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桐把仿畫與原畫交代蘇大寶好好裱起來,盡可能按照原畫的模樣仿造。回頭走向
雍雅苑的途中,她不斷思索著蘇老翁要大寶傳報給她的話——
如果思麒有意納妾,她得欣然接受,不得有議。如果思麒要扶正側室,廢掉莉桐,
她也得完全遵從丈夫的旨意,不得抗拒。
「可是我不要……」莉桐低頭哺哺自語的走著。
她現在才正要開始進入和思麒兩情繾綣的階段,兩人還不曾圓房他就要納妾?不,
不對!莉桐仔細的思考著,依碩王爺強架思麒與佟家格格成親的情形看,絕不像她爹所
想的只是單純鈉妾而已,因為思麒根本不願意娶她。
「可是不管你是被王爺逼迫,還是出於自己意願,我都不能容忍和另一個女人共有
你!」莉桐十分堅定的自言自語。
她突然閒停下腳步,冷靜回想一下自己剛才無意識中說了什麼話。她不能容忍和另
一個女入共有思麒?她想獨佔思麒?莉桐雙手撫著滾燙的臉頰,驚訝自己竟然有這麼強
烈的獨佔欲。
她平常是很閒散、很清心寡慾的,隨蘇老翁過了許多年的平淡日子,生活一直如此
隨心所欲,一家三口掙點小錢得以餬口過日就行,偶爾口袋空空的去街上「窮逛」也頗
能自得其樂。她從不想真正得到些什麼,也從不想真正擁有些什麼,人世間得得失失、
來來去去,有什麼好奢求的?可是曾幾何時她卻變了——
她想擁有思麒,而且只想一個人擁有他!
莉桐邊走邊想,愈想愈覺得自己可怕。她不是獨佔欲那麼強的人,也應該不是那麼
善妒的人,可是自從嫁給思棋後,她發覺自己的「野心」愈來愈大,先是希望能隨時見
到他就好;後來則是希望除了能見著思麒之外,還能和他說說話;再來更是希望能夠更
瞭解他、更懂他。更親近他;現在更大膽的想獨佔他的人、他的心、他的愛!她想獨佔
思映狂熱的吻、熾熱的擁抱、強烈的男性氣息,以及令人沉醉的耳畔低語。
她想獨佔思麒的一切!
「太可怕了!」她暗自驚呼,卻發覺兩頰燥熱、心跳急劇。雖然口口聲聲覺得自己
太不可思議、慾念太強,可是她無法否認內心再真實不過的感受——她真的想要思麒!
待回到雍雅苑,一推開房門,她就見到了正在更衣的思麒。
他正赤棵著上身,手上拎著準備套上的中衣,一言不發的回頭凝視她。這是莉桐打
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身子,她從未真實的看過那副經常深深擁抱住她的胸膛,
也從未想過那雙緊緊摟住她的臂膀看起來會如此糾結有力。
莉桐看著看著迷糊了。突然間,一件白色的衣衫丟向她的腦袋,蓋住了她的視線。
她連忙扯下來,偏偏衣角鉤住了發售,拉扯半天才拿下衣服,顯得有些狼狽。
這不是思麒方才拎在手上的衣衫嗎?莉桐不解的看著他,飛紅的雙頰透露著羞怯的
少女情懷。
「更衣!」思麒冷冷丟下一句,便轉回頭不再看她。
更衣?莉桐困惑的握著手中的衣衫,才漸漸明白思麒是要她伺候他更衣。
她柔順的幫思麒套上一件件衣服,輕巧的替他扣好每一個扣子,在這安靜無聲的過
程中,她的心卻狂亂不已。無論是在替他穿上衣服時不小心接觸到他的肌膚,或是為他
鋪平拉整衣衫時的撫觸,每一個細微的感受都令她心悸。莉桐隱約的感覺到,思麒魁梧
的身軀也暗藏著洶湧的狂潮,他雖然外表平靜,但熾熱的體溫和強烈的心跳卻洩漏了他
心底真實的意念。
她抬起頭來,原本以為思麒也會和她一樣,深情款款的看著對方。可是沒有!他的
眼睛透明得如同陽光下的瑰拍,晶瑩、明亮、冷漠。她甚至覺得那是兩道怒潮,鋪天蓋
地的向她撲來,氣勢強烈的從他身上輻散而出,和以往的他完全不同。
「思麒?」她困惑的站在他跟前。
他倏地轉身背對她,一言不發的大步朝外廳走去。
「思麒?」她連忙追上去。他是怎麼了?不是說好不再怒氣沖沖的背她而去,怎麼
現在又出爾反爾?
剛才兩人在花園不是還聊得挺愉快的,現在卻突然翻臉給她看,是不是他在氣大寶
的不識相,壞了他的「好事」?
「思麒,別生氣嘛!」她小跑步的追在思麒身後。「剛才弟弟他不是故意的,他只
是……」
「砰!」她一聲,他踢開外廳的門,揚長而去,嚇得莉桐止住了腳步,定在廳內看
傻了眼。
他真的在發火!
「思麒!」莉桐急忙追到門外,在廊上遙望他的背影,他已經走得老遠了。她慌張
的喊著:「思麒,你要去哪裡?思麒!」
他頭也不回、腳步也不曾停歇,冷酷的丟了一句:「用膳!」就消失在樓閣的另一
方,留下一頭霧水的莉桐。
今夜的晚餐桌上每個人神色都各不相同——半喜半憂的王爺、神態化閒的福晉、怕
仿畫事跡敗露的亭蘭。怒氣暗藏的思麒、可憐兮兮的莉桐,以及表情十分為難的元卿。
元卿?他怎麼也留在王府用膳?一顆心全掛在思麒身上的莉桐,這才發覺平日只有
五個人的餐桌上,竟然多了一張熟面孔。
「思麟成夭老是往外跑,班師回朝以來,沒見過幾次他在家吃飯。」福晉略帶歎息
的說著。
「呵呵……」元卿溫文的笑了笑。「思麟他交遊廣闊,這次平定西北之亂,個把月
都沒見著朋友,當然會想好好的聚一聚,也順便炫耀自己的英勇事跡啊!」
「是啊,」福晉意味深長的淺淺一笑。「所以他就拉你這軍師來當說客,替他漂漂
亮亮的打圓場是吧!」
「呵呵……」元卿輕鬆自在的笑而不語,亭蘭可是緊張得要死。她知道自己的額娘
十分精明,什麼事都瞞不了她。更可怕的是,碩福晉經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知道
了什麼也不會明說,只會有意無意戳戳對方的牛皮,讓對方方寸大亂而自露馬腳。所以
說,福晉對思麟避不見面的事,八成心裡有譜了。
「元卿啊!」碩王爺難得和顏悅色的對人說話,「我上回和你阿瑪提到了你和亭蘭
的婚事,我也就不避諱的直接問你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娶亭蘭?」
「看她什麼時候打算嫁。」元卿帶著迷人的笑容,輕輕鬆鬆的把責任全推到亭蘭頭
上,由她去下結論。
「我?」亭蘭夾在筷子上的某被她這一愣,又掉回碗裡。「我幹嘛要嫁他?」她一
副不屑的模樣。
「亭蘭,元卿可是你的未婚夫,遲早都得嫁啊!」王爺苦口婆心的勸著。
「不要!元卿和我們家三兄妹是從小打到大的玩伴,根本就像哥兒們一樣,和他成
親活像和哥哥成親似的,噁心死了!」她又開始在碗裡東挑西揀,好像突然間看每樣菜
都不順眼。
「亭蘭!」王爺實在拿自己的掌上明珠沒轍,轉而針對元卿下手。「元卿,那你的
意思呢?」
「哎!問題不在我身上。」他輕描淡寫的帶過問題。「等亭蘭覺得不噁心的時候再
談吧!」
莉桐突然覺得元卿太委屈了。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啊!雖然他說話常常語帶玄機,讓
人摸不著頭緒,可是元卿算是莉相嫁進王府以來,第一個幫助她、站在她這邊的朋友,
他不僅很夠義氣的沒把思麒她在園中談情的事說出去,還替她和亭蘭之間的關係幫過忙,
又傳授她如何應對思麒的獨門秘招。
論人品,元卿真的沒話說,是個完美的君子;論家世,「敬謹親王」這頭銜可與碩
王爺家相抗衡,稱得上是門當戶對;論外貌,說正格兒的,要不是莉桐的心早繫在思麒
身上,像元卿如此風采翩翩、氣度優雅、宛如玉雕般的美男子,她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對
這麼完美的異性傾醉。
事蘭居然嫌棄他?
元卿無意間接收到莉桐惋惜的眼神,心神領會的對她微微一笑,隨即換回平淡自若
的神態,靜靜的用膳。
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莉桐實在不忍見這對才子佳人的親事就這麼懸在半空中,本想在餐後找亭蘭談談,
卻因為亭蘭忙著纏住王爺,不讓他進書齋內夜讀,只好作罷。她便匆匆追上元卿,想好
好安慰他,替他打氣。
「元卿,你還好吧?」她在映著月光的池畔叫住餐後代閒散步的他。
「我?我有什麼地方不好嗎?」他好笑的回身面對莉桐。
「剛才的事啊。」莉桐怕傷到他的自尊,每個字都說得很小心。「我想亭蘭她……
她不是真的在嫌棄你,只是回……」「嫌棄?」元卿似乎覺得很有趣,就跟莉桐兜了起
來。「她哪裡嫌棄我了?」
「呢……」莉桐被他這一問,可問傻了。對呀,亭蘭沒有嫌棄元卿,只是擺明了不
想與元卿成親。「沒有!亭蘭沒有嫌棄你,是我表達得不好。我的意思是,其實你是個
很好的人,配得上亭蘭的,所以……」
「嗯?」他興味盎然的等著她接下去的話。
「所以你不要因為亭蘭拒絕你而感到難過或是委屈。因為我知道你真的是個很好的
人,只是亭蘭目前還不能接受你由玩伴突然變成丈夫的身份,我相信假以時日她會接納
你的,所以你不要沮喪。」
元卿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莉桐看得驚惶失措。該不會是他自尊太強,容不得別人
當面揭穿他的真實面,所以藉這種神經質的方式來逃避問題吧?
「元卿,你別再笑了。」莉桐擔憂的說著,好像元卿是在苦中作樂似的。「如果你
不希望我再提這件事,我不說就是了。」
這下換莉桐覺得沮喪了。她原本好心想安慰元卿,為他和亭蘭之間牽線,沒想到紅
娘當不成,安慰的功力又不夠,弄得元卿哭笑不得,糟蹋了她的一片美意。
「哎,好吧,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吧!」她真為自己的無能感到失望。
「等一等。」元卿漸漸停下方才止不住的笑聲,輕輕叫住正準備離去的莉桐。
莉桐神情十分落寞的看著他。
「謝謝,莉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只是一時好玩才故意兜著你轉。」元卿臉上仍
留著溫柔的笑容。
「是嗎?」莉桐不太相信,有氣無力的回應著。反正對方是剛受情場創傷的貴公子,
當然可以不屑她這種飛上枝頭的小麻雀來安慰他的心。
「我坦白告訴你,其實亭蘭拒絕我,我反而高興。」他開開心心的告訴莉桐,這也
是他頭一次主動對她提到他自己的事。
「為什麼?你不喜歡亭蘭?」她更覺得怪異了。亭蘭也是個討人喜歡的美人胚子啊!
「就像亭蘭在用膳時說的,我和她對彼此都只是兄妹之情,與男女之愛完全無關。」
他坦白的對地說。
「那婚約怎麼辦?你們遲早都要成親的,難道不能盡力去改變你們對彼此的感情觀
嗎?」
「不能。」元卿斬釘截鐵的說。
莉桐看著他,好一會兒後才擔憂的問他:「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他知道他若是矢口不說,莉桐也不會再繼續逼問,但是方才滿桌子的人都只顧著自
己的心思,從未有人注意過他人的感受,只有莉桐懂得去體貼別人的心,雖然她的擔心
根本沒必要,因為他原本就不想與亭蘭成親,但是她這份關懷卻溫暖了元卿的心。
「我有喜歡的人了。」元卿輕輕的說著。
晚風輕拂水面,將月光散放成朦朧點點,莉桐頭上的玉省鳳墜隨風擺盪,發出細微
清脆的鈴音。
莉桐有些感動,也有些感傷。她很感動向來神秘兮兮、尊貴榮寵、笑談世事的元卿,
居然會對她表白自己心底的秘密,代表他確實把她當知心的朋友看待;但又感傷事蘭與
元卿這對壁人終究無法結合,將會各自追尋彼此的歸宿,各分東西。
「無論如何,我衷心祝福你與你的心上人,希望你們有情人能終成眷屬。」莉桐誠
懇的望著他。
元卿悠然而笑,在月色的籠罩之下,洋溢著幸福而柔美的喜悅心情,像是將欲乘風
歸去、返回天界瓊樓玉宇的仙人,令莉桐目眩神迷。亭蘭不能嫁給這麼美好的男子真教
人遺憾,但是他人感情事,又豈有其他閒人插手的餘地?
兩人在池邊道別後,元卿靜靜的目送她嬌小的身影遠去,深深的歎了口氣。
她的一番心高令他感動不已,但是只顧著關心別人的問題,她是否留意到自己危險
的處境?莉桐知道碩王爺和思麒這兩天是去佟王府商談婚事嗎?她沒注意到方才餐桌上
思麒妒火中燒的冷冽眸光嗎?
哎!
一聲歎息,難解萬般愁緒。
「和男人談情說愛完了嗎?」
莉桐才剛踏入雍雅苑,正奇怪為何丫環們今夜沒來掌燈,就被黑暗中陰冷的話聲給
嚇到。
「思麒?」她努力在黑暗中摸索燭台的位置,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移動。「怎麼不
點燈呢?」
她終於小心的移到內房來,摸到了桌上的燭台。
「不許碰!」思麒氣勢懾人的斥退了她的行動,嚇得莉桐往後退了兩步,撞上內房
的圓桌邊緣,一陣杯盤搖晃的鏗鏘聲在偌大的房裡迴盪,加深了凝重的氣氛。
她在黑暗中畏縮的站著,眼睛逐漸適應幽暗的環境,終於藉著窗外微弱的月光,看
到站在窗邊的高大身影,卻看不見他的表情。
駭人的寂靜一直持續著,莉桐不知該如何是好。成親以來,她不曾見過思麒如此嚴
峻的態度,她甚至聽得見思麒咬牙切齒、在下鄂處發出的喀喀聲響。
她做錯了什麼?讓他下午那場莫名其妙的怒火一直延燒到現在,而且愈燒愈烈!
「我看你和府裡每一個男人都混得很熟了!」他在黑暗中不屑的哼笑一聲,涼透了
莉桐的心。
「思麒……」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的方向。「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怎麼?你敢背著我和男人廝混,卻沒膽子當著我的面承認?」他的口氣依舊冰冷,
卻字字傷人。
這是什麼話,她哪時和男人廝混過了?難道是方纔她在池畔和元卿的對談被他看到
了?
「思麒,如果你是因為剛剛看到我和元卿在聊天才這麼生氣的話,其實那根本只是
個誤——」
「剛剛?」思麒巨大的身影欺近她。「嗅,我在晚餐時刻就已經看見你們在眉目傳
情,我想你們的交情應該不止是剛剛在池邊那樣的柔情蜜意吧!」
莉桐腦中停頓了一拍。思麒在說什麼?他平常說話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我在池畔只是向他問亭蘭拒絕婚約的事……」
「亭蘭的婚約關你屁事!」思麒一隻大掌重重拍在莉桐身後的桌上,嚇得她尖叫一
聲,縮緊了肩頭。
她根本不知道思麒會突然離她這麼近。她想逃離思麒狂暴的怒氣,卻發覺自己被思
麒的兩隻手臂困在他的胸膛與身後的圓桌之間,動彈不得。
思麒正俯下頭來狠狠的怒視著莉桐,她憑著斜照在他身上的微弱月光,看見了他浮
現在黑暗中憤怒的半側面。
他像一頭受了傷的猛獸,用他犀利的眼眸盯死他的獵物,將這該死的獵物完全鎖定
在自己的攻擊範圍內,隨時都可以一撲而上,咬斷她的喉嚨。
「你……你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莉桐無法克制自己顫抖的聲音。
「啊,好個無辜的臉龐!你憑這副模樣騙倒了多少男人?」他冷冷的笑了起來,令
莉桐打了個寒顫。
「我沒有騙過人。」她雖然理直,但氣不壯。
思映很透了她這樣的表情!明明內心十分恐懼,不得不屈服於強過於她的威嚇之下,
可是性子卻又非常的剛烈,堅持自己的立場。軟弱卻不退縮,怯儒而不遷就,這樣的莉
桐令他想恨也很不得,想罵又罵不出口。
該死的她為何不更惹人厭一點?為何不更下賤一點?為何不更卑鄙無恥一點?為何
老在他想很她的時候卻令他愛得更深?
「混帳東西!」思麒抓了桌上的花瓶就往窗欞砸去,劇烈的破碎聲伴隨她的驚叫傳
到了苑外,下人們紛紛趕了過來。
「思麒貝勒!這……」
「滾!全都給我滾!」思麒兇惡的斥退在窗外張望的僕役們,眾人紛紛走避,沒人
敢違抗他的指令。
寒涼的秋夜,思麒呼出的氣泛成白煙,狂猛的呼吸使氣憤的身軀不斷起伏著。
莉桐已經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這是她所愛的人嗎?這是她認識的思麒嗎?
「說吧,你到底勾搭上多少個男人?」他咬牙切齒的低聲問道。
「我?」勾搭?為什麼要用如此低俗的字眼污辱她?
「光只是今天一天,至少有兩次讓我目擊到你和別的男人談心調情,那在我背後又
有幾次呢?」他乾啞的笑出聲。
「別的男人?」莉桐無辜的雙眼盈滿了淚水。「我除了你,還會有別的男人嗎?」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問題!」他狂吼一聲,莉桐恐懼的摀住雙耳,終於止不住眼淚,
如斷線珍珠般的粒粒滾下。
「我……我剛才只是問元聊,他是否為亭蘭拒絕婚事而感到沮喪。我只是想安慰自
己的朋友,就……就這樣而已……」
「哼!」他吐著白茫茫的熱氣,眼光寒氣四射。「你倒是挺關心外人啊。」
「我也關心你啊!我下午不是說了嗎?」她淚眼婆婆的提出抗議。「我兩天都見不
到你,四處向人問你的蹤跡也沒人答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每天都只想見你,想得
連日子是怎麼過的都不知道,整天只能飄飄蕩蕩。」
「才獨守空閨兩天,你就寂寞難耐?」他殘酷的笑問莉桐。
「對,我好寂寞,無論誰來陪我也沒用,只要你不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好寂寞。」
她坦白的向思麒說出心內話,淚眼汪汪。
他的一隻巨掌突然箝住莉桐的下巴,將她柔嫩的臉頰貼近自己因氣憤而繃緊的雙唇。
「你最擅長的就是用這種柔情似水的話,和楚楚可憐的假象來挑逗男人嗎?真是太
厲害了,連我都無法自已的陷入你的情網中任你擺佈。」他深沉低語,像是猛獸發自喉
間的怒氣在齒間流轉。
「你罵我、羞辱我,我都不會介意。可是你至少要告訴我,為什麼你從下午回雍雅
苑後就一直發脾氣?難道我和弟弟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嗎?」她無助的哭泣著。
弟弟?她才嫁過來兩個多月就懂得擺起大嫂的架子。叫思麒「弟弟」?叫他「姘頭」
豈不是更貼切?尤其兩人下午在園中吻來吻去那股親熱勁,讓他懸掛兩日見不著她的思
念之心,一下子粉碎瓦解,只剩下憤恨的殺意。
「怎麼不問問你們背著我在偷偷摸摸做些什麼呢?」
原來他在氣下午大寶和她私下談畫的事!
他以前就警告過她,別再作畫給大寶拿去做買賣。為了順思映的意、討他歡心,她
曾向他承諾過不再做這種事。
她確實沒有再犯,但今天下午她卻突然鬼鬼祟祟的和大寶拿著畫卷在私談,的確難
逃瓜田李下之嫌,可是事情有嚴重到要惡言相向的地步嗎?
「如果……」她哽咽得說不出話。「如果你是在氣這件事,我道歉,那的確是我不
對,我應該當時就對你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樣就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誤會?還有什麼誤會可言?」一對男女在園中親密的攀談,連男人的頭都可以大
大方方枕在她胸前,這種情況還有什麼誤會可言!
「我們在做的事真的不是如你所想的……」她哭著拚命向他解釋。沒想到只是執筆
仿畫,為亭蘭解圍,竟會引來這麼大的誤會。
「那你來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吧!」
思麒話還沒說完,就將莉桐自腰間輕輕拎起,重重摔到床鋪上。莉桐在床上滾了一
圈,還來不及擋起身子向他解釋,只見思麒早已俐落的脫下衣衫,半身赤裸的壓在她身
上。
她慌張的想逃,卻發現自己完全被壓在思麒的身下,連移動都很困難,根本沒有逃
走的餘地。莉桐第一次體會到她與思麒體型和力量上的差距,思麒沉重的身子壓在她身
上就已經令她喘不過氣,加上那只箝著她臉頰的巨掌,使她徹底失去自主的能力。
思麒的眼神十分詭異,散發著她從未見過的脅迫性,令她內心寒顫。他平日俊美的
臉龐在月光半斜的籠罩之下,透露著濃郁的邪氣,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像是憤怒、嫉
妒、傷痛,也像是絕望,其中還有一抹令她不解的色彩,瀰漫在思麒深重的呼吸之間。
他結實而赤裸的胸膛緊緊壓著她,逐漸急促的呼吸藉由胸膛的律動傳達到她身上……只
要思麒別帶著一股好像要殺了她似的氣勢,其實她並不會排斥如此親呢的貼近,可是現
在
「思……思麒?」莉桐困難的在他手掌箝制下呼吸,一張小臉漲紅著,額上的冷汗
卻慢慢滲出來。
「為何你要背著我做這種事?為什麼?」思麒心痛如絞,眼中充滿憤恨與哀傷。
「我……」她強烈的感受到思麒心痛。
「我第一次為女人意亂情迷,第一次獻上從未付出過的感情,我得到了什麼?」他
的聲音輕而沉、低而啞,像是傳自痛苦的地獄深淵。「我信任你、寵愛你、渴望保護你、
希望得到你的心,無論何時何地最牽掛的就是你。我把心全繫在你身上,你為何要棄之
如敝履?你為何不願珍惜?」
「我沒有……」莉桐晶瑩的淚滲出眼眶。
不等她為自己的無辜申辯,一個沉重的吻急劇的覆上她的唇,莉桐完全沒有反抗或
閃躲的餘地,只能任思麒狂野的吸吮著她唇中的溫潤與氣息。她拚命推拒著思麒精壯的
臂膀,卻完全動搖不了他的身軀。
她不要如此痛苦的吻!她必須要解釋清楚思麒對她的誤會!她從來沒有像他說的那
樣鄙視他的真情!
莉桐死命的捶著思麒的肩,卻完全阻止不了他報復性的吻。她幾乎快窒息在他的狂
吻與沉重的身軀之下。
他突然放開莉桐,粗暴的扯下她的衣裳。
「思麒!不要!」她哭著奮力反抗他兇猛的舉動,奈何兩隻纖弱的小手根本抵不過
他一隻有力的大掌。
沒多久,莉桐雪白的身子就完完全全呈現在他眼前。思麒將她的雙臂舉過頭上,僅
以他的左手就牢牢定住她兩隻手腕,不容任何東西阻礙他的視線。
雖然室內全無打燈,但幽幽月光映照在她細膩的雪膚與柔美的曲線上,美得令他屏
息,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她羞愧的咬著下唇,無法自已的在思麒身側縮起了身子。她知道為人妻遲早要面對
這一刻,但她不要它發生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也不要它是以如此粗暴的形式降臨在她身
上。
她緊緊的閉上雙眼,讓眼眶內的淚水順勢又被逼了下來。
「莉桐——」他摟住莉桐柔細的嬌軀,溫柔的貼近她。他的唇在她蒼白的臉上游移,
輕聲低吟。
「你是我的人,你的身於本來就該屬於我,你的唇也只有我能吻,為什麼……」思
麒痛苦的擰緊了眉頭。「為什麼你要讓別的男人碰你?為什麼不肯把你的身心只交給我
一人?」
莉桐倏地睜開了困惑的雙睥,想在思麒那張貼近她的臉上尋求方才怪異之語的根據,
卻被他絕望的神情震懾住。
他在傷心、他在哀痛,那是一隻沒有淚卻令人心碎的癡情眼眸。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思麒,我……」她努力嚥下硬咽的淚水。「我不曾讓任何男人碰過我。我發誓,
只有你是我最親近的男人。」
「是嗎?」他瞇起了凝重的眼睛,冷冷低問。「這兒——」他以手指輕輕撫著莉桐
柔軟的雙唇,接著順勢滑下她的頸項,摩挲她雪白的胸口。「還有這兒,都已經被別人
碰過了。」
莉桐驚恐的倒抽一口冷氣。她驚訝于思麒怪異的質詢,但更令她恐懼的,是他輕撫
在她胸口的溫熱巨掌。她第一次體會到來自另一個人傳來的肌膚觸感,這觸感引燃了她
體內奇異的火焰,這是只有思麒才能給她的熾熱感受,她不曾、也不會讓他以外的人去
釋放她純稚的熱情。
「我知道這其中一定有誤會。」莉桐真摯的看著他。「你不肯接納我的解釋,我就
不再多做任何辯白了。可是思麒,我向來對你坦白,心底有什麼話都老實的向你傾訴,
你認為我會對你說謊嗎?」
思麒沉下了臉,他的雙眼在黑暗中反映著冷冽的月光。「你不說謊,並不代表就不
會對我有所隱瞞!」
「我唯一尚未對你講明的,只有下午交代弟弟那件事而已。」她急切掙扎著,兩隻
手腕卻硬是被思麒牢牢固定在頭上。
思麒貼著她的身子摩挲著,口氣冰冷卻渾身火熱。
「交代?」他苦笑起來,隨著笑聲起伏的胸膛緊緊壓在莉桐身上,她在此刻同時被
心理與身體上的刺激折磨著。「我不想知道你和思麟怎樣背著我暗通款曲,我什麼也不
想聽了。」
她看到他絕望的面容,在微微的銀色月光下,俊美的面孔籠上一層令人心悸的哀愁。
她被眼前的景象勾去了魂魄,只能失了神似的凝視著他。莉桐再也無法思考,腦中
一切的作業完全停止,只能強烈的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的氣息、他火熱的身軀,以及難
以抗拒的深情和癡心。
「莉桐,我的小莉桐……」他癡迷的撫著她的臉頰,放開扣住莉桐的左手,悲慼的
捧著她的臉蛋低哺,「不管你是如何的不貞、如何的自私、如何的善變,我都沒有辦法
恨你,我做不到……」
他輾轉纏綿的深深吻著她,不住的低喚莉桐的名,他的手輕柔的愛撫著她顫抖的嬌
軀,和他癡狂的吻結合成一股強烈的熾焰。
她也不想再辯解了。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赤裸的男子,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思麒赤裸
的心。他愛她!這是她再真切不過的感受,這份不可思議的感受已經取代了莉桐腦中所
有的委屈與疑惑。
她這一生不曾要過什麼,也一直以為自己會清淡無慾的過一輩子,但現在她終於明
白了,她要的就是思麒的這份愛!只要能擁有這份愛,她可以捨棄一切;一旦失去這份
愛,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再做辯解、據理力爭,換回了清白又如何?她眷戀的
柔情已經展現在眼前,還有什麼事值得去爭呢?
事到如今他能怪誰?思麒痛苦的凝視她。他是如此珍惜自己的少女新娘,捨不得讓
她受一丁點傷害,洞房花燭夜她哭得淚眼迷濛,讓他不得不強力抑制自己急欲親近這美
麗小妻子的心。他將莉桐細細的捧在手心,握太緊,怕傷了她纖細的羽翼;放太鬆,卻
因此而讓她自他的手中飛走。她會和思麟耳鬢廝磨、和元卿談笑自若,能說全是她的錯
嗎?
他恨不了莉桐,也無法再責備下去,太深太重太多的愛只讓他換來椎心刺骨的痛,
可是愛到深處無怨尤。
千錯萬錯,他都無法怪罪莉桐。他乾脆釋放自己禁煙已久的激情,就讓熾熱的狂潮
將他淹沒,把身份、名譽、尊嚴全都拋在腦後,不論這身子已經讓思麒或元卿碰過,他
仍要莉桐。這輩子他就是要緊緊守著她,再也不容他人有乘虛而入的機會。
他不斷的吻啄莉桐柔嫩的頸項,游移的手像是把火,所到之處都會引起她一陣陣的
戰慄。
「抱著我!」思麒拉她兩隻雪白的手勾住他的頸子。
毫無經驗的她只能羞怯的照著他的話做,既害怕又有點期待,腦中早已一片混亂,
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怕,莉桐。」一陣狂熱的吻過後,他深邃的琥珀雙眸與她目光相對,她只能在
他身下無助的嬌喘。
「今夜的我們沒有身份、沒有尊榮,也沒有紛紛擾擾的一切。你只是我的女人,我
則是深愛你的男人。」他深深地吸吮她的頸窩,對著那兒低哺:「抱緊我!」
莉桐順著他堅實的擁抱回摟著他,嬌弱的身子幾乎要被他強壯的手臂融進他偉岸的
胸懷裡。
在熾情激烈的纏綿之際,一股莉桐未曾預期的疼痛令她禁不住的咬緊下唇,卻掩不
了那陣細微的痛苦呻吟。
思麒整個人一怔,暫停了動作,等待莉桐的疼痛減緩。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一個反應,
強烈的衝擊著他的思緒。
「你……你沒有和……」思麒始終無法將他的疑惑問出口,因為莉桐在先前就已經
拚命申辯過,只是他當時一句也聽不進去。
她真的仍是完壁之身!
也許她和思麟之間只是在嬉戲,也許她和元卿真的只是閒話家常,可是他方纔已經
否定了一切,給她扣上了不貞之名。
的確沒有別的男人碰過她!
「思麒……」她不知思麒的停止是為了什麼緣故,開始胡亂猜測起來。「對不起,
剛才因為……真的好痛……所以才……」
她羞愧的咬著下唇道歉,盈盈雙眸中浮著層水霧。思麒看了萬分愛憐,立刻收緊環
抱她的雙臂。
「沒事的,不要道歉,不要——」他把她的頭緊緊拉向胸口。「莉桐,我的莉桐。」
他不斷的在她的髮際低語。
他二十六年來的孤傲冷漠,因為背負著碩家長子的地位而不得不冷酷的脾氣、寡情
的個性,讓他忘了心頭被陣陣暖流融化是什麼樣的感受。
從洞房花燭夜揭起她的頭巾那一刻起,她的一擦一笑、一舉一動,都令他情不自禁
的被吸引、被炫感,再剛強的意志、再頑固的。動都無法抗拒她純稚無邪的款款柔情。
沒想到全心全意的愛會有如此難以言喻的魔力。
「委屈你了,太委屈你了!」他雙唇貼著她細膩的粉頰呢哺。
「思麒?」莉桐在他突然轉變的態度下,頓覺不知所措,心中卻帶著微微的驚喜與
顫動。
夜深露重,窗外一彎銀月映照著屋內柔情貌結的一對人影,纖纖玉手就此擒住了思
麒癡狂的英雄豪情。
他再也放不開懷中柔情似水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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