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師本捷身先死。不過玲瓏不是戰死,而是羞死。
昨夜才打算和海東青好好談,結果當場被自己問的問題打敗。最後被他趕回床上乖乖靜養,他則睡在炕上不再理她。
以後的婚姻生活該怎麼過呀?!
「少奶奶。」小銀急切地在她耳畔低聲提醒,喚回她的注意力。
她立刻整肅面容,學身旁的海東青冷著一張臉坐在一屋子親戚的大廳裡。這是她嫁過來之後第一次正式拜見夫家親戚,也是第一次看海東青處理家族問題。
「皇上將在初春之時出兵西征,也已經決定授我為此番戰役的大將軍。若能凱旋而歸,這座宅哪就可晉為將軍府。」海東青居最上位,雖然排行老三,卻因父兄相繼過世,伊然已由他做一家之主。
「總算等到這一天。」太福晉像是出了口怨氣似的揚起嘴角。
「是啊,以後咱們就不用再看人臉色過日子。」費揚古刻意朝玲瓏微笑。
她客套地回以笑容,對這位動不動就對她表現熱切關注的小叔感到頗有壓力。費揚古,滿州話裡是老么的意思,那這府中就只有他和海東青兩人最大了。其餘的不是女眷,就是身份不夠高的旁系親屬。
她偷偷觀察著這兩兄弟。費揚古有著和海東青極為神似的俊美,卻缺乏海東青深沉的內斂功夫及嚴峻冷漠的氣勢。雖然這很可能是因為年齡的差距,但她有種感覺,就算費揚古長大到海東青這把年紀,也無法擁有他那種令人懾服的神秘權威性。
「三哥,關於今年的收成……」一個約和海東青同年的男子怯懦開口。「我的莊子裡糧莊欠收,豆秸莊也沒什麼收穫,天氣過寒,凍壞了我不少牲畜……」
「叫帳房撥些銀兩過去。」海東青直接交代身旁隨從一句,立即切斷對方話語。「還有什麼問題?」
「沒……沒有了。」那人僵硬地笑了笑,不敢再有意見。
海東青為什麼不聽完人家說的話再給錢?玲瓏皺起眉頭。搞不好人家要的不是銀兩,而是想聊聊田莊的狀況而已。
「那麼……海東青,」一個年長者若有所思地開口。「我上次曾提過,你上頭兩位哥哥都過世十多年,可是兩位嫂嫂到現在仍在守寡,二十五、六歲了都沒找再嫁的婆家。就算不為她倆下半生的幸福著想,也該考慮一下可否在家族中找個合適的對象,也好繁衍我們家族單薄的香火——」
「七叔,我的回覆還是和上回一樣:這種敗壞倫常的事,絕不能在我們家發生!」寒冷有力的宣言,霎時凍結整個氣氛。
「可是三哥,咱們不是漢人,何必忌諱那些規矩?」一名溫文平和的男子突然急切起來。「咱們滿州習俗裡,弟娶兄妻並非見不得人的事情。以前的襄親王多爾衷不也是娶了自己的——」
一聲鐵掌重擊桌面的震響驚動在座所有人,那人立刻臉色慘絕地收住了口。
「這件事已經沒有討論的必要。」
玲瓏第一次看到現實生活中的海東青發怒。他低冷平靜的聲音彷彿來自深透的死前幽谷,臉色陰沉得有如隨時砍人腦袋的地獄將軍。頓時廳內沒人敢再出個聲,整座大廳陷入詭異的寧靜。她實在不喜歡海東青這樣,把好好的氣氛搞得萬分難堪。
「各位是否注意到一件事,」玲瓏清靈悅耳的嗓音馬上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到海東青西征後凱旋歸來,此處被依功勳晉封,我們就是天下最北的將軍府了。」
全場不知所措地沉寂許久,才漸漸有人找回自己的聲音。
「對……對呀,而且海東青不光是打敗羅剎國的勇士,還會是打敗准噶爾的雙料英雄。」
「走到哪就贏到哪,這……這就是左撇子武神的本領。」
眾人抖聲笑著附和,勇敢地順著玲瓏的話題打破僵局。
「三嫂嫁得真是時候,剛好在我們家開始揚眉吐氣時進門。」抬頭突然轉到不具威脅感的她身上。
「可能她正是為我們招來好運的福星。」溫吞的二嫂憨憨一笑。
「沒有沒有!」給大家這一捧,玲瓏反而慌了起來。「我只是——」
「希望娶進門的真是顆福星,而不是掃把星。」太福晉刁難的口氣立刻為現場氣氛潑了桶冷水。
不能發火,她現在該做的是緩和氣氛,而非挑起糾紛。
「額娘說得是,只不過我目前還未見過長得像掃把的星星,說不定能在這裡開開眼界。」
「你!」太福晉狠然怒視,廳內幾聲駭然的抽息隱約地迴盪著。
玲瓏暗自吐了吐舌頭。沒辦法,她的嘴巴向來誠實,顯然心直口快的老毛病又犯了。
「看你娶的什麼好媳婦!」太福晉轉向海東青開炮。
「謝額娘誇獎,玲瓏真是不敢當。」她謙虛地笑笑,做人不能太驕傲。
「少奶奶!」小銀快被雙方火花夾殺在其中。
「海東青,你倒說話呀,瞧你這媳婦是怎麼管教的!打從成親第一天起就開始胡鬧,胡亂嚷嚷自己不要嫁,還在洞房當夜病倒,觸我們家楣頭——」
「這一觸,竟把此地觸成了將軍府。真是倒楣啊。」玲瓏感慨地搖頭歎氣。
太福晉憤恨地瞪眼警告,可惜玲瓏正垂頭沉溺在感歎中,沒看見。
「這就是京裡名門閨秀的真面目,滑頭又放肆,根本不如我原本替你挑選的本地千金憨厚!」本以為玲瓏聽到這些話會有些難堪,沒想到居然是回她一到頗有同感的德行。
「額娘,夠了。」費揚古不耐煩地懶散抱怨。
他太瞭解海東青那副蹙眉沉默的模樣是什麼意思,大椅扶手上青筋都快浮凸的巨大鐵拳更證實了他的想法。
「喔,沒關係,額娘正說得高興。」反正不管太福晉批她什麼都不會少塊肉,就隨她去吧。
「我真懷疑皇上把這種人指配給你有何用意,一個家規穢亂的王府哪會教出什麼好女兒來!」
玲瓏不以為意的神色忽而一整,正眼瞪向太福晉。「家規穢亂?」
「你當我們這兒天高皇帝遠,京裡什麼消息都聽不見?」太福晉勝利一笑。「你上頭那個離家出走、打算與男人私奔的孟浪姊姊在此地可是個名人。能教養出這樣的女兒,你的父母也真不簡單哪。」
「我妹姊一點也不孟浪,她是為了救我才離家出走討救兵。」
「你當然有藉口,可大伙瞧見的事實卻不容辯駁。畢竟,不久前你姊姊才在自個兒的婚禮上被夫家當場攆出府、取消婚事,不是嗎?」一佔到上風,太福晉先前的火氣立刻變為得意。
「您若是不明白其中的來龍去脈,就請別妄下論斷。」
「少奶奶!」小銀趕緊低聲勸著,輕扯玲瓏的衣袖。她有預感,玲瓏不顧一切的拗脾氣快爆發了。
「明明就是事實,你還想狡辯!」太福晉悍然拍案,「我不計較你家亂七八糟的醜聞已是寬宏大量,但我不會容許像你這樣的傢伙爬到我頭上來!」
「我沒興趣爬到任何人頭上,也不允許任何人將我的家人名譽踩在腳下!如果您對這樁婚事有意見,何不直接向皇上抗議?」
「海東青,你看看,什麼樣的家教養出什麼樣的人。簡直反了!」
休想逃避話題!「若您對我家族的名譽仍有質疑,就是挑釁皇上指配這門婚事的美意。再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難道就只有別人家有問題,這個家就從沒出過問題?」
全場親戚臉色恐慌地嚴厲暗示她快快住口,但玲瓏惱得根本看不見那些。
「當您伸出食指指責我家人的不是時,請別忘了,您有另外四隻手指正指著您自己!」
「格格,求求您冷靜∼點!」小銀被廳內駭人的氣氛嚇得雙腳發抖。
「您有不滿,大可把矛頭指向我,但別指向我的家人。我是這個家的媳婦,也是我娘家的女兒。我家的家教就是,絕不允許自家人受到任何污辱廠
一陣咆哮之後,玲瓏就被海東青以大病初癒、仍需靜養之名,由下人強制帶回房裡去。
玲瓏在氣頭上時罵得意氣風發,等回到房裡冷靜下來之後,立刻慌得一身冷汗。
「格格,我早警告您不要衝動、不要莽撞。這裡是海東青大人的府邸,不是咱們北京老家。自家人比較容易寬容自家人,可您在這兒來說還是個外人,魯莽不得!」
「我知道,可是我一氣起來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嘛!」
玲瓏和小銀在房裡慌得團團轉,不知道海東青待會兒處理完家族事務後會回房如何收拾她。
「小銀,剛才我在對太福晉發飄的時候,海東青都在幹嘛?」他好像從頭到尾都沒出聲,只在最後冷冷交代一句,要她回房去。
「我就是看見大人的臉色十分難看,才一直暗示您別再吵下去。現在可好,待會兒他會怎麼教訓我們……我想都不敢想了。」小銀講到後來幾乎是在哇哇大叫。
「你別這樣,這樣會讓我好緊張。」不幸的是,她已經被小銀的恐懼傳染到了。
「我早跟您說過大人在戰場上雖然十分強悍,在家中卻十分順服母親。您跟太福晉起衝突,他怎麼可能會幫您?」
「我也沒冀望要他幫我。」只不過他的冷眼旁觀令她頗感失落。
「可是格格,大人也沒有當面斥責您。」小銀眼中突然閃過一線生機。
「對喔,說不定情況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糟。」
這些樂觀的期待全在海東青踏進房內的神情下崩潰,小銀被支出去後的兩人獨處氣氛,陰森得活像在靈堂守夜。
他面容嚴肅地靠坐在大椅上廁對面地盯著坐在桌邊花凳上縮成一團的小人兒,沉默不語。死寂的氣氛幾乎連她冷汗滴下來的聲音都聽得見。
「你在生氣嗎?」她只敢有一眼、沒一眼地偷偷抬眼瞄他。
「我是在生氣。」玲瓏的心為這低寒的話跌入谷底。「但你知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我……頂撞長輩、無禮回嘴,這些的確是我不對。」
「是嗎?」他瞇起高深莫測的雙眸。「如果剛才的狀況再重新來過一遍,你就會比較收斂?」
她抿起小嘴深思良久,抬起堅定無比的眼眸。「不會。」
「嗯。」他的答案不具意義,臉上也毫無表情。
她最怕得到這種回應,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我承認我的態度確實有錯,但我就是忍不下這口氣!」乾脆豁出去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不可能在別人當面污辱我家人的時候默不作聲,我有義務站出來維護他們。如果你覺得這樣的我簡直欠揍,你就處罰我吧!」
她或許行為上有錯,卻絕不認為自己的堅持也是錯的。
海東青仰頭閉目好一陣子,才從眼縫中凝睇她的倔強。「你口中的家人,是指北京的老家那方吧。」
「呃……是啊」
「那我算什麼,這府裡的人算什麼?」
玲瓏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是說你們不是我的家人!只是……我跟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太熟,卻已經和我北京的家人共處十六年,當然會比較傾向袒護他們!」她激動地比手劃腳起來。
「如果方才受辱的是我的家人,你也會那樣替他們挺身抗辯嗎?」
「會啊。」她毫不猶豫地回應之後,又躊躇起來。「可是……坦白說,我袒護這方的氣焰恐怕會比袒護娘家那方的弱一些。」
看到海東青疏離的表情,她開始後悔自己似乎答得太過誠實。
「我母親的脾氣向來很沖,但她說的話多半不是出於惡意。」
「喔。」那踉她很像嘛。
「她原本是克勤邵王府的掌上明珠,十四歲嫁入我們家之後生了五個兒子。而後我們慘遭抄家革爵,阿瑪過世,我的兩位兄長不幸戰死,四弟病亡,只剩我和麼弟費揚古。曾經要什麼有什麼、過慣榮華富貴生活的額娘差點在那段苦難中崩潰,所幸近年我的軍功逐漸挽回局勢,才能讓她享受苦盡甘來的日子。」
玲瓏愣住了,第一次知道太福晉盛氣凌人的背面有這麼一段故事。
「她雖然年過半百,卻仍愛耍從前的格格脾氣。她總是有口無心,我也向來包容到底。我袒護家人的立場,就和你一樣。」
「那我剛才……讓你很為難羅?」她下巴貼在胸口上怯怯嘟囔。
「是很為難。」
她尷尬地咬了咬下唇。「我知道錯了,我會去向額娘道歉的。」
「還有呢?」
「還有什麼?」
「日後我們這府裡的人若受了委屈,你會像剛才那樣跳出來為他們辯護嗎——如同你對北京老家的家人那樣?」
「嗯,我發誓我會。」她肯定而用力地點著頭。
「好,過來。」他朝她伸出一隻大掌,剎那間她不知該做何反應。
他還是想將她拉過去教訓一頓嗎?
「我……從來沒被人打過。」
「我也沒說要打你。」他的手仍穩穩地騰在空中。
「那你要幹嘛?」
海東青眉頭一皺,赫然起身向前抓去,玲瓏機警地早他一步彈起身來向後逃逸,卻在一瞬間被他夾在門板與厚實的胸膛間。
「我記得曾經警告過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以我的指示為準。」
「話是你說的,我又沒答應!」該死,他貼得那麼緊幹嘛?她快被他的胸膛壓扁了。
「你會答應的,而且你會發誓你再也不敢隨便違抗我的命令。」他低頭朝她流露令人戰慄的笑容。
「你到底是哪個海東青?」之前他還是現實生活中冷冷的這一個,怎麼一下子就變成夢中狂霸而危險的那一個?
「我確定我額娘只生了一個海東青。」
「可是你跟夢中的海東青都不像,弄得我都糊塗了。我們在夢中單獨相處時,你從來沒像現實中那麼冷淡——老是板著一張臉,什麼都不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憑你這顆腦袋,再想也是白想,不如乖乖學著如何做好這裡的少奶奶。」他鉗起玲瓏惱火的小臉蛋,輕蔑一笑。
「你果然變回夢裡的那個討厭鬼!」講沒兩句就馬上惹她生氣。「既然這樣,我們就得定好公平戰鬥的條件!」
「公平戰鬥?」
「沒錯。」經過一番掙扎,她仍掙不開鉗著她下顎的大手。「我不會笨到跟你比拳腳或比嗓門、比塊頭,但你若要我乖乖順服你的命令,就必須遵守我提出的相對條件。」
「你敢跟我談條件?」就連羅剎國的敵軍大將都沒膽子對他放這種話。
「你不敢接受嗎?」
他瞇起狩獵的雙眸。「那要看是什麼樣的條件。」他不明白自己怎會對這放肆丫頭如此縱容,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樂在其中。
「你如果要我做一個事事順眼的好妻子,你就得做一個處處都尊重我的好丈夫。」
「尊重?」
「幹嘛擺這種表情?」好像他聽不懂這兩個字似的。「因為我很仔細地想過,如果我想在你身上展露我的智慧與溫柔,就必須先得到你的尊重。不然我哪有機會表現一下?」
「你確定你有智慧或溫柔嗎?」
「我怎麼可能沒有!」話一吼出,她才想到這種咆哮不太符合溫柔的定義。「我……我當然有啊。怎麼樣,你同意我的條件嗎?」
「我不認為你明白尊重二字的意思。」
「我哪裡不明白!」這個混帳東西,老把她當白癡看。「反正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乖乖把我的話聽進耳朵裡就對了。」
「看來你像是要我反過來服從你的命令。」
「是嗎?」她眨巴迷惑的大眼睛。「這樣聽起來好像也不錯。」
「你會後悔你曾經動過這個念頭。」
他的唇有力而準確地侵吞她的,火焰般的舌頭深深侵入她嘴中,充滿佔有慾地飢渴掠奪著。被夾困在門板與他身軀之間的嬌小玲政,措手不及地撲打著他鋼鐵似的健臂。
這是一個毫無溫柔可言的狂吻,粗暴而急切,讓她在他唇中發出疼痛的嗚咽。他等待如此擁有她的時間太久,久到超過他自製的極限。
「你的病已經痊癒得差不多了。」他輕咬著她的下唇,以舌尖挑弄那份柔嫩。「該是你還我一個洞房花燭夜的時候。」
玲瓏嚇得倒抽一口氣,正好仰進他另一波唇舌攻擊。
洞房花燭夜,她根本忘了這件事!
「等一下!現在——」
「少奶奶有什麼吩咐嗎?」門板外的僕役回應聲打斷她的高聲抗議。
不能嚷嚷,她現在和外頭的人就只隔著一扇門扉而已,不能讓他們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慘劇。
「沒事,你們都下去吧,不必候在門——」她赫然收住一聲驚喘。海東青已經解開她的坎肩,動手進攻裡層長袍的扣子。「住手!快點放開我!」
她拚命在海東青耳邊輕聲低吼,他則全神貫注地啃蝕她的頸窩。
「等一下,我求求你,海東青!你非得選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不可嗎?」不求不行,長袍的扣子快被他拔光了。
他略微抬眼,暫停驚人的火速攻擊,「你現在知道要聽話了?」
「我剛說過我會,但你也要懂得尊重我的意見!」她努力壓低嗓門,卻壓不下其中驚慌的顫抖聲。
「說吧,你的意見是什麼?」他兩手向下一拉,厚重的長袍連同坎屑一併落地,頓時玲瓏只剩薄軟的衣褲在身上。
「我說等一下!」她的驚聲尖叫震撼整間房內。
「是,奴才們回來了。少奶奶有何吩咐?」門外才剛離去的僕役們被她一吼,全都急急跑回門口聽候。
「我不是在跟你們說話,統統給我退下!」她憤恨地捶打緊摟著她的大野獸。
「奴才遵命……」不知所以的僕役們茫然退下,卻沒一個敢走遠,生怕走到半途主子又改變主意。
「海東青,你聽好,我鄭重聲明我不喜歡這樣,所以你可以放開我了。」
「你怎麼知道你不喜歡?」他與冷政鼻尖對著鼻尖低語,一隻巨掌倏地自她腰間竄入肚兜內,緊緊握住她豐潤的酥胸。
「你怎麼可以……這樣碰我?!」她埋首在他胸前悶聲抗議,緊抓在他衣襟上的小手不住顫抖。她從沒想過會有男人碰她那裡。
「我還以為你有足夠的智慧瞭解圓房是怎麼一回事。」他的唇舌貼上她臉龐,修長的手指在肚兜內攫住柔嫩的乳峰。
「我瞭解……」這三個字突然梗在喉頭,她渾身瑟縮地直想鑽入地洞。「可不可以……回到內房裡再說?」
「你這是在哀求我嗎?」
「當然不是,這是建議。」可是……他的手若是再這樣擰揉下去,她真要跪地求饒了。
「都死到臨頭了,還在嘴硬!」他健臂一摟,狠狠地吻了她許久,直到她的呼吸與意識都一片混亂才不甘不願地鬆手;「小丫頭,你還沒學會服從,就妄想要操縱我?」
「我……操縱你?」她被他擁吻得喘不過氣。「我只是想要你的尊重而已。」
「那是任你予取予求的另一種說法。」他勾起一邊嘴角,放開玲瓏。「這種對抗遊戲私下玩玩無妨,別搬到台面上。」
「我不是在跟你玩遊戲,我是認真的。」她緊張地抱起地上衣服,努力調整思緒與呼吸,「你在夢中的時候就是如此,只管下你的命令,完全不聽我的意見。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奴才。」
「我也沒拿你當奴才看。」
「你有!剛才在大廳上,除了額娘和你弟弟之外,每個人都被你嚇得像個奴才似的乖乖聽命。你現在開始想馴服我成為這家中的新奴才了嗎?」
「顯然我給你的訓練還不夠,否則沒一個奴才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不是嗎?」
「你可以省了這份力氣,別白費工夫。因為該被訓練的人是你,不是我!」
「是嗎?」他冷然瞇起的雙眸,暗藏興味濃厚的色澤。他很意外自己竟在應該勃然大怒的此刻,對她倔強的可愛表情感到著迷。
「你不把我的意見當一回事時,我就覺得自己在你心中一點份量也沒有,我相信你的家人也有同樣的感受。」
「我倒覺到你相當有份量,我不可能會忽視。」
察覺到他講這句話時的眼神正停留在她纖細的身軀以及略嫌豐滿的雙乳上,她整個人立刻燒紅成一團火球,急忙將衣抱緊緊摟在胸口。
她不怕與他正面衝突,卻滿怕他這種眼神——被盯得很想逃跑,但又讓人有種想冒險親近的魔力。
「我知道你長年身為武將,難免會將統御部下的那套鐵血原則帶進家裡來。但我不是你的部下,我要求你的尊重。」否則她永遠無法與他平起平坐。
「反正你就是要我聽從你的意見。」
「我要你『聽』,卻沒要你一定得『從』。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看法,但至少你要聽我說,而不是像你在夢裡和剛才大廳裡那樣,只管下令,都不管人家說什麼。」
「你要我學會尊重,相對的,你是否應該先展現你的順從,以示誠意?」
「我先做?」
「至少可以證明你不是在嘴上說說而已。」
玲瓏陷入為難的沉思,總覺得這樣好像有點吃虧。
「說不定你的行為很快就能感化我、被你的誠意打動。」這句溫柔得有些反常的低語立刻產生效果。
「好,我先做!我會努力做個順服的妻子,讓你被我的誠意打動!」她的率真讓她迅速溶入陷講中。
只能說玲瓏挑錯對手,不該找個精於戰略技巧的武將談條件。
「很好,我要的就是這句話。」他滿意的笑容與深沉的凝視讓她連寒毛都不自覺地顫動。「今晚就讓我看看你的順眼,讓我將你變為真正的女人。」一個他渴望已久、又永遠屬於他的女人。
玲瓏霎時嚇得像只被大貓踩住尾巴的超級小老鼠。
「可是我……咳咳咳!」她趕緊咳、使勁咳,傾力演出病入膏肓的慘況。「我的病……咳咳!好像還沒好,就像你說的,我的確需要再好好靜養。咳咳咳……」
「你病得還真不輕。」他一手錯住她的肩頭,一手拍撫她」的背。
「沒辦法,我太虛弱了。」後面接著一連串鞭炮似的咳嗽聲。
「男人真有那麼可怕嗎?」
「還好啦,是你讓我覺得很可怕。」她只顧著裝咳,無法分神注意自己說了什麼。
」來,坐下。喝杯茶。」
她虛弱地一邊咳一邊乖乖聽話,咳久了喉嚨的確很乾。
「你覺得我什麼很可怕?我臉上的刀疤?」
「才怪,是你太壯了。」光是他粗壯的胳臂,用她兩掌合圈都圈不住。一旦圓房,不是被他的蠻力擁抱扭成麻花,就是被他大山似的體魄壓扁成肉餅。
「大夫交代你要按時服用的湯藥喝了沒?」
「喝了,可是好像沒什麼用。」有她精湛的咳嗽聲為證。
「氣色卻好了不少。」粗糙的大手悠然摩弄她細嫩的臉蛋,放肆地享受滑膩觸感。
「我……我氣色好,體質卻不好。」總而言之,今晚最好繼續放她靜養。「你可不可以別這樣摸我了?」
「為什麼?」他手指滑過她領際時害她縮了一下肩頭。
「感覺……很奇怪。」好像每根神經都變得異常敏銳、異常期待。「我想我可能真的有病。」渾身都發燙了。
「不要緊,這種病可以由我來替你治療。」
「你會看病?」
他冷眼邪笑。「你的咳嗽好了?」
她這才警覺自己忘了繼續咳,連忙猛力地多咳幾聲。
「看來你的咳嗽是可以自由發揮的。」
「才不是,不要隨便欺負病人!」要一面說話一面裝咳,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我從成親那夜就一直病到現在,已經夠可憐的。」
「的確。」他霍然起身,準備離去。「待會兒記得去向額娘為剛才的事道歉,我先走了。」
「又要去軍營開會了?路上小心喔。」最好忙到今天一整夜都別回來。
「啊,玲瓏。」他在她跨出門檻之際不經意地回頭交代。「雖然你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今天的湯藥還是得照常服用,省得像新婚那夜,又發燒暈倒。」
「我會的。咳咳咳……」快點走吧。
突來的一個意念打斷她虛假的咳嗽聲。糟糕,演錯了!她是因為發高燒才臥病在床,不是咳嗽。她從剛才一開始就演錯症候!
當她試探性地慢慢轉眼偷偷瞄他時,看到的是張如獅子般燦爛的駿人笑容。
「至於你的另一項毛病,今晚我會親自為你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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