的花妓,我確實與不少人虛與委曲、也不敢得罪任何客人,不過……現在不用了。我已非尋芳閣的人,我也不是你花錢買來尋歡的妓子,討你歡喜的話也不用說,封公子。我再次地告訴你,瀧公子是光明正大風姿磊落的一條好漢,你與他相比是比不上的。」
封青雲臉色一變,「薰子姑娘我是好意前來探望,你怎麼說這種話?」
「我若話有得罪之處,也請您見諒。我僅是實話實說而已,瀧公子對我恩重情深,六年來承他照顧不少,形同恩人。封公子於我有什麼呢?不過見過三次面,並未深談過的客人。你們兩之間自然是無法相比。」
「你是說我比不上那種莽夫俗子!我可是封府未來的……」
「靠自己雙手打下家業的瓏公子是沒有你那雄厚的背景家世,但我著重他是條鐵錚錚的漢子,用自己的能力獲得自己應得的東西,並沒有什麼及不上他人之處。就算與皇族相較,我也不認為瀧公子會輸給他。」
瞪著薰子就像瞪著不認識的人一樣,封青雲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你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咄咄逼人,薰子姑娘,我……我說錯什麼話嗎?你怎麼和以前的冷薰子判若兩人呢?」
「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冷薰子,封公子。過去你見到的我,不過是′尋芳閣的名妓′冷熏子。你不是說錯了什麼,而是錯看了我。過去眼中你見到的是買賣的我,現在你眼前坐著的只是平平凡凡什麼也不是的冷薰子。會覺得判若兩人也是理所當然了。」
「那……從頭到尾都是我搞錯了?」封青雲幾乎不願意相信過去那纖纖柔柔飄飄逸逸,說話分寸,態度內斂的冷薰子竟只是幻花水月?
薰子微笑著輕啜著熱茶,不加以回答。
那眼角流波,那盈盈笑顏,封青雲歎聲氣。逝者已逝,看樣子現在的冷薰子更不可能追的上了。他還以為瀧做都與她分手之後,多少佔點趁隙而入的優勢,想不到——自己想得太美。
「那我就不明白你與瀧微都兩個人在搞什麼花樣了。既然你也沒有意思要交往新人,他又沒有要與我姐姐共結連理的意思,那你們倆又為何分手呢?」
「嗯?」手中的茶水動盪著,薰子微膛地望著他,
「你剛剛說……」
「啊,說得也是。你還不知道嘛!前兩天,瀧傲都親自上門回絕了與我姊姊的親事,差點沒把我爹爹氣得半死。就算我爹爹要協要拆了瀧幫的後路,他還是一笑置之地,說什麼要我爹爹儘管放手去做,瀧幫也不是省油燈之類的話。我爹爹嚥不下那口氣,肯定是與他槓上了。」
怎會這樣?那她冒著小命不要也非與他分手不可的決心,豈不是完全付諸流水,毫無意義!
「斷以我才料想,提分手的人是你,你想換個伴,再也不怨容忍他了。」
回過神,薰子猜想封青雲也不可能明白瀧傲都這麼做的用意,問也問不出所以然。「讓你誤解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無意另結新歡,也不想再與封家扯上任何關係了。」尤其是你那位雙面刃的姊姊。她暗暗加上一句。
「連朋友都不能做?」
「有意義嗎?」
果然與以前大不相同了。封青雲索性吞口茶說:「女神消失了,真讓人感傷呀!夢畢竟是夢嗎?唉。」
「夢消失還會有別的夢現影,年輕的你還不能看透。」
「別一副當我是小孩子的口氣。」
薰子笑笑,沒有多說。
※ ※ ※
收拾著雲薰樓裡的行裝,就像收拾在此地近十年的回憶,每件文房四寶、珠花翠玉,都帶著一點一滴的回憶。現在把它們一件件收人木箱中,像要與邊去做個訣別似的,封裝起來。
象徵尋芳閣名妓的物事,薰子一樣也不打算帶走,她一一送給尋芳閣內的姊妹們,那些從高官貴爵手中獲贈的珍奇異物,也都轉送給曾照料過自己的底下人。從總管到馬房小廝,每個人都打點好,親手辭行道謝。
只有這兩年來跟著她身邊的巧兒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為她收拾著,每收一件衣裳她就會掉著淚說小姐穿著它如何如何的好看,為啥不留著自己穿用,偏要送給別人。這時候薰子總是笑著回道,一名農家婦何需穿什麼華裳貴裝,又要穿給什麼看呢?給野山猴子欣常不成?
花了兩、三天的時間,行裝也慚漸整理得差不多了。這天下午難得憂閒的,薰子坐在庭院內與巧兒閒聊喫茶,外頭卻傳來極為吵雜的聲音,像有不少人聚集在尋芳樓外。
「發生什麼事了,外面?這麼熱鬧。」
「我去瞧瞧。」巧兒自告奮勇地起身,穿過花廊,朝外面走去。
也該捎信給堇堇與謙謙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太多了。如何尋個清靜又不惹麻煩的鄉聞小屋,怎麼對妹妹們說瀧傲都與她分手的事,希望她們已耳聞,這樣就不用多一事。有機會也想去找杜姊玩玩。當初說好,她清閒的話必會去她的家中走走坐坐,現在的自己再空閒不過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薰子姊姊!」去而復回的巧兒神情慌張的又奔回來,從花廊那兒一路叫著回來,「薰子姊姊!」
「怎麼了?什麼不好了?」
氣喘咻咻的巧兒一面搖頭,一面又想說話,可是上氣不接下氣,只能捉著薰子的手不停拉著。「快、快出去。」
「你拉著我要去哪兒呀!」薰子莫名的望著她。又說
是「不好了」,又要她「快去」。這樣一頭霧水的,直把
她的頭都攪昏了。
撫著胸口,喘回氣來,巧兒吞嚥著口水說:「不得了了,不得了的大事呀!熏子姊快去換衣裳,非得漂漂亮亮體體面面不可!快呀!!」
「巧兒,你靜下來把事情說清楚,這樣沒頭沒尾的要我去換衣裳,怎麼一回事?還有,什麼大事不好了,我都被你急出汗了。」
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巧兒大笑著說:「對不住、我話說太快,語無倫次。不是什麼大事不好,而是非常好的大事發生了,薰子姐,你可要穩著點,聽了這消息可別樂昏過去喔!」
「在說啥呀。」薰子點點她的鼻尖,「別逗我,快說。」猛力地點著頭,「剛剛報子前來報喜,說是你但兩位弟弟,一位中了狀元,另一位也高昇今年的軍中武狀元。馬上就要到這裡來。想是來接您一起享榮華富貴去了。太好了。薰子姐姐!」
乍然間聽到這麼天大的好事,怎能教人不如夢似幻?這是真的嗎?這不會是她在做夢吧?這一定是假的吧!怎麼可能謙謙也堇堇同時……
一旁的巧兒還在吱吱查查,但是薰子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在說寫什麼,一心只懷疑這該不會是夢吧!直到巧兒用裡的搖晃著她,「薰子姐,你還在發什麼呆呀,快點快點去換上件衣裳吧!」
「啊啊,就去!就去!」呆呆楞楞的跨出一腳,去踩空了。咚咚咚地從涼亭摔落到硬梆梆的地面。發出哎喲的一聲。
「薰子姐姐你沒事吧……完了,摔呆了,怎麼有人摔倒了還笑得出來!」
薰子確實微笑著,「好痛,所以這不是夢!」
「當然不是夢啦!」
說話的人並不是巧兒,有人伸出手扶起薰子,身後還跟了一堆人,全是尋芳閣上上下下來看熱鬧的人。
「姐姐,我來接你啦!」
※ ※ ※
「什麼叫做來接我呀!你是閻王使者不成?還是把我當成急需救助的難民,接我到仙境去?」
稍後,薰子與兩位妹妹促膝而談,看熱鬧的人都被拒在尋芳閣門外,總算能安靜一點。謙謙與堇堇都是一身紅袍加身,頂帶帽花,象徵著她們兩人的新身份。此時威風凜凜俊美不群的二人,若是告訴外人她們其實為女兒身,想必沒有人會想到吧?
「姊姊終於自由了,不是嗎?老實說我從尚志口中得知瀧大哥與你分手的消息對,你不曉得我有多吃驚呀!不,簡直是青天霹靂。」
「不要亂用成語!」謙謙皺著眉敲了一下堇堇的額頭。
「反正我沒你的文采好,新任狀元郎!」堇堇吐吐小舌頭,眼神骨碌一轉,「對了,你什麼時候去見皇帝呀?不是每任欽點狀元都會見到嗎?你去見過了沒有?他是什麼模樣的人呀!三頭六臂?還是兩個鼻子四個嘴巴?」
「那不成鬼怪了!」謙謙爆笑。
「嗯,反正是好比天際那麼高的人物,咱們普通人是見不到的。」噘起嘴,堇堇說道。
「你還能算普通人嗎?武狀元郎。真有你的,想不到真給你蒙上了。怎麼不是尚志贏得狀元而是你呢?難道尚志打輸你?」
「嘿嘿嘿,山人自有妙計,這個你就別問了。」
「小氣。」
「你大方。」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完全看不出新抖狀元應有的風姿。熏子噗詠笑出聲,「夠了,你們兩個半斤八兩差不多。要記得現在身份不同,別老是像個孩子似的。」
謙謙正拉扯的堇堇臉皮的手停了下來。「可以讓我們現出孩子氣的一面的人,也只有薰子姊與瀧大哥而己。」
聽到攏敖都被提起,薰子的笑顏多了分不自然。「今夜我下廚去燒幾道好菜,咱們姊妹三人一定要不醉下罷休。熱熱鬧鬧的慶祝一番!」
「呀,好呀好呀,真是個好提議。我也叫來尚志,順便請他去邀瀧大哥如何?怎麼說我們兩姊妹也欠他太多,沒有瀧大哥的大力相助,怎會有今日的我們,對對,一定要邀他來!」
「不行!」
熏子這一喝,兩個妹妹都訝異不己地看著她。
「我……我想還是不要的好。」不想讓她們多起疑心,薰子勉強地笑著解釋說道;「攏公子的事多沒空來,我為你們慶祝就好,明白備份厚禮,你們親自上門答謝,這樣做才恰當,別叨擾到他。」
牽強的笑臉自敵不過兩雙銳利的眼,謙謙與堇堇對看一眼,由謙謙啟口。
「姊,為何你會突然與瀧公子分手呢?前一陣子我們勸你的時候,你還堅稱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何以一夜之間……必定有什麼事發生了,對不?」
「我——我去備萊——」薰子倉皇起身。
「姐,你這是要逃避我們的問題嗎?若是你不肯告訴我們,我們就直接去問龍大哥了!」堇堇雙臂平伸,阻在她與門之間。
同是冷家血脈的硬脾氣,三人都是一樣的,不問個水落石出兩個妹妹也不會簡單讓她避開。她是可以拿出做大姊的威嚴,告訴她們這與她們無關:偏偏薰子卡在她們誓言去找瀧做都問個分明,這有效的脅迫她非說不可。
認命地坐回原處,薰子略略交代一次自己是怎麼與瀧傲都分手。
謙謙聽完她的話後,猛搖頭:「姊,你實在太莽撞了,幸好瀧大哥沒有當真……要了你的命。你怎麼不為我們兩人想想,好好保重自已重要的性命呢?失去你,我和堇堇以後要怎麼辦才好?」
「就是嘛,我們只有姊姊一個人,失去大姐,我還從什麼軍?陞官進爵也一點意義都沒有。」堇堇性子直快噎住。
「傻瓜,不要哭。」薰子抱住妹妹,「讓你們擔心是姊的不對,我以後不再這麼做了。別哭,別哭,我人不是好好地坐在你們面前?」拍著堇堇的背,她哄著,「再這樣下去讓別人見了,很丟臉喔!堂堂武狀元哭得跟小女孩似的。」
「不好意思,我就是長不大!」堇堇拭著淚水,抬起頭說:「都是大姊不是,用那麼亂來的法子與瀧大哥分手才導斂現在這般情況!你說,現在我怎麼去跟瀧大哥道謝呢?他一定恨死我們冷家人了,搞不好連我麼姊妹的臉都不想見。」
「他不是那種人,你放心。只要我不出現他面前,你們照樣可以去找你們的瀧大哥。」薰子安撫地說。
「那豈不顯得我們太惡劣了。」謙謙雖不似堇堇的衝動,但也相當為難:一邊是自己唯一的姊姊,另一邊卻是有恩於自己的……「好像我們全然不體帖瀧大哥的心。從他剪了姊姊的頭髮這一點看來,他真的心冷了。唉!虧人家六年真心相待,你卻一直把瀧大哥視為恩客,我真是為瀧大哥打抱不平。」
「等……等一下!」所有矛頭指向自己,薰子越不滿她倆的態度:「要我與瀧傲都說清楚,鼓勵我離開尋芳閣,結束與瀧傲都的遊戲的人,不是你麼嗎?怎麼今日你們說的話全都不一樣了?我做錯了什ど呢?」
「我與堇堇並不是要你與瀧大哥分開,而是覺得你們繼續這祥下去是不行。難道你要瀧大哥一輩子和你都是恩客與花妓的關係嗎?就算到了七老八十也永遠玩這種遊戲。瀧大哥是怎麼對待你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不論他與多少女人交往,這六年來他卻沒有斷過與姊姊的關
系,這不是最好證明嗎?我們倆都一斂認為,你離開尋芳閣後一定能和瀧大哥快快樂樂的交往。做真正的情人而不是玩那種你躲我追的遊戲。」
當事人以外,看似單純的出囗,對她與瀧傲都而言卻是沒有出路的迷宮。
一開始,束縛自己的心就被重重枷鎖扣緊,那無言的難看卻促成的一段姻緣,如何能在揭開後,就簡單地說:我一直喜歡著你,六年來,不是把你視為必然的主人,而是視為戀人的愛著你。六年來再怎麼想也沒有出口的迷宮中探索得滿身是傷。
到最後選擇用最殘暴的手段,狠狠傷害了他與自己,毀滅拉那道牆,也毀滅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身在其中的人,是無法瞭解被困於迷宮中的自己,有多痛苦無奈。
「謙謙、堇堇,你們想說的話我都已經明白了,不過……己經結束了,我與瀧傲都已經沒有任何關聯了,現在是,未來也會是這樣。」薰子轉開臉,「我呀幫你們慶祝…」
「不要說笑了,現在哪有慶祝的心情呀!」堇堇吼著:「我們不要看著強顏歡笑的姊姊替我們慶祝。姐姐,說實話,你一直愛著瀧大哥對不對?如果你沒有辦法對他開口,我們替你說去,請他和你重新開始好不好?」
「堇,夠了,我不想再談……」
「不要!」捉住薰子的衣襟、堇堇淚水盈眶的說;「這樣下去大姊的幸福怎麼辦?大姐除了和瓏大哥在一起以外,一定不會考慮其他人對不對?你和瀧大哥分手後,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不要!我想看到幸福又快樂的大姊!」
像孩子似的哭著,說著人性的話,一瞬間薰子羨慕起堇也能這麼自然地表達出自己心裡有想說的話,坦白又率直地面對自己情感。要是自己也能更率直一點的話……「謹,以後也要像這樣做個乖孩子喔!」
熏子姊在說什麼啊!她是不是個乖孩子和這件事一點也扯不上關係呀!
「堇,我知道你無法明白我所講的事。可是……有些事情就像是日子過去就是過去了,人是無法反誨的。有些時機也是這樣,當它從手中溜走之後,你想說的話也沒有說的餘地了,我……和你瀧大哥就是如此,我不能再繼續傷他了,他成全我的自私,我怎能回頭去擾亂他平靜的生活,我做不到,只要能遠遠地況福著他就行了。」
「你果然是愛著瀧大哥。」堇堇仍是不大懂熏子的話,但是至少聽得出這語氣的愛有多深。
「還有你們兩在呀,就算我失去瀧傲都,你打也會陪著我的,對不對?所以我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嘛!」摸著堇堇的頭,薰子既沒承認也沒有否定她的話。「別露出那種可憐我的表情,我還沒淪落到自暴自棄的程度喔!往後的日子我也打算好好地過,人呀……想做的話,有很多事可做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謙謙以看透的目光,黯然地頷首,
「我尊重姊的央定,你要是真認為這麼做最好的話……」
「不要這麼一臉悵然的樣子嘛!說好今夜要喝它個酩酊大醉,高高興興地慶祝一番的不是嗎?那又何必做出這麼難過的臉呢?還是說我在你們心中份量不夠,只有我為你們倆慶祝還是太寂寞了?」彎彎眉的瞇著眼,薰子笑問。
「怎麼會!」抗議著,堇堇說道。
「好,那我就去準備幾樣小菜,你們在這邊等著喔!」薰子微微一笑,拉開堇堇抱著自己的手,朝門前走去。
「姊!」謙謙叫往了她。「想哭的話,絕對不要忍住喔!有我們在嘛!」
背僵直了一下,拉開門之前,薰子低啞地說著;「我己經不哭了,淚也早就流光了。」振作起笑臉,她回頭說:「你們吃了我手做的料理,才會感動的掉眼淚呢!好吃得讓你們讚不絕口喔!乖乖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門關上後,堇堇擦著淚,「謙謙,我還是很想去找瀧大哥耶!」
「大姊說過不要,難道你不聽姊的話?」
「可是……人家看她那個樣子,好難過喔!她不哭我都想替她哭了。」
「傻瓜堇。」拉討妹妹的手臂,謙謙摸摸她的小臉說;「大人的戀愛不是你這個小孩子可以插手的事。做多錯多,只是多惹麻煩而己。我們只要在姊身邊支持她,她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就在她身邊,這樣就夠了。」
「是嗎?」依然困惑著的堇揪起眉心。
「是呀!」謙謙盯著門,彷彿仍能看到薰子姊站在那兒,以全身的力氣努力地站了起來,沒有淚水、沒有遺憾地……這麼堅強的薰子姊是她見到最美麗的女人。
望著這樣的薰子姊,會讓人產生希望與勇氣,傷痕纍纍的鳥兒也終有痊癒的一天。到那天為止,鳥兒終能重回嵐風的懷中,盡情飛翔。她會等著見到薰子姊重新飛翔的那一天。
------------------
心動百分百製作 旮旯掃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