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兒,好久都沒上咱們家來了。」
喀爾瑪的祖父瞇著笑眼,坐在正位的逼人氣勢卻絲毫不減。
「晚輩失禮了……」
「噯,我這是在高興,又不是在怪你。」老爺捻捻白鬚。「家裡好嗎?」
「表面看來,一切都好。其實自太太走後,情況就大不如前了。」處在這種大場面,她就會乖乖照滿人規矩喊祖母為太太。
「小丫頭還真是老實。」喀爾瑪過世父親的正室——大福晉,咯咯輕笑,帶起整桌平輩、晚輩的話題。
「咱們兩家都這麼熟了,還有什麼好瞞的。」
「書艷這孩子,就是老實,完全不會虛矯地打腫臉充胖子。」
「雖然我家境況不如以前,但也還過得去。」若不聲明,這班人搞不好以為她是來哭窮訴苦的。
「太太走後,就是你掌理家務了?」老王爺又問。
「呃,不,當然是我阿瑪負責……」
「這套說辭留著應付外人去,跟我說實話。」
「是……是晚輩在打裡沒錯。」而且整個家好像在她手中愈理愈糟。
「精幹的小丫頭。」老王爺滿意地又嘗了口菜。「本以為你家太太一走,你那幫紈褲兄長就會把整個家給敗光,沒想到還能風風光光地撐到現在。」
怎麼這樣講她家人?
「這本事,倒真和你過世的太太一樣。」老王爺這一句,倏地點亮書艷原本不悅的雙眼。
「是嗎?我真的很像奶奶嗎?」
一直在旁邊沉默用膳的書音輕拐她一記。「收斂點。」
「整個家裡面,只有你繼承到你太太的精華。想當年,若不是陰錯陽差,她應該是我的元配。」嫁給書艷那個沒用的祖父,簡直糟蹋。
「喔?」這點書艷倒沒聽奶奶提過。
「上一輩的遺憾,錯過就錯過了,倒是你這一輩,可有機會彌補了。」
彌補什麼?
「你就嫁過來做我孫媳婦吧。」
怎麼這麼快就談到這上頭?她一對傻眼,瞥望身側垂眼吃菜的喀爾瑪,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呃……我今天只是……喀爾瑪只是邀我和書音來吃個飯而已,我想……」
「就做雅朗阿的福晉吧。」
老王爺的建議又使她一愣。怎會是把她跟喀爾瑪的大哥湊成一對?轉眼一瞧,斯文秀逸的雅朗阿也正靦腆地對她淺笑,令她發毛。事情怎麼愈來愈荒腔走板了?
「老王爺,可是我……」
「雅朗阿的正室位置仍空著,他媳婦兒難產過世後,一直找不到我滿意的人選,如今就由你來坐這位置。」
「但我只不過是來……」
「雅朗阿,你可滿意這項安排?」
「全聽瑪法吩咐。」
「那就這麼說定。艷兒,回去告訴你阿瑪一聲,找一天到我這兒來把事情擬妥,好著手預備迎親。」老王爺怡然品茶。「你阿瑪那蠢蛋,兩年前硬是指名要將你許給喀爾瑪,結果呢?悔婚收場,因為他根本就許錯對象。這回由我作主,你放心,保證一切穩當。」
這到底在搞什麼?「我不是來這裡討論婚姻大事的!」
「至少不是跟雅朗阿。」終於開口的喀爾瑪,一句話就凝固全室犀冷的氣氛。他淡淡嘗著紅棗百合湯,恍若不覺,任老王爺寒下老臉,讓同桌的十來個長輩輕鄙地瞪眼。書艷這才發現,喀爾瑪在家中的地位十分微妙。
他雖然排行老二,卻是這府裡平輩中最有為的佼佼者。照理說應是家中說話最具份量的男人,但每個人對他輕忽的態度,幾近鄙視,很是奇怪。
「你對雅朗阿的婚事有什麼意見?」老王爺寒氣四射他低問。
「我對大哥的婚事沒意見,只是把書艷配給他,未免太一廂情願。」
老王爺的拳頭喀啦響,震得人心惶惶,他卻悠哉游哉地喝他的茶,剔他的牙。
「一相情願?」
「對。」喀爾瑪還老王爺一個心滿意足的大響嗝。「因為書艷愛慕的人是我。」
「誰愛慕你了?!」她火燒屁股似地整個人蹦起來,撞得桌邊湯湯水水翻倒濺散。
書音一聲尖叫,閃避不及,潑了一身狼狽,難堪得快掉淚。
「你、你胡說八道,我哪時愛、愛慕過你!」
「書艷就是愛逞強,每次被說中了心事就開始耍賴。」他溺愛地點了她鼻尖一記。
「我哪有?!」
「你沒有嗎?」他的眼神突然有力地盯進她心房,那是一雙大膽、邪氣、渴望的濃烈眼睛,令她倏地想起在他面前赤身裸體的尷尬。血氣頓時衝向腦門,脹得她渾身通紅,連耳根都燒透。
「你……你亂說,我才、我才沒有在愛慕你。我、我是……」
「好嘛,你沒有在愛慕我,你只是很迷戀我而已,行了吧?」
他的笑眼停留在她高聳的胸脯上,一絲不掛的困窘感再度貫穿她的意識,連忙將雙掌壓在胸口,像在遮掩什麼。奇怪,她明明已經把衣裳一層層地嚴密穿著妥當,褻衣、褒褲各歸其位,卻仍有種被他以眼神剝光的感覺。
不經意地,她不知所從的雙眸掃過他穩健的胸膛。那裡正是她方才緊緊蜷伏的地方,被密密持護的地方。突然間,她頓悟到自己一直疏忽的一點——那副胸懷也正是之前她雙乳壓貼住的地方!
天哪、天哪,她那時滿腦子只想掩護被人看穿的危機,竟沒注意到自己早已被他佔盡了便宜。
「書艷,你還是坐下吧,我看你整個人快燒得暈過去了。」
「你……你……」
「我知道,我是壞蛋,不該當眾說出我們彼此相愛的秘密。我回頭任你處置就是了。」他頑皮地眨了眨眼。
她轉瞬之際,就明白她毀了。在座每個人都看穿他們之間別有戀情似的蹙眉瞪眼,面色凝重,她卻仍無可控制的繼續臉紅。她實在……抵抗不了喀爾瑪對她打情罵俏的溫柔魔力。連她都沒想到喀爾瑪從剛才到現在的通篇胡說八道,競會讓她聽得好高興、好幸福……
完蛋了,才警告過喀爾瑪別假戲真作,她自己即率先發難,整個人陷進去。
之前是身子能他輕薄去了,現在是心靈也給他輕薄去了,她應該要很貞烈地憤恨譴責他才對,怎麼可以這麼……芳心竊喜地陶醉?
「書艷,我看咱們還是跟瑪法招供吧。」他曖昧地揉握著她軟呼呼的小手。
她不管了啦,隨他胡謅去了。她現在連睜開眼睛的勇氣也沒有。
「艷兒,抬起頭來。」老王爺冷硬如鞭的低喚抽著她的心。
她怯怯地抬眼,才望了一下老王爺,就被喀爾瑪俊美的笑容攫走視線,立即羞怯垂眼,一副小女兒嬌態,與之前的悍勁截然不同。
全場一片死寂,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她劇烈的心跳在鼓噪著,令她難以喘息。
真是要命……現在氣氛已經那麼緊繃,她竟然還陶醉於自己無聊的新發現。喀爾瑪笑起來對酒窩好深。簡直……帥斃了!
怎麼辦?她以為她嚴厲的自我告誡已經可以使她對抗喀爾瑪迷人的魔力,結果她竟然還是一樣生嫩,一見到他就鈍頭鈍腦,活像裡那群為他瘋狂的花癡。
她苦心鍛煉的防禦絕技到哪去了?罵他呀、吼他呀、反擊他呀、敵視他呀,怎麼可以被他哄兩句就整個人都融化了?
這會洩漏她細藏的秘密——她是這麼這麼地被他吸引,一如兩年前情竇初開的少女心。
不行,她寧可丟臉也不願丟心,否則只會淪為他的戰利品之一,變成既沒價值又無尊嚴的卑賤女子。除非他願意為她付出整顆心,否則她絕不會在他身上浪費一絲感情。
嗯,對!她總算想起自己原本堅持的立場。她宣示決心似地悍然睜眼,卻差點被滿室的肅殺氣焰吞滅。
「那就這麼決定了。」老王爺冷然起身,當場離席。
呃、呃?決定什麼?
「別像剛睡醒的呆瓜一樣,穩重點。」書音忍不住附耳提醒。
眾人彷彿守靈完畢般地森然退去,沒有一聲寒暄,沒有絲毫笑語,個個神色陰沉孤高,連看都不再看書艷和喀爾瑪一眼。
「這是怎麼回事?」
「你是中邪了還是才剛回魂?」書音都快被她糗死。「飯吃完了啊,可以回家收拾行囊了吧?」
「為什麼要收拾行囊?」
喀爾瑪忍不住噗哧一聲。「你想裝傻就請繼續裝傻,恕不奉陪。」
「等一等,書音,你到底在氣什麼?」她連忙甩開喀爾瑪的箝握,扯住書音。「剛才老王爺那句是在講什麼?你又幹嘛要收拾行囊?」
「該收拾行囊的是你,不是我。」書音掙脫她的拉扯,嘔氣地拍拭著被菜湯浸透的新做錦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幹嘛莫名其妙發脾氣?「剛才我瑪法說,要你下個月初就搬過來。以陪伴大福晉為名,在這兒小住一陣子。」
「我?住這裡?」開什麼玩笑。
「你連這些也沒聽進去?」他還好意思笑,那副笑容正是害她失了心魂的元兇!「瑪法不是說了,他要你親眼看明白,這府裡有許多人比我更適合做你的夫婿。這下子,府裡的男子全成了任你挑選的獵物羅。」
書艷呆愕的下巴幾乎掉到他上去。
「我早知道我瑪法很中意你,只是沒料到他會中意到這種地步——捨不得你嫁給他最厭惡的孫子。」
「老王爺討厭你?」書音錯愕。
「他本來就很討人厭!」書艷一哼。
「討厭到讓你躲在我懷裡嚶嚶啜泣?」
「你!」還有臉提這個!
正要撲殺過去的兩隻貓爪被他輕鬆攫住,任他眼前的小寵物無用地羞憤掙扎。
「書艷真的好可愛。」可愛得令他數度想一口吃下去。「為什麼兩年前我會錯過你,讓你狡猾地臨陣悔了我的婚?」
「因為凡是有腦筋的,都不會想嫁給你這爛人!」
「書艷……」他邪邪地笑著拖了好長的音。「你該不會忘了我們合作的約定吧?」
「是,我沒忘。我愛死你了,愛到這輩子非嫁給你不可,行了嗎?」
「書艷!」書音羞得快化為焦炭。
「可惡的小東西,你一定非得這麼尖牙利嘴嗎?」他笑著將額頭靠衣她頂上歎息,濃郁的男性氣息頓時拂掠她口鼻。
她的心臟差點由口裡整個蹦出來。
她發覺,喀爾瑪好像很喜歡親近她,尤其喜歡握著她軟軟的小手又是揉弄、又是摩挲。他的巨掌實在好厚、好大,強勁有力得彷彿可以捏碎整塊石頭,包握住她的力道卻如此溫柔。
雖然她老是對他惡形惡狀,其實她好喜歡好喜歡他的親近與逗弄,根本不是真心在掙扎。
喀爾瑪多少還是有點喜歡她的吧?就像她對他的感覺一樣……
「雖然你的脾氣像個小炮彈似的,但,你剛才的演技真的很精采,連我都差點被你給騙進去,以為你確實很迷戀我。」
這句耳釁低耳凝住她甜蜜的傻笑,呆呆地僵著,任他開心輕擰她粉嫩嫩的臉蛋。
「演得很好,繼續保持下去。」
☆ ☆ ☆
衣衫不整的艷女雙手緊緊撐在桌緣,俯身喘息,桌面上翻倒著她才剛端來的熱酒,裸露的雙乳不斷隨她身後的衝擊沉重跳動,一聲又一聲的嬌吟逐漸轉為無法承受的顫音,雙膝無力,幾至跪地。
「喀爾瑪少爺……」
他在豐潤的臀瓣間挺身進擊,眼下翻起裙擺的淫蕩女體令他厭惡,閉起雙眸,霎時浮現他真正覬覦的欲焰幻影。
「少爺……我真的不行了……」逼近毀滅的女聲爆出哀泣,伴隨著難以割捨的快感,又哭又吟。
他粗暴地抓起她的後發,猛烈馳騁,狂浪挺進。另一隻手不耐煩地探往女體身前,搜尋令她瘋狂的核心。一雙小小的玉手,怯怯的掩護、無助的退縮,在他的腦海裡激切翻湧,令他不自覺加重指間的擰揉與撩撥。
「少爺!求求你……」女聲轉而放聲高吟,達到巔峰。
他打從十一、二歲曉事起,不知見過多少絕色女體,可是那副稚嫩的雪白身影卻老在意念中留連不去。
喀爾瑪,你真的會幫我嗎?
嬌弱可人的懇求,水燦無依的眼眸,燃起他胸中另一把烈火。
「少爺……啊!啊!」女聲沸騰為原始的嘶吼,縱情享受。
他記得,被他拉入懷裡的小小身子曾如何地蜷縮顫抖,既倔強又脆弱地止不住輕泣。軟軟的小手緊抓著他的胸前衣裳,汲取平撫驚恐的力量。
天曉得,他根本沒有安慰她的念頭。每回一見那艷麗的小人兒,就有搬想把她剝光的衝動。他確實把她給剝光了,卻什麼也沒做……
「我不行了啊,少爺!」
他想做的可多了。
「少爺……饒了我吧……」她劇烈他喘息,咬牙呻吟,彷彿無法承受雙乳上殘酷的擠捏,卻又忍不住陶醉在乳頭傳來的老練揉弄。
為何始終沒對她動手?
哈,要是他那票狐群狗黨得知他這番荒謬的聖人行徑,鐵定會火速送一車壯陽仙丹來「濟弱扶助」。
「沒用的男人。」縱慾之後,他張腿深坐大椅內感歎。
「您這樣還沒用?」另一名艷女攙起銷魂過度的姐妹。「您要再有用一些,我們豈不連命都沒了!」
「喔。」他無賴挑眉。「抱歉,從沒聽你們有所抱怨,我以後會收斂點。」
「萍萍她是在嫉妒,氣您為何只找柳兒不找她。」又一名艷女咯咯嬌笑。
「因為當時只有她在屋裡。」
「我也只不過到外頭剪些花朵而已,您叫我一聲不就得了!」萍萍氣囔。
「待會好好補償你就是了。」他淺酌烈酒。
「我才不希罕!誰想像柳兒那樣,平日一副溫婉柔弱相,叫起來卻像只母獅子發了狂!」
「你又好到哪去?上回還叫得讓人以為咱們這兒發生什麼慘劇。」
「浮雲!」氣死萍萍了。「你再笑,小心我回頭治你。」
喀爾瑪凝視著美艷侍妾們打鬧,瞇眼探思。「或許……我剛才是該找萍萍才對。」
「喔?」萍萍亮眼一笑。「因為我別具魅力?」
「不,因為你性子跟她較近。」
「跟誰?」眾女微怔。
喀爾瑪不語,垂眼勾著嘴角,彷彿沉醉在某種思緒裡。
「二少爺,月貝勒到。」
侍妾們連忙避開,略知喀爾瑪夤夜接見的,多是重要之人,所談也多是禁忌之事。
「玩完兒了嗎?」雪色身影踏著醉月步履,優雅入內,飄逸仁立。月白薄氅隨風蕩漾,宛如仙人羽翼。
「告一段落。」喀爾瑪自知凌亂的衣衫頗不正經,卻依舊懶散,癱坐椅內。
「該不會是玩膩她們了吧?」月貝勒彎起絕俊雙眼,濃翹的長睫在瞳中映下一排疏影。「如果你膩了,可以將她們全交給我。」
「然後被你拿去便宜賣,好買個廚子回府燒菜給你吃?」想都別想。
「我又不需要女人,何妨物盡其用。」
「暴殄天物。」
「喀爾瑪,你好興致,專程找我來聊天?」
「幫我找人。」他一骨碌起身,伸個大懶腰。「昭敏大人府裡的混小子,毓琪。」
「你不是己經派人在追查了?」
「卻中斷了線索。」可能被藏匿毓琪的人發現動靜,立即斬斷蹤跡。
「什麼樣的混小子?」
「十七、八歲,濃眉大眼的秀麗少年。我若記得沒錯,他和書艷有七分神似。」他快速交代了一下毓琪離家的前因後果。
「書艷?」月貝勒魅然一笑。「兩年前悔婚的丫頭?」
「沒錯。」
「用完之後把她讓給我吧。」
喀爾瑪回以冷眼。「你要她做什麼?你又不需要女人。」
「我要她那顆能聚財的腦袋。」
「我會在事後砍給你。」
「怎麼著,跟你要個人也這麼小氣?」喀爾瑪向來不吝於給予的。
「你可以滾了。」
「啊……」月貝勒笑得愈發曖昧。「我該不會剜到你的心頭肉了?」
「你省省吧。」喀爾瑪悍然剝下煩人衣物,準備梳洗。「她根本不合我的胃口。」
「說得也是。」
「什麼時候給我回覆?」
月貝勒沉思半晌。「恐怕要十來天,因為我得探探這事和近幾個月來的失蹤事件有無關聯。」
「毓琪會和這事扯在一起?」
喀爾瑪約略聽說過,最近衙門正為離奇的失蹤案件所苦。失蹤者儘是豪門子弟,失蹤前必有留書,也不忘時時給家人捎信。約莫三五個月,便自行返家,卻從此以後言談怪異,大不同於以往,且每隔一段時日又會重複失蹤的行動。去向何處,做些什麼,全然無人知曉。
「怪案子。」月貝勒輕歎。「官府說要查嘛,有點師出無名,畢竟無人傷亡,也沒發生什麼案情,但它就是有股說不出的不對勁。」
「邪門。」
「沒錯,正是邪門,所以咱們能不涉入,就最好別接觸。」
喀爾瑪淡漠回身。「你這是在叫我少管毓琪的事?」
「避免惹禍上身。」他微笑。
「謝謝忠告,十天後派人給我音訊,盡快把人給我挖出來。我綁也要把毓琪那小子綁到書艷跟前,了結我與她合作的交換條件。」
「會有危險。」
「滾吧,一路順風。」他不耐煩地轉往內房,懶得囉唆。
他當然知道這事不對勁,只是探查消息而己,就害他平白損失兩名好手,怎會不危險?但這是他與書艷談條件的唯一契機,他無法讓步。
要完成他的奪權計謀,就必須利用書艷這顆棋。光看老頭子對她特別偏寵的關注,他就知道,自己果真進對了棋步。
等著吧,這個自視過高的愛新覺羅家族,最後鐵定會由他們最想踢出去的人掌權!
「書艷……」他雙臂枕在腦後,癱在床上閉眸長歎。
演的很好,繼續保持下去。
書艷聽見他這話時無辜的愕然神色,深深烙在他腦海裡。事實上,這話並非在告誡她,而是在告誡他自己。這是戲,一場由他操控的爛戲。要奪權的方式有千百種,可是無論他再如何盤算,都會不自覺地把書艷牽進去。到底他的計謀重點是為了奪權,還是為了書艷?
思緒紛擾,百感交集,他饋恨地甩開腦中一切糾葛,讓自己亢奮的肉體主宰此刻。
「萍萍!」
他一聲怒吼,侍妾們立即熱切湧入,如火如荼地展開淫野纏鬥。她們不明白喀爾瑪近來為何變得異常煩躁、異常狂浪,也不在乎他齒縫間模糊憤吟的是誰的名,因為沒有一個女人能抓住他的心。
這個男人有的,只是野心。
☆ ☆ ☆
那次在喀爾瑪家作客的事,被嬤嬤和書音扯得天花亂墜,說她突然搖身一變,就化為戀愛中的女人模樣。原來之前對喀爾瑪的排斥與反感,都是裝的。
書艷枯坐在喀爾瑪府中涼亭感歎,無心看書。
如果家人知道她在眾人面前的羞怯演技全是因喀爾瑪玩了下流把戲,不曉得他們還會不會這麼狂熱地拿他當乘龍快婿看一恐怕連見面都不可能了,更何況是住進他家來。
哎,她實在不喜歡喀爾瑪祖父為她安排的小跨院,漂亮是漂亮,可是和各房親戚的住處太近,動不動就有人來訪或邀去小坐閒聊,逼得她不得不天天躲衣這個府邸角落避難。
「既然住得這麼不適應,何不乾脆搬回家來呢?」
前兩天向書音訴苦時,她曾做如此建議。
嗯,她是待得很不舒服,可是……還沒嚴重到得撤兵回營的他步,而且她和喀爾瑪約定好了,就不能隨便棄守。
「你真是因為這項約定才不肯棄守,還是因為捨不得喀爾瑪?」
噢……一想起書音這句尖銳的質疑她就好煩。
「你就是忍不住想親近他、想見他,不管用的是任何機會、任何方法,對不對?」
才怪,才不是那樣。她是為了……為了盡快找回琪哥才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她才不想沒事碰見喀爾瑪。
「那你為什麼成天心裡惦著他,口裡念著他?」
書艷受不了地將頭叩在涼亭石桌上。有時有個雙生手足實在是件很討厭的事,不管心底藏什麼,都會被透視得一清二楚。其實她才沒有心裡惦著喀爾瑪,她掛記的是……他們的合作大計。她也沒有口裡念著他,她是在罵他啦……
「我就知道你會躲在這兒。」
突來的聲響截斷書艷的胡思亂想,嚇得她一蹦,手中書冊當場飛甩出去,打了那人胸膛一記。
「啊,呃,雅朗阿,你也來這裡乘涼呀。」
「你似乎不太喜歡見到我。」他苦笑,輕柔地將書冊擱回桌上。「我還以為你在念詩詞之類的,怎會在看我家帳簿?」
她無奈地聳聳屑。「我沒別的嗜好啦,而且……老王爺很熱切地一直提供這方面資料。」逼得她不想看也不行。
「瑪法很看重你的才華。」他笑著一拐一拐地入座。「覺得在我家的這段日子過得怎樣?」
「很好啊。」她支支吾吾地,頗不自在,也不大看他。
雅朗阿輕歎。「書艷,咱們還是把話講開吧。你不喜歡跟我這種人走太近,對不對?」
「我沒道意思!」
「沒關係,我瞭解。」他認命地溫文淡笑。「跟個跛子在一起,不太有面子。」
「我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才躲你,我也不覺得跛子有什麼丟臉的。我不想跟你走太近是因為……呃……」
「你怕別人硬把我們湊成一對?」
她在雅朗阿和煦的笑容下不甘不願地點頭。「那也不必躲我像躲瘟神似的。」
「可是我每次一和你打照面,一寒暄兩句,晚餐時分就會被滿桌的長輩拿來做文章。什麼金童玉女啦,小兩口很聊得來啦,氣質相投啦,連八字都拿上台面閒扯,好像我已經注定就是你的人!」討厭死了。
「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想嫁給我?」
她直直打量了他的眼神好一會。「你也不是真的很想娶我。」
他一愣,繼而又展開笑顏。「你實在很敏銳,但是我想或不想都不重要,只要是長輩的命令,我就會努力做到。」
「就算是你根本都不喜歡我?」
「我也會娶。」
「你太死腦筋了吧。」難道都沒有一點自己的意思?
俊秀的面容上泛起些許蕭索。「對於像我這般殘缺的廢人,實衣沒有太多任性的權利。我對家人的虧欠,只能用全然的順從來彌補。」
「那也犯不著拿我的終身幸福來彌補吧。」她沒好氣地翻白眼。「我真搞不懂你們男人,身旁鶯鶯燕燕已經一大堆,為什麼還硬要從外頭再挑個新貨來補缺,難道還搛自己手邊的女人不夠多嗎?」
雅朗阿的眉頭這才真的攢了起來。
書艷冷瞟。「別裝了,我這些天在你們家可不是白混的。你側房三個、小妾九個、丫頭們更是不用數了,而且你己經兒女成群,非常地後繼有人,用不著我再來湊數吧。你何不從這些女人中挑一個扶正,而淨想再多娶另一個?」
「你別誤會,我……我對她們……沒什麼感情的。」
「那你更該死,沒感情幹嘛還要人家,你把女人當什麼了?」
「如果你是在不滿這個,我可以為你打發掉她們。」他誠懇道。
「你這簡直在替我作孽!」她愈講愈火大。「她們什麼都給你了,你卻為個毫不相干的我把她們全打發掉?你有沒有良心啊!」
「那你到底要我怎樣呢?」
「至少給人家個名分,凡是替你生過孩子的丫頭,就正式收房,好好疼惜。至於元配的位置,就由側室中挑一個來扶正,不要再由外頭找人來補這個缺了。」
「這就是你一直躲我的另一個理由?」
「沒錯。」
「那你更不可能選擇喀爾瑪了啊。」他不甘示弱地回擊。
書艷微愕,渾身警戒。「我……我選擇他,是基於別的理由。」
「我承認他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性感男人,可是坦白說,你和他完全不配。」
「我和你也不配!」
「但我可以試著接納你,咱們彼此適應。他嘛,則是連試都不用試,就知道你不會是他想要的女人。」
「你憑什麼這麼說?!」她怒斥。
「是啊,憑什麼?說得好像你是我肚裡的蛔蟲似的。」
她差點被這突然介入的醇厚笑語抽斷氣息。
喀爾瑪!
「怎麼一聲不響地就過來了?」雅朗阿怯怯地假作強勢。
「下回我會記得放個響屁再走近。」
「你這人還真是粗俗,一……一點規矩也沒有。」雅朗阿皺起貴族式的鄙視神態。
喀爾瑪斜倚亭柱,意味持長地揚著嘴角。「我的格調哪能跟您比呢?就請您多多包涵羅。」
雅朗阿不自在地勉強回視,企圖在喀爾瑪閒散卻龐大的存在感下拉抬聲勢,卻徒然被他的魄力愈壓愈單薄,愈壓愈渺小。
「若你母親見到你對家人是這副態度,一定會很難過。」雅朗阿淡淡一句,倏地如利箭般穿透喀爾瑪的心。
書艷這才第一次見識到喀爾瑪寒下臉色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雖然那陣令人心驚腿戰的冷冽很快地被他無賴似的笑容淹沒,那股駭人的緊繃氣勢依舊沉沉瀰漫。
「我母親不會見到我在這府裡的一切行為,請大哥放心。」
「為什麼?」她每天都見到大福晉在府裡閒閒喝茶啊。
「那是大哥的親生母親,而我的親生母親是側福晉。早在我十歲那年,阿瑪過世,就把她送到水天庵靜養去了。」喀爾瑪翻袍入座,瀟灑俐落。
「靜養?」
「身子不太好。」
「是腦子不太好吧。」雅朗阿故做無心的一向笑語,再度弄擰了氣氛。
書艷傻眼,卻不敢多做表示。
喀爾瑪反倒咧開笑顏,撐肘俯身壓往桌前。「難得大哥有興致跟我聊這些,咱們乾脆就趁此機會聊個痛快,如何?」
雅朗阿眼神閃閃躲躲,被壓迫得萬分警戒。
「來杯茶吧,大哥。」
喀爾瑪才伸手過去,霎時嚇得雅朗阿彈身閃離,厭惡與困乏的神情交雜在俊秀的臉上,最後轉為一股虛假的挫敗。
「別這樣折磨我,喀爾瑪。你明知我受不得驚嚇。」
「我只是倒茶而已,沒別的用意。」他無辜地舉掌投降。
雅朗阿一副飽受傷害的模樣朝書艷苦笑。「我想我還是離開好了,省得礙眼。」
什麼話?「我不覺得你礙眼啊,大家一起坐下來聊嘛。」
「你實在是個很貼心的女孩,可是……」他退縮地瞅了喀爾瑪一眼。「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角色,明白什麼場應該迴避。我沒那麼不識相的。」
書艷愈聽愈糊塗。
「謝謝你跟我聊那麼多,你的建議也很讓我感動,我回去會慎重想想的。」他揚起令人心酸的淒楚笑容。「我很久沒機會和人這麼促膝談心了,真的……很高興。希望沒有打擾到你的興致,告辭。」
「喂,雅朗阿!我……這……」看他跛足遠去的落寞背影,她內疚得手足無措。「我沒有趕你大哥的意思啊,我也沒有說他礙眼,他為什麼……我是不是說錯什麼?」
要命,對方情感纖細,她則神經大條,鐵定是哪裡不小心傷到他了。
「我看我還是趕快去跟他道個……」
一股蠻橫的力道牽制住她離去的勢子,回頭一望,頓時被雙陰狠的笑眼懾住。
「你該道歉的對象在這裡,不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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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百分百製作 旮旯掃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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