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呆了,她根本不知道男人會用這種方式碰女人。
海棠在她唇上低歎,「嘴巴張開。」
她腦袋一片空白地呆呆照做,立即被他整個人拖起來,捲進他胸懷,任他吻弄。
他扣住了她的後頸,讓她面對他的深吮。他吮扯她柔嫩的下唇、頻頻撥弄她的舌,好像在深深探究她的鮮美,也強迫她品嚐他的味道。
海棠微微鬆開她的小嘴時,她聽到一陣陣嬌弱的急喘聲。而他,正氣定神閒地眼對眼審析著。
「怎麼了,我還以為你到這方面已經玩得很有心得。」居然裝出一副從沒被男人如此碰過的模樣。「你說要跟我一起住時,不正打著這個主意?」
她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
「鈴兒?」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焦點完全集中在他神秘的雙唇。
「你在發什麼愣?」
「剛才那個……可不可以再來一次?」
這下換海棠發愣。
「不可以嗎?」她眨巴渴望的無辜眼眸,彷彿期待主人施捨獎品的可愛小狗。
如果她連這都是在作戲,他真會為她的演技甘拜下風。
「你都是這樣拐騙男人的嗎?」如此純美的神情,與她被人私下稱為豪放公主的形象完全不符。
「拐騙?」她拐騙過誰了?
鈴兒來不及質問,就被他魁梧的身軀壓往沙發角落裡。
「喂,海棠……我沒叫你這樣做吧。」為什麼要把她擠得動彈不得?
「我突然發覺,不管你是玩真的還是在作假,都十分有趣。」試試看她到底能裝到什麼地步。
一個又急又重的吻猛然襲向她,嚇得她倒抽口氣,讓他更加深入地攻城掠地。
他吻她,宛如飢餓的老虎狠噬甜美的食物,箝在她雙肩上的巨掌猛然一扯,立刻暴露出堅挺的雙乳,壓貼在他熾熱的胸膛上。
她被他火速的行動嚇得尖叫,聲音卻全被他吻入唇裡。過多的陌生感覺衝擊著她,直衝腦門,她都快被他吻得昏過去了。
她感覺到他以唇狠狠舔吮她臉蛋的灼熱,感覺到她的乳頭在他胸膛的摩挲下產生奇妙變化,感覺到他沉重的軀體,任她怎麼推也推不動的壯碩臂膀、任她怎麼轉頭都逃不掉的唇舌攻擊……她幾乎快被他吃下去!
「海棠,我要的是你剛才那樣的……」熱辣的烈吻截斷她的下文。
他剛才明明吻得很溫柔、很緩和,為什麼現在全走樣了?
「但你也沒說你不要這樣。」捧著她豐潤酥胸的雙掌開始以拇指來回搓弄粉艷的蓓蕾。
「對吧?」
她猛然抽息得差點斷氣,詭異的快感如電流般直射四肢末端,令她蜷緊了推在他肩上的手指。這是什麼?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著迷地揉擰著掌中細膩而飽滿的觸感,著迷地凝視她錯愕而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紅艷臉龐。神阪玲奈以前就曾試圖挑逗他,他一點興趣也沒有。而現在,他卻可以由自己緊貼在她雙腿之間的灼熱感得知,他要她。
怎會這樣,她和以前的玲奈不正是同一人嗎?
「來吧,將你早上使的那招用在我身上。」他撩起她連身睡衣的下擺,抓起她的膝蓋夾緊他腰際。
「我早上……我用了哪一招?」
「拿出你纏住那名不良少女的悍勁吧。」他鼻尖對鼻尖地沙啞低喃。
「我想……你可能有點誤會。」他又要吻她了,看他閃動烈焰的眸光就知道。「我沒………沒拿過那些對打招數這樣地用在男人身上。」
「是嗎?」在她光滑大腿上游移的巨掌立刻撥開她內褲的底部,直接向脆弱的領域搜尋。
「海棠!」她幾乎吼破自己的耳膜,本能性地抽身想逃,卻被他扣得動彈不得。
當他捻揉著她嫩弱的慾望瓣蕊,感受到她畏怯的顫動時,一股他未曾預期的熾烈渴望猛然襲往心頭。
「別告訴我你根本不懂這件事。」他粗嘎的低語變得更加濃烈沙啞。
「我……我當然懂!」她悶聲抽緊的嗓音抖得彷彿快哭了。「我們族裡牲畜的繁殖我都見識過,可是……」
她沒見過公的雞狗牛羊對母的這麼做!
「牲畜?」面對這種帶有罵人意味的形容,他不怒反笑。「有意思。」
她尖叫地埋頭進他的頭窩不住哆嗦,極力想抗拒伸進她體內的修長手指撐開她的感受。
這太可怕了,她腦子裡的警鈴持續大作,警告她必須快快制止這項踰矩的舉動。可是當他再度撥弄她小小核心的剎那,她的腦袋全糊成一鍋爛粥。
玻璃桌面突然傳來酒瓶翻倒的脆響,是他伏身深深吻吮她乳頭時向後伸挺的長腿惹的禍。他粗獷狂野的突擊讓她毫無招架餘地,甚至連厚實的沙發都被他沉重的勁道向後推移。
她好緊。「你還是處女嗎?」他幾乎無法相信手指在她之中探索到的感覺。
「我……不知道……」她咬牙縮緊肩頭,他的手在她身下放肆玩弄的震撼令她差點抓爛他的噤口。「這不是我的身體,我……」
他倏地伸臂彎向她臀部,將她整個人抱起,走向他的臥室。
「你要做什麼?」天哪,她從沒想過自己的聲音會如此虛弱。
當她被重重放在柔軟的床墊上,一抬頭,就看見他猛然拉開浴袍的動作。她看得傻眼了,忘情地歎息。
「海棠,你好美……」他向來一絲不苟的裝扮下,竟會有如此健壯結實的渾身肌肉。在幽暗室內的月光斜映中,更顯塊壘分明。
他也傻眼了。這應該是男人對女人說的老掉牙台詞,現在卻是由一個女人向他這麼說。
再一次地,他被她無邪的神情吸引。那是純然的驚歎、癡醉、崇拜,卻沒有絲毫的邪念在其中,和她以前那種外表甜美、眼神淫浪的模樣截然不同。
「海棠,你……是不是想……和我交配?」她忽然轉頭,逃避他身下那氣勢洶洶的亢奮。
「交配?!」突來的憤怒令他下床站直了身。
她把他當成什麼了?
「我們還沒有成親,實……實在不宜這麼做。」為什麼她已經那麼努力地深呼吸、放鬆自己,嗓子卻仍虛抖得要命?「而……而且……」
「牲畜們不必成親也能交配。」
「是沒錯,可我們是人!」
「啊。」他冷冷挑眉。「要不是你的提醒,我還不知道咧。」
「海棠,你在生氣對不對?」
是,他的確在發火。他氣自己本來是想揭穿她故作清純的假象,結果被她先是牲畜、後是交配地損到極點。最可惱的是,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差點忘情地假戲真做下去。
「其實……我不是有意拒絕你,我好像……不太討厭剛剛的奇怪感覺。」那種火熱的衝擊到現在仍在她體內餘波蕩漾。「可是這不是我的身體,我只是暫時寄居於此的靈魂,不能壞了人家的清白。」
「那你就繼續清白下去。」他上前拉起她滑至腰際的睡衣,掩去雪艷的胴體。
「海棠。」
「回你的房間去。」他彎身撈起浴袍,得徹底沖個冷水澡「鎮暴」才行。
「等我找到活過來的方法、有我自己的身體時,我願意和你交配。」這話一出口,不只海棠錯愕,她自己也嚇到了。
她到底在講什麼呀?
海棠卻一派漠然地看著她驚掩小口的模樣。
「謝謝你的欽點,可惜我沒興趣與你交配。」砰地一聲,他摔門而去。
「梅棠!」她趕緊撐起微微疲軟的雙腳追出去。「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手放開!」他如果關上浴室門的速度再快些,一排白細的手指就會當場夾斷。
「那你告訴我,你在氣什麼?」
「不關你的事。」
「有關!那裡就足以證明!」她憤然指向他仍士氣高昂的勃起。
他不可置信地轉身正面瞪視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將他的火氣逼到如此徹底的地步。
「你氣我害你變成這樣,對不對?」
他一句話也沒說,渾身赤裸地怒視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剛才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樣,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啊。」她絕對會竭力改進。「從我來到這裡以後,好像每件事都做得不對,卻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不對,我都快搞糊塗了。」
「你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
「可是我不想讓你生氣。」每次他一生氣,她心裡就慌得不得了。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我想要你開心。」她像怕挨揍似的縮著肩頭。「我喜歡你早上那樣……突然對我笑,我也很想……聽你誇獎我。」
他惱羞成怒的眉頭突然融化了,怔怔地,看她低頭扳著自己的手指。
「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會盡力去做。你叫我要按時打電話給神阪先生,我打了;你要我別再談靈異的事,我也依你了。可是……你好像也沒有比較開心,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他恍惚了一會。「你做得很好。」
「是嗎?」她晶瑩的大眼明亮地望著他,讓他赫然想起她的單純背後,有著動物一般敏銳的直覺。「你真覺得我做得很好嗎?」
剛才的慾火失控已夠教他氣惱,現在這一質問令他更形狼狽。
為何面對鈴兒時他老會讓自己的脾氣失去控制、心思迷離、滿子毫無意義的舒坦與遐思?他將近三十年的精準生活模式竟在短短幾天之內摧毀殆盡,讓他淪為被情緒左右的蠢蛋。
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海棠?」
「出去。」他連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否則漸漸整合的清晰思路會再度崩解。
「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
「有話待會再說,我現在要洗澡。」
「你早就洗過了,為什麼還要再洗一遍?」他的理由裡面好像藏著什麼不對勁。「海棠,你看著我說話。為什麼……」
他狠然回瞪的視線令她心頭一震,怯生生地放開拉住他臂膀的小手。
「你不是說只要是我講的話,你都會盡力去做?」
他咬牙切齒之外的某種氣勢,懾得她無法作聲,只能點頭。
「那好,你聽清楚,從今以後離我還一點,別有事沒事地靠近我!老子已經受夠了!」
強猛的手勁與駭人的摔門聲將她整個人推震出去。剛才還火熱糾纏在一起的兩人,一瞬間,就被一扇門隔絕為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 ☆ ☆
幾天的冷戰下來,鈴兒沮喪得有如一株乾枯的植物。現在就算面對海棠,也不太敢跟他說話。只有在神阪先生打電話來關心女兒時,他才開口替她翻譯。
「你父親問你,明天下午要不要和他聚聚、聊聊天?」他拿著話筒,視線專注在腿上的財經雜誌。
神阪先生幾乎每天都會問同樣的問題,她的響應也是一貫地否定。語言不通,有什麼好聊的。但明天傍晚海棠要去學生家上家教課,她不能跟去,也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
「好吧,我明天就跟他碰個面,不過請他帶個中文翻譯員來。」
他們的生活好像變成兩條並行線,互不相干。她一定是哪裡得罪了海棠才會這樣,可是無論怎麼想,她都找不出答案。
想得愈久,心就愈涼。
「神阪小姐,你父親問你怎麼了,為什麼愁眉苦臉?」
奔馳前座的翻譯先生喚回她的注意力,才看見坐在身旁的父親正一臉慈祥地觀望著她。
「我……呃,只是在發呆而已,叫他不用擔心。」
「是。」翻譯員據實以告,嘰哩咕嚕著奇怪的調調。
用這種方式和人交談好麻煩,近得就坐在身旁的人,感覺卻像遠在天邊,很有距離感。
「我們要去哪裡聊天?」車子好像開了快一個小時,都還不到目的地。
「你父親說,是去神阪家在山區的一幢別業。你的三哥還特地由日本趕來看你,大概晚點就到。」
「喔。」神阪先生又緊緊握著她的手講了一大串。
「他說大家一直都很關心你的狀況,希望你多與家人聯繫。言語不通沒關係,只要你多聽他說話,搞不好會漸漸恢復記憶。」
神阪先生溫柔的笑容令她深感內疚,她現在才暗暗感謝海棠強制她一定要打電話問候家人。不管怎麼說,神阪先生都是這個軀殼的父親,她不該如此抗拒父女之情的牽絆。
最後車子來到一幢山區的日式大屋,鈴兒下車的剎那,整個人像觸電似的震了一下,全身寒毛聳立。
「神阪小姐?」翻譯員催促著她快順著神阪先生的牽引入內。
「這裡……好像不大對勁。」
「是嗎?這是日據時代的老房子了,不過仍是神阪家的產業。你那股不對勁,應該就是回家的感覺吧。」
也許是她太神經質了,可是她真的覺得很不舒服。
「神阪小姐,請。」
進入房子愈裡層,不安的心跳就愈狂猛。一種想吐又吐不出的反胃感,緊緊壓在喉頭。
在進入最大一間內室的門前,她甚至想拔腿逃跑。
「神阪小姐,你父親問你為什麼不進去,大伙都在裡頭等你。」
大伙?不是只有父親和三哥要和她聊天嗎?
「我不舒服,我要回海棠的公寓。今天的會面就延到下次再說吧,告辭!」
她正轉身要走,發覺抽不回一直被神阪先生牽在掌中的手,愕然回頭,才看到神阪先生慈愛的微笑中有著陰冷的氣流。
他的溫柔牽引,變成了詭異的箝制,無法掙脫。
「放手!你們要幹什麼?」她不要進這間室內,她不要!
當身後紙門啪地一聲合上,源於本能的驚恐頓時湧現。她被困住了!
和室內大得驚人,最令鈴兒不舒服的是室內三位著奇怪黑色大袍的中年人,一人手上持經卷、一人手上持金剛鈴、一人手上持大串念珠。三人跪坐在她面前,眼神狠毒。
「這就是我的女兒玲奈。」神阪先生陰寒地以日文向法師交代。「我每天都與她保持密切聯繫,確定她的確不是玲奈的靈體,而是異地的孤魂。她霸佔了我女兒的軀體,請法師為我女兒驅邪,消滅她!」
「這是一定的。」法師低沉響應。
殺氣,這屋裡令她大感不適的原因原來是殺氣!這些人想對她不利!
「喂,翻譯先生,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他為什麼對她不理不睬,只靜靜地淡然跪坐一例?「翻譯先生!」
「大膽妖孽,竟敢附身在神阪小姐身上,滾回地獄去吧!」一名法師以日文大喝,隨即朗聲誦唱震耳欲聾的咒文。
幾乎震碎靈魂的金剛鈴聲刺痛著她的腦門,劇烈的咒文縛得她渾身動彈不得,念珠像火煉一般燒刺著碰觸到她的部分。
「好痛!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全身好痛、好重,頭痛得彷彿要爆了。
「去死吧,妖孽,我一定得要回我的女兒!」神阪先生怨恨地怒視蜷在地上痛苦掩耳的鈴兒。
「我要回家,快放我出去!」她哭喊著、嘶嚷著。「你們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三名法師以正三角的方位佇立著,將鈴兒困在正中央,聲勢凌厲地作法鎮壓,不教她魂飛魄散絕不罷手。
「不要念了,不要響了!我好痛!」鈴兒崩潰地縮成一團在地上掙扎。「海棠!我要回去找海棠,放我出去!」
「頑劣的傢伙,還不降伏!」一名法師取出懷中巴掌大的水瓶,將清水潑灑出去。
「啊──」鈴兒像被潑到火似的猛然挺起身子,叫聲轟向屋頂,在室內猛烈共鳴。「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
痛苦的狂嘯達到極限,變為猛獸一般的憤吼,令全場的人震懾。
「騙子,你們這群欺騙本格格的卑鄙小人!我什麼地方得罪你們,竟敢如此待我!」鈴兒像渾身著火似的憤恨而立,艷紅的雙眸閃露震怒的火光。
「無效?我們的法力居然對她無效?」法師們慌了。
「凡是不守信用者,皆不可饒恕!」一股源於古老血液內的憤怒熾烈狂燒。「照我蒙古規矩;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三名法師的嘶喊哀號震撼著屋樑,密閉的室內刮起了如漩渦般的巨大狂風,以鈴兒為中心,形成中央平靜無波的中空。
「神阪小姐,請住手,神阪小姐!」剛才還沒事兒人似的翻譯員,在狂風中東倒西歪地高聲求救。
「哼,無膽小人,這群騙徒的走狗!」
「神阪小姐!」哀求聲在厲風疾掃下漸漸微弱。
鈴兒狠然轉瞪蜷在地上躲避狂風的神阪先生。
「好一個笑裡藏刀的騙子。我以為你是慈祥可憐的父親,沒想到竟是只心狠手辣的狐狸!」她愈想愈氣。「我什麼地方得罪你?我既沒用這副軀體為非作歹,也沒有拿它干傷天害理的惡事,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我?!」
這世上到底還有什麼人是可以信賴的,什麼人是無害的,什麼事是公義的,什麼感情是真心的?哪裡沒有騙局,哪裡沒有欺瞞,哪裡有坦蕩的胸懷,哪裡有發自內心的友善對待?
「你說,到底是我錯了,還是你們錯了?」
暴怒的旋風破壞著屋內的一切,紙門、榻榻米,仍至於每個人的衣服上全是被風撕裂的刮痕。她不知道這份怒氣由何而來,可是她壓抑不了,彷彿快吞噬她的整個意識。
破壞吧,把世上一切可惡的全破壞掉!沒有公義的地方不需要祥和、不需要平靜、不需要同情!污穢的人們就適合污穢的環境,這些混蛋統統下地獄去吧!
不可以!
在她靈性深處突然有個小小的聲音發出堅定的警告。
不可以,鈴兒!
可是她好氣、好恨。她從沒有做壞事,也沒有害過人,她不說謊,也不欺善怕惡,她一直都乖乖的,為什麼要承受剛才那種莫名的痛苦和羞辱?
「我好痛,我剛才被他們折騰得到現在都還在痛。」為什麼在人間飄蕩三百年,最後會淪入這種下場?「阿爹、阿娘,你們在哪裡?鈴兒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崩潰地蜷在暴風中央放聲大哭,任憑颶風摧殘著整座房子,連樑柱都發出駭人的撼動聲。
鈴兒,你陽壽未盡,一定可以找到再活過來的辦法的。
「我不想再活過來了,姊姊。為什麼我不能跟你們一起走?為什麼要丟下我?」三百年來,她一直緊緊懷抱著姊姊對她說的這個夢,誰知,竟是一個惡夢。「姊姊,我好痛,我不想過完我的陽壽,我不要了。」
她趴在地上,淚水狂流。三百年的孤寂,難道這樣的懲罰還不夠重?誰又來告訴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遙遠的記憶中,彷彿有人曾用結實的臂膀摟緊她,曾用偉岸的胸懷溫暖她,讓她的哀傷與孤獨像泉一樣慢慢湧出、靜靜消逝,讓她的百年飄泊可以停歇,有個安全的地方可以依靠。那個地方在哪裡?
「海棠。」她眨著滿是淚水的眼。「我要找海棠,他在哪裡?」
她奮力地掙扎起身,像迷途的孩子般摸索地走向門外。
「海棠?」
她一步步走向屋外,朝整座老宅外的道路離去,一路輕喚著他的名字。
「我要找海棠,他在哪裡?海棠?」
古老的日式宅邸,在旋風的漸漸平息之下化為一幢廢墟,尤以法師作法的那間和室毀壞得最徹底。夕陽殘照下,整座老毛呈現一片死寂。
當神阪先生的三兒子抵達此地時,僵在大門前許久,難以相信眼前的頹圮。
「爸爸?」他一步步小心邁入幾乎崩塌的屋內。不是要請法師來收拾掉附在妹妹身上的妖孽嗎,為何整個家會搞成這樣?
當他走到風暴破壞的中心內室時,臉色頓時青白。
三名法師都像精神失常的白癡,癱坐在地,兩眼渙散,嘴角口水流滿衣襟。假冒翻譯員的表弟昏厥在角落,只知尚有氣息,精神狀況不明。而伏躺在牆角邊的那具軀體……
「爸爸!」他瘋了似的連忙撲上去。「爸爸,你還好嗎?振作一點,爸!」
父親滿身滿臉都是凌亂的刮痕,有的深得必須進行縫合手術,有的傷口雖淺,卻錯亂成一團,西裝更是殘破得像一條條碎布衫。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只是個簡單的驅邪儀式嗎?爸爸!」他難過得啞了嗓子。
驀地,神阪先生微微眨動眼眸,緩緩回復意識。
「爸爸!」他激切地伏在父親身邊。「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遭到這種事……」
神阪先生雖然身負重傷,犀利的雙眸依舊陰鶩凶狠,讓他兒子微有退卻。
「聯絡本家……」
父親這句低語,令他心驚。
神阪一族分支眾多,最核心的部分則是位居日本信州的大神官末裔。平日各家管理各家的領域,但若遇到極限狀況,就必須聯絡本家核心,出面收拾。
這是家族相互扶持的基本信條,也是家醜絕不外揚的嚴酷防線。
「爸爸……」事情已經嚴重到要本家出面的地步了?
「聯絡本家,把『他』叫來。」神阪先生咬牙吐出恨語,一臉猙獰。「我要『他』……徹底收拾掉附在玲奈身上的齷齪東西!」
☆ ☆ ☆
都已經半夜十一點多,鈴兒卻還沒有回來,海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雷總,我已經聯絡很多次神阪家的人,卻一直打不通,不知道那裡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羅秘書每半小時就來電報告消息。
「難不成他們帶鈴兒回日本了?」
「沒有,我查過出境資料,她應該還在台灣。」
那人呢,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沒有消息?
午夜一點,電話鈴才響一聲話筒就被海棠火速抓起。
「海棠,我大卓。我剛在朋友那裡得到消息,神阪先生住院了,目前人正在台大醫院加護病房。喂,海棠……喂?你有在聽嗎?喂?」
他已經丟下話筒衝往地下停車場。
當他由神阪先生的三兒子口中得知所有人的受傷狀況及緣由,一把怒火猛然爆發。
「你們竟然用這種方式騙她、虐待她?!」當初他認為鈴兒是和家人相聚,才毫無顧慮地讓她一個人去。「搞了半天,你們還在玩那套狗屁驅邪把戲!」
「雷先生,這是我們神阪家的事,輪不到你……」
「她現在是吃我的、住我的、安全也是由我負責,我理當有權過問!」
「你搞清楚,一個來路不明的低級靈體駐進我妹妹體內,還嚴重傷害許多無辜的人……」
「無辜?你也敢說你們無辜?!」海棠吃人似的暴怒眼眸逼得對手微微卻步。
「她傷人傷得這麼重……」
「你不犯人,人會犯你嗎?你以為受重傷的人就有資格討同情,就可以既往不咎?沒那麼容易的事!」他震怒的鐵拳暴浮粗大青筋,理智已逼近邊緣。「這筆帳,我會替鈴兒討回來!」
「在醫院請保持安靜!」遠方一票護理站的值班人員急忙趕來,制止激烈的對吼。
「鈴兒?」神阪先生的三兒子攢起陰狠面孔。「原來你和那妖孽是一夥的。」
「你有什麼資格叫她妖孽?你們為了達到目的,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幹得出來,憑自己披著一張人皮就有資格罵她妖孽?!」
「雷海棠,目前這件事已決定由我本家插手,再也沒你囉唆的餘地,你和你的鈴兒乖乖等死吧!」
「兩位請到外面去,醫院裡禁止喧嘩!」醫護人士使勁推都推不動這兩頭狂獅。
「你聽著,鈴兒如果沒事,一切爭執就到此為止。如果有事,就算你們神阪家的人不打算幹掉我,我也會拖著你們全族的人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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