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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兩年後——
  寒家大廳裡,老舊的建築物內坐著幾個人,斐水靈不支地撐著手臂,滿臉不敢置信,她蹙眉沉思,嬌艷的面貌失去過往的光彩,變得推濘不堪;坐在她對面的寒玉澳同樣神思恍惚,溫文的眸裡含著憂威。
  年紀輕、沉不住氣的寒流霜首先出聲怒斥,空氣間飄蕩著她嬌蠻的語音。
  「這算什麼!你們是怎麼搞的?竟然讓他用計移走了整個寒家的產業!」
  「流霜!閉上你的嘴!」斐水靈難得對女兒動氣,一時煩燥攻心,憤怒地指責女兒的刁蠻。
  「娘!人家只是隨口罵罵也不行?眼看就要什麼都沒有了,誰不擔心呀!」
  「大姑娘家,別隨隨便便就發脾氣,從前家裡有錢,可以讓你當不愁吃、不愁穿的千金大小姐,現在局勢不同了,收起你的撒野性子!」
  「娘——我不管,反正我絕不離開寒家,你想想法子嘛!」
  「住口!」
  寒玉笙失望地看了她們母女倆一眼,都到現下這當頭了,頑劣的脾氣還是不改,難怪二弟會狠心奪走爹過世後寒家僅有的產業。
  他甫回到家門,就聽見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全都是斐水靈找來的三腳貓,誓言什麼要替寒家報仇,捉拿移轉走產業後就消失不見蹤影的寒劍情。
  開玩笑!二弟若是如此輕易就被人找到。乖乖地雙手奉還寒家主權,當初爹還會將主持大局的權力交給他嗎?斐水靈不瞭解寒劍情的脾氣也就算了,他畢竟和他是同血脈的手足,焉有看不清二弟能耐的道理?
  寒天寡不顧眾人反對,硬是將寒家所有產業交託給當初在外流浪的寒劍情,就是看透他深思熟慮的性格,肯定不會造成家中產業的沒落。
  可惜寒天養的算盤打得不夠精明,活了六十幾年的商場老狐狸還猜不透一個二十來歲小毛頭的心計,在他死後的兩年間,寒劍情立即將財產全數轉到自己所建立的商行名下,就連他這個哥哥也沒得分。
  這下倒好,斐水靈母女倆就要面臨流落街頭的命運了。
  「王笙,你說怎麼辦?」斐水靈調過目光向他求救。
  「我實在無能為力,三娘。」不是他冷酷,實在是二弟這步棋走得太狠了,二話不說就奪走寒家所有的財富,寒玉笙自己在外頭開了幾家店面,再加上無慾無求的個性,吃穿當然不愁,養三娘和小妹絕對不成問題。偏生斐水靈蛇蠍心腸,非得找寒劍情報復不可!他搖搖頭,無奈地拒絕她的請求。
  「寒玉笙!好呀,我看你八成是和那個小狐狸狼狽為奸,你有沒有良心?!怎麼不想想這幾年來我是如何含辛茹苦地帶大流霜,還贏得鄉里間的好名聲?」
  「三娘,難聽的話我不想排明瞭說,你若真的曾經為寒家努力過,劍情又哪會搶走屬於你們的那份遺產?」他意有所指。
  幾年來在外的生活過得忙碌,但他不至於完全忽略了家中事務,斐水靈趕走蘇雨湘母女,勾搭上城裡為富不仁的郝老爺,揮霍家產等壞事傳得人盡皆知,早就讓他心灰意冷;想必二弟也是查得一清二楚,才會枉顧倫理謀奪家產,招來鄰坊間難聽的臭名。
  「你們果然是同夥的!寒劍情做錯事你還反過來指責我,你這幾年的書都讀到哪去了?原本還指望你可以把家產討回來,再由你來主持大局,哼!現在可好,什麼都沒有了!你身為寒家大少爺,竟然連點羞恥心都沒有,任憑自己應得的財富遭人奪去!我瞧不起你!」哀求得不到效果,她素性潑婦罵街起來,夾刀帶槍的話隱約藏著誘之以利的計謀。
  「三娘——你能不能冷靜些?」平口沒脾氣,可不代表他永遠都是老好人,任人羞辱也不在意。寒家人天性中多少都帶著強橫的性格,平時是在寒玉簽極力壓抑下才沒流露出來,雖然如此,面臨不如意的事時,卻也無法漠視,再三地以笑臉遮掩不悅。
  「冷靜!?你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天呀!這世上還有沒有倫理?好歹你們都得尊重我是三娘,不給我面子也得給過世的老爺面子,你們這對兄弟可真是沒心沒肺呀!
  「玉笙哥,不念手足之情,也該有同情心吧?你一點都不憐憫咱們這對孤苦無依的母女?」寒流霜也哭喪著臉加人哀求的行列。
  「三娘,流霜,我真的無能為力。你們當初就該預料到這點,為什麼傻促地把所有帳簿、款項交給劍情管理呢?
  「這——我怎麼會知道?我沒想過那小子陰險到這種地步,連自己家裡的產業也要奪走。」
  「不管怎麼說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趁著劍情還沒派人上門來討走剩下的家產,我看你們趕緊打包行李,跟著我到布莊去,暫時定居在那裡。」終究是曾經一起生活的家人,就算現在寒家沒落了,他不會狠心到任由她們流落街頭。
  「沒有這麼容易,我絕不會放過那小子的!」
  「一娘……」
  「玉笙哥,無論如何你非得幫我們不可!」寒流霜的性子同她娘般頑固,怎麼也吞不下這口氣。
  「我沒辦法,劍情的個性誰也摸不透,和他作對無異自尋死路。」寒玉笙鐵了心,絕不做背叛手足的無恥傢伙,三娘她們要鬧也好,要報復也好,反正他是決計不會插手幫忙的。
  「寒玉笙!你好冷血!」斐水靈氣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要來不來布莊由你們決走,玉笙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三娘,你們自個兒好自為之吧。」
  隨口丟下兩句話,寒玉笙起身,白袍一掀,跨著決絕的步伐邁出寒家,無視身後那四道憤恨怨總的目光。
  迅捷地跨上喚人準備好的馬車,一早的好心情全被這事給弄擰了,再也沒氣力精神回去面對那大大小小的煩雜瑣事,憂悶的情緒在胸臆間徘徊著,久久揮之不去。
  他想了想,索性放自己半天假,去散散心!
  「到城郊南邊的廟會。」他囑咐車伕。
  今兒個城郊外舉行祭典,原本寒玉笙不喜歡人群熙攘煩擾,但此時此刻的心緒實在太糟,需要鬆弛一下。
  沿途秀麗的山水景色滌去一身煩躁,紛擾的心事全在自然美景熏陶中沉澱下來。數月來布莊裡的商務生意困擾著寒玉笙,三天兩夜無眠已是家常便飯,心頭的重擔一旦卸落,繃緊的神經彈性疲乏,剛駛上向郊野的小路沒多久,沉重的睡意便襲上了他的雙眸。馬車一路上的顛簸打擾不了他過度疲累之後的憩息,沉入夢鄉不久,車伕粗礦的吼聲就傳來,「少爺,城郊南邊到了。」
  寒玉笙惺忪地下了馬車.穿越過人潮.來到一座長約十來尺的百梯底下,拾級而上。
  就在踏上石階頂層的同時,寒玉笙看到了這輩子最不可能的奇跡——
  「二娘?」乍望許久不見的蘇雨湘,他驚滯得說不出話來,就連手心也微微發抖,冒出冷汗。
  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娉娉裊娜地立在二娘身旁,美麗得教他難以自持。
  蘇雨湘沒有回過頭.附耳對千里說了些話。
  千里點點頭,順從地離開。
  雪白色身影從石階上消失。快得像是種幻覺。
  「二娘!」寒玉笙忍不住大喊,倉促地衝上前,一把攔住蘇雨湘,對著尚未察覺的她激動問道;「千里呢!她去哪了?千里呢?二娘!」
  「這位公子……你……」蘇兩湘抬起頭,對上捉住她雙臂那個人的臉。
  熟悉的五官掀起記憶的波濤,她瞬間如遭雷殛,僵在原地,動彈不了。
  「二姐,忘了我嗎?是玉笙呀!」
  「玉笙……」她的口中重複,心底醞釀著難以言哈的情緒。
  「是我,二娘,這些年讓你們在外頭吃苦了。」
  「老天!我真不敢相信,能有再見到你的一天。」她哽咽著,往事如走馬燈般一幕幕浮現眼前。
  是王笙呵!當初在寒家待她們母女倆最好、也是最善良的孩子。
  「二娘,你們過得可好?」想起方才明明伸手就可碰觸到的佳人,竟在瞬間沒了蹤影,他不由得痛心疾首,害怕當年的無能為力會造成千里永遠的憎恨。
  「我很好,玉窄,你呢?劍情呢?你們大家都過得怎樣?」蘇雨湘流淚滿面。
  「我們都很好,別哭了,再見面是好事,哭什麼呢?」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他自己卻不禁眼紅,為之鼻酸。
  「好,我不哭,你說得對,再見面是好事,我們應該開開心心的,我不哭了。」
  「二根,好久不見了,你一點都沒變。」她看起來比以前來得更滿足快樂,全身充斥著幸福的光彩,看得出來二娘離開寒家後的日子過得挺好,並非他所想的以淚洗面、樵悴不堪。
  「你倒變了許多,瞧,長高了,也長壯了,二娘差點認不出突。」「蘇雨湘慈愛地笑笑,摸著比她高上一個頭的俊秀面孔。
  當初柔弱儒雅的少年長得更穩重了,說話舉止都帶著成熟的擔當,教她這個做二根的好生歡喜,能再見到寒玉笙,見到他玉樹臨風的模樣,她心底有說不出的滿足,此生已了無遺憾。
  「千里呢?她去哪了?」顧不得其他,寒玉笙一心只想確定千里的存在,證實剛剛所見絕非眼花
  「她在人家店裡幫忙打雜,我讓她早點回去,來,咱們邊走邊聊。」她讓寒玉笙攙扶著,一步步走下階梯。
  他們慢慢地步行到小山坡後方的草地上,人群減少許多,正好方便談話。
  「千里幫人打雜?」他無法想像,那麼纖細的身子竟然得做這等粗重的工作。他腦中浮現千里遭人欺陵使喚的景象,她美麗的臉孔帶著淚水,淒楚地指責他……
  老夫!他不能承受如此嚴厲的懲罰。
  「怎麼會讓她去做那種下等事呢?」
  「是我不好,這身子病得一塌糊塗,連累了她……」黯淡的陰影因寒王笙的話而浮現。
  「我不是怪你……」
  蘇雨湘揮揮手,打斷他的自責。「我知道你疼千里,關心咱們,但是千里福薄,注定了一輩子要陪著我這個沒用的老太婆。」
  「別這麼說,是玉笙無能,當初沒辦法留住你們。」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看著心愛的人遭受折磨,自己卻束手無策;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吃苦,更捨不得純潔如白紙的千里淪落到此地步。
  「唉!說什麼也沒用了。」感歎歸感歎,她其實很慶幸能離開寒家。
  各自懷著不同思緒,靜謐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蕩漾開來。
  驀然跳動的光芒從寒玉笙眼底射出,他下了決心,再也不讓千里從他生命中消逝。「二娘,給玉笙贖罪的機會,由我來照顧你們,讓你們過最好的日子!」
  「這怎麼行?你還年輕,拖著咱們兩個,很麻煩的,我們不能連累你。」蘇雨湘當然瞭解他的好意,但如今好不容易能自立,無論如何不該再回到依附人維生的日子。
  「不麻煩,我自願讓你們連累。」他急切懇求著。
  「行不通的。」
  「行得通,我會好好待你們的,用不著擔心呀!二娘。」
  「還是不好……」
  「為什麼?」他只是想將千里名正言順地留在身邊。
  「你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總有門當戶對的對象吧……留下我們,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誰說的?我想娶的是千里呀!二娘——」心急之下,寒玉笙不注意就脫口而出。
  這句話愣住了蘇雨湘,也愣住了他自己。
  俊臉染上紅霞,連耳根子都赤紅得似被火燒著;他難為情地不再開口,靜待下文。
  他等了許久,始終沉默的蘇雨湘終於有所回應,語氣出乎意料之外的凝重,「玉笙,別跟你二娘開玩笑了,千里是你妹妹,這怎麼行得通?更何況——」
  「不要拿這種理由搪塞我!我很喜歡千里,有心照顧她一輩子,你也不希望看她得不到幸福吧?二娘。」既然都坦白了,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乾脆直接地說出他要千里的決心。寒玉笙認真且誠懇的眼神教人逃避不了,不得不正視,其中蘊藏的感情太多太多,多得蘇雨湘幾乎快被打動。
  「這……」她開始猶豫不決。
  「先讓我照顧你們,過陣子再看千里的意願如何,好不好?我不會強迫她的。」寒玉笙放低姿態,一心只想能與千里雙宿雙飛。
  她是他的夢想,追尋了好久的夢想,怎能輕易地放就放?
  過去的日子他一直以為能遺忘千里,以為不去想起心中就不會有遺憾,直到今天再見,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是那麼想念她,想念她的一顰一笑,想念她的嬌弱丰姿。沒有她,再美好的生活也有缺陷……他只要她!只要千里!
  「二娘——」
  「讓我想想。」蘇雨湘軟化的態度令寒玉笙精神為之振奮,看著他喜不自勝的模樣,她還能再說什麼?
  「你一個大男人,家中住著兩個婦道人家終究不好——況且咱們也已經有了落腳的地方,住得很舒適,不需要再遷來搬去了吧?」
  眼看蘇雨湘做出最大的讓步,言下之意似乎應允了他和千里的婚事,寒玉笙欣喜難耐。
  「當然好,二娘說什麼都行,只能讓玉整為你們作點事就好了。」
          ☆          ☆          ☆
  「替我奏支曲吧。」
  寒劍情跨著長腿踏入房裡,適巧見到千里正在調琴,玩笑地說了一句:
  她沒抬眼,冷冷地回道:「你想聽什麼?」
  「好冷漠無情呀!」他勾起她的下巴,笑咪咪地直視她,「真令人失望,青煙姑娘原來是寡情無義的人。」
  「想說什麼就說吧,用不著拐彎抹角。」
  他慵懶地步至她身後的羊毛軟墊上,跨坐的姿勢顯得慢不經心又誘人,醇厚如酒的嗓音緩緩漾開,「就奏『子衿』吧,我喜歡聽你用軟綿的聲音哼出這首詩歌。」
  千里沒再答話,隨手撥了撥琴弦,悠揚的音樂伴著甜膩的歌聲流洩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於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繚繞的歌聲消失於清風拂裡,餘音裊裊,迥旋著初春百花盛開的香氣。
  「好!真好!多動人的歌聲!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他放聲狂笑,雙手鼓動出響亮的掌聲。
  「聽夠了沒?」她一如往常般淡漠,平靜無波的臉上再無其他表情,彷彿他的存在無關痛癢。
  「好悍呀!千里,真高興體數年如一日,強悍的性子一直未改,誘動我的心癢!」
  「是嗎?」她輕哼出聲。反正這男人總愛說些教人氣煞的話,惹她不悅,早看透了他的把戲,才不會傻得上當。
  「過來。」寒劍情向她招招手,神情態度不可一世得像位君王。
  偏偏她不吃這套!
  「你怎麼不過來?
  「真要讓我過去?」他壞壞地勾起笑容,「在這裡……不好吧——很多人都會看見的……」
  雖然身處她房裡,但房門大刺刺地開敞著,他可沒興趣讓人看免費的春宮戲。
  「你!」都跟了他這麼久,千里仍不能習慣他話中慣有的嘲弄,特別是帶著情色意味的那種,雙頰一熱,免不了又是整張臉紅得跟關公似的。
  她的羞赧引發寒劍情原始的慾望,炙熱的眸凝望著份外嬌媚的可人兒,不覺心中情動,熟悉的火熱感再度延燒至心頭,等待她的救援。
  「千里,過來。」話中已不復輕經,轉變成深沉的情慾。
  「外頭還有很多人,你別亂來……」
  「千里,聽我的話,過來,否則我要走過去了。」好久沒愛她了,他渴望著她雪白的胴體,渴望著她在他身下甜美的回應。
  「你……放開我!我要出去!」千里輕聲斥喝,難以遮掩的紅潮氾濫成災。
  叛逃的嬌軀未到達門口就被拖入惡人懷裡,儘管掙扎,仍舊被安安穩穩地抱個滿懷。他們倆的距離近得心跳都聽得見,方便寒劍情隨時啄吻她的小嘴。
  「不乖,要懲罰。」他惡作劇地咬了下千里的唇瓣,得意地看著逐漸發紅的櫻桃小嘴。
  「放肆!」她理不直、氣不壯地說,目光不停溜向門邊,害怕隨時會有人出現。
  「放什麼肆,全揚州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寒劍情的人。」
  「你大白天的不用做事嗎?跑來這玩樂!」說穿了她只是害羞,以責備他來掩飾自己的難堪。
  「呵!千里,你幾時聽說過我需要做事了?那些小事自然有人會擔待,打擾不了你我。」
  「驕傲的傢伙!」千里忍不住唾罵。
  她的氣怒反倒激起了寒劍情的好心情,她眸中的怒火愈熾,他就愈興奮,愈想將她擁在懷裡,恣意妄為。
  「誰讓你遇上了我,絕無僅有的寒劍情。」
  「你好自傲。」即使早就明瞭這個事實,她還是得提醒地。
  「我知道。」
  「一點誠意也沒有,知道還不改?」她最是痛恨他吊兒郎當的樣子,像個地痞流氓似的,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教人看了就想賞耳刮子。真不懂世上怎會有如此善變的男人?一會兒冷漠,一會兒不正經,甚至比女人家的心思難捉摸。
  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的人該來見見寒劍情才是!
  「你迷上的不就是我的自傲?」
  「胡說!」被拆穿心事,千里臭著張不情願的臉。
  「還說沒有?而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的倔強……好迷人……」
  「放開我……別亂來……嗯……」再怎麼不甘願的掙扎都臣服於他火辣的唇舌攻勢底下,不消一刻,他們倆交疊的身影已隱於紗漫飛舞的內室,徒留前廳熾烈末腿的空氣。
  半晌——
  床上嬌喘吁吁的人兒臉蛋嫣紅,星眸滿是嫵媚,嬌柔得幾乎要溶化人心;每次歡愛之後,她就是這副惹人心生憐愛的媚相,看得他份外心癢難搔。
  眷戀的修長手指離不開玲瓏的玉體,不停沿著她的曲線遊走,描繪出分明的誘惑。
  「千里……」他在她耳邊呢喃,舔短著小巧的貝耳。
  「少來!住手!」青蔥小手拍掉欲使壞的大掌,忿忿地脫了他一眼。
  寒劍情好笑地望著她努力裝出一副不可侵犯豚樣子,玩心大起,一翻身,輕易地又將她置於身下,逗弄引誘著她的慾望。
  「不要這樣啦!」千里忍不住嬌嗔,甜膩的嗓音軟語相求。
  「不要怎樣?是這樣?還是那樣?」他刻意捉弄她,靈活的大手在她身上撫來弄去。
  「放開我!色狼!」
  「我是色狼,那你又是什麼?」他促狹道。
  千里狐疑地瞪著寒劍情。
  他今天心情似乎相當好,有興致在床上和她胡鬧。
  「我好不好看?」他突然問道,溫柔地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啃吮。
  「醜死了,你是我見過最醜的男人。」她嘟味著。
  「好可愛,我喜歡你的坦白。」輕嘗了日她被吻腫的唇瓣,寒劍情忽地想起什麼,一把拉起千里,替她著衣。「穿好衣裳,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自己來好了。」她厭惡他無所不在的目光,更厭惡那雙有意作弄人的大手,總是三番兩次刻意碰觸她敏感的皮膚,點燃情慾的火花。
  快速地從他手中搶過衣衫,千里不經意瞥見他黑色眸裡傳達著失望的訊息,甚至還貪婪地舔舔唇瓣,像只未饜衣的貓兒,不懷好意地覬覦著獵物。
  俏臉漲紅,千里再度被寒劍情毫不保留的視線燙得心頭火熱。
  「好了沒?」他也開始著裝,帶著兩簇火焰的眸光卻離不開嬌羞的她,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改變,重新醞釀著另一種感覺。
  「嗯——偎!等等——」
  「又怎麼了?」寒劍情放開拉著她的手,十分不耐煩。
  「你告訴方姨沒?」這男人完全以自我為中心,做什麼都一樣,絲毫不顧別人的想法。每回上雨霖花苑沒通知一聲就擅闖她房裡,索取一番歡愛後拍拍屁股就走人。
  天知道她有多厭棄這種關係!偏偏寒劍情蠻橫不講理,硬是留她在花苑裡,招之即來,呼之即去,不許有任何怨言。
  她相當肯定自己上輩子一定欠了他!
  「何需告知她?」他理所當然的反問。
  「你是客倌方姨是老闆,做生意就該有做生意的樣子;你要帶走她的貨,怎能不問她一聲?」千里沉聲解釋,再三勸誡自己不要跟這種人動怒,別順遂了他的心意。
  「這件貨早被我買下了,現在只不過是寄放在雨霖花苑裡,我來取貨,誰有資格禁止?」
  就是這項指氣使的態度教她看了生厭。「我不是你的,寒少爺!」
  「叫我劍情。」每每寒劍情惹她動怒,她就會以生疏的口氣喚他寒少爺,而他非常確定,他不喜歡他的女人這樣叫喚。
  「寒少爺!」千里故意作對。
  「千里,你很不聽話,叫我劍情。」低啞的聲音裡開始積壓惡意。
  「我不!」
  「千里!」
  「你說再多次也一樣,我偏不!」她豁出去了!向無措膽挑戰他的權威。
  「很好,我欣賞你的倔強,不過千里,我認為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你以為這樣就算了?」怒火奔騰,寒劍情再度冷冷地揚起陰柔的笑意。
  「你想做什麼?樓下還有很多人,我會叫的……哇——」她的話尚未說完,化作一聲的慘叫。
  世界在千里的眼裡已經顛倒,觸目所及只剩他寬闊的背脊與結實的臂部。
  寒劍情輕鬆地將她扛在肩上,大步向外邁出,滿意地拍著她的俏臀,陰險冷笑道:「怎樣?風景還不錯吧?」
  「你好惡劣!」千里不安分地捶打著他的背。
  來來往往於長廊上的人很多,眾人皆玩味地打量著他們。
  「寒劍情!不許你這樣對我!」她完全失去形象,撒潑地尖聲吼叫,
  「我還不夠資格嗎?親愛的手裡,我可是你唯一的男人呀!你這樣打很不好哦,打死了我看誰要你。」
  「放開我!
  「這句話你重複太多次了,換別句來聽聽。」
  「無恥!
  「在這裡呢,你看。」寒劍情學著她嬌嚷的口氣,咧開大嘴,露出兩排整齊光潔的牙齒。
  「放——開——我——」
  「我偏不!」
  「寒劍情,找警告你,放開我,不然我就……」
  「就怎樣?」
  「就……」滿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洩,望見他寬闊的背,千里索性狠狠地咬了下去。
  怒氣的美目亮起光彩,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小野貓,人肉可不好吃。」冷言冷語傳來,當事人像是沒這回事兒,依舊大搖大擺地搖著她下樓。
  報仇的光燦瞬間熄滅,換來她極端忿的咬牙切齒,「我說最後一次,放——開——我——」
  「別氣了,我的千里。」已走出花苑的前廳,來到空無一人的院子裡,寒劍情換了個姿勢,將她摟在胸前,滿意地笑看著她整臉的紅暈。
  甫整好的雲鬢散亂,衣裙凌亂不堪,美眸中熠熠的火光亮得刺眼,相較於平日的纖細易碎,他更加喜愛她的固執頑劣。
  呵!多久沒這麼痛快了?
  「誰跟你生氣?我懶得理你這種人,放下我!」這個姿勢的親見教她不習慣,眼對眼、鼻對臭,渾身的不自在都讓他看得透徹。
  「快到了。」他有耐性地哄著。
  「我不要跟你出去!放下我!」花拳繡腿對精健的他根本起不了作用,任她踢了又踢,打了又打,摟著她的壯臂依舊牢固可靠,擺明了不放人就是不放人。
  千里向來討厭無禮蠻橫的人,尤以寒劍情為最。
  「你夠了沒!?快放下我!」
  「我一輩子都不放!」他很認真,執著的眼神直直盯著她,堅決得很。
  「我說了跟你一輩子嗎?少臭美!」嘴上逞強,心底卻是無法逞強;蓋紅的雙頓抵擋不了他大膽的注視,輕輕地轉了向,逃避他灼燙的目光。
  偌大的院子已經快走完,他再不放下她,可是會被大街上的人看個清楚。又急又怒的千里頭一偏,第二度對上他炙燙的凝睬,硬著頭皮道;「要出苑了,快放下找,別讓人看笑話!」
  「誰會笑?你是我的女人,任我抱著是天經地義的事。」寒劍情停下腳步,靜待著她的回答。
  「你到底想怎樣?」千里軟了倔強的態度。
  「不想怎樣?你該叫我什麼?」
  「寒……劍情……」她吶吶地說。
  「是嗎?很好,那咱們就這樣繼續走下去吧。」她舉起腿,準備重新跨出步伐。
  「等等!」嬌弱無力的呻吟止住了寒劍情的動作。真有趣,她在外人面前就會變得特別柔順,嬌滴滴的羞態甜膩人心,恨不得當下就抱她回房,恣意歡愛一番。
  「改變心意了?」
  千里低垂著頭,不敢面對他嘲諷的表情。「先說好,你真的會放下我。」
  「當然,我何時誆過你了?」他大方的說,壓根忘了幾年之前是他說過共度一宿就放過她,結果依然毀諾。
  心不甘、情不願地瞪著地板上的小石子,千里用最小的聲音囁嚅「劍……情——」
  「你是這樣喚你的情人嗎?再溫柔點,大聲一些。」溫良的聲音注入不屬於他該有的柔情。
  「劍情……」她臣服了,臣取得好徹底,就連芳心都失去,最後的尊嚴已交到寒劍情手中。
  過分!千里無言的表情指責著他,明明就已經走到大門口,兩人上演的戲碼讓外頭的人瞧得完完整整,他還在那假什麼好心!?羞愧的眼不敢對上外頭打量的目光,更沒勇氣面對眾人的交頭接耳,她只得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地將腦袋縮回他懷裡。
  偏偏寒劍情不懂得看人臉色,硬是十分故意地停下了腳步,特意讓所有人清楚地與花魁玉青煙的關係。
  好卑鄙的人!
  呵!他的千里真的生氣了。
  一如往常,當寒劍情真正惹惱她時,她的瞳眸會先浮出水氣,漸漸的,小巧的貝齒倔強地咬住下唇,滲出一絲血色,呼吸的頻率加快許多,更迭著莫可奈何的怒意,若是他再不知好歹地挑釁,她會混惱地擰起眉角,壓抑著滿肚子怒氣,一逕以那雙泛著火光的美目瞪著他,打死都不肯再開口說半句話。
  「千里?」他試探性地低喚,證明此次的結果組出不了意外。
  果然,抑怒的人兒瞪了他一眼,無動於衷地撇開視線。
  「千里。莫氣了,都聽你的,放下就是了。」說歸說,他的手卻不見任何動作,依舊牢固穩健地將她禁錮在懷中。
  門外流連看戲的人愈來愈多,千里的俏臉也愈來愈臭。
  真倔哪!若是她不這麼頑固,或許寒劍情會在當初嘗過她生澀的滋味後,放任她離開,可惜千里絲毫不瞭解男人的心理,再三地以不妥協挑戰他,與他冷戰,反倒教他放不下,怎麼也忘不掉在她脆弱若琉璃的美麗外表下,隱藏著領堅強的心。
  好誘人的心靈呀!令他忍不住想攫取。
  不再心軟,長腿跨出弧線,大刺刺地走出紅色油漆大門,渾身冷冽的氣質驅離了不少看熱鬧的過往百姓。
  在寒劍情懷中,被他的霸道所壓制而動不了的千里,惱火地挑開眉角,忿忿吐出警告,「放下我!」都在大街上了,他不要臉,她可還要!
  很顯然的,他不吃那套。
  「寒劍情!」面對這男人,做悶嘴葫蘆只是自己吃虧,他才不會因為他人的不樂意,而放棄尋歡作樂的興致,千里愈氣惱、愈不吭聲,他愈像個沒事人兒,鬧鬧地在一旁說風涼話。
  「叫我劍情。」他非常堅持這點。
  千里倒抽了口氣,以防自己的火氣會衝上天。「你說我叫了,就會放下我,剛剛……我叫過了。」
  「別吵,到了。」眼尖的他終於瞧見尋找的目標——停在街角的華麗馬車。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將她扔到車上,寒劍情自己也俐落地跨身過窄小空間裡,對著怒火沸騰的她綻出笑意。
  連笑,也帶著譏弄人的意味。
  此刻,千里突然醒恬,和這種人爭執永遠沒有結果,他永遠以自我為中心,不把其他人放在眼底,旁人對他來說,都只是可有可無的作陪.在他生命中永遠留不下痕跡。
  「我們在哪兒?」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風平浪靜,別洩漏了看穿寒劍情後的失望。
  外觀雖華麗,馬車裡的空間卻只擠得下兩人,橫放著的黃色軟被招疊而成的座墊已被千里佔去,寒劍情只得坐在角落,雙手好整以暇地交錯在胸前,長腿舒懶地從膝蓋處重疊著。「去紫檀山,我知道你喜歡去那兒。」
  「可是……」太瞭解他,所以不會傻得以為他在討她歡心,八成又是為了某樁生意,否則他不會帶著她上平日最討厭往來的寺院。
  「可是什麼?擔心我把你吃了嗎?」原本半合的鷹眸掀起,迸射出俊美光彩的瞳孔瞅著她,朝她勾了勾手指,誘惑的意味不在話下。
  拋棄了溫暖的墊子,千里向他爬過去,安穩地將頸子枕在他腿上,享受著難得的平靜。「你明明不喜歡去那種地方的。」
  「有什麼關係,你喜歡去就好了。」他奸詐地把話題重新繞回她身上。「今早去哪了?我來找過你,見你房裡沒人。」
  「跟娘上城郊南邊的廟會去了。」千里溫順地回答。馬車裡的氣氛太溫馨,也太柔和,教她興不起半點反抗之心,只想懶洋洋地偎在寒劍情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度過這平凡寧靜的下午。能選擇的話,與其上紫檀山,讓他丟下她一人,自顧自地辦事,她寧願就這麼沉浸於這股舒服撩人的氣氛中。
  「是嗎?好不好玩?」執起一縷秀髮玩耍,任由光滑的青絲在手巾滑動著,摩挲出快意的感覺;寒劍情笑了笑,偶爾也欣賞她的柔和。
  竿裡像杯清茶,教人一嘗就忘不了。
  「嗯……」語氣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軟,這聲回答幾乎是從喉嚨中呻吟出來的,帶著舒服的輕哼。和他相處愈久,她就愈害怕,害怕老是居於下風,更害怕為他開啟了前所未有的感情,但是久而久之,她已慢慢變得不再逃避,別去抗拒這令人心蕩神馳的感受。
  既已明白逃不過,何需做無謂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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