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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日本信州 神阪豪邸
  「沒想到三叔的女兒都這麼大了。」
  「三叔的女兒好像是跟她母親姓,聽說三叔當年就是為了要和那名中國女人結婚,才和咱們神阪家切斷關係。」
  「看他女兒的模樣,就知道那中國女人鐵定是個美人胚子,難怪三叔捨得拋下神阪家的一切。」
  眾人以日文竊竊私語後便是一陣低笑,使得坐在一旁的睿雪火冒三丈。
  「不要以為我聽不懂日文就當著我的面嘰嘰喳喳,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用中文講出來。」她憤怒的用中文開罵。
  坐在周圍的女眷們看她這副潑辣樣,又是一陣低語,臉上儘是嘲弄與排斥的神色。
  搞什麼鬼嘛!一大票人莫名其妙的說有事要請她到日本神阪家一趟,也不管她同意與否,就硬把她從台灣架來此地。這裡到底是日本哪裡?看起來像是與世隔絕的深山仙境,可是這裡的人她沒一個認得,說的話她沒一句話聽得懂,只有一個勉強會說點中文的人交代她在這裡等。這到底在搞什麼?
  「睿雪小姐,」一位面目和善的中年婦人走進客廳,「老夫人的房間跟我去,請……呃……」
  睿雪的腦筋轉了轉,才瞭解她的意思是:請跟她到老夫人的房間去。她起身向中年婦人回以和善的笑容,再對身旁那群嘰喳不停的三姑六婆做了個大鬼臉,轉身離去。
  中年婦人帶她穿過一廊又一廊、一院又一院,睿雪看都看傻了眼。她沒到過日本,只知道父親的本家是望族,但她從沒想到會「望」到這種地步。
  經過重重精美的庭園景致後,她終於被帶到一間和室前,中年婦人跪著替她開門,恭迎她入內。
  「是睿雪嗎?」簡素清雅的寬廣內室中,一個面目慈祥的白髮老婦正跪坐在錦墊上,以流利的中文招呼著。
  「是,我是馬睿雪,請問你是……我祖母嗎?」她看來和父親有些神似。
  老婦開心的笑著,拍拍身旁的錦墊要她坐下。「正確的說,我是你父親的祖母。」
  「啊?」睿雪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位年近百歲的慈祥老婦。「那……你是我的曾祖母?」天哪,老爸的家族還真長壽,她從不知道自己竟有個曾祖母。
  「我已經很久沒說中文了,說得還好嗎?」
  「嗯,非常好。」只是聽起來有點北平腔。「帶我來這裡的那些先生說的都沒你流利。」
  「辛苦你了。那些帶你來的叔叔、伯伯的態度恐怕不太和善,因為我們實在等不及,必須盡快帶你來這裡。」
  「有什麼事嗎?」睿雪這才發現曾祖母的腿上蜷著一隻貓,安安靜靜的盯著她,眼神卻詭異得令人發毛。
  「睿雪,我們神阪家的每一代都會出現一、兩個有特殊能力的人來保護這個家族,你父親雖然沒遺傳到這股力量,但你卻有這份潛力。」
  「我沒有什麼潛力啊,我平凡得很。」
  「可愛的孩子。」她笑著輕撫睿雪的頭髮,「你當然有這份潛力,只是你還沒發覺到。」
  「那你們找我來的目的是……」
  「睿雪,我們神阪家是日本神官最優秀的一支後裔,我們神社裡供奉的神器甚至是國寶級的古物,它鎮守著日本的氣流,讓芸芸眾生能在祥和的環境中生存。」
  「有這種東西?」她只在恐怖電影裡看過,沒想到世上真有這種事。「那個神器長什麼樣子?」
  「每個神社的神器都不同,我們神社供奉的是一把天刀。」
  「一把刀?」她以為神器應該是念珠、佛像之類的東西。
  「可是……」曾祖母重重歎了一口氣。「不知為何,這把刀近幾年來一直拔不出鞘,導致最近氣流愈來愈亂,天災人禍也愈來愈多。」
  「有這麼嚴重嗎?」睿雪覺得曾祖母好像是在說天方夜譚。
  曾祖母犀利的掃她一眼,冷笑道:「你聽過奧姆真理教的毒氣事件吧?」
  「呃……以前在電視新聞上看過,好像是在地鐵內亂放毒氣,害不少人中毒。」
  「阪神大地震知道嗎?關西地區大範圍的飲水中毒事件知道嗎?國際衛生組織甚至還派員來支持調查呢。還有揮刀砍掉小學生腦袋的殺人狂——」
  「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用再說了!」睿雪聽得臉色一片慘白。
  「這些都還是已經公佈的新聞,至於像八王子古戰場和富士樹海的怨靈作祟事件之類的,這些地下消息可比台面上的更精彩。」曾祖母詭異的笑著,愛撫著腿上的貓。
  睿雪渾身發涼,愈來愈覺得這地方不對勁。她一直覺得胸口悶悶的,有點反胃卻又吐不出來的感覺,很不舒服。
  「天刀不出鞘,邪惡的氣流會愈來愈張狂,因為沒人制得住這股強猛的力量。唯有找出天之鍵,才有可能還世人一個祥和的世界。」
  「天之鍵又是什麼?」她希望曾祖母別再兜圈子,趕快把話說完,讓她滾蛋吧,她只想快點回家。
  「「鍵」在日文是鑰匙的意思,也就是讓天刀出鞘的關鍵。」曾祖母直直盯著睿雪,臉上的笑容深沉駭人。「我派人寫了不知多少封信給你父親,要他帶你回日本,可是他完全不理會我的要求,我只好派你的叔伯們押你來這裡。」
  「我爸媽最近都在國外,他絕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來信,而是他根本沒收到。而且……你們幹嘛硬要把我帶來這裡?」
  「因為根據神明啟示,你就是天之鍵。」
  睿雪像是突然遭到電殛,整個人震懾在原地。「胡說!我……我才不是什麼天之鍵。我要回台灣,我要回家……」
  「明天的「天刀祭」是難得的吉日良辰,你也可以開開眼界,目睹神阪家的能耐。」
  「不要!我要立刻回家,你們無權拘留我!」睿雪憤怒的起身,朝拉門方向衝去。
  「你好好休息吧。明年先行淨身儀式,午夜時分即為「天刀祭」祭典日的開始。」
  「我才不——」睿雪一把拉開門往外衝時,赫然撞上一堵肉牆。她抬頭的同時,被眼前魁梧冷峻的男子箝住雙臂。
  「正人,送她回房休息。」曾祖母以日文交代著。
  「是,曾奶奶。」
  「你幹什麼?放手!放開我!我要回台灣,我——」就在睿雪拚命掙扎之際,正人的手指迅速朝她的眉心用力一點,睿雪便昏了過去,正人輕鬆的將她打橫抱起。
  「好笑,像精雕細琢的搪瓷娃娃,只是沒想到她的個性會這麼強悍。」正人凝視懷中的睡美人,眼神裡微有火焰流轉。
  「她在外頭等候時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以中文向女眷們開罵,臨走前還朝那群碎嘴女人做鬼臉。」正人微有笑意的稟告,眼光卻不曾自她臉上移開。
  「看來她母系家族的血統十分剽悍,和咱們神阪家完全不同。」曾祖母撫貓冷笑。
  「我帶她回房了。」
  「正人,」曾祖母在他離去之際淡淡交代一句,「別碰她。」
  「我知道。」
          ☆          ☆          ☆
  奇怪,她頭好昏,為什麼一直感覺很疲倦、渾身無力?
  當睿雪努力張開眼睛時,發覺似乎已經是隔日正午了。她昨夜和曾祖母對談時明明是晚飯時刻,為什麼現在窗外的景色會是正午?她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她才勉強坐起身,拉門外立刻有人跪著進來伺候。是昨晚帶她去見曾祖母的中年婦人。
  「睿雪小姐,你餓吧?你兩餐吃飯……沒有……一定很餓。」她很努力的想和睿雪溝通。
  她的意思應該是:她已經有兩餐沒吃東西,一定很餓了。睿雪點點頭,中年婦人開心的把和食餐架搬進來。
  「謝謝。」在昨夜和詭異的曾祖母交手後,睿雪覺得這名婦人可愛多了。
  睿雪拿起筷子正想吃飯時,手中的筷子竟然掉在榻榻米上,她的手……虛弱到拿不住筷子!怎麼會這樣?
  「睿雪小姐?」婦人手足無措的看著掙扎起身的睿雪。
  她怎麼了?為什麼全身虛軟無力到這種地步?她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
  「醒來了?」一個口音奇特的男聲在拉門外以中文發問,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令睿雲驚愕的巨大身影。
  是他!她想起來了。昨晚她從曾祖母房內逃走時撞到的人就是他,然後她就莫名其妙的失去意識,醒來時已是隔日中午。
  「午安,睿雪。」
  「你是誰?」她不客氣的問。她覺得這個一身筆挺西服的冷面男子不是好人,尤其是他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出去。」他只冷冷丟下兩個字,婦人立刻恭敬的離開。
  「不,等一下!你留在這裡——」
  他跪坐在榻榻米上,伸手關上拉門,室內只剩他們兩人。
  「我叫正人,和你同一輩分,但不同支脈。算起來,我應該是你的大堂哥。」
  睿雪老大不爽的瞪著他。「你們到底對我下了什麼藥,為什麼我會渾身乏力,連拿筷子的力氣都沒了……」她居然連罵人的力氣也少得可憐!
  正人淡淡一笑,拿起餐架上的飯碗和湯匙,「你需要好好休息,下午要行淨身儀式,好準備參加今晚的「天刀祭」。」
  「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她微微喘著,心裡氣得半死。
  「這是為了避免你無理取鬧或試圖逃跑的預防措施。」他舀起一小口飯菜,「吃飯吧。」
  如果可以,睿雪真想打翻這些東西,最好弄得他一身狼狽。可是她現在連支撐坐起身的雙臂都在微微發抖,就算想打人,恐怕連手也抬不起來。
  「你們真卑鄙,盡會使小人手段!」
  正人一手端穩碗匙,另一手把她拉到懷裡靠躺著。
  「你幹什麼?我——」她竟然沒有力氣推開他。
  「吃飯。」
  「不要!」她緊抿雙唇。
  「好,那我們就慢慢耗。」正人將捧著碗匙的手擱在大腿上休息,另一手圈住她的腰,讓她舒服的躺在他懷裡。
  他想幹什麼?被迫躺在這男人懷裡已經令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偏偏他那雙俊眼更是放肆的在她臉上、身上打轉,簡直低級!
  「你不吃飯,我們就一直這樣坐著,直到你把東西吃完為止。」
  王八蛋,只會趁人之危的臭雞蛋!他根本是用計逼她乖乖就範,雖然讓他餵食很屈辱,但任他這樣盡情的觀賞自己更難堪,而且這身和式睡衣的開襟實在低得撩人。
  最後睿雪還是妥協了,臭著一張臉讓正人餵她吃飯。
  「我從沒見過有人吃飯會吃得這麼難看。」她甚至連咀嚼時小嘴都氣嘟嘟的,像是在嘔氣的小女孩。
  「我要打電話回家。」
  「我們會有人替你打。」
  「我不要!我就是要自己打!」但她不知道要到哪裡才能打電話,因為從她昨天踏進神阪家以來,未曾看到一具電話。
  會不會有人來救她?費英東知不知道她父親家的狀況?她該怎麼辦?誰來幫她?
  「很好,乖孩子。」正人輕鬆的餵她用完午餐,拇指卻突然滑過她的嘴角,抹掉飯粒。「只是吃相不佳。」他瞇起了雙眼,以拇指在她柔嫩的紅唇上摩挲著。
  他這是在幹什麼?睿雪嚇得杏眼圓睜。眼前這個年齡與費英東相仿的男人,再怎麼說也是她的血親,怎麼可以對她做出這種曖昧的舉動?
  「我警告你,再不拿開你的手指,被我咬斷了,可別說我無理取鬧。」
  「試試看。」他微揚嘴角,主動將拇指探進她口中,放在她溫潤的舌上。
  大混帳!他居然如此捉弄她!他明知她全身上下都提不起勁,就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咬人,卻趁她之危處處挑釁。
  「這樣就氣哭了?」他淡淡的笑著。
  她才沒有哭,她才不會在這種人面前哭,讓他當笑話看。等她恢復力氣,一定要狠狠打腫他那張俊臉,一定要教費英東揍得他連內臟都吐出來,一定要讓他嘗嘗這種渾身無力、任人羞辱的難堪!
  正人收回手,靜靜的看她咬緊下唇憤然掉淚的模樣。
  她要回家,而且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來日本!她才不屑當什麼天之鍵,她寧可當成天混吃混玩的馬睿雪。
  正人饒富興味的牽起嘴角,以手指輕彈一下,拉門外立刻有人應聲。
  「沙織在哪裡?」他頭也不回的以日文問道。
  「正人少爺,有何吩咐?」拉門倏地拉開,一名身著水兵服的女學生寒著一張冰雪似的臉跪在門外。
  「替睿雪準備淨身。」
  「是。」沙織冷睇睿雪一眼,動作俐落的離開。
  「幹什麼?你要帶我到哪裡去?」睿雪拚著所有力氣努力叫喊著。他居然打橫抱起她就往外庭的林蔭深處走去,他要帶她去哪裡?
  「淨身。」正人淡淡的回答。
  突然,他在叢林中彈躍飛奔,朝林間的山谷斷壁飛身墜落。
  在被他抱著跳下山谷的瞬間,睿雪差點被這種失去重力的感覺嚇暈過去。正人在陡峭的斷壁上輕鬆落下,像只輕盈的雁子般繼續在山壁與河谷間飛躍。
  才短短幾分鐘,他們就來到一座細長的瀑布旁。
  睿雪腦袋仍是一片空白,兩眼星花亂轉。瀑布邊站著六名身著素衣的女眷,以及拿著更替衣物的沙織。
  「這是在幹什麼?」睿雪被正人放下來,靠著他的支持勉強站立。
  「我讓你的手腳稍微活動一下,但你最好別亂來,否則我會親自替你淨身。」他邪邪冷笑,手指在她後腦輕輕一點,睿雪像是觸電般震了一下,霎時所有的力量回到她的四肢百骸,恢復正常活動的能力。
  她終於又可以動了!睿雪高興的不斷抓放雙掌,體驗那種恢復力量的感覺。
  「睿雪小姐,請。」沙織以冷硬的中文打斷她的興奮。
  「啊?」她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女眷們褪下身上所有衣物。「等一下!你們這是幹嘛?光天化日之下,你們——」
  「請入水淨身。」沙織的表情十分冰冷。
  睿雪立刻衝到瀑布下的水潭裡,彎著身子極力把胸脯掩藏在水面下,因為她無法忍受赤身裸體站在人前的感覺——就算全是女人也一樣。這裡是戶外耶,她們居然剝光她的衣服讓她當眾洗澡!
  「這裡不會有別人,你不必東張西望。」沙織跪坐在岸邊,而正人則是在遠遠的大石上背對瀑布打坐。「站到瀑布水簾前,合起你的手掌。」
  「可是……這水好冷,從頭上淋下來的衝力又這麼大,不會腦震盪嗎?」
  沙織的臉色極為難看,放下手上捧的衣服跳入水中,拉她站到瀑布前的水花下。這裡水花小、衝勁弱,當睿雪勉強眨著眼睛抬頭看時,發現水簾中有塊突出的大石頭,擋掉了絕大部分的衝力。
  「合掌!」沙織朝睿雪吼道。
  「噢。」她除了乖乖照做,還能怎樣?她站直身子,合起手掌。
  咦,這姿勢不錯。水深及腰,她合掌的手勢又剛好遮住胸脯,雖是裸體卻不會有色情的感覺,不知道費英東看到覺得怎樣。
  他該不會又搬出那套名言:「地點不是問題」吧?
  水潭十分冰冷,可是睿雲的臉頰卻一片火燙。她怎麼會在這時候想這些有的沒的?
  此時六名素衣女眷全在潭邊合掌齊誦箴言,平和純淨的聲音在山谷間迴盪,隨著瀑布水流飛洩而下的韻律,在寧靜的幽谷中形成天籟一般的空靈氣息。
  睿雪雖然聽不懂,卻覺得這感覺好美,彷彿心靈都被淨化。她閉上雙眼,沉醉在幽谷回音中重重疊疊的箴言音韻裡。
  午後的陽光灑在水面上,反射出燦燦金光,原本傾洩而下的水流像是放慢了速度自睿雪白皙的肌膚旁緩慢墜下。
  是錯覺嗎?沙織眨了眨眼,隨即上岸,恢復原來的姿勢。
  直到夕陽西下,睿雪才被帶出水面更衣,再由正人抱起她由來時路回到她的房間。
  睿雪一直沒有辦法回神,因為腦袋空空的,思緒一片乾乾淨淨。但她感覺很舒服、很輕鬆,耳邊甚至還留有瀑布水流的聲響,以及山谷的鳥鳴、女眷的合誦箴言,將她的心靈完全滌淨。
  正人一百跪坐在睿雪身旁凝視她。換上一身加賀友禪的典雅和服,睿雪看來就像個令人憐愛的日本娃娃。她的雙眼沒有焦點的眨呀眨,迷濛的神情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若他早知道天之鍵會是如此動人的少女,他就不會派沙織去台灣暗算她。因為睿雪若是成功的讓天刀出鞘,穩定了日本鬆動的結界與混亂的氣流,那她將會統合神阪家所有的靈能力,成為新一代繼承人。
  到時睿雪繼承的不只是神阪家的宗主地位、難以計數的財富,以及支配遍佈各地的靈能者,她更可以繼承控制日本大半局面的龐大地下勢力。
  是該趁早毀了她,還是留下她?
  為什麼開啟天刀的關鍵會是一名純稚嬌艷的少女?
  就在他思慮游離之際,遠方的嘈雜聲讓他倏地恢復備戰狀態。他迅速拉開門,看見遠處別院失火的情形。
  「正人少爺!」兩名家丁趕來通報。
  「怎麼回事?」他以日文詢問他們。
  「有人縱火,而且失火的地點一直不斷增多,可能是被人事前埋伏了機關,現在正一個一個的起火燃燒——」
  「有人潛入!」正人的話嚇了兩名家丁一跳,「而且現在就在宅邸內,走到哪裡火就放到哪裡。」
  以神阪家的防禦系統來說,根本不可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埋設機關,而且失火的地點似乎是有計劃的朝四方擴散,雖然火勢不大,不足以致禍,但卻成功的引起眾人的慌亂。
  闖進神阪家的人是何身份?目的為何?
  「你們兩個派人到本堂守住天刀,順便通知其它人到本堂集合,看來得提前舉行「天刀祭」。」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睿雪被正人和家丁們談話的聲音以及外頭的喧鬧聲拉回神。
  「我們得去本堂了。」正人改以中文回答,不告訴她外頭混亂的事。
  「去……什麼本堂?」
  「舉行「天刀祭」的地方。」他輕輕拉起睿雪,帶她朝火災混亂現場相反的方向走去。
  「為什麼這麼吵?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正人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牽著她往長廊深處走去。睿雪現在才發現自己穿著和服,剛才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根本沒注意到。
  「為什麼要把我包成這樣?穿這種衣服一點也不好走路。」而且中間那條又寬又厚的帶子壓得她的胃很不舒服。
  正人帶著她走到一座大殿門口,門裡寬敞的廳堂跪著十多個身著正式和服的長者,還有一名躺在臥墊上的昏迷美男子。
  「這就是「天刀祭」嗎?」睿雪站在廳堂外廊,額上冒著冷汗,「你們不會是要我像「睡美人」那則童話故事一樣,去吻醒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吧?」
  「你不用吻他,因為他不是王子,他是你的四堂哥明人。他從一個多月前就不省人事,至今尚未清醒過。」他實在喜歡睿雪的個性。「進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格格!」一聲威猛的巨吼自睿雪身後的庭院直衝入耳,震得她雙眼大睜。
  「費英東!」她急切的回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往她這裡飛奔而來。「費英東,你終於——」
  她還來不及跑下廊去投進他懷裡,就被身旁的正人箝制得動彈不得。
  「大膽狂徒!」費英東一聲怒吼,身影突然消失在月夜中。
  本堂內坐著的眾人和睿雪都愣住了。
  「費英東人呢?」睿雪環顧四周。
  「上面。」正人輕聲低喃。
  睿雪抬頭,費英東正飛凌於他們上方的半空中,帶鞘的大刀高舉著。
  她只來得及看到這瞬間的景象,之後便被一股強悍的力量及劇烈的劈爆聲嚇縮了腦袋。
  「放開格格!」費英東的怒吼嚇得眾人一團亂,只有跪坐在主位上的曾祖母和躺在臥墊上的明人不為所動。
  睿雪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被正人抱在懷裡,已經輕盈的躍入室內。而廊上的費英東……哪,他居然把外廊劈破一個大洞,幾乎把寬廣走道砍成兩段。
  「正人少爺!老夫人!」幾個戶隱出身的忍術研習生立刻趕來圍住費英東,「就是這個人縱火,另外還有三名台灣男人和他同夥,已經被我們制伏。」
  「你們這些倭奴,全給我閃一邊去!」費英東大手一揮,就把圍在他身前的人全掃向兩邊,無法阻止他闖入本堂。「我不懂你們的倭國話言,也不管你們聽不聽得懂我的話,我要你們立刻放開格格,否則我絕不寬貸!」
  在場幾個聽得懂中文的人竊竊私話,面對如此巨大魁梧的怒火男人,形同面對一尊駭人的阿修羅。
  「費英東!我要回家,我們快點回家!」睿雪激動的想奔入他懷裡,卻硬是被正人牢牢的抱著,動彈不得。
  「放開格格。」費英東一反先前的怒聲咆哮,低沉且平穩的說,但他的眼神卻閃著令人膽戰心驚的殺氣。
  「你都叫睿雪為「格格」?」正人冷笑,「清朝的稱謂?」他那態度彷彿是在嘲笑費英東和睿雪這種扮家家酒似的玩意兒。
  「等一下,費英東!」睿雪一看他朝正人走近,立刻開口大叫。她有種很不好的感覺,覺得費英東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壓得她快窒息了。「他是我堂哥,這屋子裡的人都是我的血親,不要傷害他們!」
  光是費英東手上拿的那把帶鞘大刀就夠嚇人,若不及時阻止他,實在很難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慘劇。
  「他們不是你的血親,你身上流的是咱們滿洲貴族的血,不是這些倭寇的污穢血液。」
  「請你放尊重點,費英東。」曾祖母冷然開口,「睿雪是我們神阪家族的人,我們不會對她怎樣。」
  「你們不會?」費英東猛然掃視曾祖母的同時,射出懷裡藏的三壁鋒,準準的釘在曾祖母身前的木板地上。「你認得這暗器嗎?派刺客來暗殺格格,還敢說不會對她怎樣?」
  刺客?!曾祖母和睿雪同時愣住。曾祖母的臉上閃過一道極淡的慍怒,輕瞟正人一眼,而睿雪則是驚愕的瞭解原來出現在她房內的女鬼是刺客。
  「暗殺?他們……幹嘛要暗殺我?」
  「他們不知在你身邊下過多少次毒手,我已經極力掩飾他們的惡行,不想讓你受驚,但是——」
  「毒蛇!我在浴室碰到的毒蛇不是巧合?」
  「你在街上差點被車撞死也不是巧合。」該是讓她知道真相的時候了。
  睿雪錯愕的神色是如此顯而易見,費英東幾乎能感受到她單純而平凡的生活突遭毀滅的震撼。
  「亂講!我……他們根本沒必要殺我,這些只是巧合……」可是她的聲音顫抖得連她自己也騙不了。這太荒謬了,這一定是場惡夢。「我想回家……我……」
  「格格,我正是來帶你回去的。」費英東沉穩而氣勢懾人的舉起手中大刀,準備拔鞘。
  為了帶回格格,他不惜犧牲一切。
  睿雪是他的女人,是他以性命守護一生的格格!
  「你別忘了你的夥伴們還在我們手上!」沙織突然押著三名雙手反綁在身後的男人走進廳堂。
  「英二、英三、夏利,你們也來了!」睿雲從沒有這麼高興見到他們,在這種紛亂詭異的場合,見到這三張平日相看兩相厭的面孔,她差點喜極而泣。
  「睿雪,你沒事吧?」
  「他們抓你來幹嘛?那男人幹嘛抱著你不放?」
  「噢,我的老天,這到底是在做什麼?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們蹚這淌渾水?」
  費英東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只緊緊的盯著睿雪。他們只分開了一天一夜而已,可是他快被不安與思念折磨瘋了。他想見她、想擁抱她、想確實的感受到她的體溫、想重溫她就在身邊的感覺。他真不知在「下痢」緊急辦理出國手續的這段時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他等不及要找回她。
  而她,現在正近在眼前!
  「你若再動一下,我立刻宰了這三人!」沙織看著費英東絲毫不受威脅的模樣,心頭不由得開始發涼。
  「喂,你們不是玩真的吧!」英二看看沙織抵在他頸邊的一把三壁鋒,臉色慘白的叫道。
  「睿雪,叫費英東住手,他只聽你的話,快叫他住手!」英三也急得哇哇大叫。
  睿雪看著這一片混亂,心中早已沒了主意。她好累,心好倦,不想再陷入這場惡夢裡。
  「我好想回家……」
  當睿雪淚眼迷濛的低喃著,費英東的大刀立刻出鞘,寒冽的刀身霎時間出刺眼的雷光。
  「不要!英二——」英三朝脖子上赫然爆出血光的英二大喊。
  突然間,整間屋子起了劇烈的震動,讓人站都站不穩,神案上的擺設紛紛墜落,而不知從哪裡傳來的低嗚聲嗡嗡作響,震得每個人耳膜發脹、腦門刺痛。
  屋頂大梁突然垮下來,往睿雲和正人跌坐在地的方向掉落。
  「格格!危險!」
  與費英東的嘶吼同時響起的是大梁劇烈的破裂聲,被大梁擊破的地板碎片甚至飛濺到半空中,睿雪在剎那間感到一股猛烈的衝擊力。等她自劇烈震動的地板上撐起身子,卻見到她最害怕的景象。
  「不要!費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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