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搖望似一團銀。夜久更闌風漸緊,與奴吹散月邊雲,照見負心人。
始於一種微妙細小的波動,就像細雨落入波心般,緩緩地蕩成一圈又一圈漸層擴大的波紋,巡迴不斷地在心中萌芽,騷亂的源頭是那樣的微妙發生,導向無法控制的洶亂波濤,顛覆沸騰。
要命的是,不知如何制止它發生。
慾望的氣息兇猛,遠揚的意識怯儒的迴避,不去正視它也許就不會受到傷害。棄守身體的防線,為的是保留最後的禁區不被突破,做著徒勞無功的無言抗拒。
凝聚他額前滴落的汗水,墜落於她微啟的雙唇間,熱情的汗是鹹濕的淚。
被分割的意識,幻化成兩個自我,一個被擁抱耽溺的肉身,一個被回憶挽往近似場景的靈體,並存又分裂成兩半衝擊著她。
拜託、拜託,誰都可以,誰都好,誰快來救救她?
反覆的咒語改變不了早已墜陷的事實,就如同第一次見到他時,心中就已經產生的領悟,這是條引領自己毀滅的道路,只要被這樣的男人擁抱過後,自己必定不再能保有自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自己,從此被界定的分水嶺所分割,她不再是她了。
從六年前嬤嬤領著勝利者雄姿的他,來到她身邊那一刻,就注定的事實。
※ ※ ※
「薰子,見過瀧公子。他是唯一通過遊戲的人喔!」
十五歲的冷薰子,猶帶一絲稚氣的臉龐己然可見美人胚子的清麗純美,嬌小完美的瓜子臉,像要佔去整張臉的一雙無垠星眸,黑澄澄像片明鏡,映照著眼前男人的身影。欲言又止的粉嫩菱唇啟了又合,最後閉下雙眸,娉娉然地,施身行禮。
「薰子見過瀧公子。」
長而漆黑的睫毛像小扇子不住地顫動著,這是唯一被看穿跡象,看穿她的假裝鎮定與硬撐堅強。十五歲,畢竟是個稱為小孩的年紀。
「什麼!我用生命換來的竟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嗎?真是的,這算是詐欺吧!」雙手交疊於身前,那相形之下要比熏子多出三個頭的身長,由上而下的脾睨著她,狂氣而霸道的帶著天生王者般的自信。「嘖,早知也該先問問貨色,雖然我也是無聊得要死才會被那幫人挑撥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但是難道你們這兒除了這種乳臭未乾的小鬼,就沒有更好的了嗎?」
「這……瀧公子,在玩遊戲之前,大家都見過薰子的呀!怎麼你忘了嗎?她一直坐在彩椅上,等待遊戲勝負呢!」不知所措搓揉著雙手的嬤嬤,結巴地解釋道。
「八成那時醉得糊塗了,距離那麼遠,沒看出她還是個小鬼。長得雖然挺漂亮的,可是很抱歉我沒有抱小鬼的心情。這場遊戲我看就作罷了,人我不要了,黃金你們大可留下來沒關係,大爺我要走人了。」瀧傲都一聳雙肩,掉頭而去。
「這……這可怎麼辦才好?」嬤嬤萬萬沒想到他竟會用這種理由拒絕。
一般而言,男人對於開苞這種事最熱中不過,年輕貌美的處子身價也最高,可卻偏偏遇到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頓時間所有的人都傻了眼。
熏子握緊拳頭,止不住渾身的顫斜。屈辱是有的,但是再大的屈辱她都嘗過,死裡逃生的自己又豈會忍受不住這小小的恥辱感,真正令她充滿怒意的是自己不能達成遊戲的最後階段。
稍想一下就會知道,這場賭博遊戲若是因為優勝者嫌棄獎賞,傳出去之後,自己身為花妓的前途也沒了,從此以後在煙花巷中還有什麼立足之地?她若不能滿足客人,就無以維生,而謙謙與董堇都要依靠著她呀!
不經思索地,薰子追著剛走出門外的瀧傲都,「請等一下!」
他停頓腳步,半回頭地看著身後的她,「還有事嗎?」
「您忘了帶走一樣東西。」薰子靜靜地看著這名從剛剛就以駭人氣勢來去如風的男子。先前第一眼雖然會有些害怕,但現在她一心只想到謙謙與董董的未來,害怕也丟到腦後,被足勇氣直視著他。
「喔?」他揚高一眉,森冷無情的俊臉略過一絲興趣。「我漏了什麼?」
薰子從袖中抽出一柄備用防身的小刀。
望見那柄鋒銳的小刀,瀧傲都起初以為她是氣得想殺人,繼而一看她舉起小刀擱在頸子邊,眉心登地皺起。
「請悄等一下就好,我立刻把這條命讓你帶走。」語氣中絲毫不見玩笑意味,她揚起手腕正要自刎時,大手強硬地握住她。
「這是什麼意思?我最討厭人作戲了!」五指深陷那細得如同竹枝的雪白手腕,只要多分力氣,她的手必會折斷。
但是薰子對於這樣的疼痛卻連眉也不皺,「作戲?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您來到尋芳閣不就是為了玩樂嗎?既然您用您的命下去玩,那我也得依約把我命給您呀!即使您對這副身子沒興趣,我卻不能讓您空手而回、敗興而去,所以請您稍稍等候,我馬土會把……啊!」被用力一鈕的手腕,脫手的放出那柄匕首,掉落到地面發出匡當響聲。
「你是白癡還是呆子,我都已經說了黃金送給你們,我不奉陪了,你還聽不懂嗎?快快拿著百兩金子去找個普通田舍,安分地過日子,別在這種地方玩這種無聊遊戲了!這裡不是你這種小鬼可以待的地方。」
籠罩於怒焰下的瀧傲都像要從雙眼中噴出火花似地,瞪視著冷熏子。但是她連眼都沒眨一下靜靜地說:「瀧公子,請問您已經生出雞的蛋,可不可以把雞再塞回蛋裡面,告訴它它不該出生,快快消失吧!」
「你在說什麼傻話!那當然……」意識到她問題的真正用意的瀧傲都,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似的,閉上嘴巴,重新打量起她來。
「已經開始的遊戲,不玩完是不會結束的。規則是我訂下的,玩的人是你,現在優勝者有權利處置這個結局,但是您既然玩了這個遊戲,把它玩到完不也是一種義務嗎?若您忙得沒空把遊戲結束,就由我來代勞吧?」
聰明如他,立刻捉住熏子這連番舉動的用意。十五歲的孩子擁有的決心卻足以讓許多成年男子汗顏。好奇著她背負著何等理由,竟如此堅守自己非走上這條不歸路,瀧傲都放開她的手腕,那雪白幾乎呈現透明光芒的玉膚上己烙進泛紅指痕,明日會留下紫青色的瘀痕吧!
「你對男人有多瞭解,小鬼?」
熏子觸及他那轉換著繽紛色彩的瞳眸,問句的隱喻呼之欲出,她也不至於苯到誤解他是在問她對男人的常識。瀧傲都的問題自然是集中在她對於男女之間情事上的認知。不夠老練的偽裝在她雙頰泛紅時己透出失敗。
「從嬤嬤那裡,我知道得夠多了。」
「是嗎?」他笑笑地反問:「你這樣的小不點,我可能會一不小心就抱碎了,這你也知道嗎?」
望著他比起一般男子還要高壯的身型,交疊上嬤嬤曾告知的房中事,薰子說不害拍是騙人的,但那又如何?決心把命交付命運來決定的那一刻起,不論勝利者是老是少是胖是瘦,她都必須要和那人共度春宵,她也已經做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幸運的是,瀧傲都雖然高,卻並非粗壯,包裹在長袍下的身軀看來勁瘦有力,決非粗胖臃腫。
再鼓勇氣,薰子酣紅著雙頰回道:「那種事,不做是不會知道的。」
「好個回答。不做是不會知道的嗎?意思是要我做看看羅?」他伸出手挑起熏子的下巴,端詳著。「看不出你個子雖小,膽子倒是滿大的。」
努力不被他惡意挑高的眉宇及毒辣的言辭嚇跑,熏子相信那雙未沾半分邪氣的眼,他或許如傳聞一樣冷血無情,無所不用其極的達成自我目的,是個與之為敵不如與之為友的可拍敵人,但那雙眼讓熏子相信他是個會信守承喏的人。只要有這點就夠了。
瀧傲都是否就是運命挑給她的主人,很快答案就會揭曉。
「老實說,我不但對嫩草沒什麼興趣,也懶得碰驚弓小鳥般的處子,更沒有在床上見血的變態嗜好,所以我不想抱一個十五歲的小鬼。」他以考慮的口氣說著。
「不論您要我做什麼,薰子都不會有意見。」
唇角一撇,那瞬間俊美的容貌添了點稚氣的溫柔,「要我調教你嗎?小鬼。」
「只要您高興就好。」薰子不知道日後這會成為自己的口頭撣。
「以後這句話,不要隨便對其他男人說。這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瀧傲都伸出手,「過來,薰子。」
順從地把手放在他那大得淹沒自己的手的手心上,微微仰頭望著他。
「看來我的好運又幫我不知不覺地贏到一樣我沒有想像到的東西。從今天起,你就是屬於我的了,薰子。」
※ ※ ※
「啊!」耳朵被重重地咬了一下。
黑眸俯視著她,「你神遊到什麼地方去了?說!」
不過是一瞬間的回憶從前,卻重疊於此刻交纏為一。六年前同樣的一雙大手導引她領略肌膚相親的悅樂,同時也讓她品嚐到無法控制自己的狂喜,但是從那一刻起自己小心翼翼藏起的真心不斷地被破解,被逼退到最深的角落,深拍有一天她再也不能管住自己的心,狂野地朝他
……
「我想什麼重要嗎?」
「馬上就執拗起來了,從以前到現在就是這個脾氣沒變。」瀧傲都吸吮著剛剛咬傷的耳廊處,這是熏子脆弱的地方,每次被他這樣一吻,連力氣都無法使出,渾身虛軟。
「不……不要!」下意識地低呼出聲。
「不是不要吧?」沿著耳朵一路吻到她敏感的胸前,那兒已然泛起一片潮紅。「不是已經很有感覺了嗎?這裡,還有這個地方都是……」
伴隨著吐息與話語騷癢在熱燙的肌□上,顫抖的每一寸凝脂都在渴求著碰觸,像被斷癮的酒鬼渴望一滴止癮的酒,她渴望著他的碰觸,但他惡意的挑弄只是不斷地在她發燙的身軀上吹氣,直到她幾因挫折而哭泣,不自覺地捉住他的大手,移往自己渴望他碰觸的部位。
「怎麼了?願意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了嗎?當我一心取悅你的身子的時候,那不禮貌的小腦袋想到什麼地方去了?什麼事讓你想得出神?」
熱氣自下半身散發,她不自覺地以粉色的舌尖輕舔著乾澀的唇,「我……只是想到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喔?當本人就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卻想起以前?想什麼?我第一次碰你的時候嗎?」他笑著,終於開始親吻她,撫摸著她在煩燥而焦慮的逼迫下,不住扭動的身軀。
「嗯!」啊……與他光滑堅硬的身體碰觸的感覺是如此之好,她起初的不經意己經轉為故意的摩蹭,每一次靠近又分離的身體,就像是場逼人瘋狂的遊戲,呼吸漸亂。
「那時不知誰誇下海口,說自己可以。結果卻哭得梨花帶淚,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有多虐待你,天知道我己經天殺的努力溫柔了。果然十五歲的小鬼還是很難纏的!」
過去不明瞭的糾結疼痛現在己經完全知曉了,她要他,要他置身於自己的體內,希望他強烈的擁抱就算直到她破碎也無所謂的緊緊擁抱。那強烈的渴望讓她開始緊貼住他的身軀,發出無言的邀請。
「傲都……傲都……」
濛濛情醉的星眸蕩漾出風情,攀住自己的雪臂催促地拉扯著他的雙臂,一如她不自覺勾起的腿,為他準備好地架住他的腰。攏傲都自身也已瀕臨忍耐的終點,他低喃地,「真難以想像當年的小鬼會轉變成這樣讓人無法自拔的美麗尤物。我真是天殺的幸運極了,幸好當年你很有熱誠地把我留下,卿卿。」
「傲都!」
她嬌怨地聲音讓他不禁微笑,「再多一點焦虛,就像我這該死的只知道你的身體,天天渴望著你一樣,再多喚我一點,再多求我一點!我想要聽到的就是你乞求我的美妙啼聲。」
「你真是最差勁的男人了。」明知被他逗弄了,卻還是渴望著他,自己也真差勁。
「你的讚美我收下了。然後……」那蓄勢待發的部位也等不及地觸及她柔軟濕潤的花心,「這是我的謝禮。」
一氣挺入她的體內,薰子緊攀住他的肩背,吟叫出聲。全然的充實,空虛的焦燥的感受被全然的充實所取代,他那灼熱巨大的慾望飽滿地在她狹小的甬道中心火熱地脈動,與她的心跳合而為一,像是失落的一部分回歸自我般的甜美,讓她全身輕顫不已。
「傲都……」輕吟著喜樂的音符,打自內心深處的狂喜。
「感覺到了嗎?這聲音、這種火熱、這種快感都是屬於我的,沒有人可以見到,除了我才能看見的冷熏子。只有我知道的你,都是屬於我的。」,
那麼此刻的瀧傲都也是她的,只有她的。手下汗濕緊繃的強壯臂彎,熟悉的每一分緊密貼合的身體曲線,獨特的他的味道也全都是她的,她的,不給別人看見,只有她能擁有的瀧傲都。
火紅的濃霧在眼前散漫開來,隨著體內強硬驅動著他的腳步,逐步攀往曾經觸及的天界,但是還不夠,要超越這身子囚禁的狹窄界限,去而復返,一度又一度往自己未知的領域攀登而去。
深怕未及頂點便會被拋下的熏子開始緊捉住傲都的臂膀,微位地輕吟著:「不要停,傲都,不要停!」
「我不會停止的,卿卿,放心地把自己交給我。」
沮喪至瘋狂、喜悅到疼痛,每一次他推進自己毀滅,便重生循環出更深的喜悅,激烈強力的快感終陷人於迷亂,忘我於天際間,捕捉住熏子最後一刻痙攣收緊他的每一分,傲都爆發於她灼熱的體內,把所有的情潮全部灌注其間,攜手共達雲端。
呼吸緩步回復到能開口的時候,熏子的意識也慢慢恢復常態。奇怪的是,她突然憶起第一次與傲都上床的事。
關於那對,自己大部分時間的記憶都己經模糊不清,大概是害怕過度的關係,只記得那劇烈的疼痛與初次進入的驚嚇。除此以外,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事後的溫柔。懷抱著啜位的她,傲都一直不斷地重複地告訴她,最痛苦的都過去了,以後他會更加溫柔地對待她,然後他說了……
「你永遠都會是我的,薰子,從此以後,我不會放手了。」
為什麼會說那種話呢?現在薰子想起來,對於一場遊戲獲得的玩物,他那出奇認真的語氣。這六年以來,她一直以為他只是訴說著對她的所有權,並無他意。但是,普通說來玩物不就是玩膩就丟的東西嗎?他從未對自己鬆手過,從未把她丟給任何他的朋友過,一直一直地持續著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是為何?
突然,眉心被揉搓開來。
「皺什麼眉?我沒有滿足你嗎?」唇邊蕩著笑意,此刻的他是滿足而溫柔的。像被撫平毛髮的獅王慵懶而且樂於開玩笑。
該問他這個問題嗎?問他為什麼沒有厭棄自己?但那豈非不打自招,代表自己在乎他是否會厭棄自己?還是別問的好。
「沒有,我只是有點累了。」
「那就睡吧!」他抱著她,一手枕在她頭下,一手環住她的腰說:「因為你今天誠實得很可愛,所以我給你獎勵,讓你好好睡。」
短暫的幸福必定是鏡花水月吧,虛幻卻又縹緲得讓人企圖掌握。鏡花水月也罷,讓她閉上雙眼假裝這一切都是真的,一下下也好,且忘世事無情,暫留一片情真。
※ ※ ※
封府。
一場家庭戰爭眼看即將爆發。
「到底那傢伙好在哪裡,您非把姐姐嫁給那種人不可?我不是己經把我聽到看到的事都稟告您了嗎?為什麼爹爹非頑固地堅持姐姐嫁他不可?我們門家真有那麼需要瀧幫勢力嗎?在江南一帶,多得是其它水旱幫派不見得非瀧幫不可。難道爹爹眼中沒有姐姐的幸福嗎?」
封青雲猛擊桌面,而與他對峙地坐於大師椅中的封藏,也不干示弱地瞪著自己兒子。
「對於我決定的事,不用小輩來過問。第一,爹爹根本沒要你去探人家外面的女人。反正戲子就是戲子,跟我們這邊明媒正娶一點關係都沒有。瀧傲都說得沒錯,是你多事,不是他無禮。」
「爹爹您怎麼站在那種人身邊說話!我是您兒子,難道您就不相信兒子的眼光,我說不能讓那種人登堂入室,否則姐姐這輩子絕對不會幸福的,您為何不聽呢?」
「那爹爹我的眼光又怎麼說,比你差是嗎?我可見過瀧傲都許多次,他聲威大器。你還得跟他多學學運籌帷幄、掌握大局的手段呢!」封藏已是丈人看女婿,怎麼看怎麼對眼,對於兒子提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根本也懶得去聽。本來嘛,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瀧傲都不過是養了個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總之,我堅決反對!」
「你反對也沒用,我把鳶兒許給他許定了!」
父子兩人彼此互不退讓地瞪了半晌,最後封青雲拋下一句,「您若真要那麼做,我一定會居中破壞到底的,您看著好了!」
望著甩上書房門離去的獨子,封藏搖搖頭,「長不大的孩子,都怪他娘把他寵壞了,唉。」
封青雲氣得邊走邊踢倒一排栽種於迴廊邊的盆哉。可惡透了,瀧傲都可惡,爹爹也可惡,為什麼那種人爹爹卻那麼欣常他!粗野沒有教養而且……一想起在雲熏樓與瀧傲都目光交手的那些對談,自己就一肚子窩囊氣。
也許是碰到痛腳了吧!自己在瀧傲都面前簡直是個沒長牙的小鬼頭,不但輕易掉入他的語言陷阱中,還被他那隨隨便便的幾句話給挑撥得動氣動劍。沉不住氣的小鬼頭,離不開姐姐的嬌娃兒,一一都被他算準也說對了!
可惡透頂了!
踢倒最後一個盆栽到階梯下,一雙纖纖玉手扶住了可憐的花盆。「怎麼了?花兒無罪,何苦拿它出氣呢?生氣什麼?說給姐姐聽好不好?」
「鳶兒!」撒嬌似的怨叫著,封青雲捉住姐姐的手就往涼亭裡走,「你來評評理,為什麼明明是那傢伙不對,爹爹卻說是我錯。而且我怎麼樣都覺得那傢伙不好,爹爹卻堅持要你嫁給那傢伙,這不是太過分了嗎?」
「冷靜一點,你這樣劈頭就是說一堆話,誰搞得清你說什麼來龍去脈。慢慢地把事情說給我聽。」
於是封青雲便將他擔心瀧傲都與她的婚事,以及自己跑去探查那名傳說中的瀧傲都的女人——冷薰子的過程,如何要熏子離開瀧傲都,自己被冷薰子如何拒絕等等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封鳶兒聽。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所以你就衝回來要爹爹退婚?」鳶兒一副事不關己的冷靜笑容,回問封育雲。
「那當然,你怎麼能嫁那種人。不是我自豪,我真的覺得鳶兒姐姐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美女,琴棋書畫哪樣不行?更別說是女紅家管。讓你嫁給那個姓瀧的傢伙是暴殄天物,不不,該說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臭死了,你的教養到哪裡去啦,封大少爺。這麼不雅的東西掛在嘴邊,你也真說得出口。」開著他玩笑的封鳶兒搖搖頭說。
「還不是被那傢伙給氣出來的,還有什麼理由。」
「如果你用這副脾氣想跟爹爹溝通,那自然是溝不成水不通羅!爹爹的硬脾氣,你的爆脾氣。幸好我剛剛不在那兒,否則不成了你們爆硬脾氣下的飽灰。」
揮著手表示那並不重要的封青雲掛心的是另一件事。
「姐,你到底打算怎麼著?真的嫁給瀧傲都那種人?就算爹爹認為他是不可多得的大器,可是你真想變成為大器底下壓扁的小鳥兒呀?」
鳶兒不禁大笑出聲。被弟弟那可愛的嘟嘴表情逗笑是有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成為壓扁的小鳥也很可笑。誰教自己名為鳶兒呢?鳶兒鳶兒不就是鳥兒鳥兒?
「別光顧著笑,你倒是說自己想要怎麼做好?如果你真的不想嫁那人就千萬別嫁,我會為了你和爹爹抗爭到底。就算要我離家出走我都在所不辭。若我真那麼做,爹爹說不定會緊張地重新考慮這椿婚事。所以,老姐只要考慮自己,別顧忌爹爹。」
揩去眼角的淚,鳶兒終止笑意,「青雲,你真的還年輕,很多事是你無法想像的。就姐姐而言,嫁人和不嫁人是沒什麼差別的,你明白嗎?我不過也就是從這個家的金絲鳥籠,關到那個家的鐵網內,如此而己。」
「那什麼時候把你關住的?我都不知道。」
鳶兒搖搖頭,摸摸弟弟的頭,「你真的毋需擔心姐姐的事,不論爹爹如何決定,我都會乖乖照爹爹的話去做。我相信爹爹的選擇。」
做了自討沒趣的事。封青雲沒料到連鳶兒都不明瞭他那一片好意,慍怒起身,「我明白了,都是我自作主張的不是。以後隨你與爹爹愛怎辦便怎辦,以後就算你嫁了一個天天看不到人的夫君,也不關我的事。你去守著你親愛偉大的夫君好了,反正弟弟你是不需要的了。」
「青雲……生氣啦?」
「哼!」轉過身子故意不看鳶兒的青雲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惱羞。沒什麼比好心好意還不被接受更讓人難受。
但他並不知道有時候好心好意遭成的困擾反而遠大於幫助。鳶兒心中雖然這麼想,卻無法這麼說出口,怕又傷了青雲的自尊。「對不起嘛,我向你道歉行了吧?別跟姐姐生氣了,好不好?」
青雲扭過身子,鬧著孩子氣。
「再怎麼樣親愛的夫君,終究是個不相干的外人,可是你卻永遠會是我的弟弟呀!咱們倆身上切不斷的血緣不正是最好的明證。哪會因為有了夫君不要弟弟的道理。好弟弟乖弟弟,求你別跟姐姐我生氣了。剛剛若我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就大人大量原諒姐姐一回。」
假意蹙眉考慮半晌。「好,原諒你可以,但沒有下回羅!」
「要姐姐發誓嗎?」豎起一手,鳶兒嚴肅的態度終於說服了青雲。
「發誓就免了啦。我還不信你的話嗎?」拉下她的手,他嘟嘟嘴說:「重要的是我的心意你能瞭解。」
「瞭解瞭解,我很感激的。」拚命點頭的鳶兒終於讓青雲釋懷開笑。兩人兜著話題,這兒談談那兒聊聊的,說著說著把話題轉到了冷薰子的身上。「說說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吧?有點好奇呢!聽你形容起來,冷靜又善應對,臨危不亂,算是名奇女子。」
青雲搔搔頭,「初見她的時候,因為站在姐姐這邊,所以只覺得她是很厲害的狐狸精,也沒怎麼去多想。不過後來那混蛋出現後,我真的對她重新改觀了,一般人碰到那種場面說不定會嚇得手軟腳軟,但她一人就化解了我與瀧傲都的衝突。那時我確實有點衝動,不敵瀧傲都是必然的,幸好有她在場,否則我必定會後悔。」
非常瞭解青雲的鳶兒打小到大從未聽過自己弟弟讚美其他女子過。青雲總是拿外界的女子與她相較,把人家評得一文不值。現在親耳聽到青雲竟也會對其他女子讚不絕口,心境五味雜陳。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想會會這名奇女子。」
「咦?」青雲抬頭詫異地望著姐姐,口中說不介意,原來還是會介意的嘛!這算不算是去探探情敵的底呢?「不可能的啦,姐姐這等身份的人,去煙花巷內成何體統。不成不成!而且我也不能讓『那種』女人到家裡來呀!」
甜甜微笑的鳶兒不言不語地以目光哀求著。
哇……那種眼神……實在招架不住的封青雲也只有舉雙手投降。「我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替你想想法子,這總成了吧?」
「謝謝你,青雲。」
「當爹爹要親手宰了我的時候,別忘了幫我焚香禱告就行啦!」
※ ※ ※
睡醒,伊人己杳。
不也早該習慣了,每回不都是如此,總在她睡夢初醒後,發現自己又被孤單的拋下。這種事早已數不清,但悵然若失的感受卻一次也沒放過她。
懶起梳晨妝,薰子真想賴在床上不起身。需要被取悅的人已經離開了,不論她梳妝也好沒梳妝也罷,欣賞的人也已經不在了。又是一個人……
「薰姐姐,薰姐姐?你起來了沒?我可以進去嗎?」
「巧兒呀?進來吧。」
「謙少爺來看你,薰姐姐。」丫頭巧兒領著一身書生打撈的謙謙走入寢閣內,「哎呀,您還沒梳洗打扮好,那我請謙少爺在外頭等等好了。」
「不用迴避沒關係的,都是親姐『弟』無妨。」熏子從床上起身,順手披上件薄衫,「你去忙你的,巧兒。」
「那巧兒不打擾了。」靈巧地為她們關上門後,屋內終於清靜下來。
「難得薰姐也會賴床。」
「我也是普通人,總有會累的時候。」
「還是別太勞累自己的好,瞧瞧薰姐的眼窩都有暗影了。看起來的確是沒什麼精神呢?怎麼了嗎?……是因為瀧大哥……」並非刺探純粹關心的,謙謙問話也點到為止。
「有部分是因為他,但並非全部。單單就是『累』了而已,強顏歡笑、虛情假意、明爭暗鬥的事看多做多,覺得累覺得厭而己。現在終於知道杜大姐為何能毫不留戀的拋下一切,隱居山林自得其樂。這熙熙攘攘的俗世紅塵,讓人覺得好累。」
「姐……」平日的熏子不會輕易於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摸樣,今日竟如此反常。冷謙謙不禁動容地握往她的手,「怎麼會突然變得不像你會說的話呢?到底發生什麼了?」
淡笑著搖頭,「別放心上,沒什麼。」她特意轉換話題,「倒是你,有什麼事嗎?怎麼會想到來看我?」
「我過兩天就要進京趕考了。想在臨行前先來和姐姐說一聲。」
「原來如此。」六年前的小女孩,現在已經亭亭玉立了。「先是堇堇入軍營去,現在你又要去趕考了。突然一下子身邊人都不見了,還真有點寂寞。」
「姐,我來還有個要求。」
「是不是進京的旅費?我都為你準備好了。」
「不,不是那些事。」謙謙嚴肅地端坐起身子,「我想和姐姐約定一件事。若是此次我高中榜首,請姐姐離開尋芳閣,我可以替姐姐贖身,未來生計的事你就交給我吧!一旦我獲取功名,功名利祿都不餘匱乏,姐姐也可以不需再強顏歡笑地陪人飲酒作樂。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事。」
「謙謙,這件事……」
「請不要逃避,好好地考慮一下如何?我知道姐姐與瀧大哥的交易。那也沒問題,我會去和瀧大哥談的,必要的時候我也願意喝下三杯酒換姐姐的自由。」
「別說傻話!」
「我是認真的,姐姐的自由己經為我們換來六年的衣食無缺。接下來該由我與堇堇替姐姐做點事了。不論姐姐如何說,我的想法不會改變。所以在我高中榜首,光榮歸裡的時候,姐姐……讓我帶你離開這個地方吧!」
望著謙謙洋溢決心的眸子,熏子第一次認真地考慮,是否要離開尋芳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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