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婚禮簡直是豫、碩兩王府的火並大戰。拚排場、拚陣仗、拚家族歷史、拚豐功偉跡,連彼此的兒子女兒也成為火並的對象。
光是亭蘭那對英偉逼人的麒麟哥哥,就搶盡風頭。紅衣白馬,俊逸非凡的新郎官宣慈,也一路成為眾家姑娘愛慕傾醉的矚目焦點。
碩王府出嫁的華麗陣容,威風赫赫;豫王府迎親的豪門場面,也浩大驚人。累垮的是辦喜事的人,樂歪的是看熱鬧的人。
等大夥一切程序全鬧完了,宣慈和亭蘭才有機會真正的喘口大氣。
亭蘭皺著眉頭捶捶脖子、肩窩。戴了一天沉重的朝冠,她覺得脖子都快被壓斷了。說也奇怪,這捶捶打打之際,頭上突然輕鬆許多。等她意識到自己脖子後面多了只令她筋骨好舒服的怪手,她才回魂大叫。
「你幹什麼?沒事不要隨便碰我!」她趕緊坐到床沿另一邊,躲宣慈躲得遠遠的。這傢伙有手腳不乾淨的前科,不防不行。
「我當然有事。」怎麼躲得這麼快?他一臉無辜的張眼望著她,「你不是頸子酸疼?我在給你按摩啊。」
「我頸子酸疼要你囉唆!」她才不屑他的怪手干預,卻沒發現宣慈早已悄悄取下她的朝冠,讓她舒服些。
看來他這個小新娘的戒備十分森嚴,也似乎不打算給他好臉色看。或許上次在寺廟後林的「玩火」行動玩得稍稍過頭,惹毛她了。
無所謂,反正獵物已經到手,有得是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耗,不急在一時。
「我來替你按摩吧。」看她自己愈捶眉頭就愈皺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插手。「放心吧,我不會逾矩的。」
她用她那雙琥珀大眼「懷疑」他,但他按摩的技術的確比她高明。
「好吧。」她就委屈一下好了。
宣慈的右手一探入她的頸後揉捏,立刻令她舒服的輕歎一聲,十分曖昧撩人。他自己也享受得不得了,撫著她滑膩的頸項,他幾乎想用他的唇舌去代替手指。
「你別乘機佔我便宜!」她冷不防冒出一句警告。
「這你放心。」他改用兩手按摩,稍稍解開她的衣領,兩掌輕柔檸撫著她的鎖骨,鬆弛她的雙肩。「上次在寺廟後林碰過你之後,我就對你再也沒什麼興趣。」
「你說什麼?」她轉身面對身後的宣慈,卻被他輕柔的推回去,硬是要她背對他,好像他只負責專心按摩。
「說老實話,你實在……哎。」
這一「哎」可哎進了亭蘭心坎。「我怎樣?」她假裝不在乎的隨便問問。
「還好啦,你也有你迷人的地方。像臉蛋就長得不錯,其它的就……哎,臉蛋好看就夠了,做人別太貪心。」他一邊無奈的替她按摩,一邊暗暗竊喜的大大方方吃她豆腐。
「其它的就怎樣?」難不成她的條件很差?
「你皮膚好粗。」
「我皮膚很粗?」她那表情好像連眼睛眉毛也快跳起來一起怪叫。「連伺候我的婢女們都說我皮膚吹彈可破,芙蓉也因此常亂捏我的臉取樂。」
「所以我說你只有臉可以看。」
「你什麼意思?」她氣得反身面對他,兩人坐在床榻上對峙。「你也只看過我的臉,憑什麼說我只有臉可以看?」
「我上次一碰就知道了。」他比了個叫她轉過身去的手勢,他只想繼續按摩的任務。「而且你滿胖的。」
「我胖?」她身上已經沒幾兩肉了,老是被阿瑪、額娘求著多吃點東西。可是她若和修長高挑的雍華比起來,好像真的有點……
「我上次──」
「你上次也是一碰就知道,是不是?」她心有不甘的推開想扳過她身子的手,大剌剌的面對他。「告訴你,你上次碰的其實是我全身最胖的部位!」
「是是,你怎麼說就怎麼對,我要休息了。」看她似乎不需要按摩了,他就下榻解開厚重的大紅精繡袍服。「我們各自睡各自的,你睡裡面那側,我──」
突然,一件華貴輕暖的外褂甩蓋到他頭上。
「你幹什麼?不喜歡睡裡面說一聲就是了……」哦,真是春光無限好!他才一撥下紅袍就看到美人寬衣的景象。
「我哪裡胖?」她兩手叉腰的跪坐在床榻上,臉上的紅暈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火大。
只著一件黑底精繡的輕軟肚兜,亭蘭纖白的粉嫩身軀被肚兜襯得更加白皙柔細,宛若牡丹花瓣,吹彈可破。
宣慈慎重的瞇著眼審視,一副認真的態度。「其實還好,不算太胖。」唯一胖的就是他雙眼目前垂涎的部位。「嗯,皮膚不好沒關係,只要身材好就夠了。」他向亭蘭投以鼓勵性的善良笑容。
「我皮膚哪裡不好?」氣煞人了!她從小到大,全身上下、由裡到外,每一樣都是最好的。若真要說有什麼不好的,大概只有脾氣吧。
「好吧。」看來她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他走近床榻坐下,翻過她的手掌和他自己的大掌並在一起。「你看看,你的手有多粗糙,再看看我的。」
亭蘭不禁大歎,宣慈的手掌的確比她細膩,天生的富貴人家命。「我……我這是因為騎馬時沒戴手套才會這麼……」
「嗯嗯嗯,對對對。」他根本聽都沒聽完,就點頭稱道,順便解下自己的中衣,看也不看她一眼。
根本是在敷衍她!亭蘭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雪白的肩上放。她就不信她的「本錢」真有這麼差,雖然她對自己先天優越的條件向來沒興趣炫耀,但是在宣慈心底,她就是不容自己有一絲不完美。
一觸及亭蘭細滑光裸的雪肩,他差點沉醉,忘我的盤旋摩准著,才漸漸回到她柔嫩的頸窩旁。
「幹嘛?我剛才替你按摩得還不夠嗎?」他一臉拿她沒轍的再度重複先前的工作。
「我不覺得我皮膚很差,倒覺得你在刻意找碴。」她的眼睛射出兩道寒光。
「或許吧。」他收回手,走向桌旁坐下解扣,聳著肩頭苦笑一陣。「我承認我對女人的品味太過挑剔,難免會對你的條件有所批評。」
什麼態度嘛!好像娶到她是他太過挑剔女人的報應。
「我……我有比雍華差嗎?」她十分賭氣又略微不安的偏過視線,沒看到宣慈惡魔一般淫邪的得意笑容。
「你有你的特色,她有她的風味,沒有比較的必要。」
「你到底玩過多少女人?」她卯起來就一陣大罵。看宣慈那副想也不想,就能拿任何女人分類評論的德行,她氣得想拔光他的頭髮。
「玩過多少女人又何妨?不管她們條件再好,我還不是娶了你了。」他的笑容說有多無奈就有多無奈。
「好,很好!我看全京城的粉頭兒胡同你全都嫖過了,是吧!」她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別生氣。反正你是正室,以德慧治家,又不以美色事人,何必跟那種女人爭風吃醋。」他倒成了好言相勸的體貼丈夫。
「我本來就有足夠的內涵以德慧治家,我也有充分的姿色以美色事人。只是要不要服侍你,得看本格格高不高興!」
真是天下無敵的自大狂!
「呵,這話你在房裡說說就罷,可別在外頭給人聽到。你這笨手笨腳的功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在自吹自擂。」
「我笨手笨腳?我可是──」
「你的反應有多拙劣,我可是親自領教過。」
一想到上回她居然一口咬住宣慈的舌頭,亭蘭的信心不禁開始動搖。拙劣?她好像是滿拙劣的,難道其它人都很優秀嗎?
「別這樣,我不會跟你計較這些的。」他溫柔的笑著支起她不安而焦慮的小臉。要是亭蘭對男女之事一點也不拙劣,反而老練的話,他要「計較」的可就多啦。
「我……我明天就差人回去問我額娘該怎麼做才對。我上次在寺廟後林是……是太緊張了,才會反應那麼怪異。」宣慈如此的包容,她不加把勁實在於心難安。
「問你額娘?」他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緩緩坐上床。「今晚該行的周公之禮……你額娘應該告訴過你了吧。」
「說過了。」她很小聲的低頭回答,臉頰紅透,直盯著自己絞來絞去的十隻手指。
「那就夠了,沒什麼其它好再問的。」他一邊解著中衣衣扣,一腳俐落的將兩人七零八落的衣棠全掃到床下。
「可是你不是說我很拙劣……」
「你額娘能教的也有限。理論歸理論,經驗歸經驗。好比說,你額娘有說咱們兩人得一絲不掛的裸裎相見嗎?」
她不敢抬起頭來,只一逕的垂著腦袋猛點。雖然她沒正眼看見,但已經不小心瞄到宣慈赤裸的上身,結實而剛硬的線條,與她柔軟的曲線完全不同。
「喂,你脖子怎麼了?閃到了嗎?」他笑著,一掌由她下巴抬起整張緋紅的小臉。
「你幹什麼!不要臉的壞胚子!」亭蘭雙手緊緊環住前胸,因為頸後肚兜的帶子竟不知什麼時候被他解開了,差點這件唯一能蔽體的衣物就要翩然飄落。
「你額娘教你如此死守這片肚兜的嗎?」他調侃一笑,左手輕扯,亭蘭背後的最後一個結被他解開,整片雪白光滑的背就任他的大手自在徜徉。
「你……你自己說對我已經沒興趣了,那就別碰我!」她連忙往床角縮退,逃避他的騷擾。
「那是剛才說的,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他弓起身子便勾魂的笑著朝她爬過去,動作像隻貓,身形氣勢卻像頭豹。
「我皮膚很差,而且我很胖,所以……你不要過來!」完蛋了!早知道應該是往床外逃,不該往床角退。現在她完全被困在床角和宣慈肌肉結實的健美身軀之間。
「沒關係,我不介意。」
「我介意!」
「你這麼喜歡這件小肚兜嗎?」他皺眉一笑,實在看它很礙眼。「沒關係,你喜歡它就盡量抱著吧。」他倒還巴不得自己就是那件肚兜。
「你快把手拿開!」要不是她一鬆手就會立刻曝光,她真想狠狠甩他兩巴掌。除了她死守的胸前這一小片肚兜範圍,渾身肌膚幾乎都任他摸過了。
「這膀子……是上次摔脫臼的?」他略感意外的揉著亭蘭的右肩脾骨。
「是啊,痛了好久才慢慢休養好的。」想到這裡,她心中又是一把火。「我在家靜養,渾身疼得半死,你倒好,一個人輕鬆自在的照常過日子,棄我死活於不顧!」
「我有嗎?我一直很關心你啊!」他一直往她身上貼近。
「關心?連我落馬之後送我回府的人都不是你,你這叫哪門子關心!」他居然還敢擺出這種無辜笑臉。
「我當時留在狩獵場,仔細查看你的愛馬奔雲啊。」
「奔雲?」她的死活比不上一匹馬重要嗎?
「你不是意外墜馬,而是被人動了手腳。」
亭蘭一聲驚喘,一半是為了這意外的答案,一半是為了突然取代她鬆開的肚兜、覆上她雙乳的兩隻大手。
「奔雲的馬鞍裡被人夾進暗器,才會害你策馬狂奔時出了意外。我當時連心臟都差點嚇停了,你怎能說我不關心你?」他愛憐的撫揉著她豐潤的嬌軀,在她耳畔喃喃細語,不時以舌尖撩撥著她的耳垂。
「你沒有來看我……我一直都在等你,即使是一點點口信也好。可是你都沒有……」在宣慈熱情的雙手摩挲之下,一陣陣醺然的感覺在她體內激盪,連同內心的防備也瓦解,讓真心話不由自主的傾洩而出。
「怎麼沒有?」他笑著貼在她唇上低語。原來她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我在你身旁安排的人天天向我報告,你的一舉一動,我怎麼會不知道?」他愛憐的吮著她的下唇。
「你在我身旁安排了人?誰啊?」她一集中迷離的焦點,才發覺宣慈近在眼前的雙眸有多深邃、多狂野。
「你猜呀。」他邪氣一笑,雙手拇指在她最柔嫩敏感的蓓蕾上兜圈打轉,引發她難以自制的嬌吟。
亭蘭渾身微微打著哆嗦,嬌弱無力的癱在他的身下。波光瀲灩的雙眸讓她迷濛的神情更加嫵媚,他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你認為是誰?」他改以唇舌代替拇指挑逗,雙手向下游移,前往另一個神秘幻境探索。「喜歡我這樣嗎?」
「我不知道……」她已經腦筋混亂得分不清自己是在回答宣慈的猜謎遊戲,還是在回應逐漸陷入的火熱感覺。
隨著亭蘭撩人的輕喘與呻吟,宣慈的理智紛紛瓦解,改由原始的慾念主宰他的一切。他要讓懷中珍愛的蝴蝶徹徹底底的展翅,為他飛舞,幻化成他倆熾情交融的永恆──
☆ ☆ ☆
她要殺了宣慈!
「三少奶奶,冰露來了。」丫寰們忙著幫怒容滿面的亭蘭冷敷滋潤臉上的黑眼圈。還好入冬天冷,高領袍服可以讓她除了小臉和雙手外,全身包裡得密不透風,不然丫鬟們要冷敷的地方可多了。
一大早起來她就全身酸痛,每根骨頭彷彿都要散了。加上宣慈整晚需索無度的火爆激情,她根本沒什麼睡眠就得爬起來梳妝打扮、拜見公婆。
「這副德行教我怎麼拜見!」混帳宣慈!她一掌惡狠狠的重擊梳妝台,巴不得這一掌是打在那個英俊惡魔的臭臉上。
「奴才知錯!奴才們馬上再添新的冰露給您敷上。」
「少奶奶息怒!奴……奴才向嬤嬤們取了些老福音的粉膏,可以蓋掉眼圈的。」
一窩由豫王府指派來的新婢女被亭蘭嚇得手腳發軟,隨她一同由碩王府嫁過來的丫鬟們倒早已見怪不怪。
「格格……呃,少奶奶您瞧,這不就蓋掉了嗎?」機伶的婢女們一見她怒眉稍稍舒緩,立刻動手更衣著妝。
「少奶奶,三貝勒來了。」
「叫他給我滾!」一聲怒喝及打在梳妝台上的鐵沙掌,嚇得婢女們端著的水盆花粉失手亂散,場面一片零亂。
「娘子?」門檻外一個頑皮的笑語及半邊俊容探頭而視,亭蘭一手就把珠寶盒往那方向狠准砸去。
「我寧可做寡婦,也不屑做你娘子!滾!」
昨晚還敢說什麼她條件有多差,擺出娶她是多麼委屈他自己的可憐相。結果呢?她再怎麼沒經驗,也感覺得出宣慈對她的嬌軀有多熾愛瘋狂,不然怎會搞得她如此一副狼狽樣!
「三貝勒,求求您先別進去!」
「三貝勒,等奴才們替三少奶奶梳妝完了,您再露面吧!」
不然拜見公婆的時辰即將來臨,亭蘭這廂卻什麼都未準備完畢,到時候挨揍倒霉的又是這些下人。
「等下就要見我阿瑪、額娘了,不要我給你些討好他們的小情報嗎?……噢!」還好宣慈閃得快,一小盆火燙的熱水突然潑在身上可不是好玩的。
「我討好他們?你想想以後該怎麼討好我吧!」一聲重哼,亭蘭親手狠狠摔上門,謝絕干擾。
宣慈不禁噗哧一笑,倚在廊外木柱上恭候太座大駕出巡。
哎,難怪她會發飆。今兒個一早他精神清朗,通體舒暢,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這麼滿意快活的迎接朝陽。可是剛才一看亭蘭徹夜未眠的兩窪「慘況」……他的確太過火了點。
他也覺得自己滿該死的,但就是忍不住嘴角滿足得意的微笑。
亭蘭前去拜見公婆的路上,看都不看宣慈一眼。在偌大的廳堂上拜見豫親王一家人時,氣氛也不甚愉快。
豫親王與福晉對她的神色十分冷模,其它親戚家人也都帶著十分不友善的審視態度,觀望這個由死對頭家中嫁進來的絕艷格格。
就連當初促使太后指婚的老福晉也淡著一張面孔,任她在眾親友敵視下行完新嫁娘向夫家拜的見面禮。
宣慈卻始終弓著彎彎的俊眸笑看亭蘭,完全無視他人的輕咳和暗示。
很可惜,姑奶奶她毫不領情,只賞了他個不屑的眼神。
「亭蘭,亭蘭……」
行完一切繁瑣的禮節與應對後,她在回房休息的外廊上被宣慈一把拉住。
「幹什麼!」她沒好氣的甩開他的糾纏,只想回房好好補足睡眠,根本不想理他這個「罪魁禍首」。
「看我家人那樣待你,不傷心?也不擔心嗎?」他看來倒是很開心。
「我擔心什麼,我又沒什麼地方失禮。」哼!
「是啊,你的應對和儀態太完美了。」完美到挑不出絲毫毛病,反倒救他一家人無奈的氣結。「你要回房了嗎?」
「廢話!」沒有她,路上不停地打呵欠,故意提醒他昨晚做了多麼殘忍的事──害她一夜無眠?
「好吧,我陪你。」他一手摟住亭蘭的纖腰。
「你敢!」她一巴掌就甩向他臉頰。他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下摟摟抱抱,她憑什麼不敢公然還以拳打腳踢!
嚇得婢女僕役們掩口變臉,一片驚駭。
這一巴掌沒打中宣慈臉頰,反被他中途擒住,將雙唇貼在她手心上吻吮舔舐,兩眼邪笑。
「你……不要臉!快放開我,髒死了!」她氣得臉紅跺腳。
「我跟你一起回房。」
「不准!」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又想做「壞事」!
「我保證不騷擾你。」
「還想拐我?門兒都沒──啊!」她的手心被宣慈輕嚙一口。不痛,可是實在明目張膽得教人失色。
「還敢反抗我嗎?」他肆無忌憚的笑著吻舐著她的粉嫩手心。
亭蘭赫然發現,原來自己的手心也是如此敏感的部位。
「你放肆!」她怎麼從未發現過他是這麼「性致勃勃」的男人?婚前、婚後簡直兩個樣!
「我要跟你一起回房。」他一手攔起亭蘭,就將她捲入懷中,像小男孩似的任性驕縱。「你不讓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吻的可就不只你這隻手了。」他的另一掌依舊將她的心手貼在唇邊,笑容萬分淫邪。
「去死吧你,臭宣慈!」她狠狠往宣慈腳下一跺,沒想到反被他飛腿一掃,整個人枕入他的健臂中。
「還要比畫嗎?」他的勝利笑容比身後燦爛的陽光還刺目。
她的名節全毀了!這事要傳了出去,亭蘭鐵定會被說是飢渴的大花癡。
「宣……宣慈貝勒,光天化日之下,還是請謹言慎行,給三少奶奶留點面子吧!」一個同亭蘭嫁過來的年長婢女開口忠諫。
「這兒哪有你放肆的餘地!」宣惡狠眼一瞪,忽轉冷冽的氣勢嚇退了所有婢女。
「沒錯!再敢放肆,小心我抽爛你的皮!」亭蘭乘機彈開宣慈的糾纏,雙腳一蹬,就架式狂霸的怨聲恐嚇他。
「啊,聽起來滿過癮的。」他眼神一轉回亭蘭身上,就特別熱切曖昧。「來吧,娘子。我們回房去,讓你好好教訓我一頓吧。」
「你不要過來!」她真快被宣慈逼瘋了,連忙躲到婢女後面。
「宣慈!」
一個略感意外的和煦嗓音招回了他的注意力,回頭一看,才發現他高大的身後站著另一群婢女和祖母。
「老祖宗?」
「太太吉祥。」亭蘭漂亮的甩帕上肩,曲膝行禮。「恕晚輩無禮,亭蘭想先回房休息。」
「好好,你去吧。」老太太滿意的點頭笑道。
總算逮到機會落跑!她謝過祖母后回身快步邁開,卻在行經半途之時,又被身旁的宣慈一把摟住。她毫不客氣的雙手怒推,巴不得能一口氣把他推到廊外池裡去,然後氣呼呼的跺步而去。
老福晉笑得樂不可支,宣慈也滿臉笑容地瀟灑上前攙住她伸出的手。
「老祖宗滿意嗎?」這就是他看中的女人。
「目前為止,無可挑剔。」她緩步徐行,笑吟吟的由她的寶貝乖孫扶回跨院。
「方纔她向大伙行見面禮時,我就知道您喜歡她。」
當時老福晉並沒有給亭蘭好臉色看,是因為她要觀察亭蘭會如何處理這種人單勢孤的敵對場面。
「不錯的娃兒。如果我沒看走眼,咱們豫王府下一位的當家主母會由她奪魁。」雖然亭蘭只是個三少福晉,但氣度與能耐顯然都在宣慈的大嫂與二嫂之上。
「那阿瑪和額娘不氣死才怪。」宣慈親熱的摟著老祖宗低笑。豫王府未來的府中大權,竟是由政敵碩王府裡嫁來的格格掌控?他倆心裡的確不好受。
「你答應我的事呢?」祖母挑眉沒好氣的冷言質問。
「啊?什麼?」他眨巴著純真的雙眼。
「還敢跟我裝傻。」祖母不悅的一哼。「說什麼怕我寂寞,要娶個人進來陪我作伴。現在我忙也幫了,你人也娶到了,我的伴兒呢?」
「我和亭蘭才正新婚,不好把她借出去給您當伴兒吧。」耍賴的功夫他在行。
「現在不借,以後借?以後是什麼時候?」她看亭蘭那麼標緻的女娃兒很滿意,性子悍烈也正合她脾胃。反正她活了這麼大把年紀,老早膩了裝乖假巧的姑娘們,亭蘭正是個新鮮活躍、有慧根與可塑性的新寵兒。
「等我忙了、沒空陪亭蘭時,自然會讓她去陪您。」他有不祥的預感。
「哼哼!是啊,就讓咱們祖孫倆輪流搶亭蘭陪伴?」
「那老祖宗,咱們打商量。她每逢初一、十五就去陪您聊天作伴,怎麼樣?」他不得不妥協,因為老祖宗真的在不爽。
「我不跟你打商量。」初一、十五,當亭蘭是去供佛呀?「她每天都得到我那兒請安才行!」
「不成,您一定會強留她陪您瞎串嗑牙,我怎麼辦?」
「她晚上還不都是你的?居然跟我這老太婆搶孫媳婦兒!」
「老祖宗……」
「要嘛聽我的,否則免談!」
祖孫倆一路嘰哩呱啦的打著商量,誰也不肯退讓。而他們兩人爭奪的焦點,此刻連衣服也沒換就癱倒床上,不省人事的呼呼大睡。
☆ ☆ ☆
入冬以來,第一場大雪來襲。風雪紛飛到車馬無以通行的地步。接連數日都鮮少有人出門,街上一片雪白冷清,家家戶戶都在家中坑上圍坐取暖。
亭蘭卻挑在此時出門。
據下人傳話,在後門找她的是個頭戴斗笙、衣著貧困的神秘人物。問他姓名也不報,問他有何貴幹也不講,連待數日也不肯走入。僕役們逼不得已,只好通報亭蘭,看這該如何處置。
她一聽傳報,就知道來人是鄂倫岱,立即奔往後門,打算引他進來。屋外風雪如此寒冽,他竟然在後門苦等這麼多天。可是她人還沒請進來,就被不知名的黑影人物捲入馬車內。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兩匹飛馬早將馬車身影拖入茫茫大風雪之內,沒了蹤影。
「怎麼會是你?你……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被強行架入馬車後,她才看清戴著斗笙掩面、現在正在狹窄馬車內與她並坐的,居然是雍華!
「到了你就知道。」
「停車!」亭蘭赫然起身,重拍車伕駕馬的那面門板。「立刻給我駕回豫王府。」
突然間,一隻強有力的冰冷之手扣住亭蘭的手腕,力道之強勁,痛得令她無法掙扎,卻又溫柔得恰到好處,不會磨破她細嫩的皮膚。
「不要妄動,別讓我不得不對你動粗。」雍華溫婉清麗的面孔散放逼人的隱隱氣勢。
亭蘭除了乖乖聽話,還能怎樣?可是她一直逃避雍華的視線,因為她總有種怪異的感覺,雍華的眼神彷彿有著十分詭譎的色彩,令她不寒而慄,本能性的想躲開。
「我……我知道宣慈娶我的事令你很難堪,我也真的覺得自己虧欠於你,可是──」
「我從不曾怪你。」雍華淺笑。
「那你拐我出來究竟為什麼?」她憤而轉身面對雍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破壞了你的姻緣,我也願意盡我所能的補償你。可是你一聲不吭的把我騙出來就拖上車,究竟想怎麼樣?」
亭蘭微微一驚,人都呆住了。她原以為雍華會反罵她、甩她一巴掌,或哭、或鬧、或威脅她、或求她,卻萬萬沒有想到雍畢竟會將冰冷的手撫在她臉上,令她倒抽口寒氣。
「和宣慈成親後,你變得更美了。」雍華深深的望著她琥珀色的半透明眼眸。「他很疼你吧!」
亭蘭覺得自己緊握成拳的手心都發滿了冷汗,可是狹窄的馬車內她愈退,反而愈讓雍華有逼困她的空間。
雍華兩手不住的撫著她的臉頰,她真怕雍華撫著撫著,就突然抽刀劃她幾道血疤,那她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雍華,你……你說你不會害我的。」
「當然不會。」她笑瞇了雙眼,低柔的嗓音令亭蘭悄稍鬆懈。
忽然一個疾速的吻覆上亭蘭雙唇,她瞪大了雙眼,腦袋根本震驚得無法反應。
這不是一個點到為止的輕吻,而是狂野、深切的熾熱擁吻,激烈得令她喘不過氣。亭蘭想推開雍華的懷抱,卻發現雍華的雙臂竟如鋼鐵一般,完全掙脫不了。
亭蘭狂亂的抓著雍華的頭髮,卻發覺這對雍華沒有一絲一毫影響。她再怎麼樣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一個女人強吻。
等雍華微喘的放開亭蘭雙唇時,卻看見她像小女孩似的,哭得傷心又無辜的可憐容顏。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對我做這種事……」亭蘭難以控制的慟哭起來,楚楚可人的模樣惹人愛憐。「你就真的喜歡宣慈到這種地步嗎?你就非得從我身上把宣慈的吻討回去嗎?你簡直變態!」
「我若喜歡上他,那我才真是變態。」雍華淡雅一笑,美若流雲。
「什麼?」她在打什麼啞謎?
雍華流露疼惜的笑容,輕輕抹去亭蘭困惑小臉上的淚珠。「我是男人。我若真愛上宣慈,豈不成了斷袖之人?」
「啊?」亭蘭一雙汪汪大眼,晶瑩燦燦的含淚瞪向笑容柔媚的雍華。「你不是多羅郡王的六格格──」
「多羅郡王府只有五位格格,我是他庶出的麼兒。」
「庶出?」
「我娘是他的九姨太,出身不高,又是漢人,我在他眼中當然不算什麼,當兒子、當女兒都無妨。」雍華自嘲的咯咯笑著,彷彿這一切對他來說也無妨。
「胡說!你別想用這種歪理蒙我!」以雍華的舉止和教養來看,她活脫脫的就像富貴人家的大家閨秀,一點男人的氣息也沒有。
「我扮了十多年的格格,豈會被人識破?」有亭蘭一臉的不可置信,著實令雍華對自己的演技感到滿意。
「為……為什麼?」亭蘭意外得忘了掙扎,就此任雍華抱在懷裡。「你……你喜歡打扮成女人模樣?」
「我喜歡?」雍華仰頭狂聲大笑,像是在為亭蘭的單純無知感到可笑。「以我的身份,可以因為自己不愛扮女人,就不必扮了嗎?」
「難不成……是你家人逼你扮的?」亭蘭實在不期待雍華給她肯定的答案,否則那真是太可怕了。
「庶出的孩子不算孩子,而是棋子。」他喜歡這樣和亭蘭閒聊,雖然短暫,但足以做為一生的回憶。「棋子沒有權利決定自己該走哪一步,只有乖乖聽命的份。」
雍華沒有直接答覆她的問題,但這暗示已經夠明顯了。
亭蘭實在難以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離奇且晦澀的事,而這些令人難以接受的怪異人生,身為當事人的雍畢竟這般泰然自若。
「等一等!」亭蘭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是男人,為什麼卻一心一意想嫁給宣慈?」
他該不會女裝扮久了,連內心、喜好也女性化了吧?
「是嗎?」雍華再度大笑。「你會這麼認為,對我的演技真是莫大的讚美。」
「別拐彎抹角的!」少把她當成可以用笑聲隨便打發過去的笨女人。
「我只是顆棋子啊。人家要我當戲子,我就得當戲子──努力愛上宣慈。人說戲子無情,我卻太多情,這是我出任務以來最大的敗筆。」
他兩手捧著亭蘭細嫩的臉龐,深情切切的看著她令人心醉的嬌美容顏。
亭蘭嚇僵了身子。好像聽得懂雍華話裡的弦外之音,又不太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只好裝傻。雍華對她絕沒有意思,雍華只是隨便打個比方而已……
「逃吧,雍華。」
亭蘭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卻強烈的震撼著雍華的身子。他故作平靜的看著亭蘭,然而心底深藏多年的某個慾念硬生生被撈了出來,攪亂他早已死寂孤寒的一片心湖。
「這個家太可怕了,就算你是庶出,好歹也是多羅郡王的親生兒子。如此不顧你的好惡、你的尊嚴,實在太殘酷。與其被這個家玷污了,還不如逃離這攤惡沼吧!」
被知道了!他心底最不願被人知道、最細密收藏的夢想被她揭發了!不可能,亭蘭對世事瞭解多少,她對人性瞭解多少?她只不過是憑著單純的想法,或一相情願的立場胡亂猜測到的。
只能說她運氣好,隨便蒙到的。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當宣慈的未婚妻,埋伏在他身邊?」雍華陰冷地哼笑。不知為何,他突然很想毀掉亭蘭對人性的信賴與良善。她以為天下人都像她想的一樣,全是好人?即使作惡,都是迫不得已?
「你不是說只能奉命行事嗎?」她這才起疑,是誰指使雍華這顆棋子執行任務的?
「對。我奉命成為宣慈的未婚妻,探測他的一舉一動。只要康親王府的冤案被他查出了真相,就得立即取他的命──殺人滅口!」
「是你暗算他?」亭蘭渾身血液都凍結了。雍華不是單純扮女裝親近宣慈而已,他潛伏的目的竟是伺機觀察,動手湮滅一切證據?「你居然和康親王府的冤案有關?」
「不然我何必浪費這麼多心思跟在那男人身旁?」雍華的笑容帶著惡意的猙獰。看著亭蘭情緒的崩潰和再也湧不出的善意勸言,他就有病態的得意與勝利感。
亭蘭痛苦的神情依舊帶著難以置信,她的雙手不自覺的往雙耳上掩。她不要聽、她不想聽,康親王府什麼案子、什麼埋伏,她統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必須很抱歉的告訴你。」他惡毒的開心笑著,抓下她摀住雙耳的小手喃喃低語。「我的手下不是故意要傷元卿的雙眼,可是不毀了他,他很有可能會發覺我的底細。你替我向他說聲抱歉。」
「你!」亭蘭怒火中燒,眼眶浮著一汪水。「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看我痛苦就這麼有趣、這麼得意?」
「我只想看看你現在還善良不善良得起來。」由他邪惡的笑容看來,他顯然得逞。
不是每一個人都樂意讓自己的心事被人挖掘出來。就算對方是基於無心、基於善意,都很可能引發人性中原始的自衛本能,施以殘酷的反擊。
秘密就應該永遠是秘密,不能容人侵犯或探取。
「你不要碰我!卑鄙小人!你要墮落就墮落,算我雞婆,還跟你廢話連篇、多管閒事!放手!」亭蘭根本扭不開被他箝住的雙腕,手臂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痛楚。
「是你逼我的,我原本並不想傷你。」他緊緊抓著她纖細的雙腕,稍加用力,就可能被他折斷。
「放手!我叫你放手!」亭蘭痛得眼睛都睜不開。她看不見雍華此刻雙眼的誠懇與無奈。
「如果我夠狠,我就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為什麼不逃,亭蘭?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勸告?」雍華柔聲低婉、神情哀叨。他曾經違背了自己的使命,冒險警告她離開宣慈,離開這件案子,為何冥冥之中總有無形的引力,硬是將她與這一切牽絆在一起?
「我的手……」痛得快斷了!「雍華……」
「你為什麼要逼我?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他被無盡的哀戚與憐惜湮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大雪紛飛、車馬狂奔,他不願意親手送亭蘭入地獄,他極不願意讓她的生命結束在他手裡!
一股驟然停車的強烈衝勁,毀滅了雍華內心微弱的掙扎,他再也聽不見心底無聲的吶喊和抗拒。
「來吧,亭蘭格格。」他粗暴而冷酷的一手拖她下馬車,力道之猛,害她差點整個人摔倒在雪地上。
「康親王府?」她一抬眼看到這四個斑駁大字匾額,臉上沒了一點血色。
雍華冷冷一笑,宛若寒梅綻放於嚴冬。大手一揮,八道黑影由上輕輕落下,候在雍華身側,正與那天死在康親王書齋內,打算搜尋密函的黑衣人同樣打扮。其中一人手上拎著一具偏體鱗傷的軀體,正滴著鮮紅的血液。
「鄂倫岱!」亭蘭失聲大喊。
雍華大手輕攔,陰狠笑道:「請吧,亭蘭格格,替我把八卦鏡陣中的密通鏡門找出來吧!」
亭蘭渾身打顫,呼吸短促且困難,溫熱的淚一湧出即立刻寒涼,凍在臉上,帶來無比的寒冽與刺痛。
她恨,她好恨這個人!她今生今世第一次嘗到恨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請吧!」
雍華優雅的張手恭請她入府,敞開了他假扮貧寒的破爛外衣,裡面的黑衣黑袍,如同他身旁的八名殺手一樣。
他的笑,像等候攫奪腐屍的飢餓禿鷹;他的手,彷彿在恭迎她進入地獄的關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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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百草園,曉霜掃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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