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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正值夕陽西下的黃昏時刻,滿天的金光燦爛,湖面上倒映出兩抹衣衫飄動的影子。
  氣氛很凝重,穿著黑衣的男子一臉漠然,年輕但深沉穩重的臉龐緊繃著,不見柔情,倒教人感到股蕭瑟冷意。微微怯懦,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女子也是頂著張愁悶的表情,歲月的刻畫未在她眉眼間留下痕跡,只添了股成熟的風韻。
  「我要她。」他不愛說太多廢話,精簡的言語和個性一般果斷決絕,往往直接命中要害。
  「什麼?」她故作不懂,顫抖的手輕撫臉頰上談褐色的疤痕,心慌在胸臆間狂亂竄跑,亂了方緒。
  「你懂,別再試圖阻礙,認識我這麼多年了,還不瞭解我的個性?」銳利的目光輕易看透她的心思,寒劍情冷言威脅。
  「最不瞭解你的人恐怕就是我了,我真不明白,你堅她做什麼?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孩,她沒有足夠的韌性承受你的玩弄,反正你只是想以傷害女人為樂,何不換個人……」
  「哼,你倒是挺清楚我想做的事嘛!」冷冷的一聲嗤鼻,有效地阻止了她未說完的話。
  「劍情……非要她不可?」不敢再惹惱他,她呼慌地輕問。
  「是的,非要她不可。」一如三年前曾對寒千里宣示過的那麼堅定,這一吹,他更加不願放過她!他要讓帶來噩運的人接受應有的折磨,誰也逃不過!暗色的眸子眺望著遠處,積壓了二十多載的銀意該有個了結——他恨!從她出生的那一刻到現在!
  「為什麼…」幾近昏厥,她一手扶著欄杆,以防自己軟倒在地上,一手藏在袖裡發顫,冷汗直冒。
  為什麼?只因為她不該叫作寒千里!不該侵入他的家庭!更不該在夢裡時時煩擾他!你只管做好你該做的就是了,過度追根究柢的女人令人厭惡,你不希望你的魅力就此毀了吧?」他許言語含著冰,和他的姓氏一樣冷。
  十月初八,寒千里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這天。
  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即將失去貞節的日子。
  究竟是逃不開了,雖然上回沒讓那班庸俗不堪的男人如願地玷污她的身子,但現在——將自己以千金之價換賣給一個未曾謀面,只聽過方姨提起的人,又有何不同?
  空洞的眼神望著整間房被裝飾得華麗喜氣,滿桌子的酒菜飄揚著微熱的香味,她心裡沒由來的湧現悲哀的念頭。
  唉!都到了這個關頭,她還在想什麼?還在猶豫什麼?身體不過是換來娘親和自己幸福的工具,她很快就會和尋常青樓女子那般遺忘了自尊,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來了!樓裡靜謐的氣氛中突然傳來腳步聲,一步、兩步……千里撫著狂機的心跳,慌亂不安地等待著她的思客出硯在房門口
  是他?!
  「千里,好想你呀……」彷彿他和她之間多麼熟悉,寒劍情很自然地走到她身旁,柔柔地訴衷情。若非他眼底閃動的光芒太詭譎,她幾乎要以為他是溫柔的了……
  「你怎麼會在這?」老天爺!莫非注定的當真就逃不開?!腦海中浮起那日和老尼姑的對話,師太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料算好了,儘管她處心積慮地想逃開這危險的男人,也逃不開宿命的糾纏。
  「還用得著問?千里,那你又為何在這?」他自顧自地坐下來,拿起桌上早已準備好的美酒,不待就杯,直接灌入嘴裡。
  這般飲酒的方式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放狂、不羈、神秘。冷然。
  她自以為光用眼觀察人,就可以掌握眾人的心思和一舉一動,如今遇上了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套準則無法在他身上發揮效用。他的行事作風特異,教人摸不透、猜不著。
  「不用膳?」寒劍清對膳食有他獨特的講究,不精緻者不用,不完美者不用,火候不純熟者不用。他厭惡地瞥了一眼滿桌佳餚,找不到半盤合他胃口的,索性放下筷子。
  「寒少爺,我想你誤會了……我並不……」
  「喚我劍情。」
  「不,寒少爺,你聽我,雖然我……」
  「喚我劍情!」他望前傾,將她局限在一方小小的空間裡。
  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鼻息,他的心跳,他燃燒的眸子…「我不懂……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有什麼好不懂的?我將銀兩給了方姨,而方姨自然將你的初夜賣給了我,銀貨兩訖,再簡單不過了。」
  「你不能,我是你妹妹。」千里覺得自己矛盾了,她在別人面前明明是那麼堅強,那麼不動如山,然而遇上他,所有的理智都消失殆盡,只剩下柔腸寸斷似的纖細,任他恣意奪走她不願給予的注意力。一旦和他牽扯上情感——她有預感,未來的日子會很難過。
  「不錯嘛,你恢復記憶了。」寒劍情嘲弄地。
  「我從來就沒失去過記憶。」她不厭其煩地再度重複。
  「果然被我料中,你欺騙了寒家所有的人。」
  「我沒有。可不可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提起這個爭論?不管你說了多少次,我還是只有一句話,我沒有欺騙任何人,也不認識你」」
  「是嗎?」看來他還是不相信。
  「算了,這不是重點,請你馬上離開這裡,我會要方姨將銀子退還,請走吧。」無論如何,她想避開所有可能與他有關係的事物,除了因為他是寒家人,也因為心裡那份難以言喻的悸動。
  「為什麼我得走不行?今宵良辰美景,又有美人兒作伴,只可惜——」他微蹙眉,「少了一桌好酒好菜。」
  「寒少爺,別再讓我重複同樣的話,請你走吧。」
  「寒千里,別再讓我重複同樣的話,叫我劍情。」他學她的話,言語間帶著玩弄的興味。
  「我不是在開玩笑,走吧,寒少爺,別讓我為難。」
  「我也不是在開玩笑,叫我劍情,不許你再生疏地喊什麼寒少爺。」以指點住她的唇,他又道:「聽我說完。我既買下你今夜,自然是不會走了,若你仍執意趕人,很遺憾,可能會給你留下個不美好的初夜。」
  他的意思是說他會用強?千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先別害怕,我是說如果。」
  「我是你妹妹!」氣急之下,她不自覺地又搬出無說服力的理由,然而他們倆心裡都明白,兄妹不過是有名無分的虛構稱呼,對現實根本不足以構成影響力,更何況她口口聲聲表明自己不再是寒家人,這樣的借口豈非欲蓋彌彰?
  「我早說過不會是了。」他相當、非常、極度肯定地道。
  「不能放過我嗎?」千里顫怯的聲音近乎哀求,卻無法打動寒劍情鐵石般的心腸。
  還不夠!雖然她已經放下自尊,略微低聲下氣地懇求他,但還不夠,他要看的是她心神俱碎的一剎那間,這雙美麗的眸子會顯現出怎樣的淚光?這張柔弱的臉蛋會流露出怎樣的痛苦?現在還不夠,她的悲涼還不夠徹底,傷心也不夠徹底,滿足不了他雀躍的復仇心志。
  「要我放過你,當然可以。」要玩,就來點更刺激的。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底浮上喜悅,決心要那朵希望的火花慘遭熄滅,甚至化成空洞的死灰。
  「謝謝。」千里沒想到他會痛快的答應。
  「別客氣了,前提是我會派人通知你娘,她偉大且極富奉獻精神的女兒正在雨霖花苑裡當低賤的妓女,犧牲自己,換取她的幸福。」
  寧靜是暴風雨的前兆,相對的,突然的好心也是更殘酷的前兆。
  她的下唇因憤怒而咬出血,點點殷紅色的怒意滴落在一身白色衣裳上,污染整片純色無假的白,如同他的話,吹皺了一池春水。
  娘這幾天又開始咳嗽了,照大夫的說法,是積勞成郁,心煩化悶,造成她居弱的身軀。這當頭千里卻面臨著一項威脅,一項不是失去娘親,就是斷送自己一生的威脅!
  他真如此殘忍?難道他不曾體會過蝕心痛骨的感受?!肯定沒有,如果他曾經遭受過類似命運,就不應該再來逼迫她。
  「千里,你可知道我娘怎麼死的?」寒劍情不帶感情的說。
  他娘已經死了?!她一直以為斐水靈就是他娘,因為他們同樣霸道。這麼說……
  「你娘是舒斂眉!」也就是她該叫大娘的人,以生命換取她存活的人,沒有舒斂眉,就沒有今日的寒千里。
  莫怪寒劍情的冷眸裡始終有恨意!看來他早已立定決心要找她算帳。
  「你……是來……報復的?」斷斷續續不成句子,正好反映出她內心懼怕與自責交雜,她沒理由、也沒資格逃避他的復仇,合該是她欠他的……她欠他的……
  「你的用詞不太對,應該說——我是來看你崩潰散渙的……」不大不小的低沉男青飄揚在空氣間,不是很清晰,卻適當的讓千里聽得一字不漏。
  燭火正在昂揚,大放光彩地映照出室內兩人默默相對的身影。
  一個堅持理念,仇火高漲;一個心神晃蕩,不知所措。
  面對面,幽深森冷的黑眸對上泛著水氣的美目,充斥著滿腔復仇意念的心志對上亂了主張、失去自持的靈魂,他和她,兩方截然不同的天地終於相交。
  陷入兩難顧全的局面,千里不自覺地加重力道,更加用力地咬住已呈慘白色的唇瓣。
  「別試圖以楚楚可憐的姿態打動我,別人會被你梨花帶雨的模樣騙過去,我可不會。」寒劍情冷然地說。
  「你沒有資格逼我選擇。」她同樣不遜色,渾身綻放的冰寒氣息足以凍結世界。
  「這麼說,今宵是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他瀟灑一笑,陰柔的面孔流露前所未有的祥和,輕輕開口,卻吐出最殘酷的威脅,「我會去找你娘的,讓她知道她的女兒有多孝順。」
  他又在威脅她了!這個事實令她氣憤,雪白的臉孔因怒氣染上紅暈,迷離的眸子也添上足以重醉人心的光芒。
  「我待你夠寬容了吧?讓你自己選擇怎麼做,換成是別人,可不一定會有我如此的寬宏大量。千里,聰慧如你,不會傻得走錯路才對。」
  「你太險了。」他凝聲指控。
  「錯,這一點也不奸險,我好心地成全你,讓你在今夜開了苞,連帶附贈你娘永遠不會知道真相的條件,還有誰如我這般設想周全?想想,既然都要失去清白,與其將自己獻給上青樓的下流男人,倒不如便宜我,也是親上加親,對不?」
  她怕的豈只失去清白而已,她是怕連心都會被俘虜了!一個女人沒有貞節不打緊,反正可以清心寡慾的過完人生就足夠了,但沒有心……她不敢想像自己將心托付給這個男人會有什麼下場?
  「考慮好沒?我的耐心向來不太足夠。」望著她沉思的姣好臉龐,黛眉緊蹙,一副宛如臨天下大難的死相,寒劍情狠心地勾起笑意。
  千里合上眼瞼,知道自己這瞬間做的決定將會嚴重地影響到人生的軌道,極有可能使原本以平安度過的下半輩子遽變,但是無奈何,她已經沒有逃離他的能力了。
  「你真的要我?」
  「可不是嗎?我的千里,我說得如此清楚,你卻再三質疑,莫非我的話還不夠明白?」
  「不。」她幽幽地歎息,吐出無限愁思,「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既然你很我,應該不屑碰我這骯髒的身子,尋常人都是這樣,不是嗎?」
  「原來在你心中,我只落得和尋常人同樣,我還以為我是最特別的。」她問了個傻問題,幾乎令他失笑出聲。「千里,你的心思縝密,總能兼顧各方面的想法,難道還猜不透的心意?很遺憾,也許我的用意的確如你所想,我、要、你、的、心。」
  果然如她所料,他的城府絕對超乎常人,深沉得教人料也料不著。「我該感謝你嗎?竟然放下身段要我這顆滿目瘡瘦的心。」
  「別看輕你自己。」他的話像是在安慰,實則是譏弄。「我從來沒見過一個比你擁有更美麗之心的人,你的外表脆弱不堪一擊,心卻頑固得像石頭,我相當好奇,千里,石頭心可有破碎的一天?」
  「你贏了,這場戰局你贏了!我可以答應你,和你共度今宵,但請你以後別再騷擾我。」再頑抗的心,遇上他這樣心思敏銳、精打細算的男人,也終將軟化、動搖,千里只盼望她的心不會浮離得太遠才好。
  「恐怕不能照你的話做了……」寒劍情低頭吻上她冰冷的唇瓣,詫異兩唇相接的感覺竟會如此美好,她的唇雖生澀、冰冷,卻不失其柔軟、甜美,令人想一嘗再嘗,永遠不離開。
  「你這麼美……連生氣時都美麗得撼動我的心…我捨不得放開…
  分不清是嘲諷還是真心話,千里快被他貼在她唇上呢喃的話語給迷醉了。
  不行!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將心交給他!
  嬌弱的嚶嚀忍不住脫口而出,讓他逮到大好機會,挑弄似的靈舌俐落地滑入她口中,翻動她不為人知的情愫。情火蔓延得太快,他和她見面不過才三次,就發展到口沫相德的地步,這是千里始料未及的局面。
  她在他炙熱的索取掠奪中迷失自己,神智難以清醒,幾乎要被這陌生且撼動的感覺溺斃;也許他們倆之間本就存在著對彼此的吸引力,才會有如此契合的身形,如此不容忽視的心悸。
  愛情和恨只有一線之隔,模糊地捉不住準則;既然他恨她,為何他的吻會令她察覺到身為女人的慾望?她想要被解放,想要逃離這種渾身烈焰的痛楚。
  他的大手無所不在,點燃了她身上一簇一簇的小火花,酥麻的歡愉感隨著他的手到處遊走,連她自己都不自覺地浪蕩起來,雙手環上他的頸項,任憑他予取予求,毫無招架之力。
  千里雖非年幼無知的小姑娘,對男女之間的情事所知倒也不多,但單著寒劍情氛紅的暗色冷眸閃動著迷濛,冷靜無波化成氣息不穩的表情,她多少也警覺到待會兒即將發生的事絕不是她所想像得到!
  「你想做什麼?」他將她安放在床鋪上,開始解除她的衣扣時,千里不解的問。
  「做你答應我的事。」他想冷靜,卻把持不住逐漸狂飄的心跳。
  她本就穿得單薄,只消輕輕一解,晶瑩剔透的玲瓏五體即展現在他火熱的目光下;透過床帳外滲落進來的絲絲光線,照映在她近乎透明的肌膚上,美得像捉不住的夢幻仙子。
  依舊聽不清他話裡濃重的暗喻,她眨了眨眼,澄澈如琉璃般的水眸望著他,」我不知道…」
  「你很快就會懂了。」他邪氣一笑,起身卸除自己身上的衣物。
  純屬男性的陽剛軀體不遜色於她,精壯的胸膛是和她完全不同的膚色;從未見過這般均勻得漾出光澤的古銅色皮膚,千里被吸引住目光,捨不得離開眼前完美得有如神祇的身形。原來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就在這裡,女人的膚色雖白皙光滑,身體圓潤柔馥,卻及不上男人的健康俊朗、剛強壯碩,難怪自古以來女人就是肉體感官的受害者,誰受得了這副強碩身子的引誘?
  「男人……真的好不一樣……」她情難自禁地撫上他的胸膛,感受那光滑如上好絲綢的觸覺。
  「繼續下去,你會發現不一樣的地方還多著呢!
  精瘦的身子復住她的纖細嬌柔,一下子,千里才剛清醒的神智又遭迷惑,很快地漂浮於他所帶來的奇異快感中。
  清晰可見的喘息聲蕩漾在冷冷空氣間,隨著歡榆的高峰到來,是一陣無比的痛楚。千里緊皺眉睫,軟弱無助地依附著他,望見他臉上柔和的神色…他的溫柔可是為了她?抑或只是在做這種事時習慣以溫情對待任何女人?
  曾聽過苑裡的姊妹說,男人是只注重肉體的動物,可以沒有愛情而交歡。
  那寒劍情呢?他說過他不是尋常人,但在這方面是否也難逃有欲無愛的規章?
  罷了!何必想這麼多,過完今宵他們就不再有牽涉,何必為了這一時的雲兩交纏費心?他必定也是個能夠將身體和感情分開看待的無情人吧?否則怎能在指責很她時,又對她狂炙的索取慾望?
  達到歡愉快感的巔峰,澄澈的熱淚終於從千里頰邊滑落……
  趴在千里胸前的寒劍情氣息不穩地抬起頭來,唇邊勾著魅惑的笑容。」
  她白督的膚色因為方才激烈的歡愛而透出微紅,水眸裡漾著柔情嫵媚,眼睫微掀,氣喘吁吁,十足像個被愛滋潤過的小女人。
  兩人皆赤裸著身子,甫恢復清醒的千里萬分不自在地扯著絲被,試圖掩飾自己揮體通紅的窘態。
  他偏愛看她惱怒的樣子,硬是壓制住絲被的一角,教她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
  「放…開……」她無力地求饒。
  「放開什麼?我沒聽見。」
  「你壓住我的絲被了……」
  「哦?真對不住。」他戲謔地道歉.不動如山的導軀未曾有離開的跡象。
  「放開」
  「千里,你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多美,我捨不得調開目光呀!
  「別這樣……」細如蚊銷的聲音幾近於無,千里羞赧得想找地洞鑽進去。
  「就聽你的話。」寒劍情不懷好意地順從,迅捷地翻過身,大手一扣,用絲被困住了她和自己,強制性地逼迫她貼緊他精壯的胸膛。
  肌膚和肌膚相貼得緊密,契合的身形之間無一絲空隙:千里俏臉驀然漲紅,不知是因為他發燙的體熱感染到她,或是絲被的保暖效果太好,竟然令她胸口間有股透不過氣的悶熱。
  他炯炯的目光鎖住她,沒放過她雙頰上不正常的紅暈。
  身下柔膩馥軟的嬌軀是這輩子所嘗過最美好的,只是這般貼著她,他就可以感覺到勃發的慾望已在蠢蠢欲動;滿意地凝照她頸項上、肩臂處及胸脯前一點一點的紫紅色印記,他迷戀的手隨著目光—一撫觸過。「今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驚喘不已,他的手彷彿帶著小火花,經之處皆是一陣燥熱難耐的感覺。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別開玩笑,我和你的關係僅止於今夜,往後不會再有牽連了。」她盼能說服他,也能說服自己。
  「我不允許我的女人反抗,從今以後,你最好記住這點,千里。」他笑睨著她,言語中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他從出生以來就不曾遇過不如意的事,理所當然不接受他人的反抗。
  「你答應我共宿一夜就放過我的!」她也相當堅持。
  「傻千里,我見時說了這句話?怎麼半點印象也沒有?」
  「你這個卑鄙……」
  「噓!」他吻住她逞強的小嘴.在輕吻中尋找空隙喃道.「多麼奇妙,你的身子細膩得像是用梳璃做的.脆弱易碎、纖細孱弱,沒有一般男人喜愛的豐潤身形,卻教人捨不得放開,盼望每晚都擁在懷裡,不公平呀!千里,是你讓我有這種佔有慾,怎能怪我?」
  「你少找借口!她推開他堅硬的身軀,羞愧自己竟然眷戀起肌膚相親時的美好感受。「色不迷人人自迷,罪該萬死的人總是會替自己找到理由,你休想隨便說說就怪到我頭上來!」
  「為了你罪該萬死,我願意。」他輕笑,認真的口氣與玩味的眼神教人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雕花大就上,絲被裡的身影交疊,他和她的臉龐距離過近,近得感覺到他熱熱的呼氣吹拂在唇畔,寸寸地誘擾她的寧靜心湖,他似乎渾身都帶著火,就連眼神裡也燃著狂放的火焰,熱情且致命地牢牢鎖住她。
  「你們男人都是在魚水交歡後才對女人甜言蜜語的嗎?」她困難地瞥過頭,調開自己幾乎看入迷的視線,刻意忽略心中的怦然一動。千里痛恨地閉起眼,憤怒自己為何愈來愈像個蕩婦?不但下意識渴求他的憐愛,就連心湖也掀起漣漪,無法忽視他對她的影響。
  「我只對你。」
  「不要試圖玩弄我!你以為這樣做很有趣嗎?恐懼不由自主從心底竄出,千里愈來愈無法理解他的一舉一動,明明很她很得要死,為何不但執意擁有她的清白,還三番兩次用話勾引她?
  寒劍情詭譎的眼神別有用心。「是很有趣,看到你的矛盾令我興奮。」
  「你……」她氣極,腦中卻思索不著可以使用的字眼。
  「我怎樣?」他玩世不恭地反問著。
  「算了!反正你這種蠻橫的男人,永遠只以自己為中心,不懂得替別人著想,怎能體會得到我的心情?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走?我還不打算放過你呢!」
  「我已經把清白給了你!」
  他突然沉默,用著旁人難解的溫柔撫上她的臉龐,仔細地觸摸她宛若丹青描繪出來的曼妙五官,彷彿想以手指的觸感好好地記憶下千里傾國的容顏;經過唇瓣時停頓了會,特別沿著唇形來回摩掌了好幾次,似乎有意折磨她,直到她禁不住酥麻的感覺而微微顫抖,充斥著情慾的迷濛大眼漸漸失去焦距,變得迷離嬌柔,他才收回手,似笑非笑地脫著她。
  「你……還……想怎樣……」置身於陌生的慾念中,千里似懂非懂地渴望著,連自己都不解下腹的炙熱感代表什麼,隱約的騷動在身體深處蟄伏,渾身的酥軟令她無力。」
  「我說過了……」他只是平凡的男子,禁不住身下女子溫柔的誘惑,赤身裸體的唯美嬌軀就在眼前,她不識情慾的純真觸動他心裡的某個角落,醞釀成又憐又愛的情緒,不由自主壓低身於,一嘗再嘗過千里粉嫩的唇瓣,饜足之餘才輕聲道:「我想要你的心,你澄澈如琉璃的心。」一字一字宣誓,他低啞的嗓音在夜色裡悠揚飄逸。
  「這就是你報復的方法?」
  她未經修飾的問題換來他低低的嗤笑聲。
  「笑什麼?」寒劍情的性子太飄忽不定,如夢般迷離且難以靠近,神秘的心思誰也捉不住,只能順從地跟著他的心意,在茫茫迷霧中猜測他心底真正的用意。
  「你——變得很迷人,讓人不住想掠奪,想擄走你最無瑕的天真,破壞你所擁有的一切。」
  「你不就正在這麼做嗎?」千里冷冷地嘲諷回去。
  「我對你太溫柔了,真正的野獸不會如此溫柔地對待他的獵物,他會先活生生咬碎她,再將她一口吞下肚。」他開始輕柔地啃咬著她的頸項,晶亮的貝齒綻出幾許亮光,像極了夜中野獸的獠牙。
  她強忍著呻吟出聲的衝動,任憑他在她身上烙下印記——一排排的齒痕造出殷紅血色,雖然不至於真的流出血,但些微的刺痛著實凌虐著她的神經,懲罰她之前的不敬。
  「痛嗎?我要你永遠記住此刻的感覺,一輩子不許遺忘。」他加重力道。
  千里蹙眉凝神;強迫自己不能失去清醒的理智,歡愉及痛苦合而為一的低吟卻不經意從唇畔逸出,滿足了寒劍情的男性自尊。
  他愛極她不受控制時軟柔的嬌吟,就連擰著眉頭的神情都會教人迷醉。
  「睡吧,明早我要見到你神采奕奕的樣子。」
  翌日醒來,已不見枕邊人,若非床榻上還留著一個溫熱的印子,千里差點以為昨夜的歡愛是場夢,一場美麗卻悲哀的綺夢。
  雖然昨夜寒劍情並求太過粗魯。但對初經人事的她來說,還是激動了點,不但強迫她好幾次,甚至在她身上烙印下許多記號;潔白的雪膚上洛著激情的刻印,隱隱地撩動她的心。
  是誰說過男人在枕畔許的承諾全是作假?她壓抑著心緒,不願承認早晨起來時未見到枕邊人的失望。」
  月牙白色的床褥上染著淡淡的褐漬,是千里昨宵純潔無暇的證明。
  複雜的情緒在心底氾濫成災,經過一夜的歡愛,原以為該償還的就此了結,哪知道心結愈結愈深,糾纏成亂得理不清的煩優。
  甩甩頭,試圖甩掉滿腦子憂傷,她起身著裝,卻被冒冒失失闖進來的人影駭住了欲穿戴衣物的動作。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金帶紫尷尬地看著赤條條的千里,目光不自在地飄向床上那染著點點褐漬的白褥,曖昧笑道;「沒想到你真的成為那個男人的女人了。」
  「哪個男人?」千里漫不經心問道。經過一整夜的折騰,此刻的她已無多餘精力和金帶紫抬摃。
  「還裝?就是上回你從樓梯上失足跌落,救了你的那個男人嘛!金帶紫走近鏡前,幫忙四肢略微僵滯的千里繫好兜衣的帶子,恰好瞧見她滿身的咬痕,「哇!他還真不懂得傳香惜玉,你這樣怎麼見人嘛。」
  「上回他救了我?」難怪她老覺得當時聽見的男聲與寒劍情低沉的嗓音極為相似。
  「那個時候的你躺在人家懷裡,一點也不知道羞怯,唉!也難怪了,誰教他長得那麼好看呢。」金帶紫以萬分惋惜的口氣說,像是有多哀歎為何昨晚寒劍情找的不是她。
  「你很喜歡他?」罪孽呀!他竟然輕而易舉地又俘獲了一個無知女子的心。
  「我說了你別吃醋。」她叮嚀著,天真的口氣宛若年幼的孩童。
  「不過共度一夜春宵,此後依然是陌生人,我吃什麼醋?」
  「真搞不懂你!那麼好的男人不捉緊點,小心將來後悔。可惜他要的是你,要不我老早就巴他巴得緊緊的,甩也甩不掉了。」
  「你現在還是可以去黏他,說不定有機會。」聽見別的女人坦白闡述對寒劍情的欽慕,千里心中並未有不悅的感覺,不是不在乎他,而是太瞭解他,明白他根本不可能對哪個女人放下真感情。
  愛上他的女人都是自找苦吃!
  「算啦!我可不想害你多一個情敵。」她索性坐到她身旁,方便說悄悄話。
  「又?什麼意思?」千里坐下來梳發,不期然從鏡中瞧見金帶紫滿臉神秘兮兮的詭色,忍俊不住笑道:「恐怕是你努力探聽好久的秘密吧?不說就算了。」金帶紫足足比她大四歲,浮躁的個性卻是怎麼也改不過來,所有心事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青煙,我說你真是奇怪,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不想知道還有誰和你競爭那個男人?」
  「他叫寒劍情。」她好心告知。
  「哇——寒劍情?!是那聞名天下、富甲一方,以木材航運事業發跡的寒家嗎?老天!你真逮到個富家少爺!」金帶紫不顧形象地亂嚷嚷著。
  聞名天下?富甲一方?那些名氣財富恐怕是拿別人的不幸換來的吧,她不相信斐水靈有「你的秘密說是不說?我要下樓了。」梳妝完畢,鏡裡顯得格外千橋百媚的人兒微微笑著,眉眼間流露出不同於往日的艷麗。
  「喂!等等嘛!我說就是了,你先聽著。」金帶紫慌慌張張地將步山房門的千里拉回,強迫她安坐在床上。
  「還不說?都快中午了,我們得早點下去。」雖然花苑白天的生意向來清淡,但她反倒喜歡有別於夜晚的弦急管繁,下午代閒無事的雨霖花苑。「什麼天大的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的?說吧。」
  「還不就是有關昨晚和你共度春宵的那個男人嗎?難怪我上回見到他覺得很眼熟,原來…喂,我好心告訴你這件事,可別傳出去。」
  不安的感覺襲上心頭,千里突然有預感,金帶紫要講的絕不會是她想聽的。
  「我不知道這件事你有沒有聽說過,不過昨晚我和柳兒她們一群人在花廳裡閒聊時,無意中提起方姨臉上那道疤……你一定也很好奇吧?好好的臉上怎麼會多出道疤痕?後來是跟著方姨好些年的桃花告訴咱們,那道疤是當初方姨背叛了某個男人的誓言,那男人氣極之下出手傷她所致的。方姨年輕的時候,那個男人愛她愛得要死,所以才受不了打擊,動手傷害女人……說了這麼多,你該瞭解吧?」金帶紫暗示地擠眉弄眼。
  「瞭解什麼?」從來就不愛探聽他人的隱私,她簡直是滿頭霧水。
  「就是……呢……」講得正高興的金帶紫瞥見門口那抹桃紅色的人影時,立即煞住了脫口欲出的話。「我答應桃花姊不許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尤其是你,現在她來了,我先溜,有機會再讓你知道。」她心虛地小聲說著。
  「帶紫——」艷光四射的桃花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心下有些明白。「過來,你去樓下招待客位,讓我跟青煙談談。」
  「是。」金帶紫難得地邁著文雅的步伐踏出房門,待桃花的目光掃不到時,又轉過頭來對千里扮了個鬼臉。
  「青煙。」桃花清咳幾聲,「帶紫沒跟你扯什麼不該的話吧?」
  「當然。」
  「那就好。」
  「桃花姊一早上來,就只為了問這個?」桃花在苑裡也算年長,只比方姨小二、兩歲,待人處事各方面都做得挺好,姊妹們也就敬重她幾分。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照慣例該來問問你今早的情況怎樣,昨夜客倌可有好好憐借你?」
  晚霞般的紅暈漾上頰際,千里困窘地低垂下頸子。
  「別害羞,這事早晚要習慣的,來,讓桃花姊看看,你身子還好吧?」
  「青煙很好。」推拒開桃花欲替她解開頸扣的手,千里難為情的說。昨夜才初經人事,況且她生性保守念舊,絲毫無法習慣花苑裡姑娘們開放的作風,面對桃花過度的好意,只得婉轉拒絕。
  「沒事就好。今早有幾位大爺指名說要見你,都是城裡財大氣粗的上公貴族,只除了愛喝花酒,人品倒也不錯,青煙,你知道該怎麼做了?雖然你昨天才開苞,照規矩不該太快又接客,但你也知道上回的事鬧得多大,現在全揚州城的人都爭著要見花魁玉青煙一面,老是不見客總不是辦法……」桃花的個性不似金帶紫爽朗,較來得圓滑世故,一言一語中總帶著暗喻。
  「桃花姊莫多說了,青煙懂。」既然最難受的一關已經過了,貞節早已治污,她也該看開點,別再給花苑添麻煩。
  「你懂就好,省得還要我勸慰。這幾位大爺年紀大了點,出手倒是闊氣,千萬別覺得委屈了。梳妝好了吧?跟我下樓來,我帶你引見他們。」
  千里點點頭,順從地跟著桃花來到樓下。
  雨霖花苑的格局大致上分為三部分,分別是花園、後院,還有千里所居的「思遠樓」,樓底下便是喧囂繁華的花廳;要到二樓去,得經過一座特製的精緻小梯,這座雕得精細典雅的梯子藏在花幕後平角,沒仔細看是察覺不出來的。
  千里在花幕後戴好面紗,姣好的身形跟著桃花走到花廳正中央。
  時辰尚早,雕龍刻鳳的廳堂內只坐定了三三兩兩幾位客人。
  裊娜的纖影末到,身上特有的淡雅清香先到。留著把白鬍子,滿臉不無經的莊老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臆間漲滿美人兒的體香,很褻地笑道:「青煙姑娘總算來了!可讓咱們這幾把老骨頭等得快散了。」
  「桃花帶青煙給眾位大爺請安,各位莫佳氣,要見仙子總得花些時辰等待,值得的!」桃花笑臉迎人地說。
  千里冷眼注視著挑花周旋在眾位大爺間,一臉盈盈笑,媚眼不停送著秋波;她不確定自己有天是否也能做到如此地步,能夠坦然自若地利用女人的本能。即使現在已非清白之身,但面對這猥瑣的笑臉,千里依然衍生出極端的憎厭。
  「還不快讓青煙姑娘就座,好好罰幾杯酒。」
  「暖——等等。」桃花眼明手快地打掉撫在青煙肩上的毛手。嚷道:「咱們青煙可是第一花魁哩!要她陪酒。等下輩子吧。先讓青煙為各位賽幾曲,要喝酒,等她下來再說。」
  「誰要聽曲?!我只想摸摸美人兒的小手。」偷襲未成功的陳老爺悻悻然地說。
  「煩人規矩真多!李家大少也頗不滿意。
  「想見美人就得照規矩來,你想吃免費的豆腐!」不愧是打滾煙花場所多年的老手,兩三下就將這群餓得流口水的色鬼給制得服服帖帖。桃花回過頭,對青煙笑著說:「別管這群死鬼了!先上台奏文曲,待會兒再過來。」
  蓮步踏踏邁向台上,坐定在一架雕飾秀麗典雅的九頭琴前隨著雪白紗綢飄動,素手輕撥,滿室悠悠揚揚的音樂開始流洩,動人的旋律吸引住在場所有的注意力。蕩漾著愁思與悲傷的樂曲繚繞在空氣間,花魁五青煙面紗下若隱若現的清麗容顏也帶著神秘與哀思,牽動著一股不屬於人間的縹緲幽情。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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